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精校)第55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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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几个根本不是业主,趁火打劫的……已经问出来了,都是滨河路一带混的,跟着一个叫老鼻豆的大痞子混,今天一人发了五百,组织他们来打砸闹事,来了三十多个人……”肖梦琪道。
  “等等……怎么问的?他们引了几个……他们在哪儿吧?”许平秋听不明白了。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河苑巷,那儿,从那儿进去的。”肖梦琪指着不远处。
  “刘队长,带队人跟上。”
  许平秋吼道,匆匆跟着肖梦琪的步子,后面追上来一队警员,这事情出得糊里糊涂,再问时,肖梦琪解释道,他俩扮成闹事的,和那伙人一起胡来,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把人给诳走几个,都跟上他们俩跑了,再然后她就不清楚了。
  听到此处许平秋明白了,肯定是诳到小胡同里给控制住了。至于怎么诳的,那俩人的办法多得很,一般人真学不会。
  还真不好学,这胡同左拐右转,转了二十几分钟才看到巷口鼠标在招手,防暴大队长带人冲在局长前面,如临大敌般地来逮人了,不料进去一看,是死胡同,再一看,齐齐的四个人面朝墙,手抱头,露着光屁股,严肃的队伍哗地笑颠了。
  这办法好啊,裤子脱到踝部,皮带一打结,比手铐还管用,想跑肯定是来个狗吃屎,防暴警员打铐子时,斜眼那哥们指着拿棍的余罪惊恐地喊着:“警察叔叔……他打我,他还抢我钱。”
  “还扒我裤子……手机都抢走啦。”另一位挨打的,委屈地哭了。
  “你们干什么了?”警员训着。
  “啥也没干。”一位自知理亏,弱弱地道。
  估计是看到这么多警察,那四个人也明白了,被铐上不受铁管威胁反而胆大了,咧咧道:“就扔了几块砖头,至于来这么多警察抓人家么?”
  “真他妈倒霉,钱还没花呢就被抢走了。”斜眼兄弟郁闷地道,余罪一瞪眼,他赶紧低着头快跑。
  许平秋和肖梦琪、吴主任,看着人被带走,再也忍不住了,三个人看着裸背抄家伙的余罪和鼠标,一起吃吃地笑,这样子,痞形痞味太浓了。
  这时候余罪才省得,赶紧地扔了铁管,穿着衬衫,把一个衣服打成的包裹扔给刘大队长,解开一看,那是这群家伙身上搜出来的钱、手机,他笑着冲余罪竖了个大拇指。
  两人穿好,敬礼,许平秋和吴主任耳语几句,吴主任笑着匆匆跟着大部队走了,许平秋招招手,鼠标嘿嘿笑着凑到领导跟前,许平秋饶有兴致瞅着这张大饼脸,看领导这么乐呵,鼠标迸了句:“叔,不能光干活不给好处啊,您看我是不是能当分局长了?”
  肖梦琪噗哧给逗乐了,鼠标最惯于装傻卖萌讨好,这德性,你就想跟他拉脸也难啊,许平秋笑了笑拍拍鼠标的肩膀道:“分局长和你差远了……再有这事,别冲在前面啊,你这一身膘的,跑不快要吃亏的。”
  “好人吃亏,我这样长得丑,没人把我当好人。”鼠标乐滋滋地道,又期待地看着。
  许平秋笑了,笑里有点难以取舍的意思,他说道:“我真舍不得提拔你啊,多一个小官僚,少一个好警察啊……呵呵,别急,有的是机会。余罪……你好像对我不满?”
  “有点,我已经数次向市局打过情况汇报了,星海投资很可能涉嫌诈骗,它的整体经营都有问题,你为什么一直否定我?”余罪不客气地道。
  此时肖梦琪才明白,传说中老队长和这两位的关系非同寻常了,说话简直就是同事的语气,而许平秋脸上也未见怒色,他淡淡地道:“我没有否定啊。”
  没有?肖梦琪一愣,这领导睁着眼说瞎话啊,几次会上都点名批评狗拿耗子了,现在又矢口否认了。
  见余罪愣着,许平秋笑着道:“你有你的方式,我有我的苦衷,我问你,真给你一个调查组,你觉得你能查下去吗?”
  咦,这倒是,如果大张旗鼓的话,肯定要成为众矢之的,肯定阻力重重,余罪一念至此,脸色缓和多了。
  “所以,如果同样的事发生,我还是会批评,在大会上批评这种不负责任的捕风捉影。我知道你可能查到了一些苗头,可能找到了一些证据,不过在未确定他们涉嫌犯罪之前,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支持你。”许平秋道,笑了笑,转身而走,走了几步,他回头看着余罪,那么坚定的无动于衷,他补充道:“小子,你已经成长到现在了,难道还不知道什么对错,需要我这个领路人指点你?今天的事也没人支持你,你不照样做了……比如今天的事,我不管心里怎么赞同你,但在公开场合,仍然要批评你这种方式。”
  老许笑着走了,招招手叫鼠标,鼠标屁颠屁颠跟上去献谄去了,肖梦琪却是看着余罪,余罪慢慢地笑了,好久没见到这么会心的笑容了,好一会儿她才提醒着:“你就一直在这臭胡同里呆着啊。”
  “哦,该走了。”余罪想起这茬来了。
  “还没吃饭吧?”肖梦琪关切地问。
  “没顾上,看这几个混球呢,真够操蛋啊,出这么大事,肇事的货就为挣五百块钱。”余罪道。
  “有人利用了业主的怨气和愤怒啊,我现在信了,一个最卑微的人,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和眼光,都能够找到最适合的机会,颠覆规则。”肖梦琪道,刚刚发生的事让他心有余悸。她怀疑地问着:“你说,会是卞双林吗?”
  “像他的风格,可又不像他的手法,毕竟要从中谋利,否则就没有意义,可他并没有一个房地产公司啊,总不能他在替业主讨还公道吧?”余罪狐疑地回答,他不确定。
  “很快就会有结果。老鼻豆这个绰号,应该很好查。”肖梦琪道。
  “相信我,不会有结果,要是这么简单就查到幕后是谁,连我都会失望的。”余罪道。
  肖梦琪想了想,愁眉又凝结了,也是,要这么简单就查到了,他都不配做星海的对手。
  两人转出了小胡同,随便找了家饭店,补吃着午饭,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越来越诡异了,而肖梦琪却发现,余罪在慢慢地变得开朗……
  当天的事确实没有结果,已查实老鼻豆姓毕,名福生,事发后已经销声匿迹,估计早溜了,短时间恐怕归不了案,但这并不影响舆论的导向,当晚,市公安局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公布了当天维权事件的调查进展,没有否定维权,但指出了确实有人利用这件事打砸闹事,而且警方经过缜密侦察,已经缉捕了多名嫌疑人云云……有现场监控、有嫌疑人被捕录相、有警员受伤的画面,事情这样发展,市民对于业主维权的方式也开始毁誉参半,毕竟已经危及到公共安全。
  对了,业主有产无权、绿地、房产的问题,没有哪个相关部门站出来答应解决,当然,也不会有……
第89章
疑云重重
  《太原市爆发大规模业主维权事件》
  《维权事件演化成打砸事件,警方拘捕涉事人员数名》
  《太原维权事件涉事房地产商星海集团大起底》
  《太原市小产权建筑的前世今生》……
  郑健明随意拨弄着平板,浏览着网曝的家乡新闻,因为这起维权事件,星海一夜之间名噪一时了,不过在他看来,名声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在内地这种环境下,又做得是这种放不到桌面上的生意,他好奇地看看星海集团的大起底,意外地笑了笑,新闻曝出了星海拿地的吊诡过程,五年前拿地,拿的却是十五年前的价格;拿地的并不是开发商,而建成后销售,他们又反客为主,这种光怪陆离的事不太考验人的智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经办部门,于是就有了当地政府已经成立调查组,深入调查此事的结论。
  不过自古以来都惯于痛打落水狗,恐怕没人敢轻易动官家犬啊。他轻轻地关上了平板,惬意地靠着车座,轻声问了句:“还有多远?”
  “二十公里。”司机道。
  他微微吁了声,有点紧张和心跳的感觉,此次转道香港回到内地,他是瞒着家里人的,他掏着口袋里的皮夹子,在打开之前,又下意识地抚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回味着在天主教堂那次庄严的婚礼,太太就是澳门商人之女,婚后膝下又添一对儿女,曾经的逃亡生涯教会了他珍惜来之不易的一切,包括生意、包括家庭、包括……那些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财富。
  他一向很谨慎,这次回内地连家里都没有告诉,太太对他的事一无所知,包括前身、包括曾经的未婚妻、当然也包括那一段虐情。他轻轻地打开了皮夹子,一张小小的照片夹在花花绿绿的钞票中间,他真不知道,此事该如何处理。
  不独是这个未谋面的儿子,还有他失联二十几年的旧情,他记得匆匆留了张纸条就走的,前脚走,后脚公安的三轮摩托车就停到家门口了,那时候的执法就是一场噩梦,白衣白帽的警察会把五花大绑的犯人押着游街,那是个一人犯法,一家抬不起头的年代。
  他看到父母被带上三轮摩托警车带走了,他差点就从藏身的地方冲出来……父母对此一无所知,正忙着给他置办婚礼用的新房,他溜到了陶瓷厂看了一眼,不出他所料,没过多久,未婚妻就被带走了。
  他躲在厂外的荆棘丛不敢稍动,直到天黑才溜进厂区,下班的厂里空荡荡,他想见未婚妻子,一直窝在厂房后角落里,直到有人醉醺醺出来小解,差点尿到他身上,被他一把摁倒,那人吓得浑身直哆嗦,连连求饶,等看清是谁后,那人愕然问着:“郑……健……明……公安局正抓你狗日的呢。”
  “别喊别喊,余兄弟,我不害你……我……我无路可走了,我……”郑健明紧张、惶恐、又狰狞地放开了这位陶瓷厂的工人。是余满塘,五短身材的,根本没有威胁。
  “我说你他妈就活该,啥事不能干,干犯法的事?你这投机倒把比挖社会主义墙脚还严重,再往前推几年,非批斗死你。”余满塘训着这个坏分子,怎么说也是大义凛然。
  却不料郑健明二话不说,扑通跪下了,痛彻心肺地哭求着:“余兄弟,我是一时糊涂……我不想坐牢,我害怕啊,我爸妈都被抓走了,我媳妇也被带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余满塘被惊得酒醒了一半,这平时趾高气扬根本不把厂里穷工友放眼里的货,他是从来不假言辞的,可人沦落到这地步,又能怎么样,他苦着脸道:“你……你走吧……我,我,我不举报你……要不你去自首吧,总不能自己犯事,让你爸妈扛着啊……你狗日的可把寒梅害苦了,她……她今天才给我们发的结婚喜糖啊……”
  “余兄弟,不不,余哥……我求你一件事,帮帮我……帮我照顾寒梅,让她再找个好人家,我可能短时间回不来了……我这儿有块表,你卖了给她……拜托了……告诉我爸妈,我走了,要是有天我能回来,再给您磕个头啊……”郑健明把表捋下来,唯一值钱的东西塞到余满塘手里,余满塘推托着,急切地道:“喂……喂……这不行啊,包庇坏人是犯法滴……哎别啊……你别跪我啊,这不折我寿么?”
  郑健明却是不容分说,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转身快步消失在黑暗中……
  ……
  这就是二十六年前那天发生的事,之后,家乡之于他就成了一片空白。
  郑健明手抚着左腕,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个撕心裂肺的时刻,很多年后,当他敢尝试着派人去老家看看家里时,带回来的都是噩耗,双亲已经亡故,老房子破败无人打理,早被拆成了公共厕所,时过境迁的,连曾经花前月下的情人也无处可寻了。
  于是他慢慢地放下了,慢慢地合上了旧的一页,在那个全新的环境,他有了新的生活。
  他从来没有想过,年过半百,还会被几十年前的旧事牵挂,还会在那个遗弃的地方留下一个血脉。
  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年过半百,还要为几十年前的风流偿债一般,他觉得自己有点无颜见人。
  “郑老板,到了。”司机道。
  车停了,在距深圳十公里的太阳岛别墅区,一幢红色的连体别墅,巨大的铁艺门,院子里围着一个小小的游泳池子,他知道内地的房价,他估摸着,就自己购置这地方,都应该考虑一下。真想不到,她一个女人,是如何走到这个位置的。
  对了,要见的是南方纸业的女总裁,冯苑美。
  助理兼司机却敲门了,是乘的清晨的航班,此时刚过七时,应该在家,他让助理拿着名片去敲门,从车窗上看到有保安看着,在步话里通知着,等了好久,助理返回来了,隔着车窗难堪地告诉他:“郑老板……冯总,他不想见您,让您别来打扰她。”
  “这样,把这个递给保安,让他送进去,如果不见,我们就走吧。”郑健明递出来的笔记本、照片。
  东西递进去了,大户人家,主人没那么好见的,不过这好像例外了,很快便见到了,一位尚穿着睡袍的中年妇人,匆匆从门厅跑出来,尽管微微发福、尽管容颜已老,郑健明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匆匆奔向门口,看到来车时却踌躇了,眼睛像惊恐、像难堪、像憎恶,郑健明下车,远远地迎上了出门徐徐而来的冯苑美,相隔二十六载,两个人都老了。
  “是真的吗?我走的时候,你已经有了身孕?”郑健明郑重地问。
  冯苑美一瞬间抽泣了一声,然后甩手,狠狠地、咬牙切齿地给了郑健明一个响亮的耳光,她咬下嘴唇泛着失血的白色,似乎在压抑着一种极度的愤恨。
  “看来,是真的。”郑健明捂着脸,讪讪道。
  这就是真相,当真相摆在面前时,失联二十余载的两位,唯余尴尬……
  ……
  同样在这个清晨,一辆警车呼啸着出了小区,接走了睡眼蒙眬的余罪,刚起床,还打着哈欠,都没来得及洗漱,又叼着根烟抽上了。
  “少抽点,你媳妇就不管你啊。”驾车的肖梦琪斥了句。
  “幸亏你不是我媳妇。”余罪抽着,摁开了车窗。
  肖梦琪没答理他,只是车驶得更快点,事发紧急,她是刚得到的消息,那个疑似在业主维权事件中组织打砸的大鼻豆,嫌疑人毕福生,居然被三大队找到了,从邻省平度市抓捕回来的,得到消息,肖梦琪就找余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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