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苍穹(校对)第9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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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鲁尔·布鲁诺,下士,擅长射击、夜战、爆破、语言,英语(普通)、荷兰语(普通)、丹麦语(基础)、挪威语(基础),26岁,灰褐色头发,身高176cm。
  马科斯·坦泽,候补士官,擅长狙击、夜战,英语(基础),17岁,金褐色头发,身高177cm。
  卡尔·特奇梅尔,一等兵,擅长射击、夜战,英语(基础),16岁,金色头发,身高176cm。
  这份8人名单中,沃夫鲁姆和弗雷德里克的“缺席”固然令人遗憾,但林恩从一开始就料定,安德里上校绝不会让自己一股脑带走同入“避难所”的全部六名下属。如今这六取三。布鲁尔的保留无疑是林恩最希望看到的,不仅因为他聪明机灵,商人的家庭氛围和不凡的志向更让他成为唯一一个能够让林恩在非战斗方面寄予厚望的帮手。因此,林恩有意在之前的“8+8”名单中将布鲁尔列在第一行的第一位,尤其注明了他拥有出众的语言能力。于公于私都有益处,安德里最终也确实“卖”了自己这个面子。
  汉德马克少校无疑是这支8人中最亮眼的人物,近乎全能的素质和长期的从军经验一下子就提升了队伍的综合实力。此次远赴美国,伯特莱姆上校担当正牌指挥官,所以汉德马克的少校军衔并不算“超级别”的存在,只是由于林恩事先已经被任命为此次行动的副指挥官,且是由戈培尔和巴赫见证的,因而就算在队伍里给汉德马克安排一个职务,在具体行动中也还是得老老实实接受林恩的统辖。如此,林恩的位置就相当于游戏中一个低级别的英雄打通高难度任务从而获得了一个高级别的兵种。当然了,安德里不会好心好意地给林恩增加这么一个强人,而是想让汉德马克少校从军衔上与之形成相互制衡。也正因如此,林恩最初的“8+8”名单把汉德马克放在了最后一位,有意让人觉得这是最迫不得已的选择。
  迪格里奥,林恩的“丹麦老乡”,在“8+8”名单上仅仅列在倒数第二,他说话虽然不太正经,但在机械和爆破方面确实有些真本事,而且能够在巴赫的“吸血鬼”突击队本部担任后勤军官、在战略参谋部负责警卫工作,背景地位都不会太简单。在一些小事情上,林恩对这位老乡大可以放心,真正碰到大事,还能借用他和巴赫的关系来侧面制约伯特莱姆,并为自己的谋略提供一些便利。当然了,这也是一把需要小心运用的双刃剑。
  博斯曼、威瑟和自己来基地的时间差不多,通过普通军官般毕业时的分配,林恩判断他们要么是纯粹没有背景的平民,要么就是背景非常复杂的“棋子”——将格斗高手扔去搞参谋,让犀利射手挂着“狗牌”当宪兵,这样的安排全然发挥不出特长,上级人员之所以会干出这样明显的昏招,要么是有人从中作梗,调换了他们本应获得的好位置,结果也只有可怜的平民才会老老实实接受这样的安排,要么就是有着埋藏很深的用意,而入选情报队伍则会让美国之行更加充满内在的变数。
  余下两名年轻士兵——坦泽和特奇梅尔,虽不是潜力超群的小妖,对林恩而言确实真正能够给予信任的助手。乍看起来,两人的岁数之小似乎并不适合情报任务,但林恩觉得越是这样青涩稚嫩的面孔,越不容易引起周围人群的怀疑。现在要做的就是让他们尽快提高美式英语的口语能力,至少能够装可怜地向大叔大婶们询问诸如路径之类的关键问题。
第51章
再见,基地
  一场正式的足球比赛中,球员列入首发名单而不上场的情况,理论上有,现实中也有,却是少之又少的特例。在向安德里上校提交自己为美国之行准备的“8+8”名单前,林恩考虑到保密等方面的因素,未同这些候选人中的任何一个挑明了说白此事。在安德里最终圈定了汉德马克等8人之后,林恩先是以勉强之姿接受了这份最终名单,等到情报处安排了正式的调用文件后,他才名正言顺地开始同这8人逐一谈话,向他们解释行动的目的、要求及大致的其他情况。
  于公,正式的调用文件也即意味着有效的命令,只要没有合情合理的原由,就必须不折不扣地服从,只要上了林恩的贼船,他就又信心在漫长的征程中用人格魅力和同生共死的气概将这些精英变成真正的“自己人”。
  于私,未必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放下军职前往遥远的美国从事暂以探查情报为主的工作。不解和质疑的情绪在小矮个军官霍特姆·威瑟及山地兵中士奥斯顿·费克身上体现得最为强烈,他们似乎都对目前的岗位有着较高的认可度,觉得远涉重洋前往美国并不适合自己。“丹麦老乡”迪格里奥虽然提前知道了消息,对林恩的私自决断也有些微词,举得至少应该先征求一下自己的意见。汉德马克少校固然对现状不满,希望获得改变的机会,但他显然没有料到林恩提供的机会是如此“生猛”,甚至于超出了自己对军事生涯的规划,言谈中也闪烁其词地表达了这种情绪。
  站在个人意愿的角度,博斯曼对林恩的邀请表现出了积极的兴趣,然而作为一名低阶军官,他的命运就有些“生不由己”了——情报部申请下达的调动命令在基地参谋部碰了钉子,确切的说,是隆美尔的参谋长提出了明确的反对意见,他认为自己下属的参谋军官掌握着基地最核心的机密,一旦在美国出现意外,很可能给基地连同帝国最后的复兴希望到来毁灭性的打击。此外,纵然得到戈培尔和巴赫的支持,安德里也绝不愿意在一个无足轻重的人选问题上和隆美尔这一派发生正面冲突,他很快找来林恩,告知其博斯曼无法出征,并从“8+8”名单上挑选了林恩的另一位前室友,军衔、资历和博斯曼相当的金发少尉沃尔里希。
  主力名单自己定不了,连替补人员也是由安德里提前选好,林恩虽有预料,并在安排“8+8”名单里埋了一些伏笔,但这时心里仍有些不爽,政治倾向也一度从安德里偏回到了巴赫这边。当初考虑到自己不擅长近身格斗,“眼镜超人”博斯曼可是被林恩寄予了厚望的对象。沃尔里希的综合能力并不差很多,为人也较为低调,可权衡之下甚至还不比沃夫鲁姆和弗雷德里克那么好用。
  经过这么一番调整,林恩挑选的8名队员终于在临出发前两天集齐。因为是前往美国本土活动,平时的军装和制式武器是不必携带的,而是各人提前换好符合各自情报角色的装束并开始进行集中的强化训练。
  按照伯特莱姆最初的安排,一行众人将假扮成西班牙外交官员及随从、来自欧洲国家的商人、游客这三类,因为得到了西班牙官方的暗中帮助,他们的身份证明文件大都是经得起认真查验的真货,余下的也是高仿真度的假证,硬件方面基本能够确保不被识破。可在林恩看来,这些假身份不仅单调和缺乏想象力,早先派往美国的德国情报员也多是采用这样的伪装,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原因暴露,美国方面很可能会依循以往经验而对这三类入境人员多加关注。再者,不论是外交官、商人还是游客,都没有理由接近美国的机密军事项目。
  经过深思熟虑,林恩向伯特莱姆道出了自己的担心,并建议他改换思路,给这一批情报人员安排更利于隐藏身份、接近目标的角色,但这样理智的意见却没能得到上校的支持。伯特莱姆的理由听起来倒也不全是个人倾向:重新制作获取身份文件需要时间,临时适应新角色使得潜在风险增大,计划方案需要重新拟定并报请戈培尔、巴赫等相关大员审定,诸如此类。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咱实在等不起!
  林恩向来不是那种一根筋走到底的人,他选择了退而求其次的方式——按照原定的计划,前往美国后全部50名情报人员并不进行集群行动,而是根据各自任务分成若干小队,有的负责联络潜伏在美国的旧情报人员,有的专门负责监听广播和通讯无线电,这些人员的安危和状况轮不到林恩具体负责,但汉德马克等8人完全是因自己的推荐才会参与到此次美国之行,让他们扮演普通商人和游客不仅不够安全,也无助于实现自己的谋略规划。未免被人当成只会讲道理的软柿子,林恩以坚定的态度向伯特莱姆提出要求,必须依照语言能力和外貌特征为自己所挑选的这8名“特殊队员”调整角色定位。
  伯特莱姆上校虽说也不像是吃软怕硬之人,耐不住林恩的凌厉语气,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并要求林恩调整角色时审慎考虑所需的证件和文件获取难度,毕竟不是所有的证件都能够由基地情报部门伪造出来还能够通过查验的。然而在林恩看来,这种用小钱办大事、干事情怕麻烦的态度在战争方面尤其是情报工作上是绝对要不得的,想想盟军为一个计划顺利实施,能够投入多大的人力物力进行干扰,甚至不惜牺牲一部分人的生命。这固然有悖于人情,可成王败寇的真理才是唯一恒古不变的。
  临出发前24小时,战略参谋部底楼4号会议室。
  “从现在开始……请叫我卡特·霍姆。各位好!很高兴见到大家!今天天气真好!”
  林恩将自己的头发梳成书生气十足的二八分,穿了一套款式新颖、质地不错的西服,脚上的皮鞋擦得闪闪发亮,说起英语来却是一口很不出纯正的外国腔。这新身份是从阿根廷拉普拉塔国立大学前往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的交流学者,要让身份变得合法,基地情报部门已通知在阿根廷的情报人员立即着手办理相关身份证件,特别是走地下途径搞到拉普拉塔国立大学的推荐信,再由此次抽调前往美国加入情报队伍的德国人员带去。
  “各位好,很高兴……见到大家……天气真好!”
  特奇梅尔蹩脚地跟着林恩复述刚刚的英语句子,他的身份是家境富裕的阿根廷学者卡特·霍姆的随从,也就是林恩的跟屁虫——这个书童角色比较适合他本位出演,质朴的装束配上一顶鸭舌帽,外型上也堪称满分。
  复述同样一句话,稍稍有些英语底子的坦泽就要说的顺畅很多,他跟林恩一样顶着二八分头,本该再戴副眼镜,但基地内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低度数眼镜,只好等到了美国再去眼镜店配。作为同样从拉普拉塔国立大学推荐来的交流学者,他的装束要穷酸得多,皮鞋有些开裂,还背了个破旧的包囊,想来“家境贫寒,只得半工半读维持生计”。
  加利福尼亚大学本身并非林恩的目标,而是曾在这里长期担任教员的奥本海默。尽管担任“曼哈顿”工程的技术负责人后,奥本海姆已经不再到加利福尼亚大学教书,但考虑到这项工程调用了大量的科研技术人员,他肯定没少从昔日的教师同僚和得意门生中启用助手,从这里开始顺藤摸瓜是比较容易入手的。也正因如此,林恩和坦泽自定的交流学习项目是物理学的粒子研究方向——坦泽对这方面不甚了解,只能凭着林恩多几十年的常识性知识稍微糊弄一下,反正学校里够分量的学者都去核武器项目了,交流是个很好的问询借口。
  在假身份方面,林恩、坦泽、特奇梅尔三人属于一个活动小组,汉德马克、迪格里奥、布鲁尔、威瑟四人属于另一个,他们自称“武器博物商”,也就是向私人或组织出售武器用于收藏、投资的中间军火商。林恩给他们安排这样的角色颇为大胆,尤其需要扮演者的演技和灵活应变能力,但这最大的好处在于欧洲战争已经结束,英、法、荷、比等国都有大量的剩余武器,再加上各国缴获的德制军火,正是大量买进用于收藏和投资的好时机。用不了多少年,这些战争藏品的价值就会大幅上涨,借着这桩不错的生意发笔横财,还可以顺带为今后的战斗行动储备枪械弹药,属于一举多得的盘算。
  队伍里余下的两人,沃尔里希和费克,主要负责扮演北欧来的落魄贵族,在橡树岭周边看地、买地、招募劳力、开垦、种田。在美国当地主固然不算是什么风光的行为,关键是找个合适的理由购买旧式飞机作为喷洒农药和播种之用,以便于利用迷航的机会对关键地带进行空中侦察,即便被美国军方拦下来也有理由说得过去——此前伯特莱姆给沃尔里希和费克安排的身份本来就是芬兰来的商人,从商人摇身一边成为乐于种田的农场主,身份方面的证明文件甚至无需重制。
  临出发前12小时,帝国近卫军陆兵第1团营房宿舍,林恩满怀感情地对沃夫鲁姆和弗雷德里克解释了他们落选的缘由,并信誓旦旦地向他们保证,这次远行绝不是永别,自己也不会抛下他们独自享福,因为他们的未来不会是在这不见天日的洞库,也不会是在陌生的异国他乡,他们的理想是终有一天昂首挺胸地重返欧洲大陆,获得在阳光下行走的权力!
  临出发前6小时,林恩在房间里踌躇,犹豫着是否应该去戈培尔的别院,去试着再见她一面。自己是有信心凭着过人的见识和足够灵活的头脑玩转这次美国之行,可此去很难说需要多久时间才能归来,这期间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眼下谁也预料不到,没准走时还是“瓷娃娃”,再见已是某位军官的新婚娇妻了。然而,戈培尔别院的围墙不高,却非普通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在没有邀请的情况下,自己总不至于鲁莽地冲岗过去,然后戈培尔时说处“我未归、她不嫁”这样话来,那样只会被认为是精神压力过大而导致出现情绪混乱,结果反是背道而驰。
  出发前半小时,林恩来到了“避难所”基地的1号潜艇码头,这一群平民装束、拎着大小行李箱的人看起来就像是报团出行的游客。他们中衣着光鲜时髦者有之,装束朴素寻常者亦有之,但身材只有高矮而基本不分胖瘦,结实健壮的身形一看就是多有训练的,年龄也基本上集中在青壮阶段。
  尽管没有警报,码头周围却矗立或走动着相当数量的警卫兵,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目光炯炯,手里拿着货真价实的自动武器,极为警惕地注视着码头及周边的情况。如此肃穆气氛,加上行动指挥官伯特莱姆上校事先已有告诫,这些即将出征大洋彼岸的人员都刻意保持着沉默。
  重回这潮湿且有清冷气流拂动的码头洞库,林恩难以抑制记大脑深处的记忆喷泉般涌现,“叛逃事件”中所见的那些触目惊心场面历历在目,当时试图抢占潜艇离开基地的官兵大多数都落了个被当场毙杀的下场,以至于他总觉得这里仍有股子阴冷哀怨的气息在盘旋。
  安排给这30名执行特殊任务者(另有20人直接从南美前往美国)的运载工具,是一艘刷去了编号和徽标的黑色潜艇,它圆长的艇身具有相当的流线型,并无寻常的甲板炮和防空武器,指挥塔舱的线条也更为低矮可宽阔。和以往出航时的忙碌不同,此时甲板和塔舱只有寥寥几名潜艇官兵在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但从他们的表情和姿态来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登艇之时,林恩站在甲板上转头回望。这洞库四壁仍是那样的光滑,天然环境加上后期加工,使得这里成为幻境一般的存在,然而单调的色泽映衬着单调的生活,站在长远角度看,这里并非世外桃源,而是一所远离喧嚣、有美食供应、有美女陪伴的特殊监狱。
  再见了,避难所!
  再见了,朋友以及假装是朋友的人们!
  再见了,那个不知名的东方“瓷娃娃”!
  这不会是诀别,终有一日,我会将崭新的希望带回给你们。
  林恩在心里默默立下了这样的誓言。
第52章
初抵东岸
  6天7夜,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密闭的潜艇内舱,还时常遇上风浪颠簸,这对不熟悉海洋的人而言是一段必须得咬牙坚持的航程。晕船,呕吐,失眠,腹泻,以至于无精打采、情绪低落,这些症状和表现在潜艇上的许多乘客身上都有体现。
  比起第一次乘坐潜艇穿过北海和挪威海的经历,林恩这一回已经表现出了更好的适应性,他只是刚开始两天有轻微的晕船症状,后面就可以非常从容地教导同伴们练习英语了。东方人学习英语感到困难,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两种语言处于截然不同的语系,德语和英语则有着共同的祖先——古日耳曼语,从某种意义上说,德语是英语的祖先之一。正因为有着这些连带的关系,许多词汇都有着相近的发音,加上两个国家地理位置接近,正常生活中接触的机会比较多,彼此学习就要容易一些。短短一个星期的时间里,林恩的队员们在英语口语方面取得了突飞猛进的成果,这虽然不能帮助他们在遇到美国边防部队或警察时正面骗过盘问,但对于初入美国并打算长时间逗留还是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
  前次因为“雅利安方舟计划”,林恩搭乘的是一艘常见的VIIC战斗潜艇,艇上的设施条件一般,且由于超员而颇为拥挤,以至于航行途中几乎没有舒适性可言。这次情况就很不一样了,在与艇员的交谈中,林恩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果然是一艘XXI型潜艇,德意志第三帝国覆灭前的最后一级潜艇,也称得上是二战期间技术最先进、设施最完善、性能最出色的大型潜艇。当年担任二战论坛版主的时候,林恩曾在一篇技术贴中和其他军迷激烈探讨过这种武器的性能,因而对它的主要数据有着比较深刻的印象。高效率的柴一电动力主机、双重耐压艇壳、修诺肯呼吸管及主被动声纳等都是当时最尖端的潜艇技术,作为水下猎手,它潜航时能够达到16.8节的最高航速,慢速航行时的静音效果也达到了非常惊人的程度——据说U-2511曾接近一艘英国驱逐舰至500米范围而未被发现,只是因为已经接到了德国投降的消息而未作攻击。
  除了先进的战斗装备,作为一种设计用来实施远洋作战的大型潜艇,XXI上还装配有良好的食物冷藏系统和海水淡化系统,这意味着艇员们在长期航行过程中不仅能够保障营养,还可以定期用淡水洗澡甚至泡浴缸!这可不是用来宣传一种军工产品的噱头,在接近一周的航程中,林恩他们这些肩负特殊使命的帝国战士也踏踏实实地感受到了这种先进技术所带来的好处。
  1945年6月25日的凌晨,艇上的官兵和乘客们个个无心睡眠,此时他们已进抵美国东海岸。美国海军的舰艇数量虽多,却无法对漫长的东海岸实施全线警戒,以至于二战期间德军潜艇部队效率最高的猎杀战就是在这片海域获得的。如今欧洲战事落下了帷幕,美国军事力量的作战重心随之转向太平洋中西部,其本土东海岸的防御就更加薄弱了。尽管没有机会亲眼一睹究竟,但林恩相信,艇长从潜望镜里看到了许多比绵羊还好对付的目标,只可惜他的潜艇上仅仅携带了6枚用于保命的鱼雷,而大多数鱼雷挂架则临时改装成了床铺。当下的局势,此次任务的使命,都不允许这位壮志未酬的德国艇长再开杀戒。
  “确认接应船只!”艇长用他那因为上火而沙哑的嗓音说道,“保持三分之一航速,上浮。”
  话,说得如此平静,即将登上异国土地的林恩心绪可不这么平和。潜艇上浮后,他作为副指挥官最后一个登上潜艇甲板,吹着迎面而至的轻柔海风,脑海中想到的却是4年前。“巴巴罗萨”于6月22日发动,最初三天,处于军事鼎盛时期的德国军队势如破竹,在绝大多数地域突破了苏军的边境防线并向其纵深狂飙疾进。在那些夜晚,想必有许多像自己一样年轻而富有朝气的军官望着滚滚前进的钢铁洪流而心潮澎湃,展开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幅多么雄壮绮丽的战争画卷,自己偏偏没有赶上那样的好时光。4年已过,不可一世的军事帝国已然覆灭,只有一小部分死心不灭的残余官兵撤退到了偏远荒芜的隐秘基地内,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抓住机会实现帝国。可是,林恩偏偏又是那个知道被动等待绝无出路的人,在沉沦和放手一搏之间,他最终选择了后者……
  在星光黯淡的海面上,一艘不超过4000吨的货轮和一艘近2000吨的潜艇悄然靠拢,两者的外形、气质仿佛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星球。在船员们的小声招呼下,肩负重任的帝国精英们拎着大包小包行李箱,像是逃难者一般狼狈而艰难地攀上了轮船。又是最后一个登船,林恩转头回望,漆黑的潜艇已迅速潜入水中,只在平静的海面上留下一些凌乱的波纹。
  “长官,美洲特遣队临时指挥官冯·伯纳格代表全体人员向您致敬!”
  轮船前甲板上,一位身材敦实的矮个子端端正正地向伯特莱姆敬了一个举手礼。
  “人员是否全部到齐?”伯特莱姆上校冷板地问道。
  矮个子像是公鸡一般高高地挺着胸脯,答道:“20人全部到齐,所需物件亦全部备齐。”
  伯特莱姆点点头,侧身说道:“这位是林恩·加尔戈中尉,此次行动的副指挥官,他是一位夜战英雄,曾受到过元首的亲自嘉奖。”
  矮个子军官旋即左转了30度,正面对着林恩又端端正正地敬了一个举手礼。
  “向您致敬!”
  林恩只是以礼相回,并不随意开口。
  伯特莱姆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寒暄的人,见林恩不打算说点什么,他径直问矮个子军官:“船只入港所需手续是否已经安排妥当?”
  这位个头可能略比一等射手赫姆高几公分、穿着一套深色西装的中青年男人也一板一眼地答道:“已全部安排妥当,在入港过程中,需要大家配合在货舱暂避。”
  伯特莱姆面无表情地说:“加尔戈中尉,你带大家到底舱去!”
  这种冰冷、不留任何余地的命令口吻,瞬间让林恩清醒——山高皇帝远不仅是对自己而言,在这远离基地的陌生区域,伯特莱姆拥有者无可比拟的掌控权,自己虽有几个值得信赖的队员,但眼下是绝没有能力同这位心狠手辣的老情报指挥官抗衡的。于是,他老老实实答了声“是”,转身招呼队员们拿好行李往船舱走去。
  从外观上看,这是一艘很普通的中小型海轮,其内在设置也依然如此。船舱里弥漫着一股由多种气味混杂的奇怪气息,可能在不久之前还在南北美洲之间运送过牲畜,或是留在角落缝隙里的麦子玉米发了霉,而且货舱里的货物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比起崭新、整齐的潜艇来说简直一无是处。
  光光蹲在货舱里并不能避开检查人员的视线,带路进来的两名船员走到一堆木箱子前,依次搬开了堆在最外面的十多个箱子,然后在地板上撬起了一块方形的木板,指着下面黑洞洞的空间说:“里面有淡水、蜡烛和马桶,进港时我们会从外面给你们信号,3-1-3-1-3,你们就得吹灭蜡烛,而且不能发出任何声音。”高个子的船员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在木地板上敲出相应的节奏,然后又说:“安全后,我们会给你们相反的信号,1-3-1-3-1,就说明已经通过检查了,情况允许我们自然会让你们上来,明白了吗?”
  这样的信号固然好记,只是如此安排让林恩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兴致来。最一开始,他以为登陆美国的方式会是由潜艇将人员送到近岸处,然后分乘橡皮艇划到岸边,这样的方式才有些007的味道,然而伯特莱姆冷着脸告诉他,战争时期以这种方式登陆美国的德国情报人员,没有一个是能够成功立足的,绝大部分都在几天之内失去了联络——很有可能是被沿岸的美国居民发现并向警察当局报告。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将情报人员直接送到港口,跟随货物一到堂而皇之地进入美国。不想,堂而皇之的只有货物,人却是见不得光的偷渡客。
  “走吧,伙计们!”林恩站在入口旁,看着面带愕然、迷茫、懵懂等等各种表情的队员们依次进入这个暗舱。所有人都就位了,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伯特莱姆上校前来,林恩猜想这位登船后立即摆起了高傲姿态的情报长官是给自己安排了更舒服的位置,只好暗自叹了口气,跟着下到充满了潮湿发霉味道的暗舱内,船员们果然随之将那块木板盖好,嘚嘚咚咚地将那些木箱子又搬回到了原位。
  借着蜡烛的微弱光线,林恩看清了这里的环境,顿时有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感怀。这暗舱大概是位于压载水舱和底层货舱之间,地板上淌了约有两公分的积水,各种细碎的漂浮物已然呈暗绿色。不仅如此,因为马桶的存在,相对封闭的空间内弥漫着厕所的气味,而且还是长时间没人打扫的那种。
  除了跟随自己进来的28人,这暗舱内还有十几个差不多装束的生面孔,想必是从南美抽调来的情报人员。有的一副阴沉干练的模样,看起来就很年轻,也不知这样一群人的素质能力如何——但愿不要和早先被派来美国的德国间谍们一样,沦为世界间谍史上的可耻笑柄。
  看这气氛过于沉闷,许多人都皱着眉头,林恩定了定神,趁着船员们还没发出噤声的暗号,他大声鼓气说:“伙计们,我们中有的经过了两千多海里的漫长航程,从熟悉的欧洲来到陌生的美洲,有的从隆冬时节的南美来到盛夏季节的北美,心理、生理上都会有不适应的地方,而且我知道很多人并不对此行的前景感到乐观,甚至有些悲观的情绪。我并不能向你们绝对保证什么,因为我是你们的指挥官,而不是骗子或空口说大话的人,我只能说,如果我们不能够在美国获得成功,成千上万的日耳曼人将只能长久地生活在失败的阴影和痛苦中,想必大家在童年和青年时期都曾亲身体验过这种痛苦,难道我们要让自己的亲人和后代再次经受折磨吗?”
  片刻的停顿后,林恩侧昂着头扫视众人,以铿锵有力的声音回答自己刚刚提出的问题:“不,绝不!只要我们还有一丝力气,就应该与这不公平的命运抗争——我们拥有全世界最优秀的将领、军官和战士,拥有全世界最好的战斗机、坦克和潜艇,凭什么让我们接受失败?诸位也许觉得帝国复兴的希望跟我们这次美国之行没有什么关系,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只能为你们感到惋惜,难道你们还没有看出来,1918年的失败和我们今天的沦落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幕后黑手,那就是美国!他们总是在关键时刻向我们的敌人提供资金、军火进而直接参战,他们无耻,他们可憎,更因为我们对他们的不了解,才会任由他们如此的随心所欲。接下来该轮到我们进行反击了!”
  伴随着林恩语调的拔高、手势的激烈,从基地来的队员和从南美来的情报人员陆陆续续从靠坐、靠站的姿态恢复到了笔直站立状,在摇曳的烛光中,他们将目光投向了林恩,投向了这个在讲演时有意无意模仿着帝国元首的年轻人。尽管一些词汇的发音并不标准,偶尔还伴随着明显的语法错误,但他慷慨激昂的语调让人们忽略了这些,全神贯注于他对战争成败的理解和对敌人的剖析。
  “终有一天,我们要捣毁华盛顿的总统府,捣毁纽约的帝国大厦,捣毁这个国家曾经引以为豪的一切,让他们体验我们曾经蒙受的痛苦和羞辱。我期盼着那一天早日到来,我期盼着那一天会让敌人永生不忘,让他们听到德意志的威名就瑟瑟发抖,绝不敢再动一点歪脑筋。诸位,前面就是波士顿,我们登陆美国的第一站。我们将在这个自命不凡的国家建立我们的情报站点,我们将在他们的军队眼皮底下搜集至关重要的情报,我们要用德意志的智慧和这些自以为聪明的敌人周旋,当及时而重要的情报源源不断送往我们的总指挥部,我们距离德意志的复兴就已经为时不远了!”
  经过这么一长段富有激情的讲演,林恩信心满怀地等待着众人的热烈回应。果不其然,刚刚还气氛沉闷的暗舱里响起了掌声,还有人在喊着“说得好”。不过林恩冷静观察了一下,鼓掌喝彩的并不包括伯特莱姆上校直属的情报队伍,从南美来的老情报人反应也较为平淡,但林恩觉得他们并不是对自己的讲演缺乏认同,而是因为之前德国多次向美国派遣情报人员都遭致失败的厄运,作为同行,他们恐怕已经将美国看成了情报工作者的死亡之地,自然而然地把美国的反情报工作和本土防御当成了可怕的电网,哪会把原因归咎于同行们的愚蠢和美国居民的警惕?
  据说元首当年在德国四处讲演时,精彩之处人们常常狂热地喊着“求您再讲一段”,这样的情况却还在林恩身上发生过。气氛烘托起来了,但人们心中真正的隐忧却没有消除,过了大约一个小时,暗舱上方传来了有节奏的敲击信号。随着两根蜡烛的熄灭,仅有的微弱光线也消失不见了,紧张而压抑的气氛又重新降临。背靠竖直坚硬的舱壁,林恩独自苦笑:这与帝国的境况何其相似,强大的盟军和苏军正准备齐聚一堂共享胜利,他们的各自国民都已深受战争伤害,因而对即将到来的全面和平格外珍视,想要在他们之间挑起战争谈何容易?在光明重新到来之前,帝国的精英们也只能在这不容易被外人发现的暗舱里忍受这最为煎熬却也是最关键的时期。
  不久之后,上面的货舱响起了脚步声,隐约间还能看到从木板缝隙中渗透下来的光线,一晃一晃,应该是登船检查人员的手电筒,之后还有搬动重物的声音。对于这个时代美国通关入港的程序流程,林恩不甚了解,在航程中也试着向伯特莱姆手下那些干过多年情报工作的军官们求教,可他们就像是早就商量好了一样,不论自己如何发问,也只是给予非常技术性的回答——应该、可能、一贯,以及“放心,会有人安排好一切”。从前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林恩也没有资格指责情报部门迟钝或是愚昧,其实在航拍、望远、战术渗透这些技术性侦察方面,德军一贯的表现都非常不错,党卫队盖世太保在国内的清理也卓有成效,唯独对在国外开展的情报工作几乎都是失败的,记忆中成功的案例貌似只有营救墨索里尼的那一次——还就偏偏是伯特莱姆的队伍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除此之外,他们再没有突出的表现,以至于安德里在介绍时也只能用“几乎成功”来掩饰长时间的碌碌无为。
  能够改变历史,林恩心里沉重地念想着,指望别人是没机会了,就看自己这只历经战火锤炼的小强能够发挥多大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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