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精校)第44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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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上门,解冰站在门口,众人围着邵帅,邵帅把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从见到贾梦柳说起,然后昨天贾梦柳母亲自杀,他把情况告诉余罪,谁知道就出了这事,连他也想不通,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真有点佩服他了啊。”汪慎修开口了,他抚着身上鲜亮的警服感叹地道:“作为警察,活得风光很容易,活得光棍也容易,活这么坦荡还真不容易。”
  他是从特勤籍直接回归总队的,不过离群久了不接地气了,很多中指竖向他,统一评价:傻逼!
  “呵呵,他的风骚你们是不会懂的,从此之后他可以坦坦荡荡地做人做事,你们行么?就不说手脚不干不净了,在处理案件的时候,难道你们没有发现自己的同情心越来越少了?都觉得你们越来越六亲不认了……别瞪我,就下地狱我也排在你们后面。”汪慎修道。
  竖中指的数量翻倍了,双手竖着评价强调:风骚的傻逼!简称骚逼。
  汪慎修不说了,解冰正准备制止一下这根本没有效果的争论,又有人咚咚擂着门,开门时,虎气汹汹,西装革履,后面还跟着跟班,颇有土豪派头的张猛进来了,这架势一现,那叫一个四座皆惊,众目睽睽下,他豪爽地吼着:“看什么看?想法子捞人……多少钱,我出!”
  得,来了个更二的,反倒没人竖中指了。
  ……
  “居然会这样?”
  马秋林愣住了,看着忙里偷闲,匆匆而来的许平秋局长,难得地见到许局长这么难堪的表情。
  于是他笑了,爽朗地笑着,看着许平秋的糗样笑着,许平秋在这类人面前可是耍不起威风来了,有点很难堪的感觉,半晌马老头捋着袖子,接了老许根烟道着:
  “他这么做,我能想到三个原因,第一,确实有愧疚的成分,这个没假,就像我们当这么多年警察,不可能不犯错,我选择了逃避,你选择了漠视,他选择了面对,不得不说,他做得比你我层次更高一点。第二呢,在求心安,他这坦荡一回,恐怕以后就没有人用他的短处挟制他了……老实说,许局长,揪人小辫再拉人干黑事,可是你的长项啊?”
  许平秋一翻眼,直接问:“第三呢。”
  “第三就是心灰意冷喽,痛痛快快说出来,堂堂正正走出去,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干什么我相信都难不住他,穿不穿那身警服并不重要。”
  对了,这正是许平秋担心的事,一直想等着凉一会儿、再凉一会儿,寻个机会让他出来,可没有想到,机会没有等到,他倒给自己准备好后路了,连撇了几次嘴,他还是有点不确定,如果去意已决,就强留的意义也不大,而且贾原青的事还很麻烦,他真怕触到了法律的禁区,到时候他这当局长的怕是也不好伸手。
  “平秋,看你的样子,似乎准备放弃他了?”马秋林突然问。
  “曾经想过,不止一次我想放弃,让他自生自灭,坦白地讲,对于任何一个不循规蹈矩的属下,坐在我这个位置,都视他们为棋子。哪儿都是超编,最不缺的就是人。”许平秋道,不过慨然又叹着:“可他不一样,每一次都跌倒,都挣扎着站起来,我还真舍不得。”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他呢?”马秋林问。
  “我在留了,我一直在等机会,可谁知道他这么捅一下,稍有不慎,我都保不了他啊。”许平秋难为地道。
  “你知道他需要什么?”马秋林又问。
  “这个……”许平秋愣了下,一直以来都是哄着敲打着吓唬着走,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愕然问着:“那他需要什么?需要的,应该都给他了。”
  有过自主权,有过职务,他自己不珍惜而已,马秋林却是摇摇头道:“你没有给他最重要的一样东西,认可。”
  “认可?”许平秋不解道。
  “对,认可,一个人活着需要存在感,就再淡泊的人也脱不出名利二字,比如你许神探,真正谋到副厅和市局长的位置时,别告诉我你没有一点成就感?还有马鹏,以他的能力和在特勤混迹的几年,本事有、钱有、理论上他可以过得很滋润,可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出了事都不愿意亡命天涯?那是因为他期待一种认可,一个人如果为之流血拼命的事都得不到认可,他们能不心灰意冷吗?恰恰也正因为这种心灰意懒,说明他们对这个职业太过重视,否则扔下就走,哪还那么多废话……心理上的成就感,比钱和职务更重要。”
  马秋林道,他像当年教育徒弟一样,教育着现在这位市局长道:“余罪就更是如此,你一直雪藏着把他当一根毒刺,这没错,他适合干这个……可他干了那么多得到了什么?猜忌、怀疑、身败名裂、连归队都有难处,难道真要让他像马鹏一样以死铭志,才给他一个光荣的称号?”
  是啊,好像忽视的就是这个,一直在顾全大局,一直在强调牺牲精神,一直在准备时哪怕牺牲这位也要顾全大局,大局有了,也许人心都凉了。
  “可是这些事,总不能用官方口吻澄清吧?”许平秋难为地道,收黑钱、收性贿赂、诬陷等等诸事,都是突然底线的事,他的事难就难在这儿。
  “官字两个口,大部分出来的还不都是谎言?你们可以为领导干部的贪污腐败编造一个谎言,可以为顾全大局编造很多个谎言,甚至可以为安定团结每天都在编造谎言,难道就吝于为一个作过贡献的警察再编一个谎言?方式有很多种嘛,我看那视频,一点都不像余罪……就即便像他,我相信,你肯定有让它不像的办法。”马秋林道,拍拍愕然一脸,瞪着他说不出话来的许平秋,笑了笑,背着手,回他的学校去了。
  “马师傅,贾原青的事怎么办?”许平秋求教到。
  “去问邵帅吧,解铃还需系铃人。”马秋林道,声音已杳。
  许平秋想了想,然后像打了针兴奋剂一样,上了车,直奔市局。
  ……
  “这里面存有四十多万,是抓赌的截流,还有在任务中,私自存下的,详细的我写了一张单子……”
  余罪的声音,表情很庄重,像欠债还钱一样淡定。
  自首情节像案情也是需要核实的,不过就这些事恐怕都把检察惊住了,两位检察在记录之后,良久才有一人出声问着:“余罪……情况我们会核实的,但这事……”
  “你在奇怪我为什么自首?”余罪问。
  “对,贾原青的案子,是数罪并罚,袭警最终都没有认定,他在入狱后两年间一直上诉。”检察官问,很疑惑,真相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成云里雾里了。如果真是诬陷,似乎也并不需要自首,他不是因为诬陷而坐牢的。
  “对于当时那样做我不后悔,他是个深谙规则、而且能操纵潜规则的人,而我是一个普通的警察,对他根本无计可施,所以我就用自伤方式拉他下马,只要他落马,跟着就有人落井下石,他永远也翻不了身。”余罪道,表情坚定,不过瞬间又变了,他声音低了:
  “这是件违背我职业道德的事,不过曾经也是我引以为傲的事……不过当我见到他的女儿贾梦柳时,看到那位可怜的姑娘因为父母双双进了监狱,而不得不靠着勤工俭学养活自己,而且还得忍受着别人的白眼,我那时候就觉得自己错了,我一直在提醒着,他们是咎由自取,可我仍然放不下这个心结,毕竟是我,把他们一家推到了今天的境地……昨天当我知道贾原青妻子因为精神高度抑郁而自杀的时候,我觉得我该做点什么,正义之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哪怕他是嫌疑人。”
  “你……不后悔?如果查实,你可能会坐牢。”检察官说了句题外话,很惊讶的口气。
  “做了的为什么要后悔,诬陷他我不后悔,他罪有应得;自首我更不后悔,如果之前我还有歉意的话,那以后我问心无愧了,不管对贾原青还是对身上的这身制服,我谁都不欠。”
  余罪道,铿锵收尾。视频随即结束。
  此时是在许局长办公室里,坐在王少峰曾经坐的位置上,许平秋保持着一个慵懒的姿势,深陷在椅子里,拳面托着腮,不知道为什么,余罪的话,让他有一种难堪的感觉。
  通知到场的人不少,万瑞升政委、已调任禁毒局任副局长的史清淮,已在市局任监察主任的肖梦琪,还有不常出现的任红城,都眨巴着眼,被检察院转来的视频看瞪眼了。
  好大的一个难题,检察院要正式调查了,作为兄弟单位知会了一声,可能今天要开始正式调查,专门针对那些黑钱以及那起袭警案的事。
  “说说吧,你们可是我的智囊团了,怎么办?”许平秋不动声色地道。
  众人都看向史清淮,史清淮又看向肖梦琪,肖梦琪鼓着勇气道:“不太好办啊。”
  “我问你怎么办?没有问好不好办。”许平秋道,很霸气。
  “自首的情节也是需要证据证言的,这个我想不太难办。”肖梦琪揶揄的口吻道,一说万瑞升眼睛一亮,明白了,不过肖梦琪又补充着:“贾原青的案子就麻烦了,如果铁了心要拉余罪下马,再行上诉,口供和自首情节比对符合的话,那这罪名恐怕就够得上刑事责任了。”
  “不会很重,争取一个缓刑没问题,他参加的多次任务都涉及警务秘密,完全可以不公开审理。”史清淮道。
  “糊涂。”许平秋一欠身,坐正了,指着史清淮道:“你们和他呆这么久还不了解他,他根本不怕坐牢,在牢里他比外面还滋润;他也根本不要名声,反正都没有了。不相信你们等着判个缓刑,他回头拍拍屁股,得意洋洋就走了。”
  咦,都愣了,似乎许平秋对此人的认识,根本就还在底线以下,自首都没有拔高那么一点点。
  好像也是,此人抗挫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对了,都忽视他的贱性了,如果对比以前的表现的话,此举可能还会有什么深意?
  “不要相信表象,警察都是天生的谎言制造者,不到生死关头,你看不出他是什么货色,我不否认,他有想坦荡做人的成分,但那成分占多大,得打个问号。”许平秋点了支烟,袅袅烟气升起,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他指节叩着桌面道:“如果单纯自首,单纯要追求一个公道和正义,那自首就不应该是这么个情节,马鹏的事,他为什么不大白于天下?还有那帮子狐朋狗友的事,为什么不交待出来?要摸着良心说话啊,我们怕不得都去自首去,哼!……这个兔崽子,想溜。”
  有人笑了,任红城,他也许更理解余罪一点,不过在他看来,许平秋的看法也有点过激。
  “可要真调查,放不到桌面上谈啊。”万政委道,知道余罪干过的事,不管是私事还是公事,可能都不干净。
  “啧,老万啊,你天天发言讲话,难道讲得都是真话?现在各派出所、刑警队的经费,顶多能到位三成,剩下的怎么来的,我都说不清,你帮着解释一下吧,拿出你政工干部的水平来。”许平秋道,老万尴尬一脸,两人平级的时候就经常开玩笑,政工政工,全靠嘴功,这场合拿出来,他却是不敢再往下说了。
  反正就那一套,你查吧,到时候哪个派出所和刑警队都这样,那还算问题吗?
  当然不是问题,法不治众,而且国情如此,一拖二拖估计就是个不了了之。
  “肖梦琪、清淮,你们俩拟个方案,会同市局督察和纪检,招待一下检察方来人。”许平秋直接安排道。
  “可……这个事。”史清淮讷言了。
  “我不会教你怎么办,我也不会办,但你必须把这事情办喽,明白吗?”许平秋直接道,把史清淮噎住了,他看向肖梦琪时,肖梦琪恍然大悟道:“搞一份他因为工作压力过大,又因为战友牺牲受了刺激,进而引起心理失常怎么样?我是学警察心理学的,这样的话,对这些貌似不合理的行径,就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只要检方不深究,就没什么大事。”
  “不是搞一份,他确实有点心理失常,任何人目睹战友死在面前,恐怕都不会好受……没进精神病医院就不错了。就这么办,准备迎接调查吧。”
  许平秋掐了烟,挥手屏退着众人,众人次第出了局长办,肯定去私下议论了,不过此时的许平秋脸上却意外地浮现着笑容,他拨通了邵万戈和李杰的电话,就一件事,要找邵帅,他实在有点纳闷,解铃的钥匙怎么可能在邵帅的身上……
第44章
官方辞藻
  “咳……咳……咳……这个,正式调查告一段落了,啊,这个,由冯检察官说下吧。”
  万瑞升开始了,心虚,免不了有点紧张,公检法虽是一家,可一娘生九种,不可能都穿一条裤子里,总是有区别的。
  这不,从分局到刑警队,调查了整整三天,有总队的政委陪同,还有监察、督察全程跟着,倒没干涉,招待得那叫一个无微不至,连检察官都觉得自首的这个人不简单了。
  至于过程,那叫一个牙疼,派出所和刑警队本身就是问题一堆,罚款敢列支经费和补助,收缴敢直接当奖金发,不过想找证据可没那么容易,就看账目,除了一塌糊涂就是糊涂一塌。
  基层就这样子,检察官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呐。所以过程基本寸步未进,反倒是不管是领导还是下属,对余罪俱是竖了个大拇指,而成绩也是放在那儿的,几次名闻遐迩的大案,这回检察官们算是见到神探的真容了。
  “……大致情况就这样,我们中院的意思也是通过这次调查,把立的这个案子彻查澄清一下,现在证据很确凿,首先第一个,他上缴了四十七万,仅凭这一点,这个案子……”
  “等等,这个事,既然无法证明他是非法所得,那它就是合法的,不能他交出来说是赃款就是赃款吧?证据呢?”万瑞升义正词严道,肖梦琪差点喷笑出来,这种事,当警察的怎么可能留下证据。
  问其他人?算了,一块分钱的,谁敢说。
  检察官牙疼,另一位道:“他交待得很详细,几次抓赌,他从中都抽掉了一部分中饱私囊了,人家都承认了,这事……”
  “这事不能听信一面之词,有证据表明的都在这儿,他们严格按规定上缴的,当然,是我们系统内部的土政策。我们经费来源很大一部分都是罚款和收缴,不能用中饱私囊这个词形容啊。”
  肖梦琪递一份账目表,那数字让检察官眼睛瞪大了一圈,几人互传着看看,都不悦地瞪着公安上这干人,一千多万,全部收缴回来了,其中不少都是以各种名目进入经费序列的。
  “这个我作一下解释,大凡抓赌,我们是这样分配的,一成留基层,其余上缴,他这个可缴得清清楚楚,余罪同志在这一点上,是很有原则的。”万瑞升道,摩挲着下巴,这话说得他嘴有点苦,给一个下属圆这个谎,可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头一遭。
  “我补充一句,还没有结束的第二制药厂非法制售处方类药物一案中,他奉命和嫌疑人私下接触,嫌疑人用于收买他的金条、有价礼品以及现金,包括纷传他敲诈勒索的钱,累计上缴了四百余万,还有各类毒品,三十多千克。”史清淮代表禁毒局方道,充分证明,钱真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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