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精校)第4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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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的气着了,要说话,被老人拦住了,他笑着问:“还有呢?”
  “皮鞋保养得这么好,鞋帮都发亮了……骆驼,什么牌子?”鼠标又看到了疑点。
  “看不出来,样式很老款,这种个性款式得定做吧……哎我说,大叔,你们这是?”骆家龙有点醒了。
  “我找你们分局长张如鹏,他不在,随便走走,这儿安静,就来这儿了。”老头笑道,看着鼠标那怀疑的样子,他好奇地问:“还继续猜吗?我打赌你猜不到。”
  “猜到了。”鼠标一拍桌子,指着愕然地两人道:“开发商。”
  开发商!?骆家龙几人也听傻了,凭什么迹像能猜到这个结果。
  “打领带、穿西装、敢在警察面前晃,不是科局长,就是开发商。”鼠标一拍巴掌,睿智地判断出来了,摆着手道:“去去去,找局长办私事去吧,我们忙得觉都睡不上了,还来捣乱。”
  两位来人一愕,一噎,无语相对了。
  这无语的样子,还真像被猜到底了。
  “标哥,他还拿着报道咱们的报纸呢。”蔺晨新觉得不对了,似乎这两位谦虚的气质,不太像土豪。
  “快算了吧,想套近乎呢,问问分局长的情况呢……不信你查他们证件?”鼠标道,几人都看着不速之客,两人果真是尴尬不已,拿不出证明身份的东西来,然后标哥一挥手:“撵走,警务单位也是你们能乱窜的?这要在总队,得把你们抓起来。”
  一吼,案卷一铺,仰头又睡,骆家龙和汪慎修还没起身,蔺晨新已经挥着手去去去,不管你们是多大的土豪,在我们这里找不到你的优越感啊。
  于是,两人头回被几位懵然的小警轰走了。这和遭遇到的漠然、无视不同,让两人感触颇深,像是受了打击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鼓楼分局。
  半个小时后,才见到分局长张如鹏和政委匆匆赶回,肖梦琪是组织送那位诈骗嫌疑人女友返乡的,怀孕期间,不追究其从犯刑事责任,由当地公安来人接回去了。她是半路接到市局的通知的,匆匆赶回来时,正和张局长碰头了,两人第一时间揪住门卫了,肖梦琪持着手机上的图片问门卫:“这个人来过吗?”
  门卫愕然点点头,然后肖梦琪和张局同时心抽紧了,市局办公室口头通知各单位了,新任厅长曾经是纪检干部,喜欢明察暗访这一套,办公室的口吻是,谁出事谁负责。
  而这里,恐怕毛病不少,谁都能想到,人家会从你哪一方面挑毛病,偏偏这公安部门,除了保密区域都不接监控,回头只能从不多的监控上看到了那位领导走马观花地看了几眼。
  下一刻,分局长揪着值班室的在训了,是不是玩游戏了?
  再下一刻,又训着工会里那几位上班就当上麻将场的训,是不是瞎唠了。
  又下一刻,肖梦琪发现领导居然去了后院,她心想恐怕要坏事了,急匆匆奔去,一推门,汪慎修和骆家龙在闲聊,蔺晨新反倒最敬业,还在看着那眼匪夷所思的案卷,关键是鼠标还在睡着,她惊惶问着情况,骆家龙几人齐齐点头:来过。
  然后她踹了鼠标一脚,训斥着道:“睡觉不在家睡……这人来的时候,他也在睡?”
  “不,他们都在睡觉?怎么了?警姐?”兽医凑上来汇报了,一汇报,气得肖梦琪快昏厥了。她压抑着怒意,拽着蔺晨新问:“后来发生了什么?看了眼就走了?”
  “不,被标哥撵走了。”蔺晨新道。
  哎哟,把肖梦琪气得咬牙切齿,骆家龙嗅出不寻常来了,紧张地问着:“这谁呀?”
  “不会是……”汪慎修惊得后背一颤,想到一种可能。
  鼠标惊住了,瞠目结舌看着,不知道自己又捅什么娄子了,肖梦琪直接道:“即将到任的厅长李绩优和他的秘书续学同,你们拽了啊,撵走一位警监。”
  吧唧,椅子一摔,椅子上的标哥直挺挺后仰栽倒,然后听到了标哥痛不欲生的呐喊:哎哟妈哟,哥这拼命又他妈白费了,甭想尼马提拔提拔了,这下死定了。
  “怎么了这又是?”肖梦琪看看几人表情怪异,她问道。
  “标哥猜那老头是开发商,还说了,打领带、穿西装、敢在警察面前晃,不是科局长,就是开发商……然后就把他轰走了。”蔺晨新严肃地道,有点同情痛不欲生的标哥了。
  肖梦琪表情痛楚,欲哭无泪,指指几位,欲语却休,就那么憋着表情走了。
  “哥几个,我不是警察,没我的事啊……形势这么严峻,我看你们也自身难保了,我得撤了啊。”
  被几个警察瞄着,蔺晨新嗅出味道不对来了,匆匆就跑,出了门又伸回个脑袋来喊着:“喂,哥几个,晚上还泡妞去不?反正你们都这样了,破罐破摔跟上我混得了,咱们一块组织泡妞培训去,肯定比工资高。”
  吧唧,骆家龙一本案卷,直砸过去了,蔺晨新一缩脑袋,关上门逃之夭夭了……
第30章
无风起波
  透过警车的窗户,卞双林期待地看着,那是一双慈爱的、复杂的、还有畏缩的眼光,即便他在狱中修炼十年,也说不清此时的心境。
  那位警察在和他的女儿说话,他看到了他敬礼,看到了他把一个精致的礼盒子递给女儿,这一次女儿没有扔,只是那么傻傻地看着面前的警察,又远远地看了警车一眼,然后扭头像恐惧般地奔跑着走了……那一刹那,卞双林摁着胸口,不知道是心里是一种痛楚,还是酸楚,只是觉得心里那个部位像绞着一样,剪不断,理还乱。
  余罪奔着出了职高的校园,上车的时候,看了眼还痴痴透过玻璃窗户往外远眺的卞双林,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下,他安静地等着,等了好久卞双林才落寂地收回目光,黯黯说了句:“走吧。”
  启动,驶离,余罪有点讪然,这是要送老卞回监狱了,两周的假释到期,务必准时送他回去,不过这一次余罪似乎成了卸磨杀驴的主角,一直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卞师傅,要不看看……你前妻去?”余罪半晌问,驶到了路口,有点舍不得上路。
  “算了,徒增伤感而已。”卞双林笑道。
  “那,咱们就回去了?”余罪问。
  “你难道还想留着我?”卞双林笑道。
  “我还真想留,不过恐怕没有这个权力了。”余罪不好意思地道,驶向了高速入口,卞双林欠了欠身子笑着回道:“没关系,其实即便我不来,你也没有权力把我送到一个有牢头、狱霸的地方?我说得对吗?”
  余罪瞥了一眼,笑了,在这号老骗子眼皮底下玩花样,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他笑着问:“是的,没有,你是当时看出来的,还是事后想通的呢?”
  “我不当事后诸葛亮,不过事前我确实也看出来了,其实,你觉得像我这种人,会害怕有牢头、狱霸的地方吗?或者,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无法求证的事实,在第二看守所,我就是牢头。”卞双林笑着道。
  余罪也笑了,这爿能把死人说活的嘴,连管教都买他的账,当牢头还真没有什么稀罕,他回答道:“那你答应的本意,是想到太原看看喽。”
  “对呀,好多年了,不管承认不承认,我确实落伍了。”卞双林脸上闪过一丝哀伤,不知道来自于已经陌生的亲人,还是对他自己的境遇。
  “跟上这个时代很快的……对你来说不难吧。”余罪道,瞥了眼这老家伙现在西装革履的样子,一直没有追究他失踪几个小时的去处,不过肯定没干好事。卞双林却是意会到了余罪的意思,他无所谓地道:“人老不是年龄大,而是心在衰老,假如有一天,金钱、女人、地位、境遇都无法成为激励你的理由,那就说明,人是真的老了。”
  “安生养老,未必不是好事。”余罪道。
  “对,养老……可老无所养啊。”卞双林自嘲地笑笑。
  这个真没法说了,警察可解决不了服刑期满人员的劳动就业问题,就补助也是街道办的事,余罪严重怀疑像卞双林这号人物出狱后,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重操旧业,否则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拿的,生活肯定是个大问题。
  “我试试看,要是能把你们这一家撮合,那就太完美了。”余罪道,许了个好大的愿。
  “谢谢,我不太相信完美的事,你应该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唯一没变的就是和原来一样那么糟糕,不会有完美的事的。”卞双林轻叹了一声,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随着车速渐快,他像累了一样,静静地休息着,保持着良好的坐姿,一路无话。
  如果是个满口提条件、一直要待遇的,不管是线人还是嫌疑人,余罪一定会厚着脸皮,一毛钱好处都不给就打发走,不过这个人确实让他感到特殊,除了私自离开了一次,期间都在开化路刑警队安坐着,就像坐监狱一样,在狭小的房间里呆了两周时间,期间换了四位陪同的民警都烦了,可丝毫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不耐烦的情绪。对了,还有请教,他像一位睿智的先行者,为余罪打开了骗子世界的大门,如果真要归纳一下这个案子的收获,恐怕高屋建瓴的应该是身边这位。
  尽管他还是服刑的罪犯。
  可事情恰恰反过来,修养很好的卞双林谢谢、对不起等等客气的话不绝于耳,可真正应该说句谢谢的,余罪想想,似乎自己一直就没说过,直到下高速驶上国道的时候,余罪瞅着卞双林睁眼,才在即便到达晋中监狱的时候说了句:“谢谢啊卞师傅,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了。”
  “我什么也没有做,案情是你自己想清楚的。”卞双林丝毫不居功。
  “那现在就做点,我还真想向您请教请教,没人具体统计过诈骗的花样有多少种,你们行内人士,有此统计吗?”余罪问。
  “这话就老外了,一千个人一千种思维方式,一千个骗子也就一千种骗的技巧,骗子的格言不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对于他们,是可以随心所欲的走任何一条路,走不通,别人就认为异想天开,走通了,别人就觉得匪夷所思,仅此而已。”卞双道。
  “对,关键在于他们的思维方式,而不在于他们的作案形式。”余罪道,又问着:“总的来说,匪夷所思的次数,似乎比异想天开的机会要多,您说这是什么原因呢?”
  “那不是骗子的问题。”卞双林道:“骗子能利用的,无非是别人弱点,比如人们的奴性、女人的虚荣心,比如普通人爱贪便宜的心理,只要有这种劣根性的存在,骗子的市场就不会消失,就现在道德水准而言,你觉得这种劣根性是放大了?还是缩小了?”
  余罪笑了,自然是放大无疑,包括他自己从小受的教育恐怕就有劣根性的成分在内。
  “就以此事而言,虽然我不清楚,运营商究竟是一个什么结构,不过所谓的短信营销方式,几乎类似于诈骗。”卞双林道,转到了本案上。
  “是么?”余罪讶异了。
  “是的,我看到了,莫名其妙给你发条短信,提示着月话费消费,回复任意内容查询,一回复,就被扣费了……也许一个用户就一两元钱每月,但用户基数大了,这种利润可观了,很可能是几十万,上百万,甚至更多,我看报纸了,很多内容提供商,就是靠这种欺诈手段成功的。”卞双林弱弱评价了一番,然后定义道:“自古以来都是大盗不盗、巨骗不骗啊。”
  “什么意思?”余罪的智商,难以理解了。
  “比如房价,它和局骗的模式是一样的,几家获益方共同做一个局,目的也无非盘剥普通人的血汗;比如教育,它和哄骗的理论是一致的,一哄而上、一哄而起,利用上一代望子成龙的心理,让他们把钱全投入到那些根本没有什么用的教育上,我参照过很多学科,也拿到了两个学位,最大的收获是,大部分知识和垃圾食品一样,是没有价值的;再比如信用体系,是最不讲信用的机构在制定规则,唯一的规则就是:他们说了算……所以这就叫巨骗不骗。”卞双林开玩笑似的说道。
  没有意外,像痴人呓语一样,把余罪听懵了,对于这个似是而非的理论,作为警察还是有接受难度的,他尴尬地笑了笑道:“那你这样讲,我们都生活在骗局里了。”
  “这句总结得好,没错,我们是生活在骗局里,有时候还不得已,自己在骗自己,生活得很幸福。其实我们中间有几个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呢?”卞双林淡淡道。
  余罪笑了笑,赞了个:“您老这是身在囹圄,心怀天下啊。”
  “你有嘲笑我的权力,可未必有拒绝一切骗局的能力。”卞双林微笑着瞥了余罪一样。
  “好吧,我尊重您的发言权力,不过我并不苟同于你的所有观点,坦白地讲我的道德水准并不高,但我并不否认有高尚的存在,也许你对警察这个职业不齿,而我,却亲眼见过我的兄弟为之流血牺牲,这绝对不是骗局。”余罪道,心里泛着微微的感动,或许正是那些感召着他,永不放弃。
  “相信人性本善的,观点是再恶的人也有善良之处;相信人性本恶,观点是圣人也有龌龊的地方,善与恶无非是环境使然,与人性无关,我所讲的骗局,也是针对于某个环境,而不是之于人性……我没有不齿你的职业,尽管你的职业,不比我当骗子高尚多少,呵呵……您生气了吗,余警官?”卞双林像在故意探探余罪的底线一样,玩笑似的说道。
  “你觉得我会生气吗?没错,警察的职业就是这样,对付嫌疑人,可能是打、讹、诈、骗、吓几管齐下,正像你说的,没办法,环境使然,你经历过我就不解释了,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期待,用最文明和礼貌的方式,能换来一个良好的治安环境。”余罪道。
  车驶近了监区,远远看到了狱警已经在等候了,卞双林意外地结语却是:“谢谢。”
  “别客气。”余罪道。
  “这句绝对不是客气,我可能找到了我们彼此理解的地方,你和其他的警察好像不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卞双林道。
  “我说了你也未必信,这种深牢大狱的地方,我蹲过几个月。”余罪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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