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校对)第1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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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三年,这一次发生在宁夏,有位叫李强的港商,以36亿元投资为诱饵,忽悠政府拆了宁夏宾馆,骗取土地使用权,然后委托中介机构出具隐瞒重要事实的验资报告,套取银行贷款以及公司自有资金,在黑市换成美元,转了个圈作为投资款打回宁夏的验资账户,以‘空手道’冒充投资……其实这个李强是个穷光蛋,之前是家毛纺厂的下岗工人,他根本没钱。大家要问了,为什么骗到贷款了还不走呢?这点很简单,因为他们有更大的目标……之后他们以发放贵宾卡、收取工程保证金、以及分散股权的方式,累计在宁夏当地非法集资3.35亿,其中甚至包括骗取市政府垫付的三千万工程款……李强被以非法集资诈骗抓捕归案后,追回的赃款不到四千万,除了挥霍的,同样有两个亿蒸发了……”
  果真是大案如山,再往下发生在广西的风险投资诈骗案,以提供无息贷款的手法,骗取当地中小企业的支付回扣以及保证金,卷走当地省份中小企业累计九千余万元;发生在广东的电子原器件诈骗案,以提供廉价走私商品的手法,从商户手里骗走预付金累计高达1.2亿……触目心惊的案子,能看到骗术手法的花样百变,在不断地升级,到了最后一宗,却是刚刚发生不久的电信诈骗案,根据对各地发案金额的汇总,总额已经达到17亿,根据各地追捕嫌疑人的情况分析,属于境外操纵、境内犯罪的手法,中州的百万诈骗案,放在这些案例里仅仅是一个小小的缩影……
  “对于这些失踪的巨款,各地的公安局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每年办案警员都要赶赴各地监狱,试图找到新的线索,晚上我们就能见到他们其中的一些人……这个专案组在三个月前已经成立了,主要原因是因为一系列的诈骗案有了重大突破,根据我们省厅掌握的情况以及对嫌疑人的手法分析,延续十几年不同的案例之间我们找到一个雷同点……”
  沈子昂再翻过几页,七八宗案子介绍完后,关键在于描述各例貌似独立的案件之间的共同点,有一个共同点,洗钱的手法,就听他说着:“从最早的信函诈骗、非法集资诈骗、风险投资诈骗、到现在更隐敝的远程电信诈骗,清晰地描绘出了一步一步犯罪的升级……很早以前我们注意到,手法虽然千变万化,但处理资金的手段却大致雷同,他们的手法不像我们掌握的任何一种黑道惯用的手法,比如,进股市小额开户洗白、通过地下钱庄到境外、或者干脆就在民间集资以及高利贷手里流通……他们的手法是:先把大额的赃款分割成小份,最小能小到不被银行注意的几万元资金。
  之前我们掌握的是,他们利用当年银联未联,银行之间横向联系差的漏洞,把钱在各行之间转账消化,异地取走;再往后升级,是通过口岸贸易以货款的支付把钱汇给境外某公司,也是分割赃款,双方的公司都子虚乌有的皮包公司,你不查它就存在,你一查它就消失,南方人惯用的手法;不过这种手法很繁琐,容易留下痕迹,也容易被我们摧毁……再往后,他们想出了更简便宜行的方式,那就是通过网络银行分割赃款,把款项分割成小额,流向不同地区的不同账户,通过ATM机取走,这种类似蠢笨的办法给我们造成了一个很大的错觉,以为所有的案发地都是本地……其实都是通过远程操控,不管他们的下线牺牲多少,处在幕后的策划人永远是安全的……这也是我们中州电信诈骗案遭遇瓶颈的问题所在,其实就即便我们抓住梁根邦,对他的幕后人也望洋兴叹,很可能他根本就不在国内……”
  郁闷,很多人的郁闷表现是嘴角拉成了一条斜斜的弧线,或者在使劲地搓着下巴,或者觉得胃肠那里很不舒服……警察这个职业的荣誉感很强,不过同样能给人的无力感更强,特别是在遇到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案件,那种挫败感,要远远高于这个职业能给你的荣誉感,否则,在座的如此多的警察怎么会有如此多未老先衰的迹像呢!?
  “这些案子另一个共同点……”
  沈子昂顾忌着大家的感受,又是等片刻才重新开始,轻点着激光笔翻着页介绍着:“那就是,所有的案子都有去向不明的款项,甚至于连嫌疑人本身也说不清这些款项是怎么消失了,三个月前有一份临终老人的信才揭开了这个秘密……此人叫吴清治,我们中州人氏,十五年诈骗案的嫌疑人,经确认已于七月份在中州肿瘤医院死亡,在他死之前,给了我们一张照片以及一封举报信……经确认,和他本人在监狱的笔迹符合,这个照片,又向我们揭示了一个秘密……”
  屏幕切换到了一张貌不其扬的脸上,放大的照片,九十年代的偏分头,很年轻的笑容,你把他当成城里草根或者乡下的农民都说得过去,因为这个形象非常普通,不帅也不丑,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普通到你一眼根本看不出他的特点,极容易被忽视的那种类型。
  或许,这种人天生就是当骗子的材料。最容易被忽视就是最大的优势,沈子昂介绍着:
  “据这位减刑释放的老嫌疑人讲,此人叫端木界平,至于现在他叫什么我们无从知道……不过能从这些诈骗案里找到他的影子,武汉信函诈骗案,他其时是吴清治的再传弟子……在金鹰公司诈骗中,他叫王小兵,扮演着郑铎私人助理的角色,案发后不知去向……在宁夏集资诈骗中,经事后李强辨认,正是给他提供会计服务的会计师杨军,案发后也不知去向……广西的诈骗案嫌疑人也认出了他,不过名字已经变成了孙亮,据嫌疑人介绍,自己上路就是这位会计教唆的,连他也没想到能骗回这么多钱来……
  也就是说,一直以来,真正的大骗就藏在每个案子我们忽视的地方,甚至于连嫌疑人也没有注意到,他们也被骗担当了这个傀儡的角色……接下来,我回放一段铁路公安处帅警官的录像,他对吴清治师承的江相派很有研究,据说江相派出来的人都是奇骗宗师,听传说我不信,不过对照案例,我可不敢不信……大家知道为什么这次省厅和部里把指挥中心设到中州吗?不是因为中州有国际机场啊,而是因为这位隐藏了十几年的奇骗宗师,很可能要莅临我们中州市……”
  等待视频播放的时候,一种淡淡的激动情绪荡漾地会议室,沈子昂也像注射了一剂吗啡一样,在说了一堆郁闷之后开始神采奕奕,边放边说了句让情绪更高涨的话:
  “希望我们在座各位对我们的对手有一个直观的印像,给我们留下的准备时间不多……说不定,他已经来了……”
  十六时,在A126座单元等了不久,有住户出来的时候帅朗趁着门禁开时,踱进了单元,这是一个中高档类型的小区,如果不是那辆奥迪彰显身份的话,恐怕都没有那么容易混进来,十二层楼顶是目的地所在,每上一层,看着两个对面住户门口的鞋架、垫毡以及高档的防盗门,莫名地有点感叹,出来扑腾了几年了,全部身家凑一起恐怕在这儿未必买得起一幢这样的房子,虽然已经把这伙人定位为骗子一类,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群事业很有成就的骗子,最起码比大多数人生活得强。
  没走电梯,步行上去了,步子不那么踌躇,可也未见有所激动,很平静地到了1201房门口,叩了叩门,叩的时候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下意识地推门而进,不过在推门而进的瞬间,帅朗有一种掉进坑里的感觉,好像这门就是为自己而开,而对方终究还是判断到他会踏进来。
  不过,踏就踏进来了,帅朗稍稍踌躇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安,踏进门的一刹那,笑了,同样是合乎判断之后那种笑容。
  窗明几净的阳台、藤编铁艺的矮几,午后的阳光已经照射不到那里,不过依然很明亮,在明亮的光线中坐着古清治,面前还是老三样,竹茶盘、紫砂壶、公道杯,只不过形象已然大变,花白的头发黑多白少,粗布的衣裤显得和这个温馨的环境有点格格不入,翘起的二郎腿赫然是一双千层纳的布鞋,那还有半分仙风道骨的样子。
  或许,这也和帅朗此时衣着相同,都是本色外露,古清治没吭声,笑着做了请的姿势,帅朗像进了自己家一般几步上前,坐到了老头的对面,古老头恰如招待一位老友一般不需要更多言语,洗茶、清杯、滤茶,新沏的水等着滚了几滚,才泡上浓浓俨俨的一杯……帅朗注意到,那茶色不是深红色,而是清亮的金黄色,如果细看还隐隐地透着绿色,把细白瓷的茶碗映得格外好看。
  斟茶的古清治抬头刚要开口,不料被帅朗打断了,直说着:“别摆活你这茶有多贵啊,你知道我茶盲一个。”
  “呵呵……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不学无术,不学无术也就罢了,还自以为是,以此为傲,实在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古清治呵呵笑着道,那笑容和以前倒没有什么差别,一笑过后道着:“对,我正想告诉你这是什么茶,准确地说不是茶,而是茶梗,铁观音炒茶摘叶后的下脚料,有清神明目、降糖去脂的功效,理论上讲它的药用价值甚至要高过茶叶本身……只不过没人看得起这十块钱一斤的东西。”
  尝了口,前味香、后味微甜……对了,那叫回甘,帅朗倒觉得这玩意还真比茶叶有喝头,一杯刚放,另一杯续上,帅朗瞅着这老家伙坐得这么安生,先前抱着警惕倒放松了几分,笑了笑:“您这茶梗和咱这草根还是不在一路上啊……恐怕您就再想扯什么道理,也扯不到一块呀?”
  “道有很多种,以文证道、以武证道、酒有酒道、茶有茶道……可以证道的途径有很多,道理都停留在嘴上就没什么意思了,这根本不用扯,你不是来了么?”古清治笑了笑,微瞥了帅朗一眼,那一眼,貌似有几分得意。一得意,帅朗也在同样地得意,一抬手给了个继续动作,调戏似地来了句:“继续,我看您怎么忽悠……今我来就试试,你要真让我心服口服,我这光棍一条,还不在乎给你当枪使使……”
  笑了,古清治的笑容根本未收,又加深了几分,那份透出来的和霭可亲帅朗一直觉得不是假装出来的,此时也是,像个童心未抿的老头,呵呵地笑着根本不介意帅朗的态度,直说着:“不是我忽悠你,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否则你不会走进来……你现在心里很肯定,即便是你不走进来,我对此也不会有所动作,你一直就是被你自己的思想支配着,我的作用是微乎其微的……”
  “同意,不过这次你们有点太下三滥了啊,非要把个根本不知情的女人扯进这事来,非要让我看不过眼站出来是吧?不过您觉得这样就能让你们如愿?”帅朗话音冷了几句,带上了几句质问,很不友好的态度。不料一说到此处,古清治倒戏谑地笑了,笑着道:“别把自己扮那么高尚,你走进来,有因为这个女人的成份在内,但不会很多,你不是一个为情所困的人,也不是一个会为爱献身的人,精神时代才会有精神斗士,物质时代更多的是物质庸奴,人的自然属性要服从于社会属性……也就是说,你的社会属性应该是自私,你心里想得更多的是你自己。”
  帅朗微微一怔,没想到老头面都没见,能说得这么精辟,连哥脸上那块遮羞布也扯了……掩饰似地笑了笑,端了杯茶,抿着说着:“那你说最终决定我走进来的是什么?总不至于你个老头比美女还有吸引力吧?”
  “你在掩饰,我刚才已经说了,是自私,是更多的想到了自己……直接的原因嘛,我想你一定已经发现了我身边这些人的来龙去脉,自觉根本威胁不到你,否则,你在黄河景区就不会猝施辣手了……”古清治缓缓地道,很笃定的判断到。
  这下子,又让帅朗失落了几分,干得很隐秘的事,除了自己之外没人知道,而现在从古清治嘴里说出来,言辞这么确定,还真让他心里暗惊,也不得不佩服这老家伙揣摩人心非常之准。笑了笑,干脆直言道:“看来你看透我了……没错,我是查到了。”
  看了古清治一眼,期待看到惊讶根本没有看到,帅朗加重了声音道着:“寇仲,鱼贩子,以前在西郊农贸市场卖鱼,发迹是近两三年的事,黄晓是和他一块卖鱼的……吴荫佑,一直是个阴阳先生,多少还有点名气,祁圪裆村那是他家吧,炒坟时候被你借用了下,他爹就叫吴清治……冯山雄,这是个无业游民,因为嫖宿被王庄派出所处理过……还有那个吴奇刚,是吴荫佑的侄子,原来在小商品市场混,后来开了个宾馆洗涤和卫浴用的专营公司,也是近两年的事……您老人家不错呀?把徒子徒孙都带起来了?”
  这是通过白所长查出来了,着实费了不少功夫,古清治一听没否认,“呵呵……没错,就这些?”
  这态度,顿让帅朗觉得几分亲切,不遮不掩反倒有些话更容易开口了,摇摇头道:“不止……我也不瞒你,从小我对人有一种直觉,可能是和我父亲有关吧,但凡居心不善的人,我总有那么点直觉……有时候这种直觉还挺准……”
  “那你感觉到了谁?”古清治笑着问。
  “寇仲水产公司那个独臂人。”帅朗道。
  古清治眼皮一跳,稍怔一下,帅朗旋即也笑了,笑着竹筒倒出豆子来了:
  “别惊讶,眼睛能出卖的东西太多,这个人虽然表面看上去很普通,可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的目光很慑人,那种眼光就像我小时候在火车上看到很凶的歹徒一样,会下意识地打个寒战……所以我注意到了这个人,而且一查,也查到了我想知道的东西,这个人是个二劳释放分子,姓田,名二虎,一九九X年因为一桩诈骗案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零六个月……再查那个诈骗案的时候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想起来了,以前我父亲喜欢收集诈骗一类的案件,那件案子当时很出名,谁也不敢想像这伙人仅仅是打了个中华慈善会的莫须有名头,各地撒种子似地建工作站,无选择地邮寄蓦捐信函,居然骗到了有近一千万的赃款……因为作案手法的关系,这个案子到现在没有解密,不过我知道嫌疑人叫吴某,不会是您吧?”
  “呵呵……其实你已经知道是我,没错,就是我……”古清治没有惊讶,直接承认了,再帅朗,同样不觉得意外,只是莫名其妙地盯着看,古清治笑了笑,稍有尴尬,尔后有点落魄地说着:“骗子有一句诫言叫,千万别欺骗自己……我就是犯了一个这样的错误,明明知道这个雪球滚到一定程度必须收手,否则后患无穷,可偏偏没有收手;明明知道局势在失控,可还抱着侥幸心理……善泳者必溺于水,我善骗者,看来必遭其诳……不说这些,都过去十几年了,说说你,现在你呢,全盘都知道了,那,你也应该知道了,我们就是群毛骗,不是什么歹徒,没有危险,最起码没有你歹,敢砸门店,敢放炸药……”
  “那炸药不是放的,是天火,是你们的报应,嘿嘿……”帅朗幸灾乐祸地说道,貌似还真没有顾忌,就是嘛,都他妈不是好货色,我个痞子整你们一群骗子,自然不需要有什么愧疚心理了。
  “要真有报应,就没人敢干坏事了……来,以茶代酒,为咱们彼此了解干一杯。”古清治爽朗地道,帅朗也不矫情,笑着端着茶碗和老头碰了杯。
  很溶洽,跟哥们弟兄有话说开了那种溶洽,谁也不骗谁了,俩人倒挺谈得来,特别是帅朗心里还有句没有憋出来的话,那个案情在老爸收集的案例中见过,重新找出来细细斟酌过一遍,除了感叹欺诈手法的精巧之外,捎带着对面前这位始作俑者有几分同情……为什么同情呢?据老爸讲,这个带头的最后一毛钱没落着愣是给强判了,比冤大头还冤……不过现在看老家伙坐了十年还这么豁达,倒是忍不住要佩服了。
  “好了,我给你讲讲细节……”
  “等等,我还没答应呢。”
  “你迟早会答应的……”
  “老爷子,你太小看我的定力了,一百万我都没要你的,两碗茶梗泡的水就想忽悠住我?我今儿来,是想把话说开……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不是一路,而且呢,就即便你们让雷欣蕾去,我也没意见,如何?”
  “呵呵……你小子,有点言不由衷了啊……”
  帅朗表白了一番心迹,想将住老头,不料老头轻放着茶碗,摇摇头,没理会,僵持了一下下,似乎还差那么薄薄的一层窗纸,是价格?是怀疑?还是其他什么未结的心结?
  “小帅,你想绕弯子,没问题,我老人家闲得就剩下时间了……呵呵……”古清治笑笑,摸着口袋,找着烟,给帅朗撒了支,两杆枪一点,就听得老头笑着道:“先前一百万的报酬请不动你,是因为你不明就里,怕未知的危险,可现在呢,这个后顾之忧已经没有了……我不否认你对那个女人还是有几分同情的,可即便没有那个女人,你还是会到拍卖现场或者通过其他途径了解拍卖会的情况的……欲望是主宰思想的源动力,你的欲望呢,在好奇上……那,就是这样,既没有什么很大危险,又有几分同情和怜悯,再加上你强烈的好奇,所以我判断你会来的……反正你要去了解,搂草打兔子,顺手牵羊,不是你常干的事嘛,很难么?”
  “你倒比我还了解我啊……”帅朗想了想,貌似还真有这么几分复杂在内,可不料古清治能捋这么清,想了想,干脆问道:“这次你准备骗谁吧?”
  “骗自己。”古清治道。
  “骗自己?”帅朗愣了,出乎好奇的预料了。
  “对,骗自己。你已经猜出来了,那四样东西都是我的,我给你准备了五百五十万,让你潇洒一把,把我的东西再全部买回来……怎么样?这么一掷万金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很有利于增加你的自信心,说不定你会引起现场无数名媛贵妇的瞩目,成就一段佳话也未必不可能啊。”古清治玩笑似地忽悠出来了,听得帅朗耷拉着嘴唇,半晌没回过神来。
  千算万算,这一着漏算,可没想到老头让自己去花钱去了,但转念一想,这要拍回来,等于要支付拍卖行佣金,再加上给自己的报酬,等于个巨赔钱的买卖。
  这老头像失心疯了吗?帅朗问自己……不像,绝对不像,认为他失心疯的人才疯了呢。
  “逗我玩吧?你要说比尔盖次钱多人傻到这程度我相信,你像么?”帅朗挠着鼻子一侧,诧异地打量着古清治。那是个拿不定主意的动作了,古清治笑了笑:“不信试试啊,明天进拍卖行之前,钱就到你名下……”
  “不对呀?这猫腻怎么玩的的?”帅朗愣了愣,一时没明白过来。
  “所以嘛,年轻人你得好学……我教你个炒作的方法,比如我有一件古玩,他一毛钱都不值,不过据很多专家、学者考证,他值很多钱……于是就拍卖,咦,还真拍了一百万……过了若干时间,持有人又拿出来拍卖,咦,又被人买走了,价格涨到二百万了……又过了若干时间,又拍卖了,价格涨到二百八十万了,又换了持有人了……这么拍过来拍过去,很多人知道这是一个无价之宝,市场价已经到五百万了,还要涨……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古清治出了难题。
  “哦……左右手来回换。”帅朗瞬间想明白了:“其实是你一直在拍卖,也是你一直在买,你只花了点佣金,就把价格全炒上去了……到了一定时候,万一碰着个头脑发昏的,没准真敢五百万拍回去收藏了,对吧?就跟房地产开发商样,明明房价虚高,他们自己卖自己买,一来二去,房价是天天涨……旁观的谁憋不住掏钱,就坑谁,对吧?”
  “孺子可教也。”古清治抚掌大乐了。
  “嘿,这人坑得,那你还不是骗人吗?”帅朗不乐意了。
  “是啊,是我骗人,你就是个托……”古清治笑道,斥着帅朗:“刚才都说了,人的自然属性服从于人的社会属性,不骗你都生活不下去,就拿你说吧?成本十块钱的东西,你卖八十,你坑得人还少吗?五龙村老百姓手里的钱你都坑一把,我想来想去,不觉得你是个什么好东西呀?”
  帅朗笑了,嘿嘿哈哈没心没肺地笑了,那几招瞒得住别人,可瞒不住面前这位专业人士,边笑边揣度着此时的真假,不过揣度了几遍,还是觉得有疑问,不相信地问,不料没问,古清治童心大起地凑上来吓了帅朗一跳,老头睁着无辜的大眼问:“信不过我?”
  “你自称都是骗子,可能信得过吗?”帅朗道。
  “那好,你说疑点……那儿有问题,满足你的好奇心。”老头一正身子,很坦诚地道。
  “第一个问题,干嘛非找我,这事太容易了,太容易的事,一般都有问题……”帅朗拍拍茶盘,凭直觉说着。
  “别忘了,庄家的钱可都在你手里,这里面出了差池那可是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了,很简单,别人我信不过,你这个人虽然坑蒙拐骗吧,不过信誉和义气还是蛮有点的,我想你连送的钱都未必要,更不可能黑我的钱了……还有,竞拍要把握很好的时机,不能让流拍了,可也更不能让人看出来这是作戏,我明告诉你,就那什么雷欣蕾倒贴我钱,我都未必敢用这样的人……你就不同了,你这眼力劲,我不佩服都不行……”古清治找了一堆站得住的理由,看着帅朗,眼神在松动,有点被说服了,特别是有义气有信誉那句,高帽戴得蛮舒服。
  “第二个问题,你这东西都是真的假的?”帅朗问,很关心这一问题。
  “真假无所谓,反正是咱的东西,咱们再掏钱买回来,我愿意赔钱谁管得着,对吧?我坑别人你不乐意,那我坑自己,你总愿意看到吧,没事,你可了劲坑我,让我赔得佣金越多越好……呵呵。”古清治促狭似地笑着,回避了真假的问题,不过帅朗估计应该是真真假假,既不会全真,也不会全假。
  “这个不问了,问你也不说……那还有点问题,你这几样就都坑出去能挣多少?我看有些东西是第一次露面,既然第一次露面,第一轮竞拍,你就付我一百万佣金,这天上掉的馅饼,是不是大了点?”帅朗撇着嘴问,有些事是事有反常必为妖,而现在遇到就是。
  “上次说的价格是这些东西盈利以后的价格,你要入伙呢,那就得等段时间才能变现了……看你这样,我估计咱们走不到一路上,还是一次性解决得好,不过,我也不准备给你钱。”古清治道。
  “咝……”帅朗一倒吸凉气,有点上火,拍着茶盘指着道:“耶,你给钱我都未必干,不给报酬想让我白干?你咋这么会算计呢?”
  一上火,古清治笑了,没错,是那份知道没危险后的自私在作祟,总得物有所值。一笑摆手安抚着道:“年轻人,听我说完……虽然不给你钱,可有其他报酬……”
  说话着,从茶几下掏了份协议,却是景区那两个门店,一看这玩意帅朗知道什么意思了,歪着嘴笑了笑,吴奇刚的门店早被搅和的转让不出去了,弃子要被老头当棋子下了,果不其然,老头一递:“给你,那一年的租金二十一万七,还有十个月,你正缺铺面,怎么样?”
  “就这些?你就不给我,你自己也经营不成……”帅朗无赖劲上来了,诈唬了句。
  “小帅,这第一轮竞买,纯属炒作,将来能不能赚钱还是另一说,你就当个托,至于坐地起价么?当然,你要入了伙,另当别论了……说不定我的资产全部交给你打理,别小看我老头蹲了十年大狱,在外面扑腾十年的人都没我积下的多……”
  古清治轻飘飘扔了个橄榄枝,似乎在试探,觉得今天谈话挺好,没准俩个人真携得起手来,倒是不怕帅朗出价高,一直刻意压低价格的原因是怕价高把人吓跑,好容易才把所以戒备放下了,不料帅朗听着,却是呵呵哈哈地笑了,笑了半天,摇头晃脑,就是不给定论。
  笑了很久,蓦地脸色一整,不笑了,古清治看得真切,说了句:“看来,你心里有谱,说说吧,告诉我你的心理价位。”
  “我的心理价位不高,和被工商查没的货款等值……”帅朗给了句很意外的话,接着道:“大爷,您说得没错,我今儿还真不是单纯为这个女人来的,进门时候我就想着,真撕破脸皮怎么跟你们干一场呢,说实话,我知道你们的底细我还真不怕,正琢磨着怎么从吴奇刚手里把我们这笔损失榨回来呢,不过没想到您这么客气,我还真拉不下脸来……那成,咱们各退一步,和气生财,你有一拔人,我也有一拔人,真闹下去好像也不是回事……”
  “好,我懂了……门店加上你的损失,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如何?”古清治伸着手,要来个友好握手。
  “没必要,我说过了咱们不是一路人,不过我也不想惹仇人。”帅朗没握手,站起身来,很客气地说着:“这样吧,门店我不要你的,不过损失我不能不要,赔了多少你们补多少……你这个事吗,那好,陪你玩玩,不过我给赔得多了,你可别肉疼啊,再有,我不拿你什么报酬,所以我对你没什么责任,万一有事去不了了,万一流拍了,万一拍得高了,万一拍回东西来丢了什么的,你不能怨我啊……不是就演戏吗?我给你客串个脑残的有钱主没问题,出了问题就不是我的问题了啊……”
  帅朗幸灾乐祸地说着,几乎把可能的万一都说遍了。这才是最后的态度,古清治有点叹服,到最后都没有完全把帅朗的戒心除尽,今天能来恐怕是为那二十几万被罚没的货物来的,确有私心,却不是想像中的那种私心,而摊牌到最后,貌似对古清治一点优势也没有,不但不保证能去、而且不保证拍得合适,或者更不保证拍回来的物品安全……帅朗得意地看着古清治,像自己这么开价,谁要答应,那脑残的恐怕就不是自己了。
  却不料还真遇上个不正常的,古清治笑了笑,又伸出手来了,捎带着说了句:“成交……五百多万竞款交你手里,那二十几万欠不下你的,我相信你的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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