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校对)第11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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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说……怎么回事?”帅朗拿着饮料,一看是可口可乐,放过一边没动,这玩意儿早喝腻了。抬眼看了看坐自己对面的设计师,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帅朗怔了一下道:“咦?怎么了,看你好像很不欢迎我?”
  “就你这态度,我还欢迎你?”
  “我怎么啦?”
  “满打满算一共进过我这个设计室三次,还有一次是来拿东西,这都几个月了,我主动邀你,你都推脱是不是?明显不把本设计师放在眼里。”
  像很生气般的质问,不过女人揣不准,特别是生气不生气很揣不准,帅朗貌似很谦逊地接受着设计师的批评,眼珠滴溜溜转悠了好几圈。又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女人,给人养眼的感觉也是完全不同,比如柔顺的发型偏在一边肩上,感觉很俏;比如瘦不露骨、娇不赢弱的身材,感觉很养眼;再比如此时盛小珊很另类的装束,一袭青色的吊带裙子,感觉很优雅……
  帅朗笑了笑,他一笑,盛小珊不笑了,下意识地看看自己,刚刚设计的一身裙装,还以为哪里出了问题,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问题,那么……问题就是对方的目光上了,于是盛小珊盯着帅朗,似笑非笑,似怒非怒,保持着很庄重的态度问道:“我说错了,你现在把本设计师放眼里了,不过这个目光好像不对……”
  “怎么不对?您设计的这身套裙很有韵味,不过我不觉得好,为什么呢,因为你在这个环境中封闭得久了,下意识地会把色调和你身边的这个环境搭配,所以刚才在大厅我几乎忽视你了……可现在坐在这个环境里,咦,觉得蛮不错,就是这个原因。”帅朗找了个似是而非的理由,有几分歪理,这下盛小珊愣了愣,尔后一拍额头也恍然大悟了:“对对,症结就在这儿,我现在一点儿灵感都没有,看来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了,环境过于熟悉,眼光就受局限……嗯?长进不小啊,不过这个不足以抚平我对你的不满啊,刚刚打电话都准备回绝我,是不是?”
  帅朗笑了笑,很谦虚地说:“我不是不想来,我是不敢来呀。”
  “为什么?”盛小珊奇怪了。
  “消费不起呀,真来您这儿消费,来一次没有几大千下不来,上次两万多我心疼得好几天睡不着觉,咱们这身家,哪经得起这么折腾……您担待点儿啊,等咱有了钱,我把凤仪轩包下来,聘请您给我当私人设计师,怎么样?”帅朗眉飞色舞地下着空头支票,当然其中所不为人知的原因难以说出口。
  闲扯几句差不多了,坐着的工夫帅朗看到了盛小珊办公桌上的图册,拿起来,扬了扬,由浅入深地问:“怎么样?说说……怎么想起这个鉴宝会来了?”
  有些话不能直接说,最起码帅朗觉得不能直接说,甚至有点怀疑这是古老头儿的有意安排,帅朗觉得自己的态度应该很明朗,什么态度呢:爱干吗干吗,关我什么事。
  “嗯,这个吗……让我怎么开口呢?”盛小珊稍显为难,似乎话不好说。
  当然不好说了,帅朗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心想着这次不论那老家伙想干什么,咱都不能掺合,很长时间不敢光临这里就有这份意思,现在嘛,他要是通过盛小珊给自己下套,不管什么用心,猜都不用猜都知道是险恶的。
  “其实我是想求你帮我个忙。”盛小珊直说了,看帅朗大睁着眼等下文,稍显不好意思地说:“给我找几张贵宾票怎么样?”
  “我给你找票?我怎么觉得这事颠倒过来了?”帅朗翻着白眼,有点出乎意料了。
  “是这样的,这个票不容易找……我也是病急乱投医……”盛小珊解释着,原来鉴宝会开始后每周两期,除了为数不多的售票,多数却都是赠送的票,赠送的当然是商界、政界和收藏界的名流,什么都好办就赠送不好办,盛小珊本想带着自己的四五个设计师小团队到现场观摩观摩,可在这个小小的票根上卡住了,这不没办法了吗,来找帅朗想办法来了。
  “哦,是这样……那你懂古玩收藏?”帅朗狐疑地反问着,情况好像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看着恳切的盛设计师,倒让帅朗有点觉得自己心理太阴暗了。
  “懂一点儿,不过我们主要不是去看古玩。”
  “那还看什么?”
  “去看看玩古玩的人呀。”
  “看人?”
  “是啊,都是商界、政界和收藏界的名流,我们主攻方向就是人的衣着、衣饰,你想想,这么多名流齐聚的盛会,基本上可以看到上流社会的服饰风行方向,对于我们而言,这种机会可不是很多……”
  盛小珊侃侃而谈,很专业,专业到帅朗瞪着白痴眼听不太懂了,解释了半晌,盛小珊摊着手问:“就这点儿小事,你还追根问底,不帮拉倒,我找别人去。”
  “嗨,嗨,别别,帮,谁说不帮了。”帅朗赶紧安慰着像撒娇生气的盛小珊,说了句,然后又弱弱地问:“我说,就这么点儿事?没其他的?”
  “没了,就这些。”盛小珊很无辜,无辜得让帅朗找不到端倪。
  “真没了?那我走了,给你找票去。”帅朗作势起身。
  “嗯,回头谢你啊。”盛小珊高兴了,先来了个安抚。
  帅朗的又一次试探落空了,将起未起时,貌似想起什么来了,来了个小动作,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状,翻着图册说:“对了对了,我还说问您个事呢,正好您不是懂点儿古玩吗?你看,这玩意儿你认识吗?”
  “什么?”盛小珊凑上来,拿起图册扫了一眼,帅朗注意着盛小珊眼神的变化,事实上没有什么变化,严格地讲,是帅朗没有发现什么做假的成份。她看了几眼:“哦……茶膏、茶袋、茶票,《英耀篇》,真恐怖啊,估价接近五百万了,谁买得起呀?”
  “不会吧?看您这样,都认识?”帅朗奇也怪哉地说着,此行意外太多,实在让他一时接受不了。
  “这个呀,要托古先生的福了,跟他我还真学了不少东西……”盛小珊一言既出,帅朗的心一颤,听到熟悉的名字了,大气不敢出,听着盛小珊解释:“也不难,清朝年间皇宫贵族为保证倚邦普洱茶对朝廷的供应,设立并修建了一条由昆明经普洱思茅至茶山(易武、倚邦)的运茶马道,这是一条蜿蜒于滇南崇山峻岭中的两米宽的石道,长达数百公里,史称茶马古道,而茶膏是普洱中极品,是用数倍茶叶熬制凝结成的制品,这些茶票呢,就是百年来各个经营普洱的茶庄出的商标,年代最早的是在清末民初的宋聘号,很能从一个侧面反映出茶马古道的兴衰史,是一个特定历史时期的文化缩影,据说把百年以来的各茶票集全,市场价值能到五百万往上。”
  这玩意儿对帅朗来说就是听天书了,愣着眼看着盛小珊侃侃而谈,根本不像有什么心机的样子,帅朗生怕这个话题扯个没完,打断了历史故事,一指那画样问:“那这个呢?”
  “《英耀篇》,骗子中的圣经你没听说过吧?”盛小珊得意道。
  “没有……”帅朗摇摇头,很诚恳的样子。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很有名,要是真本的话,恐怕二百万都买不到,这东西贵在它的名气,据说始于明朝刘伯温首创,每代江相派大骗子帮的都会留有自己的印鉴和标注在上面,它本身就是一件古籍,传说真本水火不浸,只保存在每代江相派掌门人手里……对了,背后不就有介绍么,都这么多年了,现在流传下来的究竟是真是假,谁也说不准。”盛小珊说着,把图册放到桌子上,反而奇怪地问帅朗道:“你对这个感兴趣?这可是教人怎么骗人的。”
  “呵呵……真本在我手上,我早学会怎么骗人了。”帅朗干脆来了个直探虎穴。
  “吹牛,有真本在你手上,买就得二百万,你还会去骗人?”盛小珊笑了,根本不信。
  完了,把帅朗搞懵了,几次试探,都觉得好像就是一个偶然性的事件,偶然到今天的巧合都集中在一个鉴宝会上,可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帅朗似乎被人扔进云里雾里了,就像那次炒坟事件一样,这事让帅朗越看越觉得像老骗子的手法,这货的手法很令人叫绝,每每总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摆在你面前,可你不到最后一刻,就是看不出他是怎么骗人,他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哎,那个……盛设计师,您怎么不去找找古大师,他也是个收藏家,没准儿他手里有票。”帅朗不动声色,把最后一个问题撂出来了。不料盛小珊貌似很吃惊地问:“怎么?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帅朗有点莫名其妙。
  “他都走了十几天了,你居然不知道?”盛小珊诧异地问道。
  “走了,去哪儿了?”帅朗真是想不通了。
  “走了,去了永远回不来的地方了。”盛小珊摇摇头,惋惜道。
  很惋惜、巨惋惜……帅朗灵光一现,接着瞠目结舌,惊讶地嘴成了“O”型,两眼直凸着,不大相信地问:“你是说,他死啦?”
  盛小珊点点头,很黯然,表情不像装出来的,缓缓地说:“今天是七月十四号,他是六月十九号去世的,病中我去探望过他老人家一次,很可怜,无儿无女的,最后就几个弟子送了送……对了,你们是什么关系,我还以为在葬礼上能见到你,结果也没见你来……”
  帅朗愣眼听着,实在一头雾水,听到死讯先是惊讶,尔后心里一颤,再琢磨琢磨,跟着疑云又起,摇摇头说:“不可能吧?他是个老骗子,不会是诈死吧?不过,诈死也没什么意思呀?”
  “你这人怎么这样,人都不在了,你还说这种难听话……就没见过你这号的。”盛小珊估计是对古清治的印象不错,斥着帅朗。
  帅朗蹙着眉、愁着眼、咧着嘴,一副无奈状,又听得盛小珊讲古清治去世的细节,据说葬礼也是冷冷清清的,不过数人参与而已。说得那份凄切凉意直让帅朗有点同感而发了,此时帅朗的心思渐渐迷懵了,眼前不禁回忆着那个慈祥和霭的面庞,渐渐地听不清盛小珊那番深切缅怀的语句……
  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那最后的凄凉晚景让帅朗多少有点歉疚。
  如果是假的,帅朗却找不到做假的理由,最后一次见面都是数月之前了,如果不是今天的事,忙碌的生活已经让他想不起曾经还遇见过这么一位老骗子,两个人的交集已中断很久了。
  真的,还是假的?
  帅朗闷声坐着,一时迷茫了……
第七章
老巢被一锅端了
  白色的马自达在公路上打了个旋,拐进了北郊乡路,路边的树木、麦地、菜园、水塘像移动的画面掠过车窗。轻车熟路的路程又一次让帅朗想着数月前还在为生计奔波的自己,每天得从东关出发换乘两趟车,提一篮子菜,像个家庭主妇一样到祁圪裆村给古老头儿做饭,在那儿熟识了那个和霭狡黠的古老头儿,虽然事后证明在这里不过是炒坟的一个小序幕,不过也让帅朗见识了古老头儿上知天、下知地、中间识人鬼的本事,两人斗嘴的时候不少,经常是帅朗落在下风,和人老成精的古清治相比,自己不管学识还是见识都差远了。虽然之后也证明古清治是个十成十的骗子,只不过帅朗依旧对这个人敬畏多,厌恶少,人家那骗了人还振振有词、句句有理的本事,帅朗觉得有点恨不起来,当然,也爱不起来。
  帅朗不知道从盛小珊那儿是怎么出来的,出来唯一的感觉是有点懵头懵脑,几乎是下意识地驶上了外环路,如果再往深里想一想,也许能在景区混出点儿名堂和这个老头儿不无关系。以前从没有想过像自己会跨过好多阶层和身家亿万的有钱人站在一起,可古老头儿却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而且把所有的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对于骗子这一行,以帅朗混迹的经验,不过仅限于混吃混喝混俩工资而已,从不敢想从别人那里搜刮走几百万。
  社会上有两种人不能惹,一种是凌驾于规则之上的人,或权或钱炙手可热,普通人惹了这号人,冤死你都没地儿告状去;另一种是游离于规则之外的人,这种人更不能惹,否则坑死你都没地方诉苦去。古清治不用说肯定属于后一种,帅朗也知道他把整个骗局展现在自己眼前,少不了想引自己入毂的意思,不过帅朗不敢,在这个很功利的社会中,帅朗已经学会了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什么事总会有它的目的,或者说你得到什么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帅朗是因为生怕自己有一天付不起那个代价而不敢,不敢把自己交付到未知的阴谋中。
  不过从古老头儿这儿得到的东西不少,如果未见之前,帅朗相信今夏没准儿还在钻着小巷小胡同兜售小厂饮料,根本不敢想把一干兄弟组织起来抢市场。当然也根本不敢想后来愈演愈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要不是逼到不得不自保的境地,恐怕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迸发出如此的勇气和胆识。这份自信从哪儿来的帅朗这时候才想明白了,是看到古清治几位轻松撬动阴宅市场学来的。
  “人才呐,都说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这么大个祸害,不至于这么快就伸腿瞪眼了吧?”
  驾车的帅朗眼前历历掠过这个相识未久的忘年交,感叹了一句,从懵然中反应过来,最清晰的反应仍然是不相信,因为印象中老家伙一举手一投足都有他的原因,说不定这回要干笔大买卖,死不过是个序曲,而且这老家伙这么懂得保养,要是这么糊里糊涂就死了,除了老天开眼,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原因。
  可老天会开眼吗?肯定不会嘛,帅朗有时候觉得自己辛辛苦苦没发家,胡搞瞎搞反而致富了,也属于老天不开眼的事。
  这是一个直觉,虽然无从说清它的来源,但帅朗很相信这个直觉,不能死得这么巧吧,就在鉴宝会之前正好死啦?死得太没天理,那堆玩意儿特别是英耀篇真卖二百万,不白白便宜了其他人?
  不相信,一百个不相信,依盛小珊所说,老头儿在医院还住了几日,之前那么煞费苦心教唆我当骗子,还把《英耀篇》送我一份,完全有交待后事的时间,怎么会不声不响就走了呢?
  “阴谋……肯定有阴谋。”
  帅朗看到眼前祁圪裆村古清治的住处时,下意识地迸了句。
  帅朗下了车,站到了房前的水塘边上看着,这地方热闹了,先前两层的旧房子不见了,拆了,只剩下一堆瓦砾,原址上十几位筛沙、调灰、搬水泥、垒墙的工人正在忙活,周围早堆了好几跺红砖,看样子要修新房子了,往前走了几步,地基都打好了。帅朗瞅了瞅工地上不干活的那位像小工头,一招手喊道:“嗨,过来过来……”
  很拽,像个财大气粗的主儿,那爷们儿斜叼着烟一眼瞅过帅朗,笑吟吟地迎上来问道:“老板,收旧木头旧砖吧,便宜,就这一跺,八百清场。”
  “你看我像要旧砖的?”帅朗瞪了他一眼,腾地一掏口袋,一磕烟盒,软中华盒子里跳出两根来。那人一愣,恭恭敬敬抽了支烟,觍着脸笑道:“哟,不好意思,看错了,看我这眼神……老板那您是?”
  “呵呵……没事,活干得不错,这段时间工人不好找,这儿干完到我们村干点活儿怎么样,三层小楼,包工包料,你改天到我们村,咱们谈个价……”帅朗胡诌着,那人乐了:“好好……没问题,这十里八村,我盖了十几年房子了,您打听打听,只要是我盖的,比市政府大楼用料都实诚,绝对不掺假……”
  “是啊,这不打听了才来找你了……”
  帅朗笑着,互通了姓名,假的;又瞎诌了一个邻村一个地名,假的;留了电话,假的。
  约好了明后天的见面时间,那位恭送时候,帅朗回头好似无意地才跑到正题上来:“梁头,这家谁的房子来着,我记得小时候来过,好像是个阴阳先生是不是?”
  “对,就是个看坟地的阴阳。”
  “哟,发财了,起新房。”
  “发个屁呀,他儿子把房卖了,这不人家拆了修新房吗?”
  “哦,那阴阳姓什么来着?姓古?”
  “嗯,好像是……咦?不是古吧?是吴吧?我也弄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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