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校对)第5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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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吧,古大爷,您要就这两下,我还真看不上眼,这东西我上学的时候就看过,您给我这玩意儿,是想让我接你的班,当个骗子?”帅朗咧着嘴,那东西看也没看,直接扔回给古清治。宛如扑克牌大小的东西在古清治手里打了个转,一拉,是一封连体折页的古籍,蝌蚪大小的字正反两面,一拉随即又合上了,他在手里摩挲着出声问道:“那你知道这英耀为何意,为何叫英耀篇?”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知道这是江相派当年的秘本,我听父亲说,建国前南有江相、北有一贯道,都是骗子帮,特别是江相派很神秘,里面出来的都是神骗高手……古大爷,我终于知道你的准确来历,敢情是江相派的遗老?不应该呀,要那样,您起码得八九十岁啦?”
  帅朗取笑道,上上下下打量着古清治,他面色红润,虽然稍有皱纹,可并不深,不看头发和眉毛,差不多就是五十开外的样子……帅朗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怎么不对劲呢?老头今天穿的是件丝制的花衬衫,旧式对襟口,难得地穿了双深红色的皮鞋,配条黑色丝裤,怎么看着有点别扭……对了,头发,头发黑多白少,看着年纪小了不少,顶多五十开外,而且显得雍容大气,就像那号人老钱多没地方花的老头。
  “咦?不对呀,古老头,你没讨我便宜吧?你到底多大了?”帅朗看了半晌,说了句让古清治难堪的话,此时才从惊讶中省过来了,他笑了笑,没回答年龄,却说道:“看你也是道听途说,所谓英耀,‘英’指家底、‘耀’指知悉,合在一起是指以高明的手法探知问卜者的家底,对症下药。”
  “还是骗术,再装神弄鬼也是骗人,我以为你有什么稀罕玩意儿呢。”帅朗站着没动,不过大失所望了,神骗不是指骗术超人的骗子,而是指以封建迷信施术的骗子,传说江相派就是靠这个混饭吃的,对于这套东西,帅朗明显缺乏兴趣,一想到此处,笑了笑推辞道:“对不起啊,大爷,您要想教我骗人,那就算了,这东西还用你教呀,我爸就研究这个的。”
  “不是为了骗人才去研究骗术的,我教你骗什么人呀?难道你父亲研究《英耀篇》也是为了骗人?”古清治反问道。
  “那倒不是。”帅朗摇摇头。
  “拿着……我相信你就算看过也是残本,《英耀篇》全文369个字,字字珠玑,我问你,急打慢千、轻敲响卖,知道什么意思吗?十千九响,十隆十成,知道什么意思吗?先千后隆,无往不利,知道什么意思吗?能悟通这些东西,对于你的察言观色、识人善变都有很大帮助,知道天下眼光最好的是谁吗?是骗子,他们有在人群中迅速锁定目标的能力,更有不知不觉把你兜里的钱骗走的本事……想眼光犀利,你首先就得超过骗子。”古清治说,看把帅朗问住了,把《英耀篇》接在手里了,这才转身而走。
  “真是,有必要么?”帅朗暗道了一句,看这小本子做工蛮不赖,揣进兜里,几步追上老头,边走边问:“喂喂,大爷,你叫我就干这个?不是说好什么改变来着,准备怎么开始呢,总不能在这儿闲逛吧?”
  “已经开始了。”古清治道。
  “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
  “刚才在公园里呀,你连那么简单的判断都没看出来,怎么教你高深的?”
  “啊?那也算呀?”
  “其实骗局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只是你不觉察而已。对了,告诉我,你对骗了解多少?”
  古清治稍稍停步,又负手前行,这一问,把帅朗又问住了,这天天坑蒙拐骗吧,真要给下个定义还是蛮难的,就像天天目睹这些街道楼市一样,似乎觉得这东西就那样,可就什么样呢,具体却说不清了,想了半天才组织着语言道:“还不就那几样,跑单干的、仙人跳的、放白鸽的,再不拎包的、兑假钞的、卖假货的……反正就那几样……”
  “错了,不是这样定义的……自古以来骗术高明机巧,纷杂多端,最早的记载可以追溯到先秦典籍中,如果要具体分一下类,可以按手法分:串骗、色骗、诈骗、拐骗、诱骗、奸骗、装骗、法骗、货骗、文骗、彩骗……比如你说的仙人跳,就是色骗的典型例子,串骗、拐骗、诈骗、色骗是到现在仍然惯用的伎俩,哪一个骗局也不是单纯的一种手法,往往是多种手法并用的……”
  “我靠,好博大精深噢。”听老头快速罗列了一堆,帅朗吐着舌头,大赞了一句,笑着看着古清治,那戏谑的目光像在反问着,丫的,还说你不是个骗子,这么精通。
  “不要觉得这东西没用。”古清治道,看帅朗孰无正色,笑着回头反问了一句:“你父亲都不算入行,不过学了点皮毛,在省公安厅都挂号了,成反骗专家了,我相信要是你父亲的话,他会不惜重金买走我给你那本《英耀篇》,至于这番谈话,恐怕他是求之不得……还想听吗?不想就算了。”
  “说说……说,说得挺牛的,咱不当骗子,将来当个反骗专家也行呀……”帅朗笑道。听老头这么解释,倒是对这么解释骗蛮有兴趣的。
  古清治笑了,侃侃教道:“天下骗术虽然纷杂,但无论如何变幻莫测,就其本质而言,脱不出四个范畴。第一是以假充真,通过造假,争取主动,这个好理解,现在有些假货充市,挤完了民族品牌,再挤世界品牌,已经成了山寨文化潮流了,比如你卖盗版,就属于这一类……第二种是以真充假,以是充非。简单一点,仙人跳、比如戳包、放白鸽的,色骗男女双方实施过程中,这个过程都是真的,比如给你女人、比如让你为所欲为一番,直到最后一刻才现出真面目来,不是卷走你值钱的东西,就是逼着你掏钱……第三种是以假乱假,通过不断地变换假戏手法,最终达到目的,还是给你个简单例子,比如现在非法集资,空手套白狼的把戏,一切都是假的,今天给你个投资建议,明天给你个赚钱项目,后天来个上市宣传,全是假的,操纵者手里根本就是一无所有……”
  “第四种是以真乱真,示人以真,以求乱真,职业骗子经常用这一手,典型的有公司之间的货骗,这种事现在中州还有,比如外地来了采购商,被供货商带着看厂房、看仓库、看存货,都是真的,可等你付了预付款或者再笨点付了货款,好,一夜之间就全消失了。或者翻过来,也有采购的骗供货的,找一家信誉稍好的公司,大大方方很慷慨地付了预付款,然后货一走,余款就没音了,骗到什么程度,能骗多少,就在于骗子的底线有多高了……”
  说了半天,帅朗很罕见地一句话也没插,古清治介绍完这四类,回头再看帅朗脸上显现出狐疑、愕然、诧异的表情,古清治沉声问道:“很反感?”
  “不是不是……”帅朗摇摇头,用很异样的口吻问着:“大爷,您骗了多少年?”
  “什么意思?”古清治微微不悦道。
  “我是说,这都上升到严谨的理论高度了,那得多少实践支撑您这理论水平呀?这说得也忒好了,以假乱真、以真乱假、以真乱真、以假乱假……成大师水平了。”帅朗颇有几分钦佩之意,要纯粹讲理论水平,感觉古清治比自己父亲高不止一个层次。
  “不是我的理论水平高,而是历史就是一部骗史,你信不?”古清治停下来,促狭地问帅朗,帅朗可不料来了这么一句,有点哭笑不得地靠着街边的垃圾桶笑道:“我看出来了,你今天是非把我说愚了,历史怎么成了骗史?”
  “呵呵……我问你,历史上说魏文帝曹丕出生时,车盖状的青云在他头上笼罩终日,是不是骗人?”
  “咦,这……”
  “历史上说唐太宗李世民出生时,两条小龙在门外玩耍,你说真的假的?”
  “……”帅朗翻白眼了。
  “汉高宗刘邦,传说是他妈碰上蛟龙,然后就怀上他了,真的假的?人和蛟龙也能来那玩意儿?”
  帅朗一听,咧开嘴乐了,这肯定是扯淡。不是古老头扯淡,而是史书在扯淡。
  “辽太宗耶律德光,出生时黑云覆帐、火光伴着雷声;宋太祖出生时异香龙庭;隋文帝杨坚出生时手心就写了个王字;还有南齐高帝萧道成出生时遍体麟纹……其实一直就是欺骗老百姓,哪个朝代有过例外?骗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现象,从古至今一直被传承下来了。”古清治宛如顽童般和帅朗开着玩笑,一说到文化,帅朗早笑得掉下巴了,指着老头道:“古大爷,我看您就像文化大师。”
  古清治前面走着,帅朗一会儿吸吸凉气、一会儿舔舔嘴唇,这丫半懂不懂的话,倒是多少有点道理。就像现在迫不得已生活在骗局中一样,有意无意地扮演着骗和被骗的角色,也许很多人都不认为自己在骗人,只不过大家都这么干,都习以为常了,比如电脑装的软件,有免费的谁花那几千块买正版的;比如推销的书,有三折的谁愿意买八折的;卖者逐利、买者图便宜,谁还当回事?
  当然,就算帅朗觉得古清治说得不对,人家是引经据典出来的,想反驳自己好像还缺那么点水平,就沉默了,说愚了,机械地跟在古清治背后。看到老中州烩面馆,帅朗才发觉俩人已经走了很远,追了几步问着古清治:“喂,古大爷,这是去哪儿呢?”
  “见识一下无所不在的欺骗。今天我要找出很多种你根本没见过的欺骗,你信不信?”古清治头也不回地说。
  “不信。”帅朗道。
  古清治笑道:“别太高看自己了,从古至今的智慧发展有两个走向,一种上层发展,成为官术;一种民间发展,成为诡术,骗就是诡术中的奇葩,你别小看人民群众的智慧,一个小小的骗术,少则养家糊口,大则发家致富,你只要有一点点眼光,何至于两年还混成这样?”
  “大爷,甭拿我说事行不?现在不如我的人多了,咱出身不行呀,我爹要是个身家亿万的,我现在怎么着也是个商业奇才;我爹要是个大官,我现在怎么也混个小官了,最起码能当个公务员吧?咱自己奋斗管屁用呀,想上班你没后门没本事就没好工作,想做生意你没钱只能做小买卖,没准儿还得赔本……我以前相信励志故事,想着拼上几年没准儿能挣点身家,干了两年才知道,打工打工,打到头还是一场空……”帅朗无奈道。
  “所以,你一直在寻求改变,所以我就应运而出了,我是你命里的贵人呀。”古清治开了个玩笑。
  “你也别忽悠得这么起劲,我是这段时间正好没事干,我也不准备再打工了,真不行回铁路上找个安稳工作瞎干着。我首先声明一点啊,我是不会跟着你去骗人的。”帅朗道。
  “你又错了,我今天是来给你创造被骗机会的……看前面,去买几斤水果,看那群卖水果的能骗得了你么……”
  古清治停下脚步了,抬头示意着前面,又是一个不太理解的意外,帅朗想了想,这里头顶多在秤上捣鬼,要不找零钱时做手脚,一般情况下还是蛮公平的,大不了买一斤扣你二两。看了一眼街边拐弯的四五个水果摊,帅朗回头不解地问道:“这也太小儿科了吧?”
  “试试,买买试试……过来告诉我他们怎么骗人的。”古清治笑着,激着帅朗。帅朗撇撇嘴不屑了一句,大摇大摆地上前了。
  古清治这个老神棍,要拿卖水果这事情来考验咱的智商?来就来吧,谁怕谁啊!
  不过水果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看那个大溜圆的苹果,会不会想起农药残留来?换着看看橘子吧,好像有什么寄生虫来着,就是橘子里生的。西瓜更别说了,就这季节,肯定是膨大剂催的;最好看最眼馋的樱桃都不用怀疑,都是转基因的,本来小不丁点的樱桃个顶个催得像山楂,看着人都有点怵。
  其实帅朗很少买水果,最起码很少买这种反季节的死贵死贵的水果,不光是水果,自打卖过饮料之后,他出门连饮料也很少喝,要解渴只剩下白开水和纯净水了。这些东西不一定能吃死人,不过就是听得多看得多了,免不了对食品有那么点心虚。他前行了几步,回头看看古老头,老头旁若无人地在街边溜达着,给帅朗留了一个戏谑的笑容,笑得帅朗心里很不自在,不过要说在这么小点的阴沟里都翻船,那就有点小觑帅朗了。
  帅朗又走几步,打量着水果摊,摊主四男二女,一共六个摊,沿着街角正好拐了个弯,红红黄黄绿绿大大小小的果子摆在人力车上煞是好看,一个袒胸头戴凉帽的男子吆喝着,帅朗直接略过;第二个眼珠子很明很亮,帅朗直接略过,一看就是精明过人的主儿;第三个摊主是中年男人,笑吟吟地介绍着红绿相间的油桃,帅朗也直接略过,无事献殷勤,肯定没好货;第四个摊主只顾着招呼顾客,没注意到帅朗……正在无法决定从哪家购买最方便最安全最省事时,帅朗注意到街边最前的一个摊位,是一位绾着头发的妇女,三十多岁的年纪,边照顾水果摊边不忘捡个街边行人丢下的饮料瓶子,塑料的,能卖一毛钱一个那种……等她回身塞到车帮的网兜上,帅朗注意到那儿已经捡了好几个,再看那摊位,明显要比几个大户差了很多。
  要不就这家?帅朗打量着那位妇女,毒辣辣的太阳晒得她不时抹着额头的汗,皮肤黝黑,她挽起袖子,胳膊比脸上的皮肤还黑,脚上穿的是农村人常穿的那种方口塑料底鞋,处处都显出劳动人民的本色。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一刹那让帅朗想起了公园那位儿子不肖、丈夫不见的女人,没有多考虑,几步走到摊前,摊主笑着示意,帅朗看了一眼摊上的水果,指了指问道:“大姐,给我称两斤橙子……多少钱?”
  “四块一斤……”那摊主拎着秤,帅朗随意地捡了几个,秤被拎起来了,一般猫腻都在这儿,不过帅朗倒觉得这么朴实个乡下媳妇,倒不至于坑人坑得太黑吧……似乎发觉了帅朗眼中的不定似的,摊主淳朴地笑了笑,把秤往帅朗眼前递了递,嘴里说着:“看高高的两斤啊……再给恁(你)加个,一听恁(你)就是咱中州人,是不?”
  她说着又从摊上捡了个橙子塞进塑料袋里递给帅朗,听口音都是老乡,秤称得高高的还再给加了一个,这还有啥说的……帅朗笑着应了声,递了十块钱,那摊主翻着包,捡了一张崭新的两块钱纸币给帅朗,附带给了个朴实无华的笑容,即便黑脸、即便不是个动人美女,那笑容也让帅朗看得觉得亲切。
  提着橙子,重重的,一袋子称了七八个,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问题?帅朗边走边看,随意拿了一个准备掰开尝尝,不过又怕没了给古清治的证据,又扔了回去。走了不远,古老头正倚着街边的护栏,笑吟吟地看着帅朗,那笑跟摊主的差远了,净是奸笑,帅朗走到他面前,鼻子哼了哼,递了袋子上去问:“给了十块,找了两块,这能看出什么来?”
  古清治笑而不答,把橙子提在手里,右手变戏法似的拿出个笔式的秤来,把袋子一挂,称上了,看得帅朗大惊小怪了一句:“耶?你出来还带这玩意儿?”
  “刚买的。”古清治笑着说,一称,问题来了:“看看,少了半两多,一斤九两稍多点。”
  “没给用六两秤算不错了,那几个里头,我看就那位大姐实诚,没准儿刚进城的。”帅朗撇着嘴无所谓了,这小商小贩岂能没点问题。
  古清治抬头看了看,几十米外的水果摊,尔后笑着小声问帅朗:“看得出你这心地还是挺善良的啊,是不是见那位小媳妇生意不好,想照顾照顾?是不是看见她还捡塑料瓶,让你生出点怜悯之心来了?是不是觉得晒得一身汗、一身油,穿得土里土气,让你感觉这是个实诚人,对不?上当了吧?”
  “我说大爷,人家二斤就短了一两,至于么?”帅朗竖着一根食指,质问着古清治,觉得古老头也算个小富人了,怎么会在这事上斤斤计较,帅朗不屑了:“就上当了怎么着,我愿意。”
  “是一两的问题么?”古清治笑着,把塑料袋刨着,在帅朗诧异的目光下,手飞快捡着,瞬间找出了问题,一拿出来,直递到帅朗眼前,帅朗浑身一激灵,嗝应了,是个烂的,橙子的底部已经烂了指头肚那么大,变色了,拿到手里掰开,里头全变色了……帅朗回头再看那水果摊,气咻咻地把烂橙子往垃圾桶里一扔,拍拍手骂着:“大爷的……这小娘们忒缺德了啊。”
  想起来了,是最后给加的那个有问题了。古清治一拎笔式秤笑了:“看看,少了四两多,用的是八两秤……哈哈,都说你眼拙了,你不相信。”
  “多大个事,算了算了……送给你了,你吃吧。”帅朗无所谓地拍拍手,有点受伤了,倒不是心疼那四两,而是觉得不应该如此,好好的心情给破坏了。古清治兴致可好了,剥了一个边吃边走着,笑着教育帅朗:“这就是最简单骗术的雏形,你别小看这几两几钱,中州大道这地方人流量这么高,一天卖几百斤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也别觉得人家可怜,没准儿人家收入比你高多了……要不你说他们被城管追来赶去,都拼着命还要往城里挤呢,这就叫利之所驱、义无反顾,一拎秤就骗几毛,告诉你,养家糊口绰绰有余。”
  “算了算了,用得着这么长篇大论讨论么。”帅朗反驳了一句。虽然事小,不过就像吃了个苍蝇,感觉总不是那么好,说起来现在街边的小商小贩还不都这德性,有时候看他们被城管追得凄惶可怜,可有时候办的这事吧,还让人觉得他们就活该。
  帅朗说算了,古清治可不想算了,笑了笑指摘着:“哎,还别算了,每每这些小事都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寇仲你知道吧,这小胖子小时候是卖菜收破烂的,比如他卖萝卜,五分钱一斤进价,卖的时候也是五分钱一斤,除了他吃了、除了坏了的,他卖完还有赚头;收回废旧报纸书再卖的时候,他把中间一浸湿,要不抹上点水泥,一车能多卖好几百,哈哈……这缺斤短两玩到极致,那可了不得,足够成就你一项事业了……”
  古清治说着,终于把帅朗说不耐烦了,他招呼着帅朗,拦了辆出租车,帅朗想了想,悻然钻进车里,上车还没忘提醒老头道:“车钱你付啊,把我橙子都吃了……”
  这回坐车走得可不近,足足开了二十分钟,到了华山路口停下了,下了车,帅朗看着这一带,记忆中好像没来过,中州毕竟大得很,住了二十几年未必能把所有的地方都逛过了。古清治行动稍缓,付了车钱,下了车,先来了个扩胸动作,笑了笑,看看时间,快十点了,帅朗出声问着:“到这儿干吗?”
  “嗯,那儿……”古清治指了个方向,是华淮区的菜市场,一条街道上就看得那地方涌着的人多,一想不对了,帅朗追着老头的步子问着:“大爷,您不是让我去买菜吧?这么小儿科的事有什么意思,就骗人我也不至于去干那玩意儿?给点有难度的看看。”
  “呵呵……说什么来着,现在的大学毕业生都眼高手低,大事干不了、小事看不起,其实这满地都是就业机会,就看你会不会找了……不是买菜,不过你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你的眼光未必会强过一个家庭主妇,对不对?”古清治指摘着。
  “对呀,可我就没想着去当家庭主妇呀?”帅朗辩道。
  “差矣,世事洞明皆学问,所谓事虽小,不为不成;路虽近,不行不至。再小的事……”
  “你烦不烦呀,我文化不高行了吧?我听不懂行了吧?”
  “听不懂你还跟着我?”
  “我其实就想看看,你有几把刷子呗,好奇呗……”
  “那……看吧,告诉我真的假的。”
  走了几步,离菜市场还有一段距离,古清治停下了,指着前方,帅朗愣了愣,又是一个司空见惯、难辨真假的事:乞丐。
  不是一般的乞丐,而是一位小姑娘,穿着校服的小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长跪在人行道后,低着头,身前铺了个纸板、一个饭盒,来来往往的行人一多半是提菜篮的主妇,有的无视、有的看过几眼之后也无视了,不过也不乏顺手把零钱往饭盒里扔的人。
  “这是个……骗……子吧?”帅朗小声和古清治说道,不过声音明显地有几分不确定。
  火车站经常见缺手缺脚还专门露出来让你看着乞讨的人,大街上偶尔也有穿着像《神雕侠侣》里洪七公那类的人物钻垃圾堆刨食的,有时候街头巷尾不经意也能碰见一两个蓬头垢面的,或者长途车站那片,也不缺装得可怜兮兮、身上路费全丢了的大学生……乞讨随处可见,不过多数已经不是为了果腹,而是为了挣钱。
  “去观察观察再下定论……”古清治头抬抬示意,不动声色地说。
  于是帅朗就上去了,这种样子的不太多见,他几步走到那小姑娘身前,看不清脸庞,头低得很低,只能看见她脑后梳着的小刷子,年纪肯定不大,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找了个道具,背后还背了个书包,身前的饭盒里已经扔了几张纸币和几枚硬币,数目都不大,不过更引起帅朗注意的是身前的那块纸板。
  只见上面稚嫩的笔迹在诉说着一个凄惨的故事:各位路过的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大姐、大哥……我叫某某某,沈秋孙营村人,我们村外人都叫“癌症村”,全村四十七户都是收破烂的,不是我们非要背井离乡,实在是现在的家乡没法住人了,山秃了,地没了,水黑了,小造纸厂造的孽,办厂的人发财了,发财的人走了,把祸害全留给村里人了,我们村二百多人有一百九十人都患了癌症,我爷爷得的是肝癌,两年前去世了;我爸妈都是胃癌,爸爸已经下不了床了,家里现在只剩我和妈妈了,我没钱,给爸妈看不起病,各位路过的好心人行行好,谁帮帮我,我想治好爸妈的病,我想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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