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士(校对)第313部分在线阅读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罗信感觉到周围的气氛非常的压抑，来自嘉靖帝的怒气和阴冷扑面而来，如同一只蟒蛇缠在他的脖子上，如果再不开口，就会把自己勒死。
　　“微臣一颗丹心，可鉴日月。虽然一直没有拜见陛下天颜的机会，但是却对陛下一片忠心。”
　　“这么说，你是没有错了？”嘉靖帝的声音又冰寒了几分。
　　“微臣错了！”罗信干脆地说道，反倒是令嘉靖帝一愣道：“你知道错了？”
　　罗信点点头道：“陛下，微臣也许是一代名将，也许是一代大儒。但是即使是名将，眼里也只能够看到战场上胜负的机会，心思也会放在战场上。而且微臣了解自己，一旦琢磨起战争，心中便只有战争，想的也都是把握任何机会取胜，也就是说，一旦把微臣放到战场上，微臣就是一个纯粹的武将，不会去考虑其它的事情，微臣相信，如果不能够做到一个纯粹的武将，便不会成为一代名将，名将不需要多余的心思。
　　至于说到大儒，微臣就是一个纯粹的做学问的人，和名将相同，微臣之所以成为大儒，那也是因为微臣的纯粹，在学问上的纯粹，不放别的心思在心里，只有这种纯粹做学问的心灵才能够做出惊世文章。正如陛下纯粹的修道之心，才能够成就如今的道家境界。”
　　“幼稚！”嘉靖帝的声音有了一丝温度：“朕都做不到纯粹，你又如何能够做到万物不染？这大明朝上下哪件事情不用朕操心？如果没有这些令朕操心的事情，真早就得道了。”
　　罗信抬起头来，双眸现出黯然之色道：“陛下，微臣没有陛下那等大智慧，方才听闻陛下所言，才知道自己错的如此离谱。战时只想着为君解忧，没有考虑到陛下的感受，这是臣之错。科考之时，微臣绝对没有想过逼迫陛下，当时只是想着给严嵩一个难看，微臣的胸中格局还是太小了。”
　　说到这里，罗信叹息了一声道：“陛下，微臣能够成为一个名将，也能够成为一代大儒。但是，今日微臣被陛下的话点醒，微臣成不了一个优秀的政客，这是心性使然，不是环境能够改变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赶紧滚
　　“陛下，微臣今后就老老实实地做一个阳林候吧，在家做做学问！”
　　罗信此时只能够以退为进，一切事情没法和嘉靖帝解释，因为罗信的心中一直就没有把嘉靖帝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他的潜意识中总是认为大家是平等的。在这种思想驱赶下，他私自出兵，逼迫嘉靖帝，此时才真正的霍然惊觉，这是一个封建的社会，嘉靖帝可以一言定生死。
　　既然没有解释，就只有痛痛快快地承认错误，然后以退为进，表示自己今后不再理会朝政，只是做一个闲散侯爷。
　　罗信如此做，就是让嘉靖帝对他放下忌惮之心，也表达自己没有野心。而且罗信心中也认真地考虑过，能够做一个什么事情都不用做，而且还有着一定地位，过着混吃等死的生活也不错。
　　嘉靖帝目光微微一沉道：“你这是对朕表达你的不满吗？”
　　罗信的脸上便露出苦涩道：“微臣不敢。”
　　“一代名将，一代大儒，会试会元，然后却不入朝为官，不为朕效力，这不是对朕不满是什么？”
　　“古代的皇帝还真难侍候啊！”罗信不由心中叹息，但是又不能不开口，脸上的苦涩更浓道：
　　“不是不想为陛下效力，只是害怕再惹祸，令陛下为难。”
　　嘉靖帝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认为北方的局势如何？”
　　罗信的心就是一跳，这嘉靖帝跳跃得太厉害，这怎么就又谈上了北方局势？不过他对于这些奏对早有准备，立刻开口道：
　　“十年以内应该没有大的战争。”
　　“只有十年吗？”
　　罗信点点头道：“如今草原最大的势力依旧是阿拉坦汗留下的势力，如今由他的长子黄台吉率领，正在草原上四处征讨。臣观之，草原部落没有人是黄台吉的对手，当黄台吉统一草原之后，一定会为父报仇，远征大明。”
　　嘉靖望着罗信，心中电转。他的心中对草原有着深深地畏惧，当初阿拉坦汗兵临城下，让他感觉到屈辱的同时，也种下了对草原的畏惧种子。当时的朝堂对阿拉坦汗没有丝毫办法，只有被动地一味守城，看着蒙古大军在成为烧杀劫掠，一直到天气变得寒冷。阿拉坦汗才退走。
　　也就是说，当初阿拉坦汗退走和大明没有丝毫的关系，只是天气释然。
　　如果十年后，黄台吉统一草原，攻打大明，大明朝堂谁来抵抗？
　　马芳吗？
　　十年后，就算不死也老了！
　　胡宗宪？俞大猷？戚继光？
　　到目前为止连一个小小的倭寇之乱都没有解决，指着他们击败凶猛的草原蒙古大军吗？
　　罗信今年只有十五岁，十年之后二十五岁，正当年。
　　这也是嘉靖帝一直没有降罪罗信的原因，就算他在刚愎自用，也知道要给大明留下一个能战之人。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道：
　　“东南之事你如何看？”
　　罗信沉默了，他知道东南的倭寇之乱不在倭寇，而在大明。
　　东南的倭寇没有多少是真倭，绝大多数都是大明人。而且和东南各大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想要永久地解决倭寇之乱，只有一个方案，那就是将如今的倭寇消灭干净之后，立刻开海。否则，依旧会有新的倭寇产生。
　　但是，如今开海却困难重重。一旦开海，那些大家族就失去了对海贸的垄断，为了家族的利益他们一定不会同意，谁带这个开海的头，便会被千万只脚踏翻在地。
　　倭寇和各大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各大家族和朝堂诸位高官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历代内阁都不敢出这个头，他罗信何敢？
　　“说！”嘉靖帝的声音变得冷然。
　　罗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好暂时避重就轻地说道：“如今北方的威胁已经解除，只要陛下开始重视倭寇，剿灭他们并不是什么难事。”
　　嘉靖帝略微沉默了一会儿道：“今天见到张居正了？”
　　罗信心中就是一跳，立刻回道：“是！”
　　“裕王的棋怎么样？”嘉靖又把话题跳到了裕王的身上，让罗信都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趟。
　　“不如微臣！”罗信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嘉靖相问，就一定知道结果。
　　“你觉得张居正的棋力如何？”
　　“没和张大人下过。”
　　“我可以告诉你，两个裕王绑起来也下不过张居正。但是张居正却屡屡输给裕王。”
　　罗信神色一怔道：“这岂不是失去了下棋的乐趣？”
　　嘉靖帝寒声道：“你不认为他这是欺君之罪？”
　　罗信心中一动，如今裕王还不是皇帝，嘉靖帝却说张居正是欺君之罪，看来嘉靖帝如今已经有意将帝位传给裕王了。
　　只是他后世人的潜意识中根本就没有欺君之罪这一说，所以才只是想到了这棋下得没有乐趣。如今被嘉靖帝问道，脸上便现出了尴尬之色道：
　　“微臣没有想到欺君之罪那一方面，只是感觉如此下棋失去了乐趣。赢的人未必不知道对方在让他，输的人心中绞尽脑汁故意输棋，这棋还不如不下。”
　　“所以你就把裕王杀得落花流水？”
　　“嘿嘿……”罗信干笑了两声。
　　嘉靖帝暗中摇头，终究只有十五岁，还是小孩心性。未来想要他成为大明支柱，还是要打磨啊！
　　“滚吧！”嘉靖帝突然开口道。
　　“啊？”
　　罗信惊讶地抬头望着嘉靖帝，他实在是搞不懂嘉靖帝究竟想要如何针对自己。把自己叫来训斥了一顿，又东一榔头，西一镐头地问了一些问题，就让自己走了，这是要搞哪样？
　　站起来朝着嘉靖帝施礼之后，向着大门走去。走到大门口顿住了脚步，回头望着嘉靖帝弱弱地道：
　　“陛下，要不微臣告病不参加殿试了？”
　　看着罗信那缩头缩脑的模样，嘉靖帝不由被气乐了，而且心中升起了极大的满足。不管你是一代名将也好，一代大儒也罢，在朕的面前一样感到恐惧。
　　一种干纲独断的豪气充满了他的心中。
　　“赶紧滚，回去好好准备殿试！”
第五百一十二章
冲突
　　“哦！”
　　罗信“哦”了一声，转身便走出了大门，门外那两个青年太监见到他出来，便上前道：
　　“侯爷，请随咱家来。”
　　御书房。
　　嘉靖帝的声音淡淡地响起：“黄伴伴，你觉得罗信如何？”
　　“奴婢不知。”
　　“说！”
　　黄锦心中纠结了一下道：“奴婢觉得罗信的心性还是一个孩子。”
　　“是啊！”良久，嘉靖帝怅然一叹道：“有武将之勇，有大儒之智，心性却如同顽童。真是令朕头痛。”
　　嘉靖帝站了起来，在御书房内踱步道：“顽童便如初生之牛犊，他们心中没有畏惧，就是老虎也赶斗上一斗。这就是罗信敢私自杀入草原，逼迫朕的原因，因为他的心中没有畏惧。这种人若是调教不好，便会成为大明之祸根。”
　　黄锦心中就是一紧，低着头在那里不敢言语，他感觉到嘉靖帝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额头上渗出冷寒。
　　“呵呵……”嘉靖帝突然冷笑了两声：“没有人能够逃得出真的手心，就让朕调教他一番吧。他如果值得朕调教，朕就给他一场富贵，如果不值得……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