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锅(精校)第2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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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哟,你个老外呀……那看电视,那是做个坐势蹲马步,稍一腿软劈里叭拉就踹上了;播新闻联播是让你嘴不停地讲新闻、讲广告逗乐子,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断,一断就挨嘴巴……夹心面包是一前一后一人一拳、窝头知道不?直接就是窝心锤……那些整人办法呀,改天把那管教叫上喝酒,他给你说一百种不重样……犯人只要被关起来了,他就不怕警察了,他最怕的就是其他犯人,那里头控制的严,因为抢个烟头、抢半块方便面,能打残人了你信不?”张杰介绍着,看样和看守所打交道多了,倒不是空穴来风。
  而看守所关押要比监狱的管理乱得多。
  “哟……这么恐怖啊……哎对了,那火腿肠是干嘛呢?”简凡随口问道,这些犯人之间的秘辛,有时候看起来挺耸人听闻的。
  “嘿嘿嘿……笨蛋,那是进去小白脸被爆菊花……你要有天进去了,肯定这下场……哈哈……”张杰大笑着,简凡伸腿要踹,不料脚下一滑,扑通栽了个仰面朝天,大院里吃完了饭正归队的一干CCIC和其他队友,看得哈哈大笑。
  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雪,张杰早跑得没影了,简凡悻悻的骂了句,没成想刚起步胡丽君奔着上来了,指着门外说了句:“有人找你……等了好久了。”
  “谁呀?”
  “李威。”
  “嗯?他来干什么?”
  “哎简凡……”
  简凡一惊要走,却被胡丽君叫住了,简凡当是问预审的事,不在意地说着:“别担心,审下来了,逮的越多审得越快,到最后就互相咬,生怕咬不着对方……胡姐,有了结果暂时保密,等着支队长的消息,我去去就回……”
  说话着奔着出支队大门了,胡丽君有话都没有来得及出口。
  大门之外,一身黑衣的李威肃然站在远处招手,看样等了很久了,简凡跑上来的时候脚步瞬间放慢了,保持着平缓的步子,很随意地问着:“李总,您怎么知道我在队里。”
  “呵呵……不用怀疑哦,我和伍辰光打过招呼了,他让我来这里找你。封队期间有支队长的命令还是可以例外的。”李威笑着解释道。
  “噢,有事?”这下简凡放心了。
  “楠楠想见你。”李威道了句。
  “这个……”简凡有点难为,霎时回忆起了那个悲痛欲绝,哭起来没完的曾楠,有点怵的感觉。
  “她在医院。”李威沉声道。
  “好吧……走。”简凡叹了口气,上车了。
  压着厚厚的积雪,车轮咯吱咯吱响着,缓缓地上路了,从后座的侧面,能看得到李威黯淡的眼神,半晌没有说一句话,知道了曾国伟的死讯、参加了追悼会,怕是心里从哀痛中还没有缓过劲来。简凡也没有说话,想安慰一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见了曾楠,该说些什么……
第五卷
浮世起与落
第46章
巧中有蹊跷
  太原市西京医院,住院部。
  医院里永远是那股说不出来的来苏尔水味道,不管你什么时候进来都有点窒息的感觉,陪着李威直上了三层加护病房,快到病房门前的时候,李威却顿住脚了,简凡稍稍有点诧异地回头看着,李威却是笑着挥挥手,示意着简凡自己进去。
  这位李总成人之美的意思早已有之,简凡岂能看不出来,笑了笑,倒没有矫情,直推门进去了。对于曾楠这个野蛮妞,没有非份想,什么事都是这样,没有什么想法的时候。就表现的自然了。
  洁白的病房,窗未拉,映着窗着的清亮的雪,而床上,却和衣躺着一袭黑衣挽着黑纱的曾楠,吊着输液瓶滴滴答答,似乎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能听到声音。还以为曾楠睡着了,简凡侧着头悄悄伸着脖子看看她侧过去的一面,不料一看之下,人却是大睁着眼醒着,一只手正拭着眼睛鼻子。
  没有悲天呛地、没有号陶大哭,不过这个默默流泪向隅而泣的样子,倒让人觉得更可怜了几分,看着简凡进来了,曾楠一惊之后要起身,简凡赶忙扶着人又躺下了,自己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又看了曾楠哭得有点红有点肿的眼睛,白色的枕套湿了一大片,隐隐地觉得有点压抑,问候的话到了嘴边,不知不觉又咽了回去。
  这好像没法问候,问人家好不?肯定好不了。
  曾楠也没有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瞬也不眨地看着简凡,这眼中浓浓的复杂却是让简凡一下子没有理解。那双眼中曾经有过的妖媚、有过的风华、有过的促狭,一夜之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看得见憔悴,只感觉得到楚楚可怜,仿佛洗净了铅华,回归到了她的原生态。
  女人,不管外表化妆成什么样子,骨子里都是一个需要依靠、需要安慰的小女人。
  “你……找我呀?”
  半晌,简凡才嗫嚅了句不是问候的问候。
  “嗯。”曾楠嗯了声,手伸着,弱弱地、怯生生的伸出来,长长的指甲的修剪得格外精致,伸过来轻轻地握着简凡的手,握着,往自己的身侧拉了拉,靠到了脸颊上,带着几分哀伤的语气说着:“我就是想看看你,可见了你,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谢谢……谢谢……”
  脸颊和嘴角抽动着,眼睫颤着,蓄积在眼中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奔涌出来,曾楠没有再去擦,任凭这夺眶而出的眼睛流着、流着,浸了枕上一大片。
  “我其实没做什么……”简凡另一只手拿着手绢无言地帮曾楠拭着泪,轻轻地说着:“昨天支队出动了一百多人,都是警察,都是你爸爸的战友,好多人都在场,好多人都哭了,你爸爸是个好人,好多人到现在都没有忘了他……”
  “人都不在了,再好有什么用?”曾楠微微地摇着头打断了,脸摩挲着简凡这只白皙、修长的手,压抑着悲伤,抽泣着说着:
  “……那年出事后,好多警察冲进我家,翻箱倒柜搜查了一天,还有俩个女警察把我叫过一边问了好长时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很害怕……剩下了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每天就站在爸爸单位门口,看着穿警服的,我就跟着、我就扯着、我就给他们磕头求他们帮帮我,没有人帮得了我,他们只是看着我可怜,给我点吃的……后来长大了,每年都到支队、到市局、到省厅上访、申诉,我挨着个求人、陪着笑脸、送钱,可他们也是可怜我,给我一句谎言……他们都知道我爸爸是个好人,他把家产都捐得出去了,怎么还会偷单位的东西?可他们都知道,为什么没有人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旧事涌起的时候悲从中来,眼泪不可抑制的簌簌而流,简凡刚擦旧痕,又有新泪,一只绢子尽皆有了湿色;
  一只小小的绢子,又怎盛得下积了十四年的泪?
  哭着、小声地哭了许久,哭得痛了、也哭得累了,曾楠抽泣着稍稍安静了,简凡想抽出手来,不料被曾楠握得很紧,另一只手帮着曾楠擦着眼泪,安慰着:“……别哭了,其实对于基层的警察们,他们也是有心无力,这十几年,伍支队长没有放弃过寻找,支队、市局包括省厅,每年严打这个案子都会被提出来,先后有七个专案组接过这个案子,前后投入的警力上千了……”
  “这个案子,很难吗?”曾楠轻声打断了简凡的话。
  “也不算难吧。”简凡随口说了句。
  “不算难让我等了十四年,要难的话,还要难到下辈子?我难过的不是他殉职,而是他殉职之后,还背了这么多年骂名……”曾楠抽泣着,两厢相比,好像对面前的这位警察更多了几分感激和依恋。
  “……”
  简凡语结着,第一次被噎住了。
  一刹那脑海里而过的这个案子,倒不觉得有什么难与不难的问题,虽然繁复,并不是无迹可寻;乔小波比较隐蔽,可郑奎胜、齐树民、薛建庭文物走私涉案这几条线太过明显,连自己最初也是从吴镝主持的案卷中发掘出来的。
  如果说案发后短时间里无法寻找到抛尸线索难住了郭定山,那么而后的六个专案组,怎么可能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条线,何况郑奎胜四年前已经因为文物走私再次锒铛入狱。此案的诱因、经过、甚至于后来的侦破很大程度地靠得都是前七个专案组的案卷,难道我……简凡扪心自问着,难道我就这么聪明,比干了一辈子刑侦的郭定山还聪明?比警界精英,钻研了几年刑侦的吴镝还聪明?或者比省厅刑侦处那些长年和罪案打交道的还聪明?
  好像没有,这个案子没有传说中的那种登天之难,而自己,更没有能解开这个登天之难的绝顶聪明。
  不但没有,自己活这么大,从来和聪明就没沾过边。
  难道是运气?……妈的,我运气一向很背呀,从来没怎么好过呀?简凡霎时思想的火花迸着,把思路转移了,直到曾楠叫了声才回过神来。
  曾楠眼睛扑簌簌眨着,水灵灵的不知道是不是泪迹,问了句你在想什么,好似心中有某种依恋一般,握着简凡的手,怯生生的放在唇边吻了吻、湿湿的吻了吻,简凡霎时被搞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使劲地抽了抽,抽回了手,不料另一只手又被曾楠捉住了,有几分患得患失地轻语着:“陪陪我……我不哭了,我知道你心里烦。”
  语若蚊蚋,几近不闻,不过让简凡隐隐觉得不忍,任凭她握着另一只手,笑着安慰着:“不烦,一点都不烦,我不就是来陪陪你么?”
  轻言轻语安慰着,摸索着口袋找了两张纸巾,给曾楠擦擦湿了又干、干了再湿的脸颊,很稳重、很正色,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猥亵。
  四目相接,并不是那种爱恋的依恋,却是如此地难分难舍。简凡的眼中,那个楚楚可怜的曾楠又是如此的楚楚动人;而曾楠,沉浸在这个关怀中,也觉得从未有过的一种温馨,这种温馨能冲淡心中积郁的浓浓伤悲。
  看了很久,曾楠弱弱地问:“你信命么?”
  “不信。”简凡马上摇头。
  “一点都不信?”曾楠有点不太满意这个答复。
  “嗯,我爷爷信,老拿这个说事,我吗,要过得顺不信;要过得不顺,有时候找不着原因,就相信了。”
  简凡正色说着,逗得曾楠泪花中微微泛上了幸福的温馨和笑意,想了想,眼里泛着几分温馨地说着:“我相信……上大学的时候我到普救寺抽签,有位老和尚给我算卦,他说我会遇到个生辰和我相同的人,那是我命里的贵人……现在你看,应验到你身上了。所以,我深信不疑……”
  丫的,又碰上白毛那号江湖骗子了?简凡对于街头这号把戏可熟知得紧,看着曾楠小猫儿一般偎依着自己的一只手,笑着凑上来,弯着腰,脸对脸,正经八百地问道:“还有一个关于我的真相,我一直瞒着所有的人,不过你要想知道,我就告诉你。想知道吗?”
  曾楠点点头,当然想了。
  “我是我们简姓一大家里长房长子,当年我生时候,我爷爷在村里摆了十八桌,两大甑酒全待客了……可过了两年就不稀罕了,我二叔家,也是个男孩;我爸我妈就寻思着再要一个二胎,可那时候没办法,计划生育政策已经进县到乡了,对生二胎有死杠杠卡着……你知道,这种情况下怎么办?”简凡说着,渐渐的把曾楠的思绪引到这些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中,曾楠不解,摇摇头,不知道简凡要说什么。
  简凡这才开始甩包袱了:“准生证办不下来,我二叔刚复员在派出所上班,出了个馊主意,他把我的生日往前调了九个月,正好跨到界外了;后来又在机关幼儿园开得假证明,说我是个智障儿童,这才糊弄着把二胎准生证办了下来……那身份证上出生日期有误,你千万别信。”
  曾楠先是瞪着眼吃惊地听着,跟着简凡的坏笑,莞尔一笑,悻悻的笑骂了一句:“大骗子……”
  俩人嘿嘿吃吃地笑着,倒是暂时忘了忧伤,简凡刻意地把话题往不相干的地方引,曾楠勉强和努力勉强的笑,渐渐地换成了会心的,含着泪的笑意,说了几句,曾楠像是有点难为地请求着:“简凡,后天,你有空么?”
  “后天大年二十九了啊,没准抽不开身,你有事?”
  “我想……我想,那天我爸爸下葬。我想……”
  曾楠的眼睛眨着,像一双会说话的精灵,想干什么自然不言而喻,不过究竟还是没有说出来,又是几分失望地自言自语着:“要不算了吧,不合适。”
  “我带着我们队里人一起去……能陪着一位殉职的前辈走完最后一程,是我从警以来最荣幸的事,不过你不许再哭了啊,要是爸爸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一定会不高兴的;十四年的都捱过来了,还有什么捱不过来的……嗯,怎么样,你答应我,我就答应你……”
  “嗯……”曾楠点点头,很满足、很乖、很听话……
  …………
  …………
  病房之外,李威和原毅明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等到简凡轻轻掩门出来。俩人几乎同时站起身来,李威有点不放心地指着病房里:“楠楠怎么样了?还在哭?”
  “哭了会、笑了会、睡了。”简凡不置可否地笑笑。这倒让李威有点哑然失笑了,轻声说着:“还是你们有共同语言啊,哭了一天一夜了,我都不知道该劝句什么。”
  说着摇摇头,有点落伍了的意思。看着简凡准备走,要着车钥匙,让原毅明呆在医院守着病房,自己和简凡径自下楼来。几次想开口询问什么,可见得简凡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抿着嘴摇摇头,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这其中,好像不是一个谢字了得的事。
  可看着简凡这种淡然一切的态度,又觉得什么都是多余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和顺其自然的。
  “小凡……谢谢你啊,终于还是在我有生之年完成了这个夙愿,没想到啊,十四年破解不了的谜案,在你手里只过了四个月……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李威说着,抬眼的时候才发现简凡不时的,凝视着自己。又是怪怪地问:“怎么,还在揣测我表情的真假?对我还有所怀疑?”
  “呵呵……”简凡笑着回过头来,喃喃说了句:“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可没有揣测您的意思。”
  “生份了啊,刚认识的时候偶尔还叫声李叔,现在倒好,越熟悉倒越感觉生份了。”李威像在埋怨,不过简凡自有道理,接着就应道:“没法叫啊,我叫唐大头唐哥,唐哥叫您姐夫,我再叫你叔,这乱套了……还是叫李总吧。显得尊贵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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