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校对)第5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5/273

  王雪娜浅笑着示意了一下手上还未吃完的冰激凌,虽是婉拒,不过让人一点反感也没有,帅朗点点头:“嗯,没问题,那我等你啊……”
  这当会儿,暖洋洋的阳光下,空阔的大街上,离开了那个嘈杂的环境,反而让帅朗觉得无法施展了,俩人都有点讷言,毕竟刚刚相识,彼此间相知太少,只是无关痛痒地问了几句学校里的事,还没说几句,那不长眼的公共汽车倒哗哗开来了,帅朗不迭地送王雪娜上车,人进了车里,在车窗上看着小学妹很欣悦地招手再见,最后定格的影像还是一份清纯、矜持和灿烂的笑容。
  人走了,阳光晒着傻傻的帅朗,招着手僵在空中,目视着公共汽车在中州大道上越行越远,半晌才从那个笑容中清醒过来,舌头舔得嘴唇啧啧有声。他摸出手机看着那个号码,回忆着这位小学妹的一颦一笑,实在有点置疑,就自己对女人胸大臀肥的审美眼光,怎么就会被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学妹吸引住了呢?
  大辫子、小痘痘,楚楚可怜的单薄身子和青涩的甜笑,让走了几步的帅朗又停下脚步,歪头侧脑,几分白痴相,拇指都伸进嘴里咬上了,轻咬了半天估计在回味今儿的邂逅……咦?这很像初恋那种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感觉呀!
  “对,就是这感觉,看着人比嚼根老冰棍还清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主儿?她会不会约我呢,要主动约我,那没准儿有戏……要不约的话,我主动约她,她会不会出来呢?”
  帅朗的眼睛一亮,终于找到自己发花痴的根源所在,瞬间又想了几个开展泡妞下一步工作的可能性,不过马上又多了几个问题,毕竟自己属于缺才加缺财,长相不太帅的劳苦大众一类,想正正经经泡个妞还是蛮有难度的。一想一难,顾不上咬手指发花痴了,摸了摸腮帮,难;又拍拍腿,还是难;……一拍到这儿,拍到了随身的包上,更难的事来了,什么呢?就见帅朗一掀包摸到了厚厚的一摞简历,一下子从绮念掉回现实里了。他立马撒丫子往人才市场里跑,边跑边骂自己:
  “娘的,光顾想妞了,却把自己的正事给忘了……咱这一大半简历还没投出去呢,再找不着事干得吃老本了……”
第二章
设好的“局”等你跳
  当帅朗的身影再一次消失在人才市场的人堆里时,马路对面,公交候车亭不远处,一位中年男子看着他的身影笑了笑,摇了摇头,向着反方向踱过马路,走到路对面停车的地方,开了一辆别克车的门,坐到驾驶位置上,把手里的一份简历递到车后,有人接下了,就听这中年人笑着问道:
  “师爸,您怎么会对这小子感兴趣?”
  车后座上坐着一位老人,如果帅朗见到恐怕会大跌眼镜,这位正是公园里遇到的卦仙。而此时卦仙古清治的手里拿着的正是帅朗的简历,他饶有兴致地翻阅着,对前座男子的话不置可否,笑了笑,不答反问道:“怎么,黄晓,你跟了几个小时,没发现什么特异之处?”
  “没有啊,整个一雏儿,就这地方,都是漂在中州混饭的主儿,能有什么特异的。”叫黄晓的那位回过头来,是位留着胡髭的爷们,窄额高颧尖下巴,细看还有点兔唇。他回头见古清治慎重地看着简历,倒更诧异了,笑道:“师爸,您不会想收个关门弟子吧?”
  “呵呵……那有什么不可以,咱们这行的门槛是最低的……咦?条件不错嘛,黄晓你看,这孩子是优秀学生干部、优秀共青团员,嗯?居然还是十佳大学生?”古清治扬扬眉头,黑白相间的眉毛挑了挑,很意外。不过黄晓笑了,说道:“师爸,您可落伍了,这东西可信不得,一多半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现在不比咱们当年了,以前假货偶尔能见到,现在只有假货才是真的,只有骗人的才是真话,就这儿的大学生,随便抓几份简历出来,都能把自己吹到天上去,其实,真把他们都扔大街上,他们连填饱肚子的本事都没有……”
  “呵呵,黄晓,凡事可不能一概而论,这次我估计你走眼了,他可不是找不着食的主儿。”
  古清治笑了笑,眼前又浮现出大清早见到帅朗的情形,这个小伙子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如此深刻,绝对不像个落魄的失业青年。他专程把黄晓叫来,找到人才市场,淘到了这份简历。收起简历,黄晓明显对于师爸的判断不以为然,摇了摇头,笑了笑,发动车,古清治想起一茬儿来,随意问着:“黄晓,这简历,你怎么拿到手的?他没发现吧?”
  “摸的呗……他只顾跟小姑娘扯淡,根本没发现包里简历少了一份……我后来看看,估计都不用摸他的包,招聘单位也挑人呢,合适的他们留下简历,不合适的他们都懒得带回去,直接就在人才市场扔了,要不是时间紧张,咱们等下了班找清洁工要都成……”黄晓说道,倒着车上了路面,这话引得后座的师爸古清治爽朗地笑了笑,没有做什么评价。
  车子汇进了马路的车流之中,离开了人才市场。
  那位姓帅的人才,依然在人才市场的挤攘人群里递送着简历,就像这里求职的大多数人一样,心里都知道自己递出去的几页纸归宿很可能是废纸篓,可依然别无选择地在这里挤搡、争抢,递那份注水的简历……
  有一个文学巨匠写过一句经典的话:一棵是枣树,还有一棵也是枣树。
  这正是在描述帅朗的生活,比如:帅朗去年是单身、今年也是单身;再比如:帅朗上周在失业中、本周也在失业中;还比如:帅朗昨天中午吃的盒饭、今天中午吃的也是盒饭……诸如此类的语句能形容出很多来,不是非要用这句话形容,实在是生活就是这句话的重复,说来说去都是乏善可陈。这也从一个侧面旁证了为什么“给力”能成为一个流行词,原因也是显而易见的,现实无力感太强,活得没劲呗。
  其实帅朗的生活原本不是这样的,假如倒退三年、五年甚至时间倒退更久一点,他的生活都不至于这么乏味……如果可以用假如来重新设计过去的生活,或许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先是上初中那年父母离了婚,假如那年父母没离婚,假如父亲不是个铁路乘警,难得着家,没准儿自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不过初中时像他这样寄宿的学生不少,似乎把自己后来没出息归咎于此也说不通,不提也罢。
  假如十年前,也就是初中毕业那年,如果当时考个重点高中,没准儿生活会有所改变,不知道是天资实在欠缺还是努力不够,总之勉强上了个郊区十七中,这所中学像他本人一样,属于不入流的。
  上就上了吧,那学校也不是就没有好学生,不过又是事与愿违,郊区十七中靠近铁路西区,学校一多半都是铁路子弟,这帮铁路子弟一扎堆,比扒火车吃铁路的游击队还野,拜把子拉帮结派,打架旷课抽烟喝酒,结伴到铁路工区偷废铁废钢换钱,不该学的都学会了,偏偏该学的语外数理化啥都没学会,要不是当乘警的老爸把他送回信阳老家,多补习了一年,又每年多交了几万块学费上了中大扩招的三本,没准儿这辈子他的教育程度一栏到高中就终止了。
  少年时代留下的记忆很简单,不是和谁打架,就是回家被老爸打了,但生活绝对不像现在这么乏味。
  从郊区到城区,从中学到大学,生活为这个曾经的问题少年翻开了全新的一页,假如在上大学时发奋图强也不耽误,这所学校虽然不怎么地,不过也不缺考公考研考托福出国的,可事实又一次证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老话。他在大学里安生了一年,第二年就发生了震惊全校的群殴事件,起因是餐厅里打饭的学生之间发生了口角,体育系某男扣了中文系某男一饭盆,据说俩人同时追一个妞本就有旧怨。中文系某男气不过,带着同宿舍一群才子上体育系宿舍说理,文学才子遇上体育苗子,那结果和秀才遇上兵没啥两样,中文系这群才子直接被体育系那帮五大三粗的大汉连踢带拽赶了出来。后来据传说是当时旁观的帅朗上前劝阻了几句,因为当时他读的文秘专业也属于中文系,好歹替同系的哥们儿说了几句话,总不能这么有辱斯文吧?
  不劝还好,体育系那帮头脑简单只认实力,压根儿没把这小个子放在眼里,说话间耳光就上来了。帅朗也算劣等生中出类拔萃的了,岂能受此侮辱,直接和人干上了,结果没啥悬念,和很多见义勇为、寡不敌众的哥们儿一样,帅朗被体育系几位摁着胖揍了一顿。
  原本学生之间打架拳脚冲突,大不了被学校保卫处痛斥一顿,记个处分赔俩医药费,要是有点家庭背景的甚至连处分都不用背,体育系里不少特招生对此根本不惧,连打架后起码的安抚工作都没做,根本没当回事。
  接下来的发展就出乎意料了,谁也没想到,其貌不扬的帅朗是个仇不过夜的野性子,不到两个小时,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召集了三十多个大小伙,有一半还穿着铁路工装,连大门都不走,趁午休时间,翻围墙进学校直打进宿舍,把体育系那届二十几个男生从宿舍撵到操场,满学校里打得鸡飞狗跳,连校保卫处都没拦得住。至于体育系那位带头的,最后是在厕所里被人发现的,被人套着麻袋痛殴了一顿,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最终连谁动的手都没说清楚。那帮打人的最后一哄而散,保卫处吓唬学生还成,这事根本没治,人走了第二天才开始查……这一架打得不大不小,又是两方都有错,学校顾虑名声虽然没有捅出来,可事后还是深究了几个罪魁祸首,帅朗自然首当其冲,虽然他死活不承认纠集社会青年,可谁都知道这货是肇事的头儿,亏得他老爸凭着警察的身份多方斡旋,才顶了留校察看的处分没被开回家去。
  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帅朗出名了,名声直压校花,风头直盖校草,飞扬跋扈的体育系被集体干得满地找牙,那事真叫爽,直接成为宿舍夜话的主要内容。不过负面作用也不小,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名的帅朗被人打听得越多,以前有过的糗事露出来的就越多,能招来这么多社会闲杂人员、而且高中就蹲过派出所,再加上他父亲就是警察,种种看似矛盾不可解释的事,想当然地给听者更多的联想。联想的结果是,帅朗被周围那些官二代、富二代、穷二代归到了不属于任何范畴的新类别里:黑二代。
  其实没那么严重,不过就是当年和帅朗一起偷铁摸钢换零花钱的铁路子弟,要论群殴,比这么一帮子再专业的还真不好找。
  出名快,名臭更快,大学群体里自私、狭隘、拜金、虚荣、浮夸、剽窃什么都可以接受,但恐怕接受不了这么一个另类,不但当面能打而且会背后阴人的角色。毕竟靠拳头赢得尊敬已经过时了,而且是大家都不怎么具备的。
  假如在这个时候,帅朗知耻而后勇也不迟,老爸对他的要求并不高,安安生生毕了业,再花点钱安排个工作,成个家,这辈子当爸的任务就完成了……可谁知被拔苗助长硬塞进大学的帅朗,最终还是成不了材,后来倒没再变坏,可也没变好,大四快毕业,人品集中爆发了,挂下的四五科死活过不去,学分不够,最终连毕业证也没拿到手……后来虽然拿到了,不过比正常毕业已经足足晚了两年。
  假如那年和普通人正常毕业,或许生活又是另一个样子,可偏偏没有拿到,这事让帅朗平生第一次感到为难,找不找工作倒没想过,不过肯定给老爸交代不了。如果打打闹闹让老爸勉强还可以忍受的话,这一次连毕业都毕不了恐怕要让老爸彻底绝望了。那年回到家门口,帅朗第一次有了很羞愧的感觉,当警察的父亲教育方式很简单,皮鞋踹、皮带抽、上火了铐子直接把儿子铐暖气管上不给吃饭,差不多就是对付嫌疑人的那一套。因为过度羞愧,那天帅朗倒希望老爸再揍自己一顿,狠狠揍也行,心里或许存着万一之想,揍完了老爸肯定还得再托关系走后门,花点钱把毕业证给弄回来……不过那天好像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连发火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很冷地堵在门口撂了句:你回来干什么?你还有脸回来呀?我养了你二十几年了,还等着我给你养老送终呀?
  原本父子关系就不怎么好,老爸看儿子不顺眼,儿子看已经续弦有了后妈的家更不顺眼,帅朗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
  不是气走了,是实在没脸再进家门。
  帅朗被父亲拒之门外的当天,做出了只身入江湖、自己讨活路的决定。谁知江湖风浪大,他这个无长相、无经验、无学历的三无人员初入江湖就连吃闭门羹,更惨的是,接二连三地被人坑骗,不是一头扎进黑公司,就是干了活找不到给钱的人,最惨的一次被中介骗得身无分文,连着饿了三天三夜。在江湖这个大染缸里沉浮多年,帅朗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要想在江湖上混得风生水起,就要出人头地,成为高人……
  伴随着这个决定,还有必要条件:不给证拉倒,我自己办去。
  人逼得没法、撑着胆大,帅朗还真就花一百五十块办了假证,抹着脸战战兢兢地来人才市场忽悠了,北大清华的倒也能办,不过就怕自己长得不像那块材料,徒增别人怀疑。当然,那些有牌有名、正经八百的大公司大企业,帅朗根本不敢去,生怕露馅,专找不怎么看重文凭的推销员、司机、业务员之类的工作干。
  事实证明,有时候假货就是比真货好使,真毕业的同学多数还没工作,持假证的帅朗倒先上班了。第一份工作是在超市当配货员,揣着个假证的帅朗因为心虚,所以干活也老实,反而很受老板赏识。干了仨月,帅朗嫌工资太低辞职时,那老板依依不舍、盛情挽留,不过光挽留不加工资,最终帅朗还是辞了……后来他卖报卖药、卖保险发广告,要不就搞搞其他推销促销,干的活不少,越干越轻车熟路了,除了春季不太好找事干,其他季节都很忙,夏天给各品牌的饮料代理商销货,销得越多挣得越多;一入秋各中小学一开学,又和当年高中没毕业就投身印刷事业的哥们儿结伴往郊区、县区和乡镇学校贩教辅资料;冬季年前更不用说了,根本不用发愁没活干,商城、卖场、批发城哪里都旺销,只要你愿意被剥削,胳膊腿全乎就有人雇你。
  不知道算不算知耻而后勇,不过饿肚子的教育还是管用的,最起码这两年没见帅朗打架闹事,最起码帅朗硬着头皮又回了学校参加了若干次补考,考试不用说肯定考不好,不过越来越显圆滑的帅朗好歹能拉好关系了,每每考前就厚着脸皮请代课老师吃饭唱歌。帅朗赔了无数笑脸加上不少打工挣的血汗钱,熬了两年终于还是拿到毕业证了,终于不用再揣着假证胆战心惊地来人才市场找工作了。
  证是去年十一月份拿到的,此时毕业证就在帅朗的手上,凸凹有致的钢印,很柔滑的质感,摸着确实比假证踏实。只不过帅朗此时心里有点不太踏实了,一下午都晃悠在人才市场,在送完简历,出了人才市场门厅时,帅朗又一次把毕业证拿了出来,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这是他第一次拿着货真价实的毕业证来求职,不过感觉并不是太好,不知道是就业形势确实严峻,还是个人发展和文秘专业严重不符的原因,下午应聘的几个展台,一看他的专业直接拒收,帅朗好不郁闷,郁闷之后又觉得有点尴尬。
  好像和两年前还是一样,同样证明了一件事,真货就是没假货好使。
  不过好歹是真的,是辛辛苦苦拿到手的,帅朗小心翼翼把证收回到单肩包里,自嘲地笑了笑,暗想赶明儿真的假的一起上,到开发区人才市场撞运气去……
  收拾妥当,帅朗抬头看了一眼两年前就开始在这里混的人才市场,已经下午五点快打烊了,求职者陆陆续续离场,求职大厅里已经不像上午那么挤了,门厅两侧长长的台阶上四散坐着男男女女,翻阅着人才市场发的求职指南。很多人都像帅朗这样,早上就来,一直磨蹭到下午关门,中午靠盒饭打发。如果仔细看看,陆续离开的绝大多数的人表情依然和来时没有什么变化,或叹气、或摇头、或茫然、或撇嘴、或小声咒骂着,骂什么呢?估计大多数在骂那些招聘单位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居然用那么倨傲的态度对待天之骄子。
  帅朗没有多做停留,直出人才市场进了中州大道,趁着傍晚时分溜达着往回走,边想着今天自己投了几十份简历,会不会带来点惊喜和机会,他觉得可能性还是有的。自己选的一类是推销员,这活底薪低,要求高,一般新人未必敢去,而对于混油了的帅朗倒不是什么问题;另外两类一类是库管,一类是配货送货工种,这类工作薪水更低,人不太愿意去。帅朗倒不准备长期干,只想胡乱找个落脚的地方,熬上俩仨月,等到了夏季,成车皮和成集装箱的饮料开始涌入中州时,那些代理商还是要找他这样的熟手配货出货,毕竟帅朗那帮当年的同学接班招工照顾进铁路单位的不少,货运站上面熟有些事好办,到那时候好日子就来了。
  对了,好日子,今天就是个好日子。帅朗摸着上衣口袋里还塞着的硬硬钞票,不由得想起了早上的事。那年他从学校翻墙出来,晚上就睡在公园那张长椅上,今儿早上偶尔路过,触景生情进去坐了会儿,却不料凭空捡了个大便宜。口袋里装的钱还是次要的,关键是装到脑子的那位小学妹,想想今天自己很出色的表现,让帅朗又有了几分得意,他已经打定主意,隔上一天两天,瞅个时间,找个理由约出来,慢慢发展……想到这里,迈步走的帅朗摸摸包里的毕业证,要说这破证倒是起了点作用,最起码今儿是凭着校友的身份和小学妹套了近乎,还把电话套出来了,搁以前,帅朗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中大毕业的。
  帅朗边快步走着,脑子里闪过小学妹那大辫子、俏脸、小巧玲珑的倩影,边哼叽“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辫子粗又长”的歌儿,过了国美电器,过了环亚商城,过了中州国际酒店……当帅朗看到“老中州烩面馆”那几个泥金大字时,学妹在他脑海里留下的倩影暂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热腾腾的烩面、亮晶晶的肘花、洒着一层辣椒酱红的切牛肉,再配上二两白干,那才叫真美呢,比美女还美。
  “反正钱白来的,放开喽吃……”
  帅朗没多想,中午就吃了份盒饭,如今肚子里馋虫早上来了,他整了整衣领,大摇大摆进了面馆。
  离国际酒店不到百米的街道上这座老中州烩面馆,比国际酒店的年头要老多了,帅朗记得自己小时候,老爸带着他来这儿吃过,虽然不知道历史有多久,不过肯定比自己的年龄要老,几番装修之后却更显档次。迎宾迎进门,入眼是一百多平方米的大厅,上客超过一半了,特别是临窗的桌子,紧挨着落地玻璃窗,坐在那儿街景一览无余,边欣赏街景,边吃碗老烩面,眼睛领略现代气息,肚子享受传统美食,甭提多滋润了。
  面馆里生意着实不错,整个大厅氤氲着热气腾腾的香味,顿时把帅朗的馋虫勾上来了。进门就是吧台,是先收钱后就餐的,以备人多照顾不过来。帅朗在吧台点了一份大碗烩面,一份凉拌牛肉,加了一份凉拼,直接坐到了临窗的位置,啜着茶水。还没到生意最旺时间,上菜就快了,帅朗稍坐片刻,凉拌牛肉和凉拼就上来了,顺着纹理切得细细薄薄的牛肉片,上面洒着绿油油的香菜、青红相间的椒丝,盘底上一层酱红的汁漂着几颗大滴的油花,正是大快朵颐的最爱。帅朗抽了筷子,一筷直挟了四五片放在嘴里大嚼着,香味、辣味、酱味混合的爽口味道让帅朗频频点头,老店的味道永远那么正。他边嚼着,边流星赶月般地往嘴里扔着花生米、腐竹,就着二两装的白干,大碗的烩面上桌时,两盘菜已经下去了大半,再滋滋溜溜和着响声吃面,这吃相实在不怎么雅观。
  吃面,要的就是这感觉,爽!
  帅朗拭了把汗,正要低头,不料被斜对面三两米开外的一桌吸引住了,背对着自己的是两男,两男对面的一女……又是一个颇有看头的美女,长发披在肩头,半黑半黄,脸蛋很白,配着有点别扭,不过就别扭也是个漂亮妞。随意一眼扫过,帅朗差不多就能把这号女人定位到“被猪拱了的好白菜”一类。
  这个定位准不准暂且不说,反正帅朗属于和好白菜无缘的一类,所以每每看到美女都有这种恶意揣度,反正和咱无缘,怎么揣度都没心理压力不是?
  笑了笑,为自己某种暗藏的阴暗心理笑了,又挑了一筷子面正要放嘴里,不料才一瞥,又让帅朗愣了愣。斜对面那美女正从随身的包里抽出个信封似的东西,厚厚的一摞……不对,是银行发的那种钱袋,很厚,能装两三万那种。她一拿一捻,目光似乎扫了傻愣着的帅朗一眼,不过没在意,把厚厚的钱袋放到了对面两位男子的面前,笑了笑。两位背对帅朗的男子像在验钞一般仔细地看了片刻,放到了桌子中间,看样子是确认了。女人看似很不在意的样子,随手收到了小坤包里,似乎嫌桌面狭小,或者根本没在意这么点钱,又随手挂到了背后的椅角上。她一伸手,伸出一个漂亮的兰花指,说了句什么话,好像在向两位男子要什么东西。
  妈的,真有钱……倒外汇的。
  帅朗看看穿着入时的女人和两位西装男,心里暗道了一句,就像看到所有有钱的主儿时那种稍带点酸意妒味的腹诽。这里距离国际大酒店不远,从酒店门口一直到这儿,只要是扎堆的三五个人,碰到看着像目标的人,上来搭讪就是句:嗨,哥们儿,换外汇不?不管你外汇换人民币还是人民币换外汇,这些人都接生意,低进高出赚个差价混生活。据说老把式混得蛮不错,中州靠这生活混饭吃的人不少,不过普通人不是急需一般不敢和这些人打交道,都知道这里是个半换半骗的黑市。
  摸爬滚打了若干年的帅朗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眼光,没错,是换外汇的,把这儿当交易场所了。那两位男子中的一位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摞颜色发暗的钞票,眼尖的帅朗立刻认出来了,是美元,票面比人民币小,一摞互叠着,交易的量不小。
  帅朗擦了擦嘴,只当没瞧见,保持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以前他心直口快,吃了无数次亏之后学乖了,惹一事不如省一事。
  于是帅朗继续低下头,只当没看见,挟着花生米往嘴里扔。
  只不过有时候你不惹事,事好像就偏偏来惹你……
  两位男子掏出来钱,验过后接下来就是互换成交……却不料兑换的美元还没有递到女人手里,那女人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俩小钱似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上了帅朗。俩男人个头高那位讶色回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帅朗只当不知道,漫不经心地端着大碗咕嘟咽了口汤,直接无视。无视的原因是,那么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他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帅到令美女侧目的程度。
  不料,邪了,好像那美女还就被帅朗的破树临风吸引住眼光了,直勾勾地盯了片刻,似乎心有所系,脚一后挪,椅子哧嚓一响,人站起来了,似乎是看到什么比换外汇更重要的事,三两步噔噔直踱到帅朗的面前。帅朗一惊,往身后一看,咦?身后一位老头儿带着位小姑娘,好像不是美女的目标,再回过头来,他愣了,那美女就站在他面前,不但站在那儿,而且脸上欣喜万分、久别重逢的表情分外明显,跟着她的手就搭上了帅朗肩头,喜出望外地嗔怪了一句:
  “亲爱的……你怎么也在这儿?”
  “啊?呃……”
  帅朗吓了一跳,呃声又被汤重重噎了一下,直着脖子看着这位根本不认识的女人。他傻眼了,第一个念头涌上来:这女人我搞过吗?哥们儿虽然带着妞开过房,可没赖过账啊?
  美女,走近了才发现她是一等一的美女,除了发型,其他都入眼。穿着很主流,海拔很高,高到帅朗以仰视的姿势才能看到;很靓,自下往上看,悬中的鼻梁很突出,很有气质;脸很白,比碗里的老中州拉面还白……帅朗使劲定定心神,斜斜忒眼瞧着居高临下的美女,发现最大的感觉应该是很给力,不过给的是压力,那双峰像随时要倾倒一般对他形成了浓重的压抑感。
  没有,绝对没有……很肯定以及非常肯定没有,这种质量的妞自己没本事带去开房,就算有钱能办事,也不能把钱往那黑窟窿里扔不是?一经确定,帅朗正了正身子,看着欣喜地站到自己身前的女人,不假辞色,鼻子重重哼了一声,心里暗道,大爷虽然长得不怎么帅,也不能让人随便调戏啊……眼一瞪,手里筷子一扔,二杆子脾气要发作了,不料那美女小手一甩,顺势摸上了帅朗的脸蛋,跟着人腻歪上来,嘴里无比娇羞地嗔怪着:
  “讨厌……别跟人家生气啦……你知道你走了我多想你……”
  得,想生气的帅朗倒正好配合了人家的演出,和美女撒娇腻歪讨好的样子成了天作之合,好像就是生气拌嘴的一小对。由不得他思考,那妞的玉手一摸上来,帅朗浑身如遭电击,全身麻酥酥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是啊,哥什么时候被美女这么青睐过啦?原本准备生气的帅朗顿时变得百感交集,有这么样个美女天天搁跟前,撒娇、小鸟依人,那才叫生活。
  生活在继续,美女一撒娇一发嗲,别提有多像被薄幸男抛弃的怨女幽妇了,那只小手爱怜地摸过帅朗,看帅朗要说什么,她并着两指轻触着帅朗的嘴唇,两眼含情脉脉地盯着他,还真像再逢情郎,前情难了、娇羞无限的样子。帅朗要说什么来着……哦,没说,早忘了。
  不管帅朗有没搞过这美女,不过这时他已经被美女搞晕了。
  认错人了?有人长得和我一样帅?帅朗心思飞快地转着,不过马上否定了,绝对没有这种可能,胸大无脑也不能傻到这程度,连姓名都不问就大庭广众腻歪过来了?他正要澄清一句,不料就在那美女两指触在自己嘴唇上的工夫,帅朗眼睛余光瞧到兑外汇的俩男子齐齐朝自己看,那眼睛里的艳羡之色就别提了,不过让帅朗惊讶的却是俩男子身后,美女刚挂到椅角上的坤包,此时有一只手正伸向那坤包带子……
  贼!?有人偷这姑娘的东西?
  这还了得,这回帅朗无论如何要当这个英雄,博美人好感,不料他正要出声,发出来的声音成了…嗯?嗷……哦……眼睛随即看不见了。
  哦,是嘴被堵上了,被另一张嘴堵上了,叫接吻、叫湿吻、叫亲嘴都行,反正嘴被堵了。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5/273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