余罪(精校)第22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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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来了,他大惊失色,本来以为跳进水里会缓解追兵,却不料那人已经游鱼似的离他不足几米了,刚刚的喊话仅仅是让他分神,一想到此处,他被警察的无耻气得几乎吐血,一不小心,嘴里灌了一口脏水,噗地一吐,想要潜下去时,余罪却像鱼跃龙门一般,嗖一下起来,伸着臂,一抓,正撕到了他的头发。
  嗷,武小磊吃疼,伸着臂直打余罪,余罪的手更快,一放他的头发,迸着两指一戳,武小磊立时眼前一片金星,眼睛火辣辣疼,目不视物了。
  余罪从小群殴的损招,总会在情急的时候使出来。
  “去你妈的。”武小磊怒了,通地一拳直捣余罪,余罪猝不及防,没想到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反抗起来,一下子重重被干到鼻梁上,呛了一口污水。
  不过他没放手,死死地揪着武小磊的领子,一拳也回敬到对方的鼻梁上。
  于是两人像两头野兽一样,你揪着我、我揪着你,撕扯着,殴着、打着、甚至于略落下风的余罪急切之下,搂着武小磊在那粗如骡腿的胳膊上,使劲地咬上一口,饶是武小磊身体彪悍,也被余罪死缠烂打得脱不了身。
  “嗷,老子跟你拼了。”又一次被余罪咬了胳膊,他不顾嘴边起浮的垃圾水,一收手,一个直拳,使劲全身的力气冲向余罪,却不料余罪比在任何时候都清醒,这个疯狂和视线不清的时候,恰恰是他等待的最好时机。
  哗……拳冲过来了,余罪的另一手却不知从哪里伸出来了,喀嚓,铐上了他的腕子。他一慌、一躲,直接把余罪拉得在水里转圈。
  铐在一起了!
  “你跑不了。”满脸的污水和渣渍的余罪,在污水里恶狠狠地道着。
  “那一起死啊。”狰狞的武小磊,扑着把余罪往水里摁。
  两个人,像两头野兽,被拉下去,被拽上来,在污水河里翻滚着,满身都变了颜色,除了体型,已经分不清谁是谁了……
  ……
  李呆奔向了一条小船,捞垃圾的船,可他上船才傻眼了,不会划,一划就在水里打转。
  李拴羊沿着河沿奔着,找机会扔绳子,可那两人已经打得不分你我,根本不知道谁是谁。
  李逸风跑得最快,奔到了桥上,他看到了,两人连在一起,体格壮硕的武小磊发狠地把余罪往死里摁,余罪的反抗越来越弱,一露头就吐着污水,没吐完又会被凶性大发的武小磊摁下去,他看到了,在挣扎着的余罪,一只手从水里伸出来,在无力地、在徒劳地伸着。
  一瞬间,李逸风一股子热血上了头,他看着越来越近的两人,看着污水横亘的河面,咬牙切齿地呸了一口:“妈的,老子今天要当英雄了。”
  说罢,飞身上桥栏,看着两人漂过来时,他大吼着:“哥我来啦。”
  随着声音,就那么高空坠物一般,哗地往下掉。咚一声入水,结结实实地撴在武小磊肩上,把武小磊一屁股坐进了水里。
  战况立变,李逸风使劲地拉着余罪,让他换气,一拉余罪,就把武小磊给带上了,武小磊疯也似的把两人往水里摁,摁急了,铐着的手连自己也带进去了,一摁下去,李逸风又在背后勒脖子,一勒这个人,把同样铐着的余罪又拉起来了,起起浮浮,武小磊不住地嘶吼一声,不时地老拳重捣余罪,李逸风实在施展不开了,一抱头,就着脖子,血盆大口咬上了。
  嗷……啊……不时的惨叫声,听得格外瘆人。
  啊……不时的尖叫声,是李逸风在呼叫。
  刚刚赶到,追着河沿跑了足有两公里的袁亮一队看得心胆俱裂,谁也没想到会是如此惨烈的肉搏抓捕,那些衣着鲜明的同行们,就即便会水,也看着满河污水望而却步。袁亮急了,大吼着李拴羊,李拴羊连扔几次绳子,都堪堪错过,又一次,他吼着狗少伸手,一伸手的刹那,嗖一声,那绳套子恰恰套住了李逸风的手腕,一拉一紧,李逸风杀猪般地叫起来:“站着看什么,都他妈下来呀。”
  “架人墙……”
  袁亮从河沿直进了水里,不顾肮脏和恶臭,一伸手,同来的队员握着,下水了,又一个,又一个……县警的全下水的时候,最后是技侦何朝宇,他伸着手,看着上海的一群同行,那些人也不畏难,却有点怕脏。
  “我来……”那位同是刑警的温队长,一摔帽子,手握在一起。
  于是一个接一个,拉着人墙像隔离网一样,在三个人漂来的方向,架起了最后一道屏障,李呆干脆跳水里了,把那艘小船推到人墙前堵着。三个漂来的,已经快筋疲力尽了,大势已去,嫌疑人放弃了顽抗,筋疲力尽的三个被同伴拉着,扛着带到了岸上,余罪和武小磊已经铐在一起了,两人被十几位同行从水里捞上岸时,即便仰着,也是呃呃地在吐。
  打指模,比对,很快确认了身份,那队长对着袁亮他们,抱以惊愕的一眼,重重地竖着大拇指。
  此时,大队的警察已经赶来了,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是很多参战的民警没有搞明白,怎么回事这是,怎么都像跳进污水河里洗澡了似的,一圈人在吐。
  此时也才看清那条河的真面貌,满河漂着生活垃圾,菜叶、一次性饭盒、那水脏得几乎不辨颜色,就像此时李逸风吐出来的,吐了半天,还觉得想吐,那衣服已经被染成五颜六色了,他想脱,一解扣子,扣子上老长的一条,黏乎乎的,看得他又想吐。
  “风少,没事吧?”拴羊小心翼翼拆了绳子,那儿已经被勒肿了,李逸风也方觉疼痛,骂了一句:“就不能尼马轻点。”
  踹了李拴羊一脚,他又急着上前去看余罪了,一看只剩个裤衩的余罪被众警解下的衣服包着,还在吐,他忍不住了,噗地笑了……一笑,又觉得眼睛酸,呜呜一抹眼睛,又像哭上了。余罪回头了,他看了李逸风一眼,李逸风赶紧上来,余罪虚弱地,可依然是贱贱地道:“你不是不来吗?”
  “你就不想让我来,好抢我功劳是不是?”李逸风抽着鼻子,埋怨道。
  “你不又抢回去了吗?”余罪笑道,一伸手,揽着李逸风,附耳轻声道:“谢谢啊,兄弟。”
  一句,李逸风鼻子一抽,又有想哭的感觉,不过贱性使然,让他感动没那么容易,他使劲地挣脱了余罪的胳膊,直道着:“别搂我,你身上臭死了……啊?哥,你这……”
  他抓到了余罪垂直着的手腕,那儿已经被铐子金属棱咬破了,两条深深的肉壕,泡得发白、肿了一圈,看得他一呆,余罪蓦地抽回去了,讪讪地说着:“没事……皮肉伤,没白受这一回,终究抓住这个混蛋了。”
  余罪说着,看到了那呕吐的嫌疑人,被架上了警车,回头时,却是仇视地一瞥,像试图记住那个把他拉下地狱的人,那眼光中的愤怒和表情中的狠色,让李逸风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这种人就他妈该毙了。”李逸风愤愤地道。
  他丝毫没觉得,前一天还试图说服余罪放弃,余罪笑了,没挖苦他,他想起身的时候,刚起身却看到了河面上漂浮着一只死鸡,那绿的黄的黑的脏不拉叽的水,一刹那,反胃的感觉又上来了,蹲着,继续狂呕……
  两位乡警被送医院洗胃的时候,消息进一步确认,这位化名石三生的嫌疑人正是潜逃十八年之久的武小磊,市技侦支队的分析没错,确实是个汽修工,一直混迹在汽修厂。余罪的猜测也没有错,这位汽修工,下班时间客串黑出租的角色,在上海已经潜藏八年之久了。
  没错,是亲朋好友协助他成功地逃亡,可同样是这些割舍不断的牵挂让他最终落网,逃得出恢恢法网,又怎能逃出世情之网。
  又据进一步证实,嫌疑人用妻子的名义在上海买了房子,育有一子,乳名小石头,那正是他小时候的乳名……
第84章
执迷不悟
  押解工作是三天后起程的,这是一个份量不轻,但也不算最重的嫌疑人,没有资格享受空运的待遇。上海警方联系了铁路运输部门,按照惯例,为沁源县几位开具了押解证明,争取到了靠近餐车的一个包厢。
  是长宁区黄家滨刑警队那位温队长带队送人的,他和袁亮一块等车的时候,不时地看着那位扑进污水河,把自己和嫌疑人铐在一起的刑警。对这个人他很好奇,本来想亲近亲近的,不过那人好像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他还是打退堂鼓了。
  “温队,这次真得谢谢您呐。”袁亮伸手,听到了汽笛的声音,他知道要离开呆了几周的这里了,还没来得及观观光呢。
  “客气什么,一家人嘛。”温队长笑道,他长着一副标准的上海男人的长相,白皙的皮肤配着锃亮的发型,如果不穿警服,都不像警察了。两人握着手,他看到了余罪还在懒懒地抽烟,他扬扬头问着:“袁队,这位是……你们县城里也藏龙卧虎啊,当时我接到这个协查通报,第一想法是几乎不可能找到,就找到也是巧合……他是……”
  很好奇,毕竟是同行,知道靠细节定位一个嫌疑人会有多难,偏偏这位赶在技侦和天眼的搜索之前挖到了信息,袁亮看着好奇的温队长,笑着道:“我说了实情,我怕您震惊……咝,我该不该说呢?”
  “我猜是个退伍人员?”温队长脱口而出,感觉到余罪那黑黑的脸庞,应该出现在疆场上。
  “再猜。”袁亮笑道。
  “要不就是特警退役下来的?那帮子人狠啊,一练起来,根本不把自己当人啊。”温队长景仰地道,敢往那污水河里跳的人可不多。
  “还猜。”袁亮道。
  这就没的可猜了,把温队长难住了,他摇摇头,示意猜不着了,袁亮附耳轻声一句,然后他脸色陡然而变,根本不信,不过看袁亮的样子,他又不得不信了,凛然点点头,竖着大拇指,就一句话:
  “厉害,乡警?!厉害,刚捞上来,很多人以为他是逃犯。”
  车来了,两人收起了笑容,地方警力喊着戒备,两方警察,象征性地正式交接了案卷和嫌疑人,车门洞开的时候,押解着从囚车里蒙头带下来的石三生……不,应该是武小磊,直上列车。
  武小磊显得很萎靡,现在才看到真容,稍有点发胖,和父亲武向前有点相似,大国字脸,浓眉大眼,怎么看也是个响当当的北方汉子,唯一不同的是,他头发几乎白了一半,如果细瞅,那风华正茂的脸上有着不和谐的皱纹。
  他被带上了车,袁亮数着人,一个一个上去,余罪最后才起身的,这两日他显得比谁都萎靡,似乎嫌疑人抓到了,他的精气神也被掏空了,上车时袁亮拉了一把,看着他腕上的伤口,关切地问了句,余罪虚弱地笑了笑,道了声没事。
  结束了,随着汽笛的鸣起,随着招手再见,随着眼前的高楼绿树开始位移,终于踏上了归途。
  一直到看不见人影袁亮才回到包厢,检查了下嫌疑人,他被铐在不靠窗的底铺钢筋上,几位刑警队员坐在窗边,和乡警们聊着,余罪却是蜷缩着,像累极了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袁亮长舒了一口气,刚坐下,李逸风毛病就来了,直问着:“袁队,真小气啊,我们上次抓偷牛贼,都是坐飞机回去的。”
  “揍是啊,不能越活越颠倒,改坐火车啦?”李呆牢骚也上来。
  几位队员笑着,袁亮却是解释着,持枪的上不去,就不持枪,解押这种人也很麻烦的,毕竟规格不一样,上一次是省厅要的人犯,这一次仅仅是县刑警队的案子,差姥姥家了。
  “哎妈呀,这又得熬好几天。”李逸风道着,从上海到太原得两天两夜,那滋味却是不好受了,而且呀,他指出来了,这包厢床位根本不够,加上武小磊九个人,怎么睡呀。
  一说众队员又笑了,有人问了,解押这么重要犯人,你还准备一起睡呀!?
  又有人补充着,就睡也得睁一只眼。
  拴羊兄弟有办法了,提议着:“这好办啊,把这狗日的打晕,多上俩铐子,再捆一绳,然后咱们睡咱们的。”
  这办法提得众警面面相觑,看武小磊时,他却像根本没听到似的,歪着头、盘腿坐着,靠着车厢,根本不理会那拨家乡来的警察。
  制止了乡警的胡扯,分配着轮班休息的安排,从吃饭到上厕所每个步骤都安排好了,三个原则:不许接触金属物件;不许离开在场人视线;不许和押解人员以外的其他人发生接触。都是为了以防万一,对于嫌疑人那些稀里古怪的法门,袁亮还是有所涉猎的。
  不久就试验了一回,武小磊叫着要上厕所,楼道里两头堵了四位,厕所门口守了两位,别说想跑了,戴着两重铐子,裤子都系不利索。
  或许是对于未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缘故,这个在追捕时几乎把余罪溺背气的嫌疑人,此时显得像一具行尸走肉,第一天你给他端饭,他就吃;问他上厕所,他就上,剩下的时候,就被铐在下铺上,缩在角落里,不知道是打盹还是发呆。
  一天一夜之后,连押解的人员也觉得,袁队有点危言耸听了,毕竟是个黑车司机,不是飙车悍匪嘛。
  随着列车的行进,景物开始有了很大的变化,上海满目的青绿渐渐地变成了北方的绿中带着枯黄,一眨眼,从仲夏就到了秋天,长长的两个月追捕,现在让袁亮回想,有点感慨万千了,他总想瞅个时间和余罪聊聊,那天跳进污水河里,出来直打了两天点滴,直到现在吃饭时候还在呕,对此他有点歉意,也许,该跟着余罪的自负走,那样现场就不止是几个没有抓捕经验的乡警了。
  第二日中午,轮班吃饭开始的时候,他跟着余罪,直进了隔着两条甬道的餐车,没像往常叫盒饭,叫着余罪,坐到餐车上,点了两个小菜,还要了瓶啤酒,余罪笑着道:“怎么了袁队?你带头违规啊,押解期间不能喝酒。”
  “拉倒吧,你还是个守规矩的人吗?”袁亮道,给他斟了杯,直道着:“对不起啊,那两天该跟着你,否则不至于这样了。”
  说着看看余罪胳膊上的伤处,被铐子拧得,脸上的青肿刚消,好在他不是很帅的样子,否则真要破相了。余罪笑了笑,把衣服往下拉了拉,遮住了伤口,生怕别人窥到一般,袁亮异样地问着:“你这两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余罪故作不知地道。
  “老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的,而且表情这么严肃,我还是愿意看你贼头贼笑那样子。”袁亮道。
  “袁队呐,谁要喝上一肚子那玩意,也没有说话欲望呐。”余罪道,舒了一口气,他现在回忆不起当时是怎么想的,好像没想,直接扑通就跳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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