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锅(精校)第17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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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凡把包袱一撂给肖成钢,肖成钢这次没接话圆场,怏怏不乐地说了句,净瞎转悠,屁事没办。引得梁舞云又是对简凡一阵嗤笑,三个人相跟着出了微机室,梁舞云看下楼道无人,悄悄拉着简凡,又是神神秘秘地告诉简凡,班长在四楼,四零二办公室,要追赶紧点啊,一回市局,就班长这闭花羞月,全市局这小王老五可都众星捧月了啊……
  神神叨叨的教唆了半天,梁舞云才回了办公室。简凡和肖成钢相跟着下楼,到了四楼,简凡的脚步躇踌着停下了,看看时间尚早,打发着肖成钢下楼,自己却在楼道里躇蹰了半晌,想了好一会儿,才敲响了四〇二的办公室门,一声熟悉的请进响起之后,简凡心有忐忑地推开了虚掩的门……
  ◇◇◇◇
  “简凡……”
  诧异、惊喜、意外复杂表情一脸的杨红杏从座位上应声而起,喜色刚刚外露了一下下,又沉下脸来了,很不客气地说了句:“哎,没走错门吧?我这儿可是犯了错误的人才来啊?”
  “嘿嘿嘿……我这不认错来了吗?”简凡嘿嘿笑着,没心没肺地上前来了,看看办公室只有杨红杏一个人,大大方方地坐到了杨红杏对面。
  “犯了哪一条了,自个去后面楼上反省去啊。”杨红杏霎那间的惊喜全消失了,坐到了座位上,看着电脑屏幕像是心不在焉地说道。
  “嘿嘿……忘了去参加欢送你的会了呗?哎哟,这么大错误,我还真不知道该受什么处罚。”简凡悄悄地瞥得杨红杏倒并不像那么生气的样子,又是恬着脸说道:“哎班长,我不去是有理由的啊,一是忙,二是呢,这送不等于分别,咱们俩怎么可以分别呢?况且这也不算分别呀?来回相隔不到十几分钟路程,你说是不?”
  “是啊?十几分钟路程,我都十天没见着你了。对了,你不是说我爸是嫌疑人吗?那我可是嫌疑人家属啊,和你案子相关的人,不能随便私下交流的啊。”杨红杏侧头眼光绕过电脑,看看对面的简凡,故意说道,对着简凡恬笑的脸狠狠剜了一眼,这眼神犀如利兵,让简凡猛地揪了下,有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意思。不过尚在反应够快,赶紧地陪着笑脸道:“这哪儿跟哪儿呀?嘿嘿……班长,你这是要赶我走吧?我可是专程来求你帮忙来了啊,看你这态度,太恶劣了啊。”
  “简凡,我没把你赶出去,就不错了啊。你拽大了啊,给你打个电话居然都是忙得厉害?你百忙之中还顾得来瞧我。”
  “那算了……来了市局的架子都大了。我自便了啊。”
  简凡说着站起身来,俩个人向来针尖对麦芒惯了,谁也不太让着谁。杨红杏侧着头不加理会,简凡扭头就走,几步到了门口,刚拉开门,背后的杨红杏终于忍不住了,叱了句:“站住。”
  门,又掩上了,简凡一回头,笑吟吟地捉狭似地看着杨红杏。杨红杏嘴角微微翘着,那是在笑,为了不让笑出来,使劲是咬着嘴唇,不过眉眼间的笑意却是遮掩不住。一个不想走、一个想要留,俱是口是心非、俱是惺惺作态,简凡这见着眼前女人就忘了心里女人的黏乎性子,怕是又被那嘴角的微微一笑撩得脚步开始向相反的方向准备运动了。
  “坐下……帮什么忙?说吧。”杨红杏命令似的口气稍稍缓了缓,看到简凡去而复返,眼里微微的露着笑意,八成并不是真的生气,或者就即便有点生气,此时也烟消云散了。
  一听这话,简凡掏着手机里的存储卡,插到读卡器里递给杨红杏,俩人伸着脖子一看,是两副缩微了的图,全是史静媛手绘的,扫描成了图片存储到了卡里。杨红杏诧异地一问,简凡这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三个嫌疑人作案的经过,杨红杏诧异地听着听着,听明白了,敢情是想让图动起来,作一副类似三维模拟动画的现场还原。
  “这个不难。”杨红杏把拷贝完了的读卡器扔给简凡,或许对于简凡本人的关心要大于对于案子,关切地问道:“简凡,这个案子十几年悬着,怎么让你一搞,都还成了外部作案了?不从内部查了?”
  “我觉得就是个普通盗窃案,没准谁冲着那钱和枪去了,顺手把文物捎带走了,有时候案子哪有那么难?上个月四队破的那个杀人案,案由就是老婆打了老公一耳光,老公急火了,一个背翻把老婆从阳台窗户扔下来了,还有这个月结案的平阳路系列持刀抢劫案,一抓着了,切,一群中学生……我觉得这就是个普通案子,就是个流窜作案,只不过年深日久了,要查嫌疑人没那么容易罢了。”简凡侃侃而言,像是根本不以为然一般。
  “呵呵……那我祝你栽个大跟头啊?”
  “为啥……”
  “栽个跟头,尾巴就不这么翘了呗。”
  “嘿嘿……没事,我脸皮厚,栽了我也不在乎。”
  “呵呵……你不说也都知道你脸皮够厚。”
  “越快越好。”
  “那好,给我三四天时间。”
  俩人就着这个由头越说越热乎了,各自问着对方的情况,言语里不无关切。简凡现在和蒋迪佳每周都两三次,关系越处越近,心里有占位的,和杨红杏坐到一起反而坦然了几分,自然是妙语连珠逗得杨红杏忍俊不禁。不过如果杨红杏知道今天简凡在自己面前说的话和支队长面前的话大相庭径之外,不知道要作何感想了。俩人说了足足二十几分钟,直到同办公室那位回来了,简凡才起身告辞,杨红杏一直送到了楼下,送上了车看着简凡离开,此时的表情,又恢复了笑靥如花暗带一丝羞的样子,连肖成钢也看出来俩人有问题了。
  ◇◇◇◇
  “锅哥,去哪?回支队?”肖成钢直到倒车镜里看着班长消失了才笑着问:“锅哥,太不够意思了哦,把我扔下头,这么忙还瞅空泡班长去。哈哈……”
  “少扯,去南宫古玩市场。”简凡笑着指挥道,脸上笑意仍在。
  肖成钢一听毛了:“咂,还去呀,咱们都转悠三天了,就那几十个摊位,那瓶瓶罐罐跟茅坑里捞上来似的,有什么看的,我就不信,那里头能有线索。”
  “成钢。”简凡语重心长地劝道:“别急,功夫熬到了,肯定能找着人,昨天咱们不找着了个还认识曾国伟的人吗?这个市场差不多二十年了,玩古玩的行家都在里头,你不到那儿找,还有其他地方呀?”
  “那,你不在舞云姐那儿拷了一堆嫌疑人吗,干嘛不从那里头查?”
  “这个是个模板,是为了减轻郭元和张杰俩人的负担,要不那档案堆起来一屋子,别说筛了,看完都得几个月……用咱们几个人查的线索和模板比对,如果有交汇点,如果嫌疑聚集在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身上,就有助于我们缩小嫌疑人范围,甚至锁定嫌疑人,档案信息的交叉比对法,国外罪案信息程度化较高的情况下经常使用到。非常有用。”简凡解释道,看来这几个月的档案室没白坐。知道档案在破案中的效用了。
  “切,少给我放洋屁啊,要没交汇点呢?”肖成钢不屑道。
  “那就简单了,咱们都灰溜溜回一队,我继续给你们做饭总成了吧。”简凡像是并不在意成功与否似的。
  “哈哈,锅哥呀,你这做饭全靠功夫深、办案全靠瞎胡蒙呐。”肖成钢也看出来了,锅哥这是根本没啥把握,笑着损了句。
  不一会,车驶进了迎泽大街,远远地看到工人文化宫,沿着大街南侧、西侧的空地处。一百多米的两面街道,地摊、铺面一百余家,人头攒动着围着各个摊位和铺面的前进进出出,密集的摊位上,高低不一的瓷器、青铜器、木器;琳琅满目的钱币、印章、奇石;造型别致的玉器、书画还有堆积一摊的古书,密密麻麻地进入眼帘,把警车远远地停下,身着便装的简凡和肖成钢又一次来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下车不久便即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第四卷
四面皆楚歌
第61章
觅踪何其难
  这个案子之所以能吸引人的兴趣,在于它的未知。但一个案子的疑难之处,同样在于它的未知。临时调查组在这个谜一般的未知里打转了十余日,一个个最初尚余的那点激情快被消耗殆尽……
  前七个组虽然一无所获,在走访排查上也做了大量的工作,特别是当时郭定山一组,曾经在当时小区门口的商店里找到了一位疑似目击证人,证实曾国伟是乘车离去的。不过没有被采信,因为目击者本身就是小区出了名的酒鬼,况且那个年代,满大街的跑着黄色的天津大发被群众誉为“蝗虫”,太原市何止数万辆之多,没有车牌车号为证,如何查起?不过这个细节隐隐旁证了简凡的推断,被时继红剔了出来,郭元兴冲冲往下查的时候,却发现,连那个疑似的目击者也已作古。
  十几年了,不但人变化大,敢情死了的都有了。
  张杰要说查案也算得一把好手了,按着简凡给的模板,重点剔出来二十几位有文物倒卖以及暴力伤害前科的人细捋了几遍,不是年纪太小就是年纪太老,年纪差不多的,又一口否定案发当年根本不在太原,等找到几个嫌疑较大的,对方却给了一个最有力的证明,案发一九九X年,人家还蹲在监狱里服刑,总不能越狱出来作案吧?
  有证有据,这些人尚且敢直着脖子不认账,何况你问的十几年前的事,就知道都不告诉你。
  一天迭着一天过去了,丝毫没有进展,此中之难,未经历者想不透其中的艰辛,一群人像拉磨的驴推碾子的马,围着这个未知转了无数个圈,一遍一遍的档案翻下来、一个一个的嫌疑人落实下来,一个个否定之否定的线索杂乱如麻。急躁和不安的情绪已经在临时调查组暗生出来了,如果不是临时组长隔三差五聚一聚,美食好酒招待一番,还真不好把人心拢在一块。
  ◇◇◇◇
  简凡这次颇背,这个组长当得比组员们还背,压根就一点线索没有,从肖成钢牢骚满天的话里组员们听得出来了,这些天净在南宫古玩市场里的逛悠,还是屁事没干。
  今天依然在市场里逛悠,掰着指头数逛了两周多了,眼看着离肖副局长定的期限只剩下五天了,简凡的心里多少也有点急躁上了,这个案子远比想像中难得多,从市局CCIC拷贝回来的线索姑且不论嫌疑人究竟在不在里面,就光那些嫌疑人都难查得紧,有尚在服刑的、有服刑期满不知下落的、即便是知道下落也有找不着人影的,十几天细细查过几十个人的踪迹,依然是毫无所获。现在对这个群体的认知可算是多了一层,这群人才真正是住下就是家、四海为家,你要找特定的某个人,还真不是那么容易。
  队友肖成钢可懒得再陪着锅哥挨着一个摊位一个摊位扯淡,远远的坐在市场边上吃凉粉。简凡的身边又多了一个人,是南宫古玩市场的管理员,姓姚,典型的官差地保德性,嘴上开口是逑、闭口挂屌,土生土长的太原爷们,边陪着简凡走边介绍着:“这市场建成十九年半,我在这儿干了二十年啊……当时就三五个人铺面七八个摊,你看现场,逑毛人不知道哪来的,可多咧,一到周六周日,还有北京、天津的来淘货,哪有那多古董来,这群属毛人,你别看都乡下人,贼得很呢?弄个破锡瓶扔茅坑里沤上一年半年,出来就敢说宋代的;弄本破书潮一下霉一下再熏一下,敢说是清代的货;还有更厉害的啊,看那个秃毛,那鹰勾鼻子,别看穿的不咋样,百把十万打不住,这老家伙能做三十几种铜钱,我干了二十年,人在这里卖了十六年,我就没见他卖过一回真的……他娘的,你说这年头人是不是都失心疯了,拿真钱去换假钱……”
  作为局外人,或许对这个行业看得更清楚些,姚管理员喋喋不休的说着。简凡笑着随着姚管理员的手指一看,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穿着脏不拉叽的大褂子、摊子上堆着一堆脏不拉叽的铜钱,看来是专业经营,只有一堆铜钱,围着一群在讨价还价,看样都是趁便宜掏漏子,不过或许也正像姚管理员所说,那里头估计没真货,就有真货人也不会拿出来卖不是。听着姚管理员的唠叨,简凡笑了笑问到了正题:“姚叔,这里的铺面的摊位我都转遍了,您帮我找家年头最长、耳目最灵的,您不也对曾国伟有印象么?曾国伟爱好的就古钱币、古籍之类的古玩,这个市场里我想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那秃头成不?要成帮我引见一下,您老不说话呀,这些人见了警察就没一句真话。”
  姚管理员笑笑,俩人刚要往摊位上走的时候,管理员停下来了,眼斜斜地盯着某一个摊,简凡一看,也是自己到过的摊位,摊主是个披着灰褂子的老头,须发皆白,颇有点出尘的味道,每天盘腿坐在市场一角闭目养神,面前堆的是高高低低的书本,从宋元残本到明清孤本,基本都有。姚管理一回头一拍手:“秃头不行,找他,白毛。”
  “白毛?”简凡一看那样,乐了,这个绰号形象之至。
  “哈哈……这大胡子呀,比我呆的年头都长,我认识他的时候,还是半黑半白,人都叫他杂毛,现在全白了,干脆叫成白毛了,就姓白……听说祖上解放前也是干这一行的,还是个大富之家,不过到他一代,就这德性了……千万别被这长相唬住啊,这老家伙造假书有一手,我都怀疑这胡子没准也造假了,哪有白得这么厉害的,没准和现在骚娘们那黄头发一样,染过的……哈哈……”
  姚管理员说着,领着简凡已经上前了,简凡饶有兴趣的刚蹲下看着书摊,老头的眼一睁吧唧了一句:“一本三十、言不二价……看这个小哥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将来必是大富大贵之人,老朽送你一句话如何?”
  “什么话?”简凡愣声问。
  “别听他啊。”姚管理员叫嚣上了:“一句话买他一本书,这老家伙卖不了书就出这馊主意……哎白毛,你连警察也宰呀?别给我找麻烦啊。”
  简凡蓦地被俩人说话逗乐了,敢情这也是江湖道理,口不落空。嘻笑了笑,那白老头不乐意了,剜了姚管理员一眼,没好气地训斥道:“姚胖子,我可没少交管理费啊,那有这么搅人生意的?”
  一句话有点露馅了,明显是市井爷们之间的拌嘴,哪有刚才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简凡被逗得呵呵直傻笑,这市井百态之中,敢情乐子多得很,俯拾皆是。
  姚管理员一介绍这是市局的刑警,要来了解点情况,相互一介绍,不过简凡看那老头的眼神并不友善,特别是对姚管理员更不友善得紧。赶紧地把姚管理劝走,回头恭恭敬敬地称着白大爷,把曾国伟的照片递到白老头眼前,问了句:“大爷,认识这个人吗?”
  “认识,你们同行,怎么来问我呀?”老头不咸不淡地撇了句。
  简凡一乐,收起了照片,兴冲冲地问:“那大爷您这些年见过他么?”
  摇头。
  “您知道他的什么情况么?”
  摇头。
  “您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还是摇头。
  一问三摇头,看来老头对于姚管理的不感冒沿袭到自己身上了,简凡想了想,眼骨碌碌转了转,这书摊的生意并不怎么好,一堆古籍细细闻辨之下尚有霉味,这东西真不知道怎么能卖得出去,看看老头装腔作势地闭目养神,简凡笑着道:“大爷,其实您不知道,我是个古籍爱好者嗳……我家里就存了一大堆这种古籍,咱们这样成不?老规矩,我问您几个小问题,一个问题买您一本书……怎么样?”
  得,点头了。简凡暗笑了笑,先自往手里拿了一本,嘴里问道:“大爷,听说这行您消息最灵,时间干得最长,你们这行里头,十几年来,有没有一夜之间发了横财的主啊?”
  “有……摆地摊的都顾着温饱攒俩小钱,你眼前开着铺面的,都是发了横财的。”老头随意说道。
  简凡抬头一看,一道街逛了十几天早已是熟稔无比,经营字画古董的霁月阁、经营陶器的沉香轩、经营玉器的居宝斋、还有经营杂类的博珏阁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牌匾挂了一条街,一看之下才省得,这本书白买了,第一问题等于没问,都是有钱的主。
  “我是问那种一夜之间暴富,横财比较大的主。”简凡解释道,征询似地看着老头。
  老头谑笑着,看着简凡忘了拿书了,掂了本放到简凡面前,笑着说:“这一行要富都是一夜暴富、要发横财,都比较大,具体有多少,那就是未知数了,他不说你永远不知道。”
  得,买了两本,都白问了。简凡心思一转,又是一句:“大爷,这行里心狠手黑的主,数得着谁?”
  “问得好,这一行,没有心善手白的,都够黑,生意做得越大越黑。”
  “如果说杀人放火有人敢干么?比如为了抢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敢,都敢,我也敢。”
  “谁手下有豢养的打手,比如您见过或者听说过类似的事么?”
  “有,都有,警察能遮半边天,剩下的半边就自己解决了。做生意靠嘴、抢生意可就靠拳头了。”
  “您知道十四年前那桩走私文物的案件吗?好像那四个人就有三个出身这个市场。”
  “知道。不过您应该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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