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锅(精校)第4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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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一时,迎西街上,当简凡把车停好站到街边时,依然从怅然若失的感觉里没有自拔出来。就在眼前不远的馨友茶楼里,早上和快中午告诉简凡的都是曾楠,直到现在还没有听到蒋迪佳的声音,更不知道为什么还要选这么一个幽静的地方邀约。
  是生意?还是旧情?抑或是二者兼有,更或是两者皆无,仅仅就是想再见一面而已?
  说不清,即便是简凡心思再灵巧也说不清,对于蒋姐简凡从来都不愿以哪怕一点的阴暗心理来猜度,在他的心里,那是唯一一个真善美的化身。
  说不清、道不明、堪不破,恐怕也就这情之一字了。
  简凡环视着四周,人如织、车如潮、多年过去了自己仍然是这芸芸众生中不起眼的一员,和曾经懵然四顾的站在太原相比,此时的心态只不过多了几分从容而已,只是这份从容也刚刚被炽盛的思念打破了,又是怀着那么一种患得患失的心理踱步着,越近,心里那种情怯的感觉就越真切了。
  几步路程走了足有十分钟,最后才咬牙走进了门厅,穿着唐装的茶妹掀帘邀着,轻言细语地问着简凡,一报座位,直领着简凡上了二层。氤氲着茶香的走廊、古色古香的隔断包厢、摆着各式名茶的柜台、穿着古朴的服务生、拎着长嘴铁壶的茶妹,霎时进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直领着标着枉凝眉的客厢,正要推门的服务员被简凡拦住了,示意着自己进去,那服务员笑了笑,做了请势悄然告退了。
  环顾着,各包厢都是以词牌、曲牌名命名的,虽然简凡肚子墨水不足,可对于这个标着枉凝眉的三个字若有所想,这仨字,好像正符合自己的心态和境遇,不知道是不是蒋迪佳有意找到了这么个地方,沉吟了良久才轻叩着门,包厢里响起了一声久违的声音:请进!
  简凡稍稍迟疑了一下子,机械地推门,房间里临窗的矮桌旁,正坐着数年思之难见的蒋姐,螓首低回,蛾眉微蹙,见到来人的时候,那张让简凡魂牵梦萦的娇厣,终于绽开了如花如月的笑容,于是简凡也笑了,霎时间心里的彷徨和焦虑在这一笑中烟消云散。
  “你……还好么……”
  俩个人,蒋迪佳发问在前,简凡出声在后,却不料俩人几乎是同时问着同样的话,又是同时省悟到了这等陌生的尴尬,又是同时的相视一笑,都觉得这个问题本不该问。
  简凡眼里的蒋迪佳依然妩媚动人,岁月似乎特别眷顾蒋姐一般,不忍在她的身上留下哪怕一丁一点痕迹,除了眉宇间淡淡的愁容,简凡根本看不出和三年多前分别有什么明显的变化。而蒋迪佳也知道哥哥不得已礼下于人求之,更或者从他已经从容的笑容中、从潇洒的步履中,已经感觉到面前的简凡也不可同日而语了。
  于是都知道了,都还好。
  “坐……我做主要的铁观音,秋茶,味道很醇,香重韵长,你喝得惯么?”
  蒋迪佳轻声地问着,摆着面前怪模怪样的公道杯和小如酒盅的茶碗,只注意着蒋迪佳那双修长、白皙双手的简凡又是弱弱地点点头,等蒋迪佳起身时才发现房间里放着的炭火小壶已经咕嘟着冒着蒸汽,等客已久了。
  茶韵简凡倒不觉得,不过蒋姐依然轻盈如风、款步如柳、笑厣如春的风韵,霎时间让简凡如醉甘浆般未醉先醺,目光不离蒋迪佳左右,即便简凡周身没有审美细胞,也审视得出蒋姐那种让人肃然起敬,让人生不出淫邪之念的高雅之美。多少年了,仍然是那种感觉,站在蒋姐面前就有点形秽。
  没有说话,蒋迪佳轻捻着小壶,手轻扬着,白练似的水长长的扬进盖碗,片刻的闷着又倾进公道杯,洗茶一遍浮沫已去,又是手脚麻利地几扬壶口,闷茶,出水,进杯,分茶,动作轻盈熟练,煞是美观,清绿郁郁的两碗茶直放到了简凡的面前,霎时间茶香逼人,直透进了心肺。
  很香,简凡闭着眼,端着茶碗,热腾腾的茶水,浓郁郁的茶香,在鼻前长长地嗅了一气,一扬而尽,咕嘟一口全下肚了,放下了茶碗,蒋迪佳的手伸着,又倒上了,笑着评价了句:“呵呵……喝铁观音要品啜,你这喝法是牛饮……”
  简凡憨憨地笑笑,看着蒋迪佳的喝法,两手端着精致细小的茶碗、轻启朱唇贝齿如编,手倾时眼已闭,像鱼吻一样吸吮着细细的茶碗,茶水消失了,那张精致的笑厣上显出了淡淡的惬意。这是标准的品茶,不过注目着的简凡并不是在学习喝法,而是在生怕有失地看着面前的蒋姐,眼闭时长长的睫毛闪着,翘翘的瑶鼻动着,滑腻的面庞上,依然白如凝脂吹弹得破,此时也才注意到和以前的蒋姐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在头发不再像波浪般地倾泻,而是在头上高高挽了个髻,少了几分俏皮和活泼、多了几分庄重和贵气。如果不是她身上咖啡色的绒线衣和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恐怕会让观者以为是从画中款款走出来的古典仕女。
  不过简凡的脑子里缺乏高雅这根弦,看着蒋姐的时候就走神了,神思恍惚中似乎回到了阳光灿烂的乌龙初识,在抚着蒋姐的秀发;似乎回到了晋安长街之外相拥着,在尽情地吻着;更似乎俩个人正坐在温暧如春的小巢里呢喃,往事历历,俱在心里,美人如玉,就在眼前,连他此时也有点迷懵,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仅仅是在梦中、在臆想里发生过的一样,也似乎自己此时身处的是梦里、是云里、是雾里,哪里都可能是,就是不是在现实里。
  “又走神了!?”
  蒋迪佳嗔怪了,抿着嘴,像是不悦,这个表情是简凡最喜欢的嗔怪。愈发显得蒋姐妩媚了。
  “哎……改不了了。”简凡回过神来了,自嘲着:“我这辈子就这德性了,见了美女就不能自己。”
  “呵呵……那样挺好,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蒋迪佳浅笑着,又斟上了一杯,简凡也笑了,仍然喜欢这个样子的蒋姐,总是那么宽容,总是一言能化去简凡的自惭形秽,总能让人有一种亲和和如沐春风的感觉,品着不知道第几杯茶,简凡终于从初见的喜色中恢复到了正常状态,笑着问着:“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还让曾楠通知我。”
  “我十一就回来了,不过听说你又惹上了点什么事,就没有打扰……很严重吗?”蒋迪佳说着,有点征询似地问道,简凡一笑置之:“没事,都过去了。”
  “嗯……”蒋迪佳摇摇头,几分责怪的眼神,轻轻说着:“都不是警察了,为什么还要陷进和自己不相干的事里?哎……你总是让人那么担心,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
  “我……呵呵……”简凡突然语结了,笑了笑掩饰着无话可辩,眼看着蒋姐又注视自己,却是知道脸上那道疤和此时的气氛确实有点冲突了,又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半边脸,这道让简凡引以为豪的伤疤现在成了污点一般有点不好意思现人的感觉了。
  三遍过后,再出盖碗的茶水就有点淡了,也像初见时惊喜,慢慢地化做熟稔,似乎在俩人间依然没有什么隔阂,慢慢地开始谈笑风生了,即便是心里有点戚戚,也被俩个人刻意地隐藏着,好似生怕破坏这数年来的第一次晤面似的。不知道是心里还有着那份牵挂,还是对于分手有着那么一份怨念,稍稍几分熟稔之后蒋迪佳换水的功夫,突然间复杂地眼神盯着简凡问了简凡一个猝不及防的问题:“简凡,分别三年多了,你想过我吗?”
  “想过。天天想夜夜想。”简凡脱口而出,霎时逗得蒋迪佳扑哧一笑,手指一抬再指简凡的时候,这是要揭破谎言的动作,简凡嘿嘿笑着解释着:“虽然没那么严重,可肯定想过了。”
  “那为什么你根本没有打听我的消息,没有问我哥,没有问过何秘书,也没有问过曾楠,甚至于我前两年有几次问起曾楠,连她也不知道你在哪儿?……我一直觉得,你心里根本没有我。”蒋迪佳撅撅嘴,似乎这份怨念还没有消散。
  女人或许都有这种小心思,即便是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即便是前夫旧友,也有点不可理喻地重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位置和看法,更何况原本就是喜欢过和爱过的人。只不过这么一问让简凡会错意了,霎时懵了,愣眼看着蒋姐,可不知道这如嗔如怒的表情从何而来,依然像多年前受了委屈等着自己哄着她高兴一般,可现在,咱不是没法子搂怀里哄不是,有点手足无措,稍带着几分紧张说着:“姐,我怎么想的,你还不知道……要不是你妈插一扛子,现在咱俩没准小孩都有了。那次失恋是我受到最重的打击。比挨那枪还厉害,好几年才返过劲来……”
  “呵呵……哈哈……又胡说。”蒋迪佳被这几句逗得花枝乱颤,几次掩着嘴怕开怀笑得失态,不经意间还隔着桌子擂了简凡一拳头,笑了良久才看着简凡,很正色地问着:“我听曾楠说,你有女友而且快结婚了?”
  “嗯。”简凡点点头。
  “你很爱她吗?”蒋迪佳问。
  “嗯。”简凡又点点头,诧异地看着蒋姐,此时的蒋姐像媒人一般,手交叉着托着下巴,似乎在审视对方,眉眼里几分笑意,几分促狭,几分调皮地问着:“你已经找到了自己所爱,又坚持要见我……有什么企图!?”
  “企图!”简凡一愣,笑了笑,恐怕自己的德性会让蒋姐认为趁机要挟、想旧情复燃什么的也有可能,不置可否笑了笑:“其实就想见一面而已,如果有企图,企图已经达到了。”
  “就想见见?”蒋迪佳不太相信地问。
  “嗯,就想见见。”简凡点点头。
  “其实我没有打算回来,不过那次别后总让我心里也觉得不踏实,就像一直有件什么事牵着一样,我也没想到蒋家和你再次有了交集,既然见到了,有些话憋着我也难受,我选择分手,其实不仅仅是我妈的原因,你懂吗?”
  “半懂不懂。还有什么?”
  “还有,你做了一件让我不能原谅的事。”
  俩个人轻言细语说着,没有怨、没有忿,就像在说一件不相干的小事而已,蒋迪佳心平气和地说着这些,简凡看得出蒋姐已经从那份感情中超脱出来了,也只有超脱了才能如此坦然地面对,一说到不能原谅,简凡鼻子吸了吸几分糗色,蒋迪佳侧着头问上了:“知道什么事吗?”
  “知道,把哥提溜进去那事呗。”简凡说道,蒋迪佳的脸色微微变化,说到这里,简凡长叹着,欠着身子干脆直来直去了:“还有往你家放窃听的事吧?”
  蒋迪佳眼皮一跳,笑意尽失了,几分气结地看着简凡如同捣蛋淘气干了点小事的不屑口吻,悻然说着:“你比谁都明白,你和我哥差不多一个样子,他是损人利己,你是损人不利己……能告诉我为什么那样做吗?我一直觉得我看懂你了,可现我才发现我对你一无所知,要是你很爱我的话,为什么要让我们家陷于这么尴尬和难堪境地?要是就为了积功升职的话,为什么后来又选择离职?”
  “其实我没有那么复杂,我当时捕获到了信息,洗钱和你哥有关,就想着凭这事给你家里示好,卖个人情,说不定能挽回你妈妈对我的看法……不过我错了,她是从骨子看不起我,看不起我这个不值一钱的小警察,我当时除想让她看看小觑别人的严重后果之外,没有其他想法。”简凡神情有几分不自然地说着,几次躲避着蒋迪佳的目光,那件事瞒不过蒋家,也就是那件事彻底埋葬了俩人之间的感情,简凡岂能不知,停顿了片刻,简凡又释然地轻声说着:“对不起,我一直想挽回,可没有想到越想挽留干得越糟糕,从你踏上飞机那时候起,我心里后悔极了……其实想见你一面,就是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为你把我们家拖进泥潭的事?”蒋迪佳插了句,声音里不怒不愠。
  “不,我承认我有点卑鄙无耻,可你家给走私洗钱也高尚不了,这件事不需要道歉。”简凡直了直身子,这句惹得蒋迪佳真有几分不悦之色了,随口问了句:“那为什么?”
  “为了我们的感情给你造成了负担,为了我的鲁莽给你造成的伤害……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会好好爱你,好好呵护你;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的话,我一定会放下那不值钱的尊严不会顶撞你妈妈;如果再让我从头开始,我一定会和以前的我截然不同……可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又走得那么迅速,一点点机会都没有给我……”
  简凡几分动情的说着,看着蒋姐,几次无奈地移走的目光,又不忍地把目光再移回来,缓缓而来的话慢慢冰释着蒋迪佳脸上的愠怒,简凡说完了良久,蒋迪佳才从这份无奈、这份苍凉、这份深情中省过来,再看着那张英俊的脸上,被一道疤痕横亘,变得有几分狰狞,有几分落魄,有几分沧桑的男人,下意识的伸着手,轻柔地、动情地,抚过那伤痕横亘的脸,隆起的伤痕让蒋迪佳的手有点抖、有点颤,简凡被这瞬时的温存搞得稍有不适,下意识躲避着,一躲,一闪,蒋迪佳也意识到了俩人的身份,触电似地缩回了手。
  微妙的变化,又让彼此一愣,期待那么温存,只不过温存来时又下意识的抗拒,四目相接的时候又一次真切地看到了对方,都省悟到了曾经的恋人在心态上已然是形同陌路,永远再找不回那份亲密无间了。
  “都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
  良久,蒋迪佳手抚着额头无声无息地消灭了眼角既来的温润,掩饰似地回身提着小壶,又一次冲进了盖碗,等水再出的时候,浓郁的绿色变得很淡很淡,轻轻地说着:“……还记得在我家喝茶吗,我爸爸说茶有三道,第一道苦若生命,我尝过了;第二道甜似爱情,我也尝过了……第三道是淡若轻风,今天也尝过了……”
  无尽的愁绪从话里细细流出,轻轻地茶碗放在简凡面前,淡淡的茶色,再看蒋迪佳的时候,那长长的睫毛眨着,一瞬也不动地凝视着简凡,像在劝茶,像在欣赏,像在找回曾经的记忆,不过开口却是说着预料中的那句话:“……虽然我一直也想见你,可这次是我哥非要让我回来的,我不太懂生意上的事,不过我哥说你手里的秘方能挽救九鼎的颓势,你不要有顾虑,我不是来请求你,也不是拿我们以前的感情要挟你,只是我觉得你现在同样也需要九鼎这样一位合作者支持和出资,这对于双方都是双赢的事,可我听说你根本没有给九鼎坐下来谈的机会,为什么?是因为以前的恩怨么?还是记恨着我妈妈对你的态度?”
  “什么都不是……走吧,这其实也是我的一个心结,到解开的时候了。”
  简凡端着茶碗一饮而尽,起身邀着蒋迪佳,款款而起蒋姐带着几分诧异,俩人并肩出了茶室,偶而瞥眼看着款款步态,轻盈地走在身侧的蒋姐,突然间回味到了茶过三道之后那种味道,是一种香虽尽去,仍有韵留的味道……
第六卷
此生多少惑
第110章
初识峥嵘相
  水泥汀斑驳的停车场,在秋阳下病殃殃显得缺乏生气的梧桐街杨,好歹是国庆期间的生意尚可,九鼎休闲酒店这里尚不缺人来人往,蒋迪佳从车里探脚欠身出来,四顾着这个代表着蒋家兴衰的酒店生意,又是一时地感触万千,多年前的剪彩仪式蒋家是何等的风光,以休闲为名的酒店在太原九鼎当属首家,一个开业仪式请到了省市十几位领导前来观摩,那时候自己还坐在轮椅上,是被哥哥推着来的,不过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也没有像今天如此的黯然和失落过,从茶楼是一个人回来的,来接人的何芳璐看蒋迪佳脸色不好,也不敢出声发问请到了人没有,直陪着这位大小姐上了十七层。
  大厅里很稀疏,总台还沿用着数年前的纯平大块显示器显得有点老旧了,隐隐地听说现在的酒店管理系统软件已经相当先进了,但生意滑坡,在九鼎已经节省到极致的支出里还是没有更换,踱步着进了电梯,或许是心情的作祟,蒋迪佳甚至感觉这幅老式电梯在吱吱哑哑的响着,就像九鼎的这幢大厦一样随时可能倾坍。
  失落,一种深深的失落袭来,幽幽地长叹着,不知道是为自己失去的那份感情而失落,还是在为上一代的荣耀无法传承而失落,更或许那份失落很直接,就是为九鼎,就是为眼前触目可见的颓废和衰败失落。
  轻盈的步子款款走着,轻叩着十七层的总经理办门,一声吱哑而开,是一位梳着小辫的姑娘,张着臂兴高彩烈的喊着姑姑扑了上来,愁容满面地蒋迪佳霎时笑着,喊着蓓蓓的名字,抱着起身,这是哥哥家的姑娘,几年未见已经到上学的年龄了。进得门来,何秘书刚刚掩上门回过头倒微微诧异了下,总经理蒋九鼎和妻子坐在沙发上,老董事长申凝霜和不常见面的丈夫蒋清源也来了,敢情这是全家齐聚了,刚揣度着这个场合自己在合适不合适的时候,蒋九鼎神经质似地训斥着何秘书:“小何,你怎么跟来了?不招呼请的客人呀?”
  “没……没见客人呀?!”何芳璐语结了句,目光投向逗弄着小女孩的蒋大小姐,蒋迪佳轻声回了句:“我们没有一起回来,他还有点事,十二点他自己来。”
  “哦……”蒋九鼎看着妹妹,丝毫不怀疑自己这位风华绝代的妹妹在这里,不怕那小子不来,赶紧地招手安排着:“那快去,你和张总到门口迎接,直接到小餐厅。”
  何芳璐告辞转身迫不及待地快步走了,人一走,坐在总经理位置上的申凝霜问上女儿了:“佳佳,怎么?他还摆架子?你就没和他说清楚吧?也就是个配方奇特而已,真正能不能投资还得看配方的效果如何?这不是求他,是给他个机会……”
  虽然退出了商界,可当年女强人的影子还在,申凝霜说得颇为大气,就像当年连上门送投资的银行也敢赶出门一样,丝毫不见身处劣势。这一出声,让蒋迪佳脸颇有几分难堪,弱弱地不悦地喊了句妈,还没说埋怨来,儿子蒋九鼎也接上茬了,一句语重心长地喊妈说着:,“妈……这事您千万别掺合,您一掺合准黄。”
  准黄的原因嘛,蒋九鼎估摸着简凡的心结还要是妈妈申凝霜极力反对俩人婚事上,不料对于申凝霜从来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哼了哼不屑地说着:“就是乡巴佬而已,谁还把他当成宝了?再来一次我还是要把他扫地出门……九鼎,这个配方到底值不值得下这么大力气?跟谁不能合作,非跟他合作,你就不觉得自己丢面子呀?”
  “妈……您看您又来了……好好,合作者多得很,可罗家酱方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看这个……”蒋九鼎生怕说服不了母亲似地,翻着几份收集的画报,纯英文版北美刊的,一指其中的几页,父亲蒋清源也凑上来,粗粗一看介绍,这是太原的桂园渡假村介绍,着重展示的是几味花馔,几页彩页俱是百花争艳、槿兰鱼、百花粥之类的图片,放到一起煞是好看,父母俩看着,蒋九鼎几分神秘地说着:“桂园以花馔为首,花馔以花馔楼为首,花馔楼的花大师,你们猜是谁?”
  “是他!?”申凝霜老脸霜重,一句直指,儿子点点头默认了,这一下子本来还有点兴致看画报的申凝霜啪声把杂志一扔撂了句:“就做出满汉全席来,也是大师傅,切……还花大师。”
  “好好,妈我知道你听到这个名字就犯病……这么说吧,花馔就是罗家酱方其中的一味,他就凭这么一味在桂园撑起了花馔楼来,你觉得值得投资么?还有,从桂园出来,就一味卤煮肉大路货,他在太原铺了七八十家分销店,你觉得值得么?……还有啊,谁也看不起的盒饭生意,他愣是能做到日销两三万份,就他现在发展的迅猛势头,假以时日,在太原的饮食界肯定是独树一帜,别以为光咱们一家看到了啊,门味斋酱坊、天天饮食、金鼎快餐、杏花岭肉联厂,少说也有十几家在找他合作……咱们撇开这个人不谈啊,您觉得这不是商机么?”蒋九鼎细细一罗列,听得蒋迪佳霎时心跳了跳,惊讶地看着哥哥,还不知道三年未见,曾经那位吃才还真的成大材了不成?就这几项把申凝霜也罗列得不得不重视了,就即便对这个人犯病,可对于合作的前景还是蛮期望的,最起码太原里上年纪的人都知道罗家酱方是什么水平,恐怕拿到手里就是坐拥金山银山吃喝不愁了。
  “哎,对了……”申凝霜稍稍思忖了片刻,又从生意人的角度发现了新的商机,手挥着示意着儿子:“九鼎,你不是说这份方子是曾楠的?”
  “是啊,确实是,佳佳就知道。”蒋九鼎随口应着,申凝霜再看女儿的时候,女儿却是有点扭捏点点头,那东西蒋迪佳当然见过,恐怕那个时候每每见到餐桌上的美味小炒就是此物了。
  “这就有的说了,你们多做一手准备,如果他要拒绝,或者是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咱们就找曾楠合作,让曾楠出面把这个方子要回来……大不了咱们赔上点官司钱,也比赔笑脸强。你们还要考虑到,他要是耍赖不给,像上次那次给假方,再要不明里合作,暗里拆台,这些事你们都要准备好……既然志在必得,就做好一切准备。”
  申凝霜不愧是商场里打滚出来的,几句侃侃而来,无懈可击。听得蒋迪佳咬着嘴唇,低着头直进了内室的休息间,不但女儿,连儿子蒋九鼎也听不下去了,赶紧地制止着劝着:
  “妈妈妈……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这事您千万别提到曾楠身上。这里头来由这样,曾楠父亲曾国伟被害失踪十四年的悬案是简凡破的,这是做为报酬给了他的……再说了,您以前的生意上的伙伴王为民,还有用古董洗钱有过来往的霁月阁,都是这案子涉案人,千万别提旧事啊,一提旧事一扯曾楠,黄得更快……”蒋九鼎几分紧张地劝着母亲,干脆直说了:“妈,反正在他也没机会成咱们家女婿,您就给他个笑脸,有那么难吗?”
  “呵呵……我还就不想给他这个笑脸。哼……”申凝霜几分气结,这辈子解不开的心结很多,不过最让她挂在心里的恐怕是被那位很不入眼的小警训斥一番,气闷了句,不过看看儿子、看看儿媳妇几分恳求的眼光,又想想九鼎此时的境遇,有点不悦地说着:“好好好……给他个好脸色行了吧?我说九鼎,爸妈花上百把十万培养你,又是商学院、又是MBA、欧美国家你也去过十几个了,不管学历,不管眼界,不管见识,谁比得上你,怎么到头来还是经营得一塌糊涂。”
  “妈……这能和您那时候比吗?那些叔叔伯伯在台上,您一个电话他们就把招待处安这儿了,只等着结账就行了,现在是什么条件,不但选择多样化,咱们这几个股东是前怕狼后怕虎投入跟不上,酒店这本身就是砸钱生意,条件、环境、档次上不去,不走下坡路走什么路呀?您这一代的关系一下台,我就有天大本事,我找谁去?”儿子的牢骚发得也对,一摊手无可奈何了,在国内的生意可不太像国外那么规范,一半靠本事、一半靠关系,本事和关系都全乎,还得有钱,而现在九鼎休闲酒店的衰微恐怕和这三者都有点关系。
  儿子一说,当娘的又参谋上了,不过想想自己这一代差不多退完了,恐怕就自己再出山也是日薄西山无济于事了,俩人连说带辩声音颇大,蒋清源摇摇头,仍是那副不沾铜臭的清流作派,拉着小孙女,进了内室,微微稍愣之后,却见得女儿蒋迪佳半伏在床上,头埋在枕里,捂着耳朵,就像小时候生闷气了一样不愿意听到外面的谈话似的。
  小蓓蓓蹦蹦跳跳跑到了床前,也怔了怔,轻轻地抚着姑姑的头发奶声奶气地问着,姑姑,你怎么哭了?蒋迪佳被人揭破了心事一般抱起小侄女,边抹着眼睛边勉力笑着:“姑姑没哭……姑姑眼睛迷了,小蓓蓓来帮姑姑吹吹……”
  哎……声轻轻喟叹,是蒋清源,是这位满头华发的老人在喟叹,外间的夫人和儿子还在争执,而面前的女儿是清泪盈眶强作欢颜,知道这次让女儿勉为其难了,也更知道女儿的心里恐怕还没有放下平生第一次付出的感情,而夹在感情、亲情和生意之间的那种滋味,又是让女儿该何等地难堪,更何况外面那俩位正以最阴暗的心理猜度着可能发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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