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反穿手札第3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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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对她来说却也是很奇特的价值观,在她那个时代,任何一个不想建功立业的世家子弟都挺离经叛道的,算是有辱家门。就连经商都上不得台面了,更别说教一群贫民子弟书法这种事……估计只有最窝囊的大家子弟才会以此为业。
  “那您父亲,”含光在迷惑中又捉住了一个矛盾点,“既然能继承这么大额的财富,为什么又还要在教育厅里工作呢?”
  虽然没说具体数目,但杨老师并不是一个会吹嘘的人,他说‘花天酒地一辈子应该也是供得起’,那就应该真是很大一笔。能继承这么多钱的人还需要在教育厅里当个小官僚吗?这不合理啊。
  “嗯,”杨老师道,“这个比较复杂,老头子得为别的孩子考虑啊,家族每年派发的红利虽然不少,但是要分给几个孩子那还不够。他还是想要爬得高点多挣点钱分给别的孩子们的……这都是家事了,以后有时间再和你说吧。重点是,我是有资本去做些不靠谱的事的,包括尝试这样的一种可能性——在贫民子弟中好好地教教书法。就算结果不好,这种失败我也能承担得起。我想要过的就是这样一种兴之所至的生活,你可以说我是闲云野鹤毫无野心,浪费了我受的教育和拥有的人脉、资源,但我过得挺开心的。不过含光你并不适合这种生活,所以老师选择的道路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含光也明白杨老师的意思,但她还顾不上琢磨这个,而是还在为杨老师给她描述的这个世界和这种生活而……震惊?
  不知道该怎么说,虽说穿越有两年多了,但含光依然还是会觉得她是这个世界的外来者,时常都会有这样的文化震撼。
  在她的那个时代,评判成功者唯一的标准就是功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话不是说假的。不能在朝堂上攫取权力的人,即使出身再高也会被目为纨绔子弟,起码,在她的世界里评判标准就这么一个。因为没有权力,谁也无法保护手中的财富。
  而现在,杨老师选择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但你能说他是失败者吗?不能,因为无论怎么选择,他的财富都依然受到严格的保障。
  这个世界和两百年前比,多出的东西如果一定要浓缩成一个词的话,应该就是‘自由’这么两个字了。
  不论是上层社会还是底层社会,人们都可以自由自在地选择一种活着的方式。而不像是两百年前,生活留给自我意志的空间实在很小。而她李含光更是自由中的自由,她没有家庭的牵绊,没有人会要求她、期许她去以某种特定的方式生活。
  在两百年前,她几乎从来没有过选择。她的一切都为人安排,所需要选择的,最多也就是衣服、首饰的花色。在那个时候,她因为不自由而感到过极大的痛苦。
  可现在,当她意识到了自己全然的自由以后,她又不禁感到了一阵迷茫。
  “如果要老师来说的话呢,你最好是选择商科。”杨老师还在絮絮叨叨,“这比考古更能挣钱,也没那么累。我觉得你也挺能适应公司上班族生活的,特长也多,很多财团都需要这样的人才。内部文娱活动上很吃香的,再说你长得好看有气质,做特助什么的也很容易找到年轻俊彦——”
  已经是帮含光设想出一条道路了,可行性还挺高的样子。
  但含光却只能报以沉默。
  她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读商科,想不想走这条路。未来是如此的自由,充满了无限多的可能性,而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将会走上哪条路,她的方向又在哪里。
  虽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生活——人人几乎都想要她想要的,富裕的经济环境、知心的朋友、亲密的爱人、擅长且热爱的事业,但该如何去一一获取,含光对此却还是没有什么头绪。
  忽然间,她好像又有点明白于思平的选择了,在这个绝对自由的时代,她虽然可以做她自己。但也因为这时代是如此的自由,而她又是如此的孤独,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丢失了自己。
  也许对于思平来说,现代虽然拥有诸多优点,但能让他成为他自己的那种东西,却仅仅存在于他的过去之中。
  而她呢,能让她成为她的东西,又存在于这世界的哪个角落之中呢?
  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想要杨老师描述出的这种生活,这种事业路线,不过她却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又想要从事何等营生。
  “还有几年呢。”她听见自己回答杨老师,“还是可以慢慢地寻找自己感兴趣的行业的。”
  虽然听起来有点敷衍和迷茫,但暂时也只能是这样等待着曙光的到来了。不论如何,做好准备总是不错的,保持优秀的学业水平,到时候选择的余地总是更大一点。
  杨老师嗯了一声,“确实,你还小呢,不着急的。”
  他把车停进了车位里,“先不说这些了,等我们看完展览,师父带你下馆子去哈。”
  杨老师今天是带她去看法门寺文物首展,身为秦教授的弟子,肯定得参加法门寺文物在西安府的首秀,含光对此虽然有点头皮发麻,但也不能回绝杨老师的好意,只好跟来打酱油了。
  师徒两人进了展馆后,杨老师自然要代表秦教授接受一些地方官员的恭喜,含光年纪还小,不必跟在一边,就遛达到角落里去站着。还没过一会儿呢,刘德瑜便跑过来了。
  “含含你来啦。”她已经擅自给含光起了小名了。“我刚还和阳阳惦记着你呢,不知你会不会来。”
  说着,就冲远处挥了挥手,低声叫道,“这里,这里。”
  因为算是喊叫,所以还没把阳阳这么肉麻的小名给带出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含光扶额道,“你怎么也来了,又是你爹带你过来的?”
  “嗯,阳阳也是被叔叔带过来的,大家都对法门寺文物有兴趣啊,不是说那对石怪兽也会展出吗。去年你师公说了这事以后我就一直很好奇的。”刘德瑜笑道,“不知道还有谁会过来……”
  她的话消失在了瞪视里,含光顺着她的眼神转头一看,忽然间更有点头疼了。
  和桂思阳一道走过来的分明还有何英晨,而且此人眼神炯炯,直瞪着她,感觉上就十分地不怀好意……
  
☆、第39章突然的告白
  和第一次冲突时不同,现在刘德瑜和含光的关系已经是非同寻常了,见桂思阳领着何英晨过来,小姑娘的脸先就挂了下来,她远远就白了桂思阳一眼,老大不高兴地道,“阳阳怎么搞的,怎么把他给带过来了。”
  虽然说还没有走到近前,按理是应该听不到说话的,但桂思阳何等人也,看着刘德瑜的表情,如何便不知道她的心情了?他领着何英晨走到近前,便笑着说,“都是一个年级的同学,以前不懂事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了。人老何都没把那事儿放在心上,李同学你也别和他计较啦。”
  好歹都是牵手的关系了,桂思阳的面子她是要给的,含光微微一笑,也很自然地配合道,“都是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也不懂事,何同学别和我计较。”
  何英晨掀了掀嘴唇,表情有点复杂地嘟囔了几句,别开眼没说什么。桂思阳也就问含光道,“你是跟着老师一道来的吗?”
  含光笑道,“嗯,你呢?和你叔叔一道吗?”
  “反正都是那些人吧。”桂思阳道,“金石之学,考古和书法不分家的。这种盛事当然要来凑热闹了。不然,要特地进来看也挺麻烦的。”
  的确,这种文物首展的展品一般都是最全的,而且还能捞到很懂行的解说,对于爱好者来说当然是能看首展最合算了。这里几个人,刘德瑜、桂思阳都是学书法的,很自然也就会发展出对文物古董这一系的兴趣,何英晨家里有人做古董生意,含光师公直接是国内考古学权威,其实四个人应该是很有话聊才对。最起码关于法门寺发掘行动对西安府文物市场的影响,大家都能说出个道道来的。
  但何英晨也不大说话,一直就看着含光,看得她怪不自在的,四人间的气氛自然也就有点尴尬。——刘德瑜好像因为桂思阳没商量就带了何英晨过来,有点小生气,在一边哼哼唧唧的也不说话,桂思阳摸了一会后脑勺,忽然眼睛一亮,笑道,“哎呀,那不是小叶吗?”
  说着,就上前招呼了个胖乎乎的少年过来,“我记得这也是你们班的同学吧?”
  “噢,是叶昱呀。”刘德瑜便挤出笑容来和他招呼了一番,叶昱也是很憨厚地笑着招呼,“刘同学——班、班长好。”
  “叶同学你好。”含光肯定是记得他的,但一年同学,也没怎么来往过,并不是很熟悉,含笑点了点头,也是有点好奇。“平时不知道你也对这一块有兴趣啊?”
  “哦,我们家也有亲戚是做这个的。”叶昱呵呵地笑了,“和英晨这边情况是差不多。”
  何英晨瞪了他一眼,瓮声瓮气道,“你来也不喊我,早知道你来,我和你一块了,刚才在那边又被拉着和他们应酬了好久。”
  平时在班里,这两人也看不出有这么熟悉啊——含光瞥了桂思阳和刘德瑜一眼,再次认识到这点:学校对于这些上流社会的小孩来说,估计都不是什么真的很能放松的地方,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和真实的人际圈估计都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叶昱人圆,圆脸,圆圆的肚子,是个很可爱的小胖子,一看就知道脾气好,人很憨厚,被何英晨没理由地埋怨了一番也挺无所谓的。呵呵笑道,“我也没想今天来的,今天来肯定都是一群大人啊,我想明天再来仔细看看,人也没那么多嘛,结果还不是被我爹给拽来了。”
  “这要是法门寺也是大墓的话,那今天肯定更多人了。”何英晨在这种事上表现得挺老道的,一开腔,倒是把含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现在这人,还算是少的了。”
  他这话说得含光是有点不懂了,但是碍于和何英晨的关系,又不大好问。何英晨瞟了她一眼,看来也有点得意,小眉头一挑一挑的,像是等她来问似的,刘德瑜白了他一眼,倒是先嘟嘴道,“何英晨你有话就直说,干嘛这么卖关子。”
  人家门第高啊,何英晨家里背景应该是和刘德瑜没得比的——再说又是女孩子,撒娇起来无理也能蛮三分的,何英晨无奈了,只好压低了声量,“傻啊你,各种途径都买了土里货了,这儿有真品展出,还不得赶快来看看真的,这才知道自己打眼了没呗。”
  这道理几个人也都不是不明白,被何英晨这一说,都长长地哦了一声。含光不免道,“原来现在的藏家还会买生土货啊?”
  她前世父亲就是当代有名的金石大家,虽然学术地位不显,但那是因为政治地位太显赫,金石之学不过是调剂而已,饶是如此,知道她父亲雅好古玩,各地的官员那还不是玩命送礼啊?她父亲书房里摆设的那都是有数的宝贝,而且多数都是市面上已经流通过很多手的熟货,很多是传世之物,也有一些是因为各种各样离奇的借口——通常以修造房屋最多——从土里掘出来的,然而那也是经过多年的盘活、修复,看起来不会有什么生土气息了。不是行家还很难分辨和传世物之间的区别。真正你说才从土里起出来没多久,腥味儿都没散尽的那种东西,她父亲也是不收藏的。包括冥器,都是不列入收藏范围内的宝贝,虽说也有贵重的,但一个意头不好,还有一个,也觉得不够讲究。
  这些规矩,含光还是懂得一点的,不过现在看来,两百年后倒是有些事发生了变化。她情不自禁好奇地问了这一句,才发觉自己是和何英晨搭上话了,一时倒还有点小紧张的。——不过何英晨今天显然是不想和她再发生什么冲突,瞅了她几眼,语气还意外地和缓,“一般的生货也不买,可这和舍利子有关的,沾边的那都是宝贝,也顾不得这什么避忌了,那就肯定买。”
  一群人又懂得了一个冷僻知识点,都是长长地哦了一声。眼看那边开始讲话了,也都安静下来,捧场地为展会打起了酱油,尽力地鼓掌着。
  大人们总是有很多事要做,很多人要应酬的,简短的开幕仪式后,还是三三俩俩地聚在一块,孩子们就自由得多了,这边酱油打过了,叶昱便邀大家一起去看展品,“现在佛指舍利那边肯定还没什么人的,先过去瞻仰了一番再说。”
  含光其实心里是不大乐意的——几年前那事儿,让她有点怵这些古物,但来都来了,也不能太不合群,只好拉着刘德瑜的手和她一道走过去了。刘德瑜还笑话她呢,“你信佛啊?不信怎么这么紧张?”
  说话间,四人直接就走到了中心展柜附近,这里是完整展出了两枚影骨和一枚真骨,包括各自的安放宝函——这宝函是如何精美,舍利是如何珍贵等等,展柜下方自然都有解说卡详细阐述的。几个少年少女一下都围上去看起了稀奇,含光站在很旁边的地方,戒心很重地瞟了几眼,没感觉到眩晕,这才渐渐地放下心来:估计是只有那个特别的符文才能让她进入离魂状态吧。
  虽然依然有点忌讳,但含光也不是没好奇心的人,好容易都来了,当然要去看看于思平给她留的手信,见一群人挤在佛指舍利跟前,她便没打扰刘德瑜,自己踱到石怪兽跟前去了。——因为其特别的来历,石怪兽自然也在展厅里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不过,承平年间于思平这几个字就没有在解说卡上体现出来,只是很简要地介绍了一下它发现的过程,看来,对这个石怪兽的来龙去脉,学术界应该还是存有一定的争论。
  因为一半石怪兽实在是磨损得很厉害的缘故,含光在背面看了半天,都是没看出那个落款在哪里,她看着这个石怪兽,心情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又是好奇、又是憧憬,又是有点讲不清的惆怅。——而且还有点扯不清的疑惑,越想越是头晕。
  这个石怪兽到底是于思平埋的,还是他只是在电视上看到了石怪兽的发掘,回去以后给添了字。如果是后者那还好说一点点,如果是前者的话,岂不是意味着于思平穿来之前历史就已经决定了他还会回去?其实就是后者也有类似的矛盾,这个字到底是在于思平回去之前就存在的,还是在他回去以后变出来的?
  这种复杂又纠结的逻辑问题,简直让含光想想都要陷入离魂状态。她又还也很好奇于思平回去以后,到底是不是成功地弥补了前世的遗憾——可惜,她在省图书馆里研究了半个暑假的历史,别说于思平了,连她自己几个亲人在历史上的最终结果都是没弄清楚。
  正在这出神呢,含光忽然觉得自己被人碰了一下,转头一看,居然是何英晨。
  “原来你在这里!”他道,“还说你到哪里去了呢。”
  说着,他又很好奇地看了下含光的穿着,“这身襦裙挺好看的啊,你们慈幼局给你做的?”
  的确,含光今天打扮得挺漂亮的,葱绿色掐腰小袄,月白色的百褶裙,两条长辫子简简单单地垂在背后,不是很复杂的装扮,但却挺清新脱俗的。何英晨会称赞,也不奇怪——
  才怪。
  含光很吃惊地看了他几眼,方才说,“你觉得慈幼局会有闲钱给我做这个吗?”
  “难说哦。”何英晨虽然对她和气了一些,但言行举止间还是有一种脱不掉的优越感,“我爹说了,你现在就是慈幼局的门面,她们肯定舍得在你身上花钱。”
  “是我先生给我做的啦。”含光对自己到底有多光耀门楣也不是很感兴趣。现在她还继续在慈幼局生活,说穿了就是因为李局管还需要她这个门面。不然含光皮厚点,让杨老师资助一下,靠着奖学金读完桂树上大学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杨老师是很有钱的,而且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被含光坑。“我拿了奖学金,他奖励给我的。”
  “哦,那你老师挺疼你的。”何英晨干干地说。
  然后两个人就沉默了下来——没话说啊,平时就不大熟。
  含光站了一会,也觉得挺尴尬的,再加上对修复过的蹙金绣也挺感兴趣,对何英晨笑了一下,便要抬脚走开。
  结果,人家何英晨还不乐意了,一闪身就把含光给堵住了,“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什么话啊?”含光现在也是有点感觉到不对劲了。
  说不上具体哪不对劲,但就是有点不对劲,反正是一种气氛上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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