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燃魂(校对)第18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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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魏斯秒答,“他已经在之前的一场战斗中阵亡了,关于这一点,你们可以向李尔中校求证,他是亲历者,对事情的经过比较了解。”
  若昂上尉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抱歉”,接着又问:“那你们是怎么跟诺曼人联系上的?”
  魏斯将诺曼人派出联络小队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并特意补充说,这些都是发生在泽阵亡之后。顺带的,他告诉两名情报员,当时如果不跟诺曼人交换战俘,游击先遣队所剩的补给最多只够三天之用,而大后方的物资又迟迟运不上来,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就两条:要么跟诺曼人交易,要么坐等弹尽粮绝。
  “你们当时的处境很不好,这一点游击作战指挥部是知晓的,他们表示可以为此作证,而我们在洛林的情报部门也能够提供一些对你们有利的证据。”
  这话听起来还算顺耳,可若昂上尉接下来的“但是”,让魏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但是,据我们所知,关押在洛林各处战俘营里的联邦军官兵多达万人,你们没有一对一的进行战俘交换,而是以接近1600名敌军战俘交换了800名我军被俘人员、200名无军籍的所谓抵抗者,以及你们认为生存所必须的补给品……”
  “如果我们交换的是1600名联邦军人,你们现在看到的就不是这营地里的三千多人,而是满地的饿殍!”魏斯有些恼火。
  见对方一脸愠色,若昂上尉既不诧异也不退怯,而是以质疑的眼光看着他:“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想说,你们可以交换1500,或是1200,或是1000——联邦军人。在战争中,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军人,比起稍有军事素质的平民更有价值。”
  碰到情报部门的督察官找上门,普通官兵会觉得忐忑紧张,当魏斯还是个军校的菜鸟时,也是这般惴惴不安,但经历过战场熔炉的锤炼,他已经有了一颗强大的心脏,足以藐视各种威逼利诱,只是,那种被质疑、被误解甚至被冤枉的憋屈感,犹如鱼刺在喉,让人难以忍受。
  “你的这种观点,恕我不能认同。”他大声辩驳道,“在敌后游击战当中,意志坚定、熟悉环境的平民抵抗者,跟没有游击作战经验的普通军人,我觉得并没有价值上的差别,有些时候作用甚至更大。”
  见交谈的气氛有些失控,布鲁克斯麾下的奥德洛少尉连忙打圆场道:“根据联邦宪法,每个公民都是自由平等的,所以我们没必要再去争论谁更有价值。我想,若昂上尉只是觉得好奇,你们当时是诺曼人是怎么谈的,如何确定交换比例。作为联邦军情报部门的督察官员,无论平时还是战时,都有义务和责任了解本国公民,特别是军政人员与他国人员的接触情况。”
  “原来如此!”魏斯故作了然之态,接着,他却不客气地反讽道:“那真是抱歉啊!我们克伦伯-海森家族这种状况,老老少少、上上下下都要劳烦你们多加关注,让你们费心了!这样吧!如果你们觉得有必要进行深入的、单独的,甚至是隔离性的审查,我个人绝对配合,部队指挥权可以暂时交由李尔中校代管,或者你们觉得李尔中校也需要跟我一并审查,我个人表示理解,你们要怎么干,我完全配合!”
  两位情报官见多识广,一下就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奥德洛少尉面露尴尬,若昂上尉则不以为然,他以公事公办的口气说道:“我们只是谨遵上级指令行事,这次,上级让我们留驻游击先遣队,观察、了解、掌握一些他们关注的事情,这其中并不包括对克伦伯-海森游击上校您的监视、管控,更不会妨碍你指挥部队跟诺曼人作战,希望你不要对我们此行的目的和任务产生误解。”
  魏斯亦公事公办地回应说:“你们想观察什么,想了解什么,想掌握什么,尽管对我或李尔中校说,我们责无旁贷,全力配合。不过,我们身处敌后,一旦给敌人发生交战,大多数情况都是敌强我弱、敌众我寡,不论是突前侦察、拖后扫尾还是跟着大部队在中间,随时有可能跟敌人近距离接触。对你们来说,这应该是非常难得的机会,当然了,建议你们尽量保护好自己,这几个月下来,我们的部队几乎每个人都受过伤,也包括我。”
  说到这里,魏斯撩起衣服,给他们看自己受过伤、此时仍缠着绷带的腹部,然后继续道:“我这运气还算不错,只是被敌人的子弹‘咬’了个缺,要是敌人瞄的再正一点,你们来这里跟李尔中校喝杯茶就能交差了。”
  若昂上尉低头朝魏斯的伤口瞟了两眼,没吭声,奥德洛少尉倒是好奇地刨问了他受伤的情况,得知这家伙在敌阵中杀了N个来回,眼神里顿时增添了不少仰慕之情。搁在战争初期,特别是北方战役,诺曼军队兵锋极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击垮了参战总兵力占优的威塞克斯和联邦军,在大多数参战和绝大多数没有参战的人眼里,这支诺曼军队比他们的前辈更加强大,也更难对付。在战争的第一个年头,威塞克斯王室和军队不得不蜷缩在四季冰封之地躲避诺曼人的锋芒,联邦军队则是以倍数于敌人的损失勉强止住了颓势,稳住了战线。此后第二年、第三年,威塞克斯军队扛线的北方战线只进行了一些中小规模的战斗,抗击诺曼人的重担基本上落在了联邦军的肩头,虽然不同的战役出现了不同的战损比,但总体上仍是损失多于战果。
  面对奥德洛少尉客气的恭维,魏斯昂起了头:“死亡如风,常伴吾身……这种感觉,我想有很多人是一辈子也体会不到的。”
第106章
出山了
  有了情报人员带来的通讯密码本,深入敌后的游击先遣队仿佛拿到了一把可以打开战争迷雾的钥匙,随之摆脱了孤立失联、迷茫无助的窘境。他们的角色不同于自发组织的地方游击队,除了在敌后展开游击作战,还要在正面部队发起大规模作战行动时担当奇兵。当然了,只有先了解战况,分析战局,才知道该在什么时点以什么方式加入战团,尽可能发挥出策应、牵制作用。
  不过,接通与正面战场的“连线”,得到的不尽是好消息。他们本以为联邦军队积蓄多时的力量,必然以毁天灭地的气势冲击诺曼人的战线,摧毁敌人的堡垒,荡平敌人的堑壕,无往不利,所向披靡。可是,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差距往往是一条巨大的鸿沟,诺曼人战略性地放弃了北方的一些战线,将地域辽阔但天寒地冻的区域拱手相让,把精锐部队收缩到西线和北线西端的主要战场上。同时,他们一改此前几场战役空战乏力的局面,以快速舰艇和新式战机相辅相成的战术,跟数量占优的联邦军飞行部队死磕硬拼,致使联邦军迟迟拿不下战场制空权。得不到飞行部队的强力支援,联邦军地面部队不得不以相对传统的方式强攻敌军据点。他们虽然拔掉了一些“钉子”,解放了不少城镇,却对敌军重兵防守的几处主要据点无可奈何。在克莱沃联邦州,联邦军打穿了敌军战线,却因为拿不下诺曼人固守的瓦莱斯勒城,不得不将八个师十余万人和数百门火炮留下来继续对其进行围困;在纳沙泰尔联邦州,联邦军全线开花,五昼夜向纵深推进了160里,解放了除喀城以外的大片领土,而那座位于喀河东岸、与喀河同名的城市成了诺曼人楔入联邦军战线的桥头堡,不仅牵制了大量联邦军队,还极大地压缩了联邦军的战术空间。
  在战线南端,德高望重的联邦军上将约瑟-埃泽指挥兵强马壮的第3军团迅速收复了洛林东部的大片领土,兵锋一度抵达了索姆索纳斯城下,可惜没能一鼓作气解放这座古老的城镇,诺曼军队利用大雾天气发动战术反击,并在战斗焦灼之时投入了以大型突击舰为核心的空中战斗群,致使联邦军蒙受了一场失利,第3军团主力且战且退,在这一路支援作战的联邦军飞行部队则抓住云开雾散的宝贵时机,对敌军飞行部队展开了一波猛攻,打爆敌军巡防舰两艘,重创巡洋舰一艘,并击伤了日渐沦为“保护动物”的敌方大型突击舰。可以说,双方到目前为止在洛林战场打成了平手。联邦军依然握有战场主动权,但诺曼军队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胜负之手,还要看哪一方棋高一着。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休整,游击先遣队的战斗力恢复了八成有余,除了迫击炮和迫击炮弹短缺,其余各类食品药品、武器弹药都很充足,看起来是时候出山去踢诺曼人屁股了。寒冬已至,整个洛林都已进入了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时景,位于莫纳莫林山脉北麓的洛林西北部山林更是天寒地冻。营地设施固然简陋,至少可避风寒,在外跋涉,特别是到了夜晚,稍有不慎就可能发生冻伤减员的情况。魏斯原本打算留少量兵力保护伤员们就地“猫冬”,他自己亲率侦察分队前去探路,勘定合适的路线和目标,再让李尔中校带着主力行动,但在例行的作战讨论会上,列席会议的情报官若昂上尉提出了异议:作为这支部队指定的第一指挥官,理应统筹全局、稳重为上,怎能越俎代庖地干一名少尉的活?如果说以往都是如此,那么,这究竟是一种杀鸡用牛刀的浪费,还是另有所意、另有所图?
  被若昂上尉这一搅合,不仅魏斯觉得难以解释,游击先遣队的军官们脸上也挂不住了,他们纷纷请缨,要求担任侦察分队指挥官,奥德洛少尉亦站出来表示,他在洛林搞了快两年的情报工作,对洛林的地理地形、人文风貌非常了解,加上本来就有深厚的情报技能,此次若是跟侦察分队同行,应该能够发挥一些积极的作用。
  两名情报官一唱一和,所言所论都符合正常逻辑,而魏斯也瞧了出来,这两人提前商量好了,一个前、一个后,对游击先遣队进行严密的监控,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跟诺曼人暗通款曲。
  如果没有跟巴拉斯的密约,魏斯大可以坦然无惧地接受他们的督察,甚至让他们24小时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可偏偏这份神秘而又诱人的约定,让他不得不谨慎行事。在最后一批战俘进行交换时,诺曼人的联络员就已经悉数撤离,巴拉斯的意思是等到时机出现,他会派人前来联络——这就给魏斯留下来一堆难题:机会何时出现?他们如何联络?若是正好撞在了两名情报官的枪口上,自己岂不是百口难辨?如果提前跟他们交底,他们十之八九是要立即上报,这一上报,通敌叛国的帽子会不会扣上来?就算不被扣帽子,这走漏了风声,也可能惹来大麻烦。思来想去,现在也只好先瞒着他们了!
  经过一番商议,魏斯决定指派游击先遣队资历最老的军官担当侦察分队指挥官,并且同意奥德洛少尉跟他们一起行动。在他们出发后,魏斯拉着李尔中校对部队进行战前动员,若昂上尉照例全程“观察”。这种战前动员,不仅仅是让战士们有重新投入战斗的心理准备,亦是让他们提前做好在这个季节进行户外行军作战的各种准备。部队休整多日,军心士气非常稳定,不少年轻的战士都表现出了旺盛的求战欲,但也有人发了牢骚,譬如去年配发的冬装破了又补、补了又破,用来御寒肯定效果不佳,而那些从诺曼人手里换回的被俘军人更是连基本的冬装都不齐,若要随军出征,他们要么得借伤员的冬装,要么得从缴获的战利品中想办法。
  数日之后,外出侦察的分队派人带回消息,诺曼人已经从山林周边的村镇撤走了警戒部队,甚至放弃了次要路口的哨卡、营房,貌似是一心一意集中兵力对抗在正面战场采取攻势的联邦军队。如此一来,游击先遣队可以转移到山林之外的村镇去,进可攻击敌方目标、退可撤回山林游击。
  就在魏斯准备征求若昂上尉的意见时,游击先遣队突然收到了游击作战指挥部的密电,指令他们接受第3军团司令部的作战调度,无条件配合第3军团在洛林的作战行动。紧接着,他们在指定频率收到了第3军团司令部拍发的密电,要求他们针对诺曼军队以斯利恩为中转站的补给线展开袭击和破坏行动。遵照这道命令,魏斯必定率领游击先遣队的作战力量走出山林,向南跋涉数百里,才有可能以他们现有的武器装备袭击斯利恩通往各处的补给线,甚至想方设法在斯利恩再干一个漂亮仗。
  在确认过游击作战指挥部和第3军团司令部的通讯频率、呼号、密码后,若昂上尉表示他将无条件支持游击先遣队的作战行动,甚至在必要的时候,他可以端着刺刀上阵拼杀。
  魏斯当然不可能将这位带着督察任务前来的情报官编入战斗部队,而是让他跟着指挥部行动。不过,在队伍开拔之后,若昂上尉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会儿跟着通讯兵,一会儿跑去辎重分队,自李尔中校以下,似乎游击先遣队的每一名成员都是他感兴趣的对象,每一个人都能天南海北的聊上一顿。
  克服了严寒带来的种种困扰,游击先遣队主力很快走出了茫茫山林,而在他们夜宿的第一个村镇,魏斯就逮住了两个投敌分子——以他的特殊技能,从一堆人中辨认出立场相对者实在太容易不过了。他没有通知若昂上尉,直接对这两人进行了突击审讯,得知他们是被诺曼人策反并有意留下的眼线,他们的任务是监视游击队的活动,一旦发现其行踪,利用隐蔽渠道尽速报告,而不需要采取任何形式的攻击或破坏行动。
  由于魏斯发现的及时,这两人还没来得及将情报传递出去,于是分开询问了他们日常的报告规律和应答方式后,两人回答一致:他们每个星期利用寄送邮件的机会前往附近城镇向上一级街头人员报告情况,如果耽搁一天还没有出现,则会被视为“暗哨失联”,由诺曼人派人探察情况。他们前一天正好干完了这件事,也就是说,除非游击先遣队或是联邦军情报部门想办法蒙骗敌人的警戒应答机制,否则的话,游击先遣队最多有一个星期的时间隐蔽动向。
  既然这是情报部门应该管的事情,魏斯便准备把这两人移交给若昂上尉,让他想办法解决这个麻烦。可就在他准备离开之时,其中一个变节者大概以为自己会被枪决,战战兢兢地对魏斯说:“您应该就是克伦伯-海森先生吧!我这还有个情况……昨天去跟上线接头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个命令,让我想办法去山里找姓克伦伯-海森的游击队指挥官,告诉他,他哥哥的葬礼将在他的出生地举行……您看,我是为了家人能够活下来,才迫不得已选择跟诺曼人合作,而且我只是传递消息,从来没有干过其他事,更没有伤害过我们的人,求您放过我……”
  “没了?”魏斯盯着他问。
  这个秃顶的中年男子颤颤巍巍地保证,能交代的他全部交代了,绝对没有保留。
  在魏斯的特殊视野里,这人是白色虚框,也就是说,他替诺曼人办事,但对联邦军、对游击队没有敌视之意。就个人立场而言,这家伙知道不该知道的秘密,本应果断除掉以免后患,然而魏斯虽在战场上“杀人如麻”,却没有堕落为冷酷无情、嗜血残暴的战争机器,他恩威并施地说:“我不管你投靠诺曼人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现在,诺曼人让你带的话已经带到了,我跟他们之间的恩怨,我自会跟他们了断。作为一个洛林人,你应该守住自己的底线,绝不能帮助敌人残害自己的同胞。接下来,我会请镇长和治安官将你们羁押起来,直到诺曼人前来干涉。他们不会为难你们,所以,你们也不要为难他们,权当是一场误会,如何?”
  这个没什么胆识的小人物,连忙点头如捣蒜。
第107章
双面人
  清晨,天还没亮,户外仍是呵气成霜,游击先遣队夜宿的这座小镇便热闹起来。战士们铲雪的铲雪,搬柴的搬柴,几乎每一栋房子的烟囱里都飘出了带食物香气的白烟。入冬以来,大多数战士们还是头一次在有壁炉的房子里过夜,睡的虽然是硬邦邦的地板,对他们来说却是无与伦比的舒怡。对于这样一支既有洛林人也有联邦各地人组成的联邦军战斗队伍,这些在诺曼人治下过了一年多日子的居民拿出的是亲人般的热忱。得知这支队伍携带的补给有相当一部分是待加工的芸麦粉和木芋面,他们连夜帮忙烤麦饼、蒸面团,还把他们为数不多的熏肉、腊肠拿出来一并加工,为战士们解决行军途中难以妥善处理食物的问题。
  尽管诺曼军队已经暂时撤离了这片区域,为防敌人的空中巡逻侦察,魏斯还是在天亮后不久将队伍带离了小镇,沿着树林向南行军。在他们走后不久,一架机轮换了雪撬板的双翼飞机从东面飞来,在镇子上空盘旋了几圈,然后在镇子外的田野中滑行降落。两名戴着诺曼式军帽、裹着灰色斗篷的男子从飞机座舱里下来,一前一后走进镇子,直奔治安官办公室。镇里的治安官,角色大致相当于城市里的警察局长,区别在于城市的警察局长经过法定程序任命的,是国家暴力机器的一部分,手下有若干警察,由国家配发武器,还管理着监狱,而镇里的治安官跟镇长都是居民选举产生的,他们或是“光杆司令”,独自维持治安、调解矛盾,或是从居民当中招募志愿者组建治安队。诺曼军队占领洛林后捣鼓出了所谓的洛林自治政府,炮制了自治条令,企图以自治为饵,诱使洛林人从精神思想上脱离自由联邦,但除了少数贪图权力的官员政客,大多数洛林居民对这种诱惑无动于衷,而到目前为止,地方管理还保持着原有的框架和规则,人们日常生活所遵循的,也依然是联邦宪法以及各种法条。
  在两名诺曼军人的威压下,治安官不得不从隔壁羁押室放出了那两个被关了一晚的本地男子。对于支持游击队和抵抗组织的洛林居民,诺曼人一贯采取严酷的手段,但让这位自感不妙的治安官感到非常意外的是,诺曼人在跟这两人密聊之后,居然没有对自己采取任何措施,也没有对其他居民留宿游击队的情况展开调查。两名诺曼军人重新坐上飞机离开了,被释放的两名男子则若无其事地回了家。
  诺曼人的飞机在镇子旁降落、逗留、起飞,魏斯并未目睹,但当它从镇子方向飞来,并在附近树林上空久久徘徊,他旋即意识到敌人很可能已经捕捉到游击先遣队的活动迹象。以他和巴拉斯之间的密约,加上前线的焦灼战况,诺曼军队未必会调动重兵前来围剿,但他们肯定会对战线后方的重要目标提高戒备,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斯利恩可就难了。
  队伍在林间行进,有意容易留下醒目痕迹的开阔地带,当“不明身份”的飞机出现时,他们停止行进,就地隐蔽,而那架飞机在附近的盘桓时间不长,亦没有做出异常举动,战士们的饱满情绪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唯独魏斯陷入愁思:要是没有巴拉斯的密约,此行以正规游击战的思维进行分析和应对即可,但这柄锋利的双刃剑偏偏带来了巨大的不确定因素,稍有疏忽就会掉进万劫不复的深渊。要知道,眼前这支纪律严明、斗志昂扬的队伍在洛林南征北战已有数月,他们不仅经受住了艰苦卓绝的环境考研,还几度从绝境边缘杀出,赢得了几乎不可能打赢的仗,这是何等可贵的锻造与锤炼!上一次,魏斯倾注心血打造的“洛林游击战士”也曾在黑暗中磨砺出让敌人畏惧的锋芒,当这支利剑再强敌围攻下折戟沉沙之时,撑下去的顽强信念轰然崩塌,这般痛苦的经历,在他的心底留下了一道难以抚平的伤痕。当他决定接受指派,带领游击先遣队再度回到洛林时,便已暗暗发誓,绝不会让昔日的悲剧重演!
  深山密林,冬日苦寒,游击先遣队战士们有钢铁般的意志,却不能以此抵御恶劣天气。魏斯原计划要在沿途几处村镇夜宿,顺便筹措衣物,为战士们补齐御寒装备,但有了第一次教训,他亲自出马探察情况,若村镇之中有敌人的眼线,宁可绕过也不再逗留。如此一来,行军速度和备装效率都比预期要慢,队伍里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些冻伤减员。直到“出山”的第六天,他们终于抵达了距离斯利恩约百里的小镇奥拉。这个因矿而生的小镇,是斯利恩地下抵抗组织撤离斯利恩之后的新据点,也是联邦军在洛林的一个重要情报站所在地。上一次突袭斯利恩,游击先遣队曾在这里短暂休整,收集敌情、观察天气、等待时机。此地居民千人,房舍不足两百,却有足够的地窖、地道以及经过修葺的废矿坑可供屯兵,而且备有相当数量的弹药物资——带队至此,除了防备敌人的眼线,魏斯几乎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在游击先遣队进入镇子之前,地下抵抗组织派了一支小分队前来接应,而在魏斯的强烈建议下,随队前来的情报官奥德洛少尉也跟情报站的人员接上了头。三方就诺曼人威逼利诱洛林居民充当眼线的情况交换了意见,然后向魏斯反馈了一个非常乐观的情报:诺曼人确实在奥拉镇埋了几个眼线,但这些人早就被地下抵抗组织和情报部门给挖了出来,而且进行了“策反”,让他们表面上继续为诺曼人效力,暗地里跟联邦军以及抵抗组织合作。正因为有这一层关系,奥拉镇的抵抗组织、情报站以及作战储备才得以长期保存。
  尽管敌后战线的兄弟们表示一切尽在掌控,魏斯仍不敢掉以轻心。队伍开进奥拉镇之时,他让李尔中校代为指挥部队,自己拉着奥德洛少尉以及常驻此地的情报人员对他们识别出来的“双面人”进行暗中观察。情报官自有一套识人辨色的本事,相较而言,魏斯的办法就更加的简单、粗暴和有效了。他眯起眼睛一瞧,就知道这人是什么样的立场:绿色,意味着身在敌营、一心向联邦,是潜伏在敌人中间的自己人;白色,意味着立场已经发生了变化,只是还没有到丧心病狂迫害同胞的地步,可以称之为投靠敌人的带路党;红色,意味着完全敌化,立场已经站到了敌人那边,视联邦军为对手,是真正意义上的投敌叛国者。
  如同情报战线的同志们所说,那几个被敌人策反后又被他们重新争取回来的“双面人”,在魏斯的特殊视野里对应着绿色的虚框,但这还不能说明抵抗组织和情报部门的工作是完美无缺的。在镇子里四处察看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对应白色虚框的男子。经询问,得知这人还是抵抗组织的成员,由于他在以往的抵抗行动中表现勇敢,平时也没有任何异常举动,抵抗组织和情报部门在进行筛查时并没有将他列入重点观察对象,在将那几个“双面人”争取回来之后,这里的抵抗组织和情报网络没有遭受原因不明的损失,他们也就没有对其他人员产生怀疑。
  魏斯无法向众人解释“人肉雷达”的运作原理,只好以自己被俘期间似乎见过这人为借口,要求抵抗组织和情报部门从现在开始对此人进行严格的监视,这样守株待兔未必能够快速见效,至少可以起到防患未然的作用。
  待队伍安顿完毕,魏斯携麾下军官与抵抗组织、情报部门的骨干成员坐下来商谈正题:联邦军队全线发起攻势已有半个多月,如今仍处于战役相持期,如果不能尽快攻破诺曼人固守的各处据点,赢下几场重要的歼灭战,使战线全面向敌军纵深推进,那么他们就会被诺曼人拖入一场短时间内难分胜负的消耗战。战争爆发前,阿尔斯特自由联邦在人口、工业产能、综合资源方面是毫无悬念的NO.1,其战争潜力也远远强于诺曼帝国和威塞克斯王国。时过境迁,诺曼人占领了北方威塞克斯的大部分领土和阿尔斯特自由联邦的“半壁江山”,即便占领区的资源转化率较低,此消彼长之下,诺曼帝国的战争能力还是达到了非常恐怖的程度。如今阿尔斯特自由联邦算得上是军心齐心,经过充分的战争动员,几乎将一切可用之力都投入到军事领域,再加上军事科技的一些领先技术,这才掌握了一定的战场主动权。联邦军队虽然不惧怕跟诺曼人拼人力物力方面的消耗,但消耗战意味着诺曼人有充足的时间在某些军事科技上穷追猛赶,一旦他们在关键领域取得实用性的突破,必然进一步拖长战争时间,且不说最终胜负如何,交战国的伤亡损失也将随之攀升……
  大道理摆在那里,说起来谁都明白。游击先遣队历经艰辛来到这里,是为了积极策应联邦军队在洛林的作战行动,这可不是一个能够轻易完成的任务。在这场战争中,像斯利恩这样反复受到侵袭和摧残的城市应该不多,而且不管是诺曼人强袭得手、抵抗组织趁夜偷袭还是联邦军先地面奇袭再空中突击,都足以成为列入军事教案的经典战斗。对于这样的兵家必争之地,诺曼人给予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和投入,仅驻防部队就达两万多人,是游击先遣队全部战力的七八倍,还有完备的警戒防御体系以及数量不详的航空力量。当然了,联邦军并没有命令他们去干摧毁或夺取斯利恩这样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是要求他们破坏敌人以斯利恩为支点的作战补给系统,只要部署周全、行动机敏、进退果断,还是有机会以相对较小的代价完成之——如若出现疏忽或被敌人识破意图,搞不好就是一场彻底凉凉的赔本买卖。
第108章
魅影现身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再坚固的要塞,也是有弱点的。残酷战争的磨砺,迫使魏斯学会使用生涩的哲学思维去看待和分析难题,进而找出破解之道。如今的斯利恩,防御设施和警戒体系给人的感觉更甚从前,但诺曼人并没有将它变成密不透风的大兵营,而是保留了数千居民。这一来,是数以万计的诺曼军人长期居住于此,需要大量的勤杂人员来维持相对舒适的生活条件,二来,也能让联邦军在发动空袭时有所保留,不至于将各种大威力、大杀伤的家伙往这里“招呼”。城里有居民,各种或真或假、或虚或实、或轻或重的消息就能够传递出来,而蔬菜肉类、布匹木料等生活品的常规供应,也使得抵抗组织乃至情报人员有机会混入其中……
  抵达小镇奥拉后,魏斯将队伍分散在各处隐蔽区休整待命,让李尔中校和一众军官们集中整理分析抵抗组织、情报部门提供的各种敌情资料,计算各种战术数据,制作精确的战场沙盘用以分析对应的战术路线。自己扮成砍柴樵夫,跟当地抵抗组织和情报部门一起花了两天时间,从外围对斯利恩进行了细致周全的探察。
  上一次,游击先遣队通过渗透突袭大搞了一场,破坏、摧毁敌军两处重要防御支点和多处防空阵地,指引联邦军飞行部队展开猛烈轰炸,用地空协同的方式撬开了敌人在斯利恩构建的“大龟壳”,迫使他们将战斗巡逻舰艇的前线基地移往他处,相应减轻了联邦军在洛林前线的压力。在那之后,诺曼人没有放弃斯利恩,而是逐步修复了这里的防御和警戒体系,有些方面还进行了加强。以兵棋推演的常规逻辑,游击先遣队就算再次突袭得手,也只能进行有限的破坏,更为关键的是,如果没有大雾天气的掩护和联邦军飞行部队的及时支援,突袭部队要全身而退实在太难了!
  如此准备了两天,魏斯他们虽然有了一些头绪,但在作战行动如何收尾上,始终没有太好的思路。这时,他初来之时就叮嘱情报部门盯紧的那个地下抵抗组织里的“双面人”,居然主动来见自己。在住处门外,魏斯眯眼瞧了瞧,这个样貌平平的中年男子既没有明显敌意,也没有携带武器,战斗力也稀松平常,于是让他进来,到里间单独说话。
  “您没有回去参加您那位兄长的葬礼。”这人居然一开口便直奔“主题”。
  魏斯瞥了他一眼,不急不忙地反问:“所以呢?”
  “所以,我来您这里了,而我这个‘传声筒’,是只能用一次的。”
  魏斯稍稍琢磨了一下这“只能用一次”的意思,遂将注意力放回正题:“他们让你给我带了话?”
  这个站在人群里一点也不引人注目的中年男子,如同一个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静静地说道:“当彩云在风暴中降落,那将是你扬名立万的唯一机会……也许一周之内,这个奇异的场景就会出现。”
  “在斯利恩?”魏斯下意识地问。可是,对面这人依然是一副“机器脸”。这种态度,表明他只负责转达刚刚那句话,其余概不奉陪。
  魏斯想了想:“还有什么要说的?”
  这人先是摇了摇头,临了之前,似乎好奇心战胜了理智,他低声问:“您是怎么知道我有问题的?”
  “你是怎么知道我知道你有问题的?”魏斯反问。
  这人张了张嘴,放弃了解释,也放弃了问题,起身离开了。
  魏斯默默地目送他离开。敌人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率部抵达此地的?如果说是这两天,那他们跟潜伏暗线的联络效率也忒高了。如果是前几天,说明敌人对游击先遣队的行踪早有预料。无论是两种可能中的哪一种,魏斯都不由得心生后怕:那巴拉斯王子现在是要让自己替他除掉竞争对手,若非如此,调兵围歼这支孤立无援的游击武装岂是不易如反掌?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魏斯想了半天,捋了几条符合逻辑的可能,但一时半会难以进行查证。过了约莫一个小时,情报官奥德洛少尉和另一名军官匆匆前来报告说,先前要他们盯梢的那名可疑人员不见了。如果是溜去跟敌人报告,游击先遣队继续留在这里不仅不安全,还会连累全镇居民遭受诺曼人的报复性惩戒。
  思量片刻,魏斯对他们说,这人先前来找过自己,澄清了一些误会,他之所以离开,应该是要执行某项特殊任务,往后可能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了,此事暂且不再讨论。鉴于前线战事胶着,联邦军迫切希望游击先遣队能在敌人背后进行策应,突袭斯利恩无疑是当前最有效用的方式。因此,他要求抵抗组织和情报部门尽快对敌人在斯利恩的布防、驻军以及往来于斯利恩的敌军补给运输情况进行核实,以利于游击先遣队敲定作战方案。
  结果,第二天中午就有人从斯利恩带了最新消息出来,说诺曼驻军这几天不但加强了戒备,还对各处堡垒、阵地进行清理翻修,并要求居民将街道打扫干净,在窗户外面挂好诺曼帝国和所谓洛林自治区的旗帜。从种种迹象来看,近期确实会有大人物光顾此地,那位巴拉斯王子欲借敌人之手除掉的目标想必就在其中。虽说这场权宜的合作可能对双方带来莫大的好处,但魏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对方当枪使。要是可以选择,他宁愿在交换完战俘之后,双方接触便到此为止,再见面便是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对手。
  联邦军全线进攻,魏斯率游击先遣队出山活动,继而辗转来到斯利恩,这些明明是诺曼人无法左右的,可先是离开山林的小镇、接着是在这个临近斯利恩的落脚点,都碰到了替诺曼人传话的“两面人”……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推动事态沿着既定路线发展,最终来到了那位巴拉斯王子希望看到——甚至有可能是早有预料的节点。
  如今斯利恩已是近在咫尺的攻击目标,要是能够一箭双雕,既破坏敌人的战地补给体系,又让敌人指挥层发生混乱,对大局而言是再好不过的。袭击斯利恩,杀死大人物。以突袭者和防御者的兵力、布阵、装备等因素综合考虑,要做到“万军之中取敌上将首级”,仅投入游击先遣队这两三千轻武装人员无异于飞蛾扑火,而魏斯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两条可行之路:
  其一,是以联邦军战机对斯利恩发动低空突袭。战机若是从联邦军战地机场出发,一方面需要穿过敌军战线,很难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甚至很可能遭到敌军阻截,从而失去最宝贵的突然性,另一方面,中长距离的飞行受天气影响较大,把握时机的难度也相应加大了。以洛林游击战士时期的作战经验,如果联邦军提前调派一批战机和飞行员潜伏到洛林敌占区,利用平坦草地起飞,完成作战任务直接返回己方控制区,技战术是完全可行的,而且相比于单纯的地面行动,成功几率可以提高很多,潜在损失则会降低很多。采取这种策略,眼下的问题是时间过于仓促,难作周全准备,联邦军高层也未必会信服他们提出的理由,将宝贵的空战力量投入一场无法证实的斩首行动。
  其二,是将游击先遣队分为策应和潜入两组,主力在外策应支援,由魏斯亲率一支精锐的敢死队潜入斯利恩,想方设法夺取一座装备重炮的堡垒,调转炮口轰击航空港。这种精兵突袭的方式虽说九死一生,但对他们来说已是轻车熟路,何况这次还有两个有利条件——第一个是魏斯自带的“人肉雷达”功能恢复如常,只要利用好天气和环境因素,得手的机会不小;第二个是情报部门前段时间在敌方阵营联络策反了一名驻扎在斯利恩的诺曼士兵,此人的父亲是洛林人,母亲是诺曼人,这种特殊的结合方式,使他从小受尽歧视、欺辱。在身体完全符合诺曼军队征兵标准的情况下,直到战争爆发后两年,前线兵员紧缺的情况下,才得以加入诺曼军队,而在军队,他依然是同伴们眼里的异端,受到排挤甚至欺凌,这让他对诺曼帝国的机制和风气的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对以自由精神立国的联邦充满向往……在诺曼人那边有内应,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若此人是诚心来头,无疑又将行动的成功几率拔高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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