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燃魂(校对)第16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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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两个多月,魏斯又重新站在了洛林的土地上,心中自是百感交集。树林中,有人快步走上前来,瞧了瞧他的面容,激动地说:“克伦伯-海森长官,能够再次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魏斯一听声音便认出了来者,他毫不吝啬地给了对方一个热烈的拥抱:“嘿,卡门-艾特斯尔迈德斯,老弟,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眼前这位游击战士,是最后一战中突围而出的人员之一,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在诺曼军队的重重包围之中,能够幸存下来,确实九死一生,而在近乎绝望的时刻坚持抵抗,精神品格更是没得挑啊!
  “是卡门-艾特森-迈德斯,长官!几个月前,我们从其他抵抗组织那里得到了您的消息,本来还计划着前往索姆索纳斯把您从诺曼人手里救出来,后来才听说您被诺曼人押走了,此后再无音讯,还以为您遭遇不测了。”来者这般说着,丝毫没有言语上的忌讳。在敌占区打了一年多的游击战,又在重重困境中坚守数月,有这笑看生死的豁达着实不足为奇。
  “我去干了一票大的,救了人,还把诺曼人的秘密武器给劫走了。”魏斯简略地透露了自己的做为,但这儿终究不是聊天的地方,待各连排清点人数无异,便让这些游击战士在前面领路,迅速往树林深处的隐蔽地点转移。
  两艘高速运输舰,一口气运来了600名先遣队战士连同首批作战物资。魏斯亲自带队,既是开路先锋,也是战地指挥——庞克将军善长的是情报和组织,因而选择坐镇后方统筹调度,而这2400人规模的洛林游击先遣队,由魏斯出任第一指挥官,等到后续部队抵达,他也将继续担任重要职务。在这方面,庞克将军确实拿出了诚意满满。
  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这第一波600名先遣队战士在天亮前抵达了位于密林深处的抵抗者营地。说起来,这个位于山城斯利恩西南的秘密营地,还是当初魏斯联合其他抵抗组织建立的备用基地,其主体是一处天然洞窟,虽然条件简陋、储备偏少,特别是缺乏水源,不适合大量人员长时间屯驻,但胜在位置隐蔽,不易被诺曼人的空中巡逻力量发觉,作为联邦军游击先遣队登陆洛林后的首个隐蔽集结点还是非常合适的。
  按照事先约定的方式,第一波先遣队安全抵达隐蔽集结点后,便在下一个整点以特定频率拍发一小段电码。联邦军游击作战指挥部收到约定信号,便着手部署第二波空投,先遣队剩余的兵马和先期装备物资,将在未来数日择“良辰吉时”一次到位。
  在游击作战行动中,无线电联络是最容易泄露己方位置,但又往往必不可少。即便只是拍发简短电码,魏斯依然在营地周围部署了大量观察哨,尤其是对空中的敌情严加防备。不过,这种警戒的有效距离限于目视可及范围,想要提前预警,必须密切关注诺曼人各处驻军的调动情况,这一点则必然依赖于既有的抵抗情报网络。在洛林游击战士的最后一次战斗进行之前,整个洛林地区的抵抗组织就已经在诺曼人持续的高压紧逼下损失惨重,而最后一战,让洛林人有组织的军事抵抗遭到全面瓦解,但洛林人的反抗从未停止,转入地下活动的游击战士,与联邦军情报部门以及各地抵抗组织联手协力,使洛林的抵抗情报网络在诺曼军队的反复绞杀下顽强保存下来,甚至悄然发展成熟。
  魏斯重返洛林的第一天,诺曼人似乎没有任何表示。在落地之前,魏斯对现有情报资料进行了全面细致的研究,如今又向坚守在这里的抵抗者们当面请教,确信诺曼人在洛林的军事部署有增无减。洛林军事总督依然是自己那位“叛逆”的兄长,就战术谋略而言,这确实是一个可怕的对手,只要他在一天,魏斯便不敢放松警惕,也不敢寄希望于敌人的“无为”。不过,由于驻军部队的规模和级别超过了这位斯卡拉男爵的职级,军事总督没能真正的统领辖区军务,军事行动的效率想必会受到一些影响。
  当晚,又一位曾经并肩作战的旧识从另一处秘密营地赶来。一见面,这位老兄不谈旧情,也不拉关系,亦非相逢一笑泯恩仇,倒是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这可让魏斯既尴尬又自责。想当初他以洛林游击战士之名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游击战,索姆索纳斯的预备部队兵员素质虽说不及一线部队,但比起那些自发投身抵抗运动的民众要好得多,加上提前转移了克轮伯-海森工厂人员设备物资,在装备和补给方面优势明显,又得到了联邦军方的各种支持,俨然成为了洛林地区各抵抗组织的“带头大哥”,不少抵抗武装或慕名来投,或前来寻求帮助。面前这位莫顿-帕拉赫便是其中之一。他原本是洛林南部抵抗组织的领导者之一,洛林游击战士的最后一战,他和他的人马全程参与,并在最后时刻成功率部突围。照理说,他跟魏斯就算不谈过命的交情,好歹也是出生入死一场,然而最后一战之前,帕拉赫就克伦伯-海森家族的忠诚提出了质疑。原因很简单,老勋爵的长子被诺曼人委以重任,而且恰恰是当了洛林军事总督,次子为联邦效力,偏偏是洛林抵抗运动的领袖人物。
  当时,帕拉赫质疑的不是魏斯的忠诚,而是觉得这对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如何能在对立面全力以赴?后来,魏斯单刀赴会,在克伦伯-海森家族城堡跟自己那位难以捉摸的兄长见了一面,返回秘密营地后不久,便发生了令洛林游击战争“雪崩”的最后一战。帕拉赫此番前来,明面上没有说白,给魏斯的感觉是要替那场惨烈战斗中牺牲的兄弟们讨要说法。再者,魏斯重返洛林,那位斯卡拉佩剑男爵依然是诺曼人在洛林地区的军事总督,兄弟再度交锋,究竟是真打还是套路,帕拉赫可不像不明不白地把自己连同麾下兄弟们的性命给搭进去。
  回到洛林,即便无人提起,魏斯自己也必须直面这个问题。不可否认,当他成为诺曼人的战俘时,那位斯卡拉男爵或明或暗地为他提供了一定程度的保护,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立场——也同样不曾改变魏斯的立场。摧毁洛林游击战士的最后一战,兄弟俩义无反顾地站在了对立面,他们彼此都很清楚,血脉亲情、家族荣誉不足以让对方放弃理想和信念,也就不必心存幻想。
  “不管你信与不信,受困于索姆索纳斯之时,我与他已经做了一个彻底的了断。他已不再是泽-克伦伯-海森,若在战场上相遇,便只是熟悉的敌人。”魏斯坦然对帕拉赫表态。
  帕拉赫可不是热血青年,听到这般决绝的言语还会感动涕零,只见他冷冷地注视着魏斯,以一种质疑的口吻回应说:“作为联邦公民,我们对国家和军队的召唤义不容辞,但是,那段惨痛的记忆迄今还历历在目,我们不得不多加提防……一个克伦伯-海森家族直系成员,与另一个克伦伯-海森家族直系成员,究竟是怎样的关系。如果这两个人只剩下一个,那么我所说的这些问题,便不再是问题了。”
  魏斯不由得皱起眉头,对方以为他动摇了,于是冷哼了一声,转过身准备离开。这时,魏斯对他说:“如果有机会击杀他,我不会手软。实际上,拔除敌人在洛林的指挥机构,是我们重返洛林第一阶段的主要作战目标,若是顺利的话,两个克伦伯-海森,很快就会只剩下一个。”
  帕拉赫转头道:“若有那一天,我必定张开怀抱,欢迎你的归来。”
第60章
突袭与歼灭
  漆黑的夜里,雨下个不停。户外除了呼呼的风声,便是沥沥的雨声。没人注意到,一小队披着迷彩伪装的士兵悄悄穿过田野,来到了临河的土路旁。
  那一根根笔直的电线杆,如同一排身姿挺拔的哨兵,无论风吹雨打,依然恪守岗位。
  抵达路边之后,身披迷彩伪装的士兵们持枪警戒,其中一人套上特制的鞋夹,像猴子般哧溜一下爬上了电线杆。两分钟不到,那人装好了一个看起来比拳头稍大的东西,又迅速溜了下来,但没有退走,而是跟同伴们在路旁隐蔽待命。
  这条沿河的土路,向南不远处便是一座安静的小镇,指路牌上标注“瓦利尔”。这座历史还不足百年的小镇,坐落在幽静的帕伦河谷中,居民的生计依赖于附近山中的铜矿——矿工家庭占到了全镇百分之八十以上。
  在洛林联邦州,瓦利尔这样的小城镇很多。它们因矿藏开发而兴起,因矿藏枯竭而衰败。瓦利尔依山傍水,运输条件算是比较好的,这里的铜矿储量丰富、质地较好,若不是矿产埋藏较深,需要机械化工具才能进行持续开采,也许早一两百年就被人们给撸空了。
  雨夜,在靠近小镇的树林里,另一伙同样披着迷彩伪装的士兵,一边小心翼翼地监视着镇子里的动静,一边将他们带来的机器设备在临时搭建的帆布雨棚下组装起来。待到设备组装完毕,在黑暗中亮起绿幽幽的仪表灯,一名指挥官模样的男子摆了摆手,以极低的声音唤道:“出击!”
  数队士兵随即在夜幕和雨势的掩护下,从各个方向摸进镇子,三或两人一组,盯准镇子里的哨兵,从侧后悄悄靠近,果断使出捂嘴掩鼻、利刃插胸的手段,迅速扫清障碍。
  铜矿,是重要的战略资源,而瓦利尔的河港,是帕伦河通航河段的起始点。为了掌控资源,绞杀抵抗武装,诺曼军队在这座总人口不满三千的小镇长期驻扎部队,多时上千人,少时也有一两个连的规模。此地到山城斯利恩的直线距离约两百里,一旦有事,部署在斯利恩的飞行舰船能够迅速作出反应,不出半小时便能杀到,而帕伦河下游城镇的诺曼部队,必要时也能够溯流而上,在几个小时内赶来支援。
  镇子里,先锋部队顺利拔掉了敌人的哨兵,更多的身影随后从镇外各处隐蔽点涌入镇子。及至约定的整点时间,各队人马陡然发威,“缴枪不杀”的喊叫声此起彼伏。诺曼人当中,惜命者有之,亡命之徒亦有之。尽管突袭者占据了压倒性的局面,镇子里还是响起了枪声。夜的宁静被彻底打破,但此间没有爆炸声,骤起即衰的枪声仅持续了那么一两分钟。在这样的雨夜,这般响动的影响距离有限,而最近的诺曼驻军尚在数十里外……
  当魏斯带着复杂思绪走进这座小镇时,活着的诺曼人已经被联邦军游击先遣队缴了械,并且严格地看押起来。经过初步清点和突击审问,突袭战基本可以确认,驻扎在这里的诺曼部队已无漏网之鱼——他们当场了击毙75人,俘获141人。
  在诺曼人用来充当指挥部的房舍,魏斯摘下钢盔,脱去雨披,认真翻看诺曼人未及销毁的文件资料,尤其是做了标注的军用地图。不多时,两名身材魁梧的游击先遣队战士,半推半拽地押来了一名诺曼军官,向魏斯报告:“长官,这就是诺曼人的指挥官,是个上尉。”
  魏斯抬起头,不冷不热地瞧了他一眼。这名诺曼军官身形也很健硕,只是脸上惨不忍睹:眉角开了个大口子,一只眼睛肿得厉害,鼻子嘴巴也全是血,军装上沾了不少血污,但身体四肢看起来没有严重外伤。进来后,这家伙耷拉着头,眼神黯淡,看来还没从巨大的错愕和恐惧中恢复过来。
  “上尉,你懂阿尔斯特语?”魏斯发问。
  对方也不知听懂还是没懂,垂着手站在那里,毫无反应。就在魏斯准备用诺曼语发问时,这货突然扑了过来,伸手想要卡魏斯的脖子。如果时刚从军校毕业的菜鸟,魏斯这一下可能会被他当场“反杀”,然而战场上的学费岂是白交的?随着战斗经验的增加,战斗技能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身体的反应速度甚至超过了大脑运算的极限……对手发难的瞬间,魏斯侧身、曲臂,闪电般伸出右手,如铁钳般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腕,肩膀移位,猛然顶住对方的胸膛,身姿略微下压,弓步发力,来了个不算标准但足够给力的过肩摔!
  只听“啪”的一声,这名诺曼军官重重地摔在地上,虽然没有叫痛,可这半天都没爬起来。
  等到魏斯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麻烦,身旁的游击先遣队士兵这才反应过来,一个急忙用枪口对准这名诺曼军官的后脑勺,嘴里喊着对方可能根本听不懂的阿尔斯特语,另一个忙不迭跟魏斯解释说,先前突袭,这家伙想要反抗,结果挨了他们一枪托,后面就老实了,真没想到居然搁这儿埋伏着。
  己方士兵的疏忽,明显是缺乏经验所造成的,魏斯没有苛责他们,亦没有在这名诺曼军官身上发泄怒火,只是提醒他们将这家伙背着手捆起来。等到士兵们处理好了,用诺曼语问了对方几句,见对方不愿配合,索性让士兵们将他押下去严加看管。
  在这个小插曲之后,士兵们按魏斯的部署将小镇的执政官请了过来。刚一开始,这位由小镇居民推选出来的执政官以为联邦军队一路收复失地至此,因而表现得非常高兴,当他得知眼前这位是大名鼎鼎的游击王者,此番率部前来打的依然是游击战——部队随时可能撤走,所以,瓦利尔还没有得到彻底的、永久的解放……这位头发花白的执政官先生很是失望。他不卑不亢地说:“指挥官先生,如果您是邀请我们加入您的游击阵营,当然,我们内心是非常愿意的,可是,我必须向您报告,老人、妇女和孩子肯定没法跟着你们翻山越岭打游击。若我们一部分人跟你们走,留下的肯定会遭到诺曼人的报复,因此,恳请您体谅我们的难处!”
  “不必担心,执政官先生,我并不打算从你们这里征召一兵一卒。今天这场仗,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把诺曼人的部队一锅端了,等诺曼人的上级指挥官得知这个情况,可以想象,他会多么的恼怒,为了尽可能让你们少受牵连,我们必须做出一些适当的安排。对于这一点,我必须向您和所有居民道歉,请你们谅解!”
  位卑言轻的小镇执政官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如果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那么这场仗,我们永远别想打赢……该我们做什么,您尽管吩咐吧!”
  既然对方明大义,魏斯也没必要跟他兜圈子:“这一仗,我们能够以极其微小的代价歼灭敌人,胜在敌人疏于防备。要是在这里继续跟敌人交锋,难免会殃及无辜,我希望你们能够暂时转移到附近安全的地方去,比如你们的矿场。也许两三天,也许五六天,最长不超过一个星期。如何?”
  小镇执政官考虑了一下:“矿场有几栋木屋,几个老矿坑也可以用于临时安置人员,只要食物和淡水充足,一个星期应该不成问题。不过,这样躲避有用吗?我的意思是,你们迟早要撤离这里,诺曼人还是会回来,那样的话,我们……”
  “我认为有用。”魏斯很干脆地回应道,“虽然我们不能决定诺曼人做什么、不做什么,但今天俘获的这些诺曼士兵,是我们跟诺曼人谈条件的砝码。再说了,你们没有帮着们跟诺曼人交战,诺曼人没理由也没必要盯着你们不放。”
  小镇执政官想了想,觉得在理,便应允下来——他会动员居民连夜撤往矿场,如果可以的话,诺曼人的几辆卡车,暂时借给他们用于人员和物资转移。
  跟居民代表顺理谈妥了后续事宜,魏斯遂着手安排这一场游击战的“连环扣”。到目前为止,这场突袭和歼灭战无可挑剔:游击特遣队仅仅伤亡数人,而且在战斗结束前,诺曼人未及发报,也未能通过电话线路跟其他部队取得联络。完美的战斗结果,离不开抵抗组织提供的宝贵情报,同样重要的是,游击先遣队做了细致大胆的战斗部署,而且用上了此番携带的电子通讯干扰器材,包括电话线干扰器和无线电干扰器——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不必破坏对方设备设施,就可以有效阻截他们的对外联络。
  现在,游击先遣队完全掌控了这里的局面,又抓到了诺曼人的活口,接下来就可以假借驻军名义发报,谎称电话线路被破坏,哨兵遭到射杀,不出意外的话,诺曼军队会很快派来增援力量。游击先遣队集中全力打一场埋伏歼灭战,争取一次或两次就把诺曼人给彻底打疼了,扰乱他们在洛林的军事部署,呼应联邦军在正面战场的行动,再按游击作战策略适当分散,各处游击,灵活应对……这样的开头,怎不是一个美妙的开局!
第61章
伏击与打鸟
  天亮后,沥沥的雨还在下着。依山傍水的洛林小镇瓦利尔,在这场雨中静得耐人寻味。天空中,两艘舰船正从斯利恩方向飞来。从体型上看,它们一个胖而短、一个瘦且长,一个似绵羊、一个若猎犬。不多时,它们抵近瓦利尔,并双双减慢了速度。胖短的那艘,率先降低高度,看样子是打算在镇子中央的广场降落,瘦长的那艘则在空中警戒。
  “敌人的二级巡防舰高度在1500尺左右,三级运输舰还在继续下降——它的最大载员是450人,相当于两个步兵连。”
  镇外的一处树林,几个身披迷彩伪装的军人蹲在具有隐蔽作用的网罩下,就着望远镜观察敌情。突袭并占领那座小镇后,他们只待了半个晚上,撤离居民、转移战俘以及做相应的战斗布置。末了,他们利用缴获的敌军电台和密码本发出了求援电报。视线中的那两艘飞行舰船,便是抛出的鱼饵引来的大鱼。
  望远镜的视野里,敌方运输舰逐渐降低高度,当舰身低过教堂的塔尖,各处舱门业已打开,想必随舰前来的诺曼士兵已经跃跃欲试了,就在这时,它突然停止下降。看到这一幕,魏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些诺曼人警惕性还挺高啊!
  悬停片刻,那艘运输舰居然开始爬升,舰上的信号灯朝那艘在高处接应的巡防舰——诺曼人称之为护航舰,发出连串信号。只见那艘巡防舰提高航速,绕着镇子兜起了圈子,运输舰爬升至离地约五六百尺的高度,并且稍稍错开镇子中央的广场,仿佛那下面埋设了大量炸药,其威力足以吞噬掉降落下来或是低空悬停的飞行舰船。
  当初,魏斯率领洛林游击战士对抗诺曼军队,不止一次地用过这种简单粗暴的策略,效果没得说,唯独有个难以克服的缺点,那就是耗费太大。此次他带领游击先遣队重返洛林,武器弹药没少带,高稳定度的烈性炸药也有,要设个足够“吞噬”战舰的爆炸陷阱不是不行,但这些炸药往后还有很重要的用途,一口气用掉可不明智,再者,过于猛烈的爆炸势必造成矿坑矿洞的坍塌,若是采用这种战术,小镇居民就要往其他地方转移……
  天上的诺曼人虽然嗅到了来自地面的危险,但它们没有透视能力,视线可以穿透雨幕,却穿不透房屋与植被。捱了有一刻钟,既没有望见敌人,也没有遭到袭击,它们有了新的举动:运输舰绕着镇子兜圈,护航舰如海豚戏水,一次次速降至贴近树梢的高度,掠飞一小段距离,然后爬升,周而复始。
  此间,魏斯不怕敌人识破自己的部署,倒是有点担心缺乏战斗经验的士兵因为走火或是妄动暴露了位置。好在这两千官兵都严格执行了自己的指令,牢牢地钉在预设的伏击位置。
  随着时间的推移,诺曼人的焦虑、疑惑与好奇交替上升,最后,他们决定让战斗步兵到地面去探查真相:护航舰重新回到了掩护位置,运输舰避开镇子里那个看起来诡异无比的广场,选择在镇子西边的河滩上降落。
  几乎就在诺曼运输舰支撑架触地的刹那,魏斯唤道:“胡特,打一发红色信号弹!”
  身后不远处,一名年轻的士兵应声而起,拔出信号枪,装上信号弹,斜向上来了一发。
  灰蒙蒙的雨幕中,闪烁的红色光点是那么的耀眼。它很快攀到了最高点,而后缓缓下落,当它还在半空中滑落,沉寂的树林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咚咚的“鼓点”。诺曼人那边,有些驻守洛林时间较长的士兵,对这种声音绝对是深恶痛绝——洛林抵抗武装善长用这种曲射武器进行各种袭扰和伏击,一度令诺曼军队防不胜防,直到那位谋略十分厉害的斯卡拉男爵就任洛林军事总督,采取刨根掘底的策略,这才逐步扫清了那些难缠的抵抗者。
  当初克伦伯-海森工厂仓促转移,设备和物资并不齐全,制造的迫击炮性能不尽完美,如今联邦军游击先遣队规模不大,却是以整个阿尔斯特自由联邦的战时工业为后盾,他们所携带的迫击炮,乃是军工部门进行改良、经过精密机床加工的,战斗性能有了相当幅度的提升。此刻,小镇瓦利尔周围——包括河对岸的阵地,总共部署了36门迫击炮。36个迫击炮战斗组,每个都由士官领队,采用严谨科学的操作条令,对地面目标实施打击。战斗打响后,36门迫击炮在前后间隔不超过五秒的时间里相继开火,这密集的鼓点,对游击先遣队的参战官兵来说是莫大的鼓舞,对敌人而言则是可怕的催命符。在一声声极为短促的呼啸声中,迫击炮弹纷纷落向河滩,有的直接命中诺曼人的运输舰,钢铁与钢铁的碰撞,瞬间转化为猛烈爆炸,有的落在周围的河滩上,或撞击卵石而爆炸,或扎入泥沙之中,等到延时引信发作方才爆发。
  诺曼人的三级运输舰,作用和性能都跟联邦军的快速运输舰大致相当。它们虽然不像战斗舰艇那样披挂战甲,但也是钢筋铁骨构造,覆盖舰身的钢板能够有效抵挡枪弹乃至小口径机关炮的攻击,区区三两发迫击炮弹还不足以将其摧毁,但连续的轰击会制造越来越多的创口,威胁舰桥,损伤乃至破坏转向和推进装置。遭到炮击后,那艘诺曼运输舰顾不上已经登陆和正在离舰的士兵了,它急忙升空,迅速爬高,唯恐不能在最短时间里摆脱困境,然而更多的迫击炮弹继接踵而至,哪怕只有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的命中率,每分钟仍有二三十发迫击炮弹轰击舰身,接连不断的爆炸侵蚀着它的体魄与灵魂。它急匆匆地爬升到离地大概两百尺的高度,骤然发现自己再也爬不上去了。一阵怪异的颤抖之后,它带着四窜的火舌和滚腾的浓烟缓缓缓下落,落到大约一半的位置,像是突然失去支撑一般,以自由落体的姿态砸了下去。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落地瞬间自是地动山摇。魏斯没有任何的迟疑,径直令信号兵打出绿色信号弹。在拿下这座小镇之后,他便因地制宜地选定了战斗预案,令参战的两千多名官兵分散部署,见信号弹行事。等到敌人的飞行舰艇出动,他远远的通过特殊技能确定了舰型和性能,以野战电话和传令兵传递命令相结合的方式,向各迫击炮组传达了最终战斗指令。这一发绿色信号弹,犹如琴谱上的休止符,所有的迫击炮当即停止射击,炮组成员就地隐蔽,防备敌方战舰的报复性炮火。事实上,由于出手果断、定位精准、射击迅猛,各迫击炮组至此也就打了七八轮,从开火到停火持续不到三分钟,而负责掩护的诺曼战舰才匆匆忙忙的打了几发炮弹……
  雨天,清晨,植被,爆炸硝烟,再加上迫击炮射击产生的烟焰和声响较小,诺曼战舰上的炮手们根本连目标在什么位置都没有确定。他们这数十门中小口径舰炮一通盲射,看着十分热闹,感觉好像扫荡了大片树林,可是,袭击者既没有打出白旗,也没有仓皇逃走,树林里也没有出现大量弹药殉爆的情形。断断续续的轰击了半个小时,诺曼战舰的炮火逐渐停息。一艘三级舰,执行常规任务时携带的弹药补给通常不会塞满备用空间。打了这么久,炮管开始过热,弹药库也空了大半。从空中俯瞰,那潺潺的帕伦河,原本清澈的河水都被诺曼人的血和坠落战舰上的各种油污染成了暗褐色,这情景固然触目惊心,更要命的时,那些抢先登陆的,以及在战舰坠毁时侥幸生还的诺曼士兵,此时依然被困在河滩以及相邻的田野里。零零落落的枪声,不断收割着他们的性命。
  眼睁睁看着同伴在生死线上挣扎,诺曼战舰上的乘员不堪忍受,更让人崩溃的是,他们连续发出无线电码,却迟迟得不到上级和友军的回应,仿佛冥冥中有股可怕的力量要将他们全部吞噬掉。现在,他们已然陷入到了一种两难的境地:要么,冒着被敌人集火攻击的风险降下去支援、救助受困的同伴,要么,暂时抛下同伴去传递警讯。
  第三条路,不是没有,但眼睁睁看着地面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死去,等到指挥部察觉不妙再派后援,也许几个小时,也许一整天……相较之下,这条路无疑存在更多的痛苦以及不确定性。
  在踌躇中煎熬许久,诺曼人终于做出了抉择:他们先是进行了两次海豚戏水般的快速低掠,对树林和小镇进行近距离的探察,并对所有可疑的目标进行了轰击,接着,这艘搭载数十门舰炮、重要部位覆盖轻装甲的巡航舰,在己方步兵渴求的眼神中快速爬升,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方向飞走了。
  目送敌舰远去,魏斯既不讶异,也不沮丧,当然也没有太多的兴奋,只是多了几分对敌情的思考。放在战争初期,敌舰十之八九会降落下来,一边交火,一边救援。刚猛,未必是战场上最好的选择,却是自信和彪悍的体现。如今的诺曼人,似乎更加的务实和狡黠,甚至有了不同以往的圆滑,深处的缘由暂且不究,与之交手,以往的宝贵经验未必有效,没准还会起到致命的反作用。
第62章
敌进我退
  敌人的战舰灰溜溜地撤了,引以为傲的勇气、斗志以及荣誉碎了一地。在硬实力逊于对手的条件下迅速获胜,联邦军游击先遣队的士兵一个个唤醒鼓舞,唯有他们的指挥官冷静地审视着战场。一艘没有任何损伤的诺曼护航舰,憋足了劲返回斯利恩只消一刻钟——事实上,离开小镇瓦利尔一小段距离,它就能摆脱联邦军的无线电干扰,这意味着诺曼人的增援舰艇最快可在20分钟后赶来,再不济,也不会拖到一个小时之后。
  一旦有两艘以上的诺曼战舰飞临小镇瓦利尔,特遣队通过突袭和伏击所获得的战术与心理优势将会荡然无存。等到那个时候再考虑撤退,恐怕很难脱身。
  在魏斯果断的指令下,各参战连队迅速组织撤离:迫击炮组优先,紧接着是机枪组和步枪手。为了节省时间,他们甚至没有回收夜里铺设的野战电话线。几分钟后,幸存下来的诺曼士兵霍然发现,周围的枪声停了,笼罩在他们头顶的死亡气息也随风消散了。
  庆幸乎?
  彼时,魏斯麾下的游击特遣队战士们正沿着预选的路线分散撤退——帕伦河东岸的连队沿原路返回秘密营地,西岸的部队不必渡河,而是一分为二,一队往南、一队向北。突袭战中俘获的诺曼人,悉数裹挟在联邦军的东岸部队里面向东撤离。每隔一段距离,联邦军士兵便会挑几个诺曼人绑在树上,堵住嘴巴,并且在附近隐蔽位置布设简易陷阱:一根细绳、一枚菠米弹即搞定。
  带着士兵们翻过第二道山梁时,魏斯遥遥望见五艘诺曼战舰从斯利恩方向飞来。对于那座山城,他依然印象深刻,夜袭斯利恩一战,洛林游击队之名威震寰宇,那时的他,是意气风发的胜利者,对未来充满了憧憬。时过境迁,他努力战胜了心魔,做到轻装上阵,他时常跟官兵们谈笑风生,但稍有眼力劲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位指挥官的自信和稳重背后,似有深深的忧愁和彷徨。
  五艘敌舰,一艘在前、四艘在后,通过它们的性能参数,魏斯基本可以确定,领头的那艘是先前主动撤走的护航舰,后面四艘是它找来的援手。按照常理,那艘诺曼护航舰上的官兵必是咬牙切齿,憋足了劲要洗刷耻辱。如此一来,他们肯定会瞪大了眼睛搜寻敌踪,而这茫茫丛林,只要多加注意,并不容易被敌舰锁定,所以,魏斯很快下令:“传令各连,放慢速度,隐蔽前进!”
  当东行的部队翻过第三道也是植被最稀少的山林,如猛虎归山般进入茂盛的山谷树林,那些诺曼战舰刚刚抵达小镇瓦利尔。没有迫击炮威慑,它们可以从容降落,从幸存的士兵那里了解敌人的行踪——看起来是朝四面八方撤走了。该怎么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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