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校对)第14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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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微的失落,恐怕又要擦肩而过了,不过也不错,方卉婷看着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秩序,而且生意看样挺红火,失落后又莫名其妙地放心了几分。无聊的踏着步子,没有进店里,而是绕到了一侧,站在绿化带的边缘,看着头顶的雕塑和观景台上如织的游人,此时,心静了,其实就是有点放不下心而已,方卉婷有点奇怪,既非亲朋亦非好友,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为他担心。
  蓦地,一声叫骂响起,方卉婷觉得无比无比耳熟,侧头,走了两步,这才发现在门店之后还别有玄机,窄窄的通道还有容纳一辆人力三轮车,此时四五个人正从一辆电瓶车小车上卸货,一看其中的一位,方卉婷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进胸腔里了……
  是帅朗,正捋着胳膊指挥扛货,边扛边骂着:“快点、快点……跟你妈没吃饭似的……黑子,一会儿再拉一车过来啊。”
  两帮工应着,眨眼指挥的也亲自上阵了,一拉马步,腾腾腾三箱直抱怀里,进了门店,一车货不大会卸完了,打发走了车,帅朗拍拍身上,不经意抬头的功夫,恰恰看到了伸着脖子,在偷窥的警装方卉婷……下意识地反应,没有意外惊喜,反而吱溜一声,倒退着钻回店里了……一旁看着的方卉婷扑哧声笑了。
  一矮身回来,帅朗缩着脖子发愣,愣了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奔到前门口瞧瞧,好像没见着公安局的来人,也没警车,这倒放心了,应该不是续兵那几个货又来挖消息来了……刚挤进柜台,平果一把拽着问:“喂喂,二哥,纪念章,纪念章……快完了,今儿邪门了,哪来的这么多人?”
  “打电话了,一会儿就来了……大牛那儿也忙着呢。”帅朗胡乱应了句,现在的仓库放在铁路货仓了,远是远了点,不过安全系数高了,程拐负责协调、小皮负责运输,虽然磕绊不断,可好歹能运营起来了,现在心里揪的不是这事,而是刚刚门口吓了他一跳的事,站在后门口呆了片刻,帅朗伸着脑袋,悄悄伸出来,脖子极力拉长了点,于是,看到了警服正装的方卉婷,还站在原地,抿着嘴笑着,伸着食指勾勾,示意帅朗过来……貌似帅朗还有心理阴影,半天挪不开步子,方卉婷走了两步,隔着几米喊着:“哎,不至于没出息成这样吧?怎么?怕了?”
  说话着,一弯手腕,握了小小的拳头,另一手抚着,扬了扬,很得意的笑着。
  “切……”帅朗呲眉瞪眼,出来了,出门撇着嘴斥着:“吓唬谁呀?我那是不跟你一般见识,你打我还打上瘾了是不是?又来找茬来了?”
  “呵呵……一看你就心虚,说,犯什么事了?”方卉婷背起身,审问嫌疑人的口吻,不过脸上笑着,任谁一看也是故作姿态,不过这姿势对于帅朗可不起什么作用,警察要有事找你来,不会落单,也不会穿得这么正式招眼,一问,帅朗上上下下打量着方卉婷,圆边警帽藏着乌发,一身肃穆的警服掩饰住了娇媚,不过更增添了几分英气,英气里身材凸凹感觉会更具诱惑力,要不怎么叫制服诱惑呢?
  一瞅,二瞅,看到方卉婷白皙清秀的脸色时,帅朗眉眼一挤,不知道想到什么个情况来了,嘻嘻笑着。一刹那方卉婷的心情全破坏了,知道这货没想好事,气咻咻地说着:“我怎么一看见你,就有想揍你一顿的冲动。”
  “是不是啊,认识这么久了,看见我只有暴力冲动,没其他冲动?”帅朗顺口就来,嘻皮笑脸了,方卉婷果真冲动了,扬手而起,不料帅朗早有防备,连退两步歪头斜眼一指:“敢动手我今天不客气啊,穿警服了不起呀?”
  “哎……你怎么就没点长进,还这得性?”方卉婷手一动既收,没有暴力冲动的心思,反而有点失望,一放手,又有惯有的两手叉在胸前,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帅朗,帅朗倒被这态度搞懵了,活这么大,但凡警察找上门,不是自己犯事就是别人犯事牵扯到自己身上了,刚刚还以为又有什么事,不过看这样,好像不像自己想像的。
  咦?不会是真关心吧?不至于呀?帅朗突然间泛起个奇怪的心思,不过马上否定了,警察就即便有关心,也是对嫌疑人有所目的的关心,这玩意可消受不了。
  真关心吗?方卉婷未见之时还有几分,不过乍见之下,却没有了,一站定了,就像帅朗刚刚的表情一样,上上下下打量着帅朗,老式的夹克、发白的牛仔、帮上开线的旅游鞋,和上次所见富家小开形象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还真像生意走背运的落魄样子,一瞅、二瞅,瞅得方卉婷哧声笑了,原本是想安慰宽心几句的,可不料忍不住还是幸灾乐祸地笑了。
  “笑什么?我很可笑吗?”帅朗斥了句,翻白眼了。
  “不可笑……”方卉婷止住了笑,仅仅地表情止住了,眼睛还在笑着打量着帅朗,问着:“我听说景区出了点事,殃及某些人了,我还不太相信……不过一看你现在落魄的打扮倒是有点像了,损失大不大?”
  虽然有点挖苦,可也不缺关心,帅朗心里一紧,眼骨碌碌转着,确定不是在诱供之后,一拍巴掌有话说了:“你还好意思提,这都是你们警察不作为的结果,让这些坏分子混进景区,又是储运烟花爆竹,又是扰乱治安环境,搞得我们这些正当生意人惶惶不安,损失能不大吗?赔了十几万呢……”
  这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言辞,那叫一个义愤填膺,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巴掌拍得吧吧唧唧直响,斥了一大会儿,方卉婷静静地听着,有点难色,而帅朗边说却是边在心里笑着:哦,这不会真是知道我出事,来慰问我来了吧?
  果真是慰问,帅朗苦着脸诉了一大堆苦,方卉婷这才和声悦气地说着:“所里不是对肇事者已经处理了吗?今天我们局里调查组来过问此事了……以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我也是刚听说,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就出了这么多事……”
  说话间,仿佛还有几分怀念以及不忍,此时帅朗暗自忖着,恐怕这妞真是出于关心来了,这装可就得装到底了,只见得帅朗换了那副极不合作的表情,很理解,很认可的点点头:“派出所处理的不错,把肇事者已经依法拘留了……不过我们的损失恐怕找不回来了,所里就给我们安了几块玻璃,还得我们自己掏钱,说是怕影响景区形象……哎,没办法,世道这么艰难,干嘛都不容易,谢谢啊,方警官……咦,方警官,你这么高姿态来了,是不是想帮帮我?”
  “少来了,我怎么帮你?”方卉婷吓了一跳,只怕帅朗提无理要求。
  “嗯,可以的……你毕竟是市局的,以后有事你们直接给所里打个电话,还是挺管用的。”帅朗泛着坏心思道。
  “不可以……”方卉婷打断了,很严肃地说着:“对你仅限于人道主义上的同情和安慰,如果我要有钱,一定在经济上援助你,不过姐是月光族,工资都不够开支呢……如果我将来当了局长,一定给你开后门,不过现在就是个小科员,我就想帮也爱莫能助呀?呵呵……”
  方卉婷说着自己都笑了,似乎在调戏一般,听得帅朗气结地撂了句:“你这那是来安慰我来了,简直是看我倒霉来了。”
  “就是倒霉了才来看看,要像上次还开着奥迪拽得那么二,我还懒得看你一眼呢。”方卉婷直斥了一句,帅朗眼神一凛,直视着方卉婷,这一句,绝对不像假话,之前也领教过方卉婷的快人快语,莫名地被这一句撩动了心思,猛然间,对这位暴力妞好感倍增,最起码今天上门的这份关心是真实的,不带目的和没有掺假的,一刹那,让帅朗讷言了,似乎假货看多了,偶而见到货真价实的关心,反而手足无措了。
  “傻看什么?”方卉婷走近了一步,出声提醒着,帅朗笑了笑,就见得方卉婷似乎很挽惜地看着,轻声道着:“对不起啊,上次……不该打你那么重。”
  嗯?帅朗心一抽紧,诧异地看着方卉婷,那份歉意好像也是真实的……得,帅朗立马来了个百分之百的准确判断:哟?警花妞看来根本不介意我毛手毛脚,对咱还真有歉意呢?
  一狐疑,让方卉婷觉得好像帅朗还心存芥蒂似的,委婉解释着:“虽然你很无耻,不过心底还算不错……我宁愿当你的行为是出于喜欢,可以原谅,不过没下次了啊。”
  什么意思?帅朗看着方卉婷,红红腮边,浅浅酒窝,翘翘薄唇,去掉威风的警服肯定是妩媚有加,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极力掩饰,不过帅朗看到的是那份忿意之后并不是真正的生气……人和人渲泻情感的方式不一样,帅朗灵光一现,突然回忆起那天晚上俩个人的激吻,事后只觉得自己被咬得生疼,没准这妞是个异类,必须靠暴力才能达到快感……就像有些两口子嘴上挨千刀天天骂,关上门又爱得死去活来那种……帅朗暗道着:丫的,这方式我可消受不了,不能泡个妞把自己当成被虐狂吧?
  “嗨……跟你说话呢。”方卉婷见帅朗发愣,果真踢了一脚,很不悦地追问着:“我都原谅你了,你都不吭一声。”
  一问那叫理直气壮,一踢那叫毫不客气,根本没把自己个当外人,帅朗嘿嘿笑着道:“你看你说的,多见外?原谅什么,我根本就没介意。”
  “那你故意躲着我,电话也不接,人也不见。”方卉婷愤愤道。
  “这个……原因在你。”
  “什么?在我?”
  “啊,你说万一再见了,我又忍不住那个那个……回头你再揍我一顿,疼倒不怕,就怕丢人嗳……所以还是算了,不敢见了。”帅朗恬着脸解释着。
  方卉婷一剜斥道:“切……欠揍!”
  帅朗嘻皮笑脸,化解了方卉婷的心结,看着方卉婷剜眼说欠揍时,没来由地觉得警花蛮可爱的。可爱的还在后头,不一会拉货的来了,方卉婷也不介意,和帅朗一起搬着包装箱,卸了一车货,帅朗从她关切的言语中还真听出来了,还真是觉得心里不安,想帮帮不上忙来看看而已,不时地安慰帅朗要想开点,钱亏点就亏点,人没事就好,消财免灾嘛……至于损失嘛,以她在警察的从业经历,应该找不回来了,不过也不用太耿于那事,天下的钱多着呢,谁还能挣完怎么着?
  这一番关心和安慰让帅朗时时感觉有点无地自容了,真不知道要是警花姐知道这事他才是导演,会做如何之想,卸完了货,帅朗奔着给方卉婷提了两瓶饮料,俩人坐着又闲聊了片刻,直到调查组电话来时,方卉婷才告辞,帅朗直送上了电瓶车。
  望着在电瓶车上不时回头笑着招手的方卉婷,帅朗肚子暗暗泛着个奇怪想法:耶!警花整个一傻大姐,根本分不清好赖人,敢情还真把我当朋友了。
  不过这个傻大姐,还真让帅朗觉得心里那儿被感动得热热乎乎的……
  ……
  帅朗回店里了,在机械的迎来送往中,今天这个偶遇的感动让他忍不住咂摸良久,不时地出了店门,甚至于有点期待在来往的载客车上能再一次看到如秋菊绽放,一身馨香的警花姐……不过没有看到,只看到了关门快十天的黄河工艺商店,门上已经钉上了一个大牌子:此房转让。
  想了想,今儿的心情很好,好到忍不住想搞个恶作剧,于是拔着电话,叫着分散在各景点的手下,都是程拐那批送书的帮手,不一会儿,一辆厢货载着帅朗要找的人来了,找的这人是村里有名的愣头,兄弟俩一个叫胖墩一个叫憨蛋,脑袋都不怎么灵光,一见帅朗,翻着牛眼,厚嘴唇上挂着亮晶晶的口水没好气地说着:“干啥呢?我娘说咧,干活得给钱啊,不能白干。”
  帅朗笑着,拉着这位大个子到了避静处,掏了张五十元大钞在憨蛋眼前一晃,那货的眼睛立马直了,直要伸手,不料帅朗“嘶”一撕,只给了他一半,憨蛋拿手里愣了:“这一半不能花……”
  “是啊,我把另一半给你,回去让你娘贴一块就能花了,对吧?”帅朗道,憨蛋一点头,帅朗一指那门店:“去把那牌子揪了扔黄河里,另一半给你……这活简单吧,比你给人拉车沙可轻松多了。”
  “嗯,不许哄我啊……”憨蛋一惴度,果真是个省力挣钱的活,帅朗一保证,人家二话不说,腾腾腾小跑着,到了那门店前,看样没趁手的工具,回头不知道那儿找了块板砖,咚咚咚一砸,旁若无人,就有巡警和市场管理看着,谁也不招惹这个脑瓜不太清楚的。憨蛋连砸带拽挟着那木牌子一路飞奔跑了。
  远远地看着的帅朗嘿嘿笑着,得意地暗道着:妈的,还想转让?放着慢慢赔吧,看他妈谁敢来……
  十七日,南城区拘留所。
  就在南城分局的边上,铁大门上的小门洞开时,正好清晨的阳光能把出来的人照个满面,黄晓在里面呆了半个多小时,一出门着实被阳光刺激了下,手遮在额前,快步向不远处停的奥迪车奔去,匆匆地上了车,坐定了。
  “送完了?”副驾上的寇仲问。
  “嗯,送完了。”黄晓发动着车回道,顺路给送了点水果礼品而已。
  “情绪怎么样?”寇仲问。
  “不赖,一听说赔的钱师爸全给他垫上了,这倒不着急出来了,反正没几天了,里头看得根本不严,给看守塞两条烟,啥时候想见都成。”黄晓笑着道。
  车发动了,寇仲跟着笑了,是吴奇刚,糊里糊涂吃了冤官司,根本就没储运过什么烟花爆竹,没成想被派出所的三诈两唬,愣是都承认了,回头拘留了吧,又心不甘,成天介地倒苦水,吴师哥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是师爸有办法,直接来了个大包大揽,甩了五十万给吴师哥,基本上把吴师哥在景区赔得窟窿全补上了,这下子叔侄俩倒都不吭声了,不过有一条,师爸坚决不让捞吴奇刚出来,说什么现在吃点小亏,比将来吃点大亏强,多住几天长长记性什么地……反正寇仲一想起来就觉得没来由地有点可笑。
  这一笑,连黄晓也忍不住了,笑着问寇仲:“寇哥,这事到底怎么整的?怎么着就把吴奇刚给整拘留所了?是那小子干的么?”
  “呵呵……除了他都不会有别人,要达到这个目的,首先得懂点法,搞得不轻不重,轻了不起作用,重了酿成大祸;次之手脚要干净利索,否则栽赃不成,可能把自己搭进去;第三啦,还得有点技巧,技巧就在于,那把火绝对不能让人放,得自己烧起来……我都没弄明白,这事要师爸干没准能成,一般人干不了这事。”寇仲笑着道。
  “那当然,师爸招蝙蝠都招得来,别说弄把火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样了?”黄晓道了句,还是蛮怀念的。
  “反正一会儿就见到了,你急什么?哎对了,景区那俩个门店转出去了没有?有人联系么?”寇仲问。
  “我正要说这事呢。”黄晓一提,气又不打一处来了,咧咧着:“就没法说,咱们挂上转让的牌子,不过两小时就被砸了,还不知道是谁砸的,净欺负外人呢,昨天我托了个中介,好容易有家去看门店位置的,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着,回头就被吓跑了……”
  “啧啧啧……这娃坑人坑得怎么这么损,咱们举白旗都不给机会……”寇仲哭笑不得,撇着嘴评价道,听着师爸的安排的,放了几天,慢慢地有些东西就明朗了,货源被控制、厂家和商家联盟、价格大幅回涨、市场重新掌控到了帅朗手里,虽然无从知道详细经过,不过结果已经很明了了。
  现在嘛,还真有点束手无策了,软的、硬的、横的、诡的全用过了,都不怎么管用,到现在反倒觉得自己处处掣肘,别说把人家拉进局里,只要人家不回头再找麻烦就不错了,毕竟这些年几个师兄弟都是求财为上,从来不倚拳脚为胜,真遇上这么伙既工于心计、又敢明火执杖的烂人,还真是一筹莫展。
  “寇哥,你还记得不,咱们第一次见帅朗,傻不拉叽的,这才几天,愣是成了个小人物了啊……还是师爸眼光准,当时他怎么就看出来的?”黄晓问。
  “我看一多半是师爸教出来的,炒坟连我们哥几个都不知道的秘密,全盘让帅朗看过了……经历那么一回,可比跟着师傅学几年管用多了。一把捞那么多钱,谁能不受些刺激,俗话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这小坏种本身悟性就高,再让师爸点拔几下,那成长自然要快得多了……”寇仲评判着,评判了句,却把黄晓说笑了,有关悟性一说经常听到师爸讲,不过所讲都是嫌哥几个悟性太低,不过悟性高的一个在海外,一个站在对立面,寇仲还真不知道接下来师爸怎么下这盘死棋。
  “不过呀,我觉得这事……那个……”黄晓想着,侧眼瞥了下寇仲,小心翼翼地道:“是咱们不对在先了,想算计人家,结果偷鸡不成蚀了把米……”
  “哎……别提了,好好开车……”
  提到这茬,寇仲又有点叹气了,其实师兄弟几个,又何尝不是利益的关系纽结着,真要没有师爸以前积下的底子和这两年挣的,没准聚到一起都不可能了。
  车出了城,上了高速,直向南驶,是向着信阳的方向,九月兰桂飘香的季节,在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疾驰,微微开着车窗,顿时能感觉到秋高气爽清朗,林地、麦田、矮丘、点缀在极目远眺和近观的视线中,从中州到长曷,从长曷到许昌、临颖、骡河……每个地方都很熟悉,每个路牌的标识总能唤回点旧时记忆来。过了不久,开车无聊的黄晓瞥见寇仲嘴角的笑意,小心翼翼疑问着寇哥对这些地方似乎很熟悉……寇仲有点触景生情地娓娓讲开故事了。
  ……话说兄弟几人当年怎么混得呢,每隔十天半月,总要出来搞点收入,那时候自己打头阵,推着自行车换大米,一村过去能认得村里一多半老娘们;再然后是师哥吴荫佑和冯山雄出面,干什么呢?爆玉米花,就是那种扛着土炮一样,炒好玉米一蹬,咚放一炮玉米就爆出来了,炒上两三天玉米花能把村里人认一大半;再然后是师哥端木出面,扮县里下乡工作员清查下户口,统计下人口……师兄弟一圈过来,能把村里东家长西家短摸个清清楚楚。之后就简单了,师爸那仙风道骨一出面,手一掐算自然就知道谁家缺丁还是丧亲、新富还是破财,谁也不知道神仙和爆玉花、换大米的是一伙,尔后东家点个坟、西家捉个妖、北村算个吉日、南头扶个神乩,一家三五块十块八块,三两天就挣千把块,足够师兄弟们吃香喝辣的了……
  说到了此处寇仲不禁莞尔,那时候都守规矩,只求混饭,不敢恶贪,小日子过得蛮逍遥,有个偶尔的机会,让一直精于装扮政府人员的端木师兄捕捉到了,刻了个公章扮着地方农业局的下乡收贷出去的桑苗款,从那些朴实的村长手里居然骗走了数万之巨,那时候着实让尚是毛骗的一群师兄弟震惊了一把,后来钱越挣越多、人越想越大,从村里骗到了集市上、从集市骗到了县城,骗到了市区,越来越偏离了轨道了,即便是师爸也把握不住分寸了……说到把握不住分寸的事,寇仲停住了,不再往下说了,只是长长的喟叹了一声。
  都说冥冥中有因果,即便以前不信,现在也有点信了,师爸十年牢狱,两个师兄,冯山雄和吴荫佑都是中年丧偶膝下无子,唯一一个后人吴奇刚也不成器,自己却是一拖再拖家也未成,即便活到了今天的份上,依然像二十多年前一样,不知道归路可在,何去何从。
  “寇哥……到了。”车出了收费站停了停,黄晓没敢打扰,出声示意着。
  “上国道,到十三里桥,还有十几公里……”寇仲省过来了,欠了欠身子,指示着方向。
  大路换小路、小路换土路,不一会儿到了地方,却是让黄晓大跌眼镜,不过是个依水而建的村落而已,村口不远就有水塘,再往远去是一望无际的苇荡子,耳听的是呱呱鸭声,眼见的是一派乡村景色,早知道师爸觅地修养了,还以为到那个风景宜人的地方,却不料是这样牛屎狗粪遍地的村庄,下了车,朝村里走着,黄晓不迭地闪避着路上的雷,小声抱怨着:“怎么来这地方?这是师爸的老家?”
  “不是……师爸老家在麻城,出省了,不过这儿也算老家了,住了也有十几年了,老房子都有了……看那边……”寇仲回头指指一望无际的芦苇,小声说着:“文革前的劳改农场就在这一带,师爸当年十几岁的时候就从麻城跑到这儿寻亲,后来饿昏在路旁被这儿一家鳏夫收养了……糊里糊涂就在这儿安家了。”
  说着往事,转着陋巷,不多会儿到了一户旧院落的门前,轻叩着锈迹的门栓,门是虚掩的,一推而入,院里抬头正是师爸,正神采奕奕地拾掇着菜地,半人高的西红柿挂着青青红红的果子,黄晓乐了,一呲牙:“师爸,恁也会种地呀?”
  “开玩笑,我干十几年农活呢,来来,尝尝,中午就到这儿吃饭,吃完饭咱们再走……”古清治随时摘了颗偌大的西红柿扔给黄晓,黄晓吧唧一咬,汁液四溅,不迭地抹着,古清治呵呵笑了笑,把俩人请进了屋里,纯粹的农户之家,门后就倚着锄头农具,屋里一张斑驳的四方桌,地也有点坑坑洼洼,进门黄晓就给打了个趔趄,再看师爸,布衣汗衫,裤腿高挽,胶鞋带泥,不过精神却是好得很,刚坐下黄晓就诧异了,古清治却是开着玩笑,城市生活太伤人了,高楼大厦没有一点地气,饮食花样虽多,可人工添加也不少,那如村里生活得自在,别看现在打工都往城里挤,未必比留守村里老人活得舒服……说话着,安排着黄晓村头谁家买两只鸡,再到北头村口那家小卖部买两瓶酒,黄晓乐颠颠奔着去了。
  远道而来,古清治捋着袖子,摆着茶具,开着水,宁可食无肉、不可饮无茶的生活又开始了,等着水开的功夫,古清治边悠闲的清洗着茶具边问着:“说说,后来怎么样……对了,电脑在那儿,不过我可不太通那玩意,手指掐卦还凑和,敲键盘就来不了了……”
  寇仲笑了笑,拉着抽屉,是给师爸买了笔记本,不常用,开着机,笑着道:“差不多,和您预料的差不多……后来我去几个厂家试探着要货,都不敢给我了,看来他还真是在上游取利,作纪念章那个厂家给我诉了番苦,直说我把他们坑苦了……呵呵,具体怎么做了手脚,就不得而知了。”
  “无非是诚信的收入高过奸诈的成本了……应该是他们被揪着小辫了。”古清治抹着精致的茶具,和房间的装饰有点格格不入。
  “师爸,明天就是拍卖会开幕了……剩下的事都安排好了,入场的需要给拍卖行保证金,咱们可连名字也定不下来,这个事……”寇仲直入主题问着,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师爸沉得住气,跟农村讲得一样,屎到屁眼上了,还不急不忙着上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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