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范第10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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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府里所有担职的男人都去了宫中,因着圣上有旨,要在乾宁殿大摆宴席,为所有将帅接风洗尘,于是五品以上的官员们又有得忙了,这一日竟然闹将到太阳西斜时才散。
  众老爷回府后又在安禧堂议了半日,听春香和红梅说是议论今日回朝来的祈元帅父子与朝中各党派的关系,老太爷似乎对于祈元帅回朝很是忧虑,还提到左丞府和太子党,他觉得接下来一段时间,必须要摸着石头过河才成。
  琉璃听得她们不清不楚地说完,也猜着了*不离十。无论怎样,这件事的确在朝野上下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波澜,而圣上对祈府的看重也成了一记推力。多了这么些人要论功行赏,又要安排官职,势必许多衙门也要受到影响。
  朝廷里的动荡波及到府内,何江鸿近来往外走动的次数便就频毓了起来,而四房里也时不时传来聂氏要何修原出去打点关系的消息,而齐氏也在这个时候回了娘家几趟,至于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七月初的时候淳阳来府时带来了好消息,说是皇后娘娘接了毓华的庚帖,后来又曾主动问起过她两次,似乎甚有意愿。琉璃生怕此事过早披露出来又要经受不少波折,故而只与苏姨娘和淑华说了。浣华虽然与她亲近,可她太过天真,口风不严,也就没说。
  淑华觉得此事越来越有靠谱的迹象,她知道琉璃恨不得快些将毓华弄出府去,于是罕见地带着安慰地口吻说:“也不用太着急。就算没弄成,她也怪不到苏姨娘头上去,迟早要嫁的,总不能为着怄气就往下拖,拖到过了二十去给人做填房么?”
  琉璃哪里能不急?自从见到苏姨娘那番癫狂之态后,她就隐约觉得她就像个纸糊的人儿似的,已经经不起多少风浪了,再者她自己时不时地也有些消沉的话说出口来,琉璃听着就越发的按捺不住了,她必须尽快把毓华从余氏身边弄走,省得她弄出什么夭蛾子来。如今何苁立也在针对苏姨娘,万一苏姨娘哪天撑不住了,可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到时候她又要怎么翻出这块天去?!
  所以她必须加紧步伐做这一切,与报复上辈子的仇恨比起来,终究是这辈子能不能扬眉吐气走出这座府去过自己的日子要紧!
  “这样好了,”淑华道,“这两日宋府会来人送大婚吉日要用的一些礼仪之物,我到时让他们给子玉捎个话,替你加把劲儿。”
  琉璃道:“子玉是谁?”
  淑华脸红着扭过去一点,“就是我未婚夫婿。”
  琉璃怔了怔,接而捏着她脸啐她道:“你个不要脸的,还没过门呢,子玉子玉叫得这么亲热!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跟他私底下见过了?要不然他凭什么替你办?”
  淑华把她手推开,抿着嘴道:“上回林都使夫人做寿,都去了。是他闯过来见的我,不是我见的他。”
  琉璃啧啧啧:“好个端庄贤淑的四姑娘,竟然做些这样破规矩的事,看我不告诉先生去!”
  “你到底要不要我帮忙嘛?”淑华急道。
  琉璃坐回去,托着腮道:“你那个夫婿现在哪里当差?”
  淑华坐端正了,说道:“在詹事府做检校。他妹妹已经定了给皇长孙为妃,只是还没落明面上罢了。这一向宋夫人领着她常往皇后宫里去,虽然不见得能一锤定音,但是多个人推荐推荐,效果也是不同的。”
  琉璃竟不知宋毗不声不响地就把女儿许给皇长孙做了妃子,如无意外的话,皇长孙将来必成太子,再为皇帝,这么一来,这宋家将来岂不是要出个皇后?这宋毗还真是会给自己铺路。而这淑华的眼光果然不是差的,有个做皇长孙妃的小姑子,难怪梁氏近来总是笑眯眯的,那架势早跟淑华不去选秀那会子判若两人了。
  “如此倒也好。”琉璃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就等你的消息。”
  淑华道:“顶多三五日就有了。”
  时下已然进了七月,秋老虎的威力依然猛烈。自打苏姨娘请淳阳进宫送名帖以来,毓华想来是看到了她的诚意,因而这些日子都表现得十分沉静,显然也是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跟自己的终身过不去。而陈姨娘因为莲心的事也暂时消停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避开与惠儿碰面,这向往前面附近房里走动的也就多起来,那日竟被暗中盯着双喜的海棠看到她进了前面三房。
  琉璃并不以她为意,这陈姨娘眼下闹腾不出什么,随她去走好了。至于谢氏阮氏那两个,似乎渐渐地也有些不对头起来,阮氏嘴甜,喜欢管闲事,也爱往何苁立面前讨好卖乖。谢氏不擅这类,暗地里也就有些不齿她为人的意思,每每见了面也都淡淡的。加之谢府如今还在被查,虽然谢父尚且在职,但也难以心安,大少爷何廷玉似乎曾托阮氏向她在中书省任参知政事的父亲替谢父求情,而阮氏推说其父近来见不着圣上把他打发走了,是以虽知阮氏有孕,谢氏去她房里坐的也少。
  长房里无事,琉璃也就暂且因此过了几日舒坦日子。
  这两日正静等淑华消息,另一边徐师叔却突然捎了书信进府,原来他已然于昨日进京来了!
  ☆、165
事关当年
  琉璃收得徐师叔的信,连忙让蕊儿吩咐人去接他进府。等到晌午时终于在垂花门外等到了接他的马车,见得他下车来,便忍不住鼻子一酸,不顾一切扑到了他怀里去。
  徐原眼眶也发了红,揽了她一会儿将她推开道:“你是大姑娘了,这里终究不是咱们南边儿,让人看着不好。”
  琉璃印着眼泪道:“怕什么?你是我叔父,从小就这样,人家还能说我什么不成?”
  徐原便笑了笑。
  因着男女有别,琉璃不便领他进内,便在二道门下的侧边花厅里预备了酒菜,给他接风洗尘。
  “懿儿真是越长越像你母亲了。”徐原打量了她片刻,幽幽叹着气道。
  琉璃给他夹菜,看他深受触动的样子,心下也不由百感交集。
  如果按照郭遐的说法,外公当真曾在宫中为官的话,那么辞官归隐之后徐原和靳宣便是他仅收的两名弟子。那时候他们住在江南一处小村子里,那里依山傍水,宁静恬和,外公长须墨发,成日里着一身布衣在院子里侍花弄草。他明明惊才绝艳,可却不曾开私塾授课,徐原靳宣二人就成了他终生的弟子,在外公去世后遵他的遗嘱分赴川蜀与姑苏谋生。
  他们两个都比许娘大两岁,但因为拜师是在许娘随着外公读书之后的事,琉璃自打记事起便唤他们二人师叔,那时她以为每个家庭里都会有两个叫做师叔的人存在,所以从来就把他们当成了家人。徐师叔性子沉稳,他是师兄,那时最喜欢抱她,带着她上集市玩耍。而靳师叔性子活泼些,所以总喜欢逗她。等她长大些,徐师叔教起了她诗书,靳师叔则教起了她棋琴。琉璃如今之所以下的一手好烂棋,便全是拜那时好动的靳师叔总是静不下心来教她之故。
  他们二人随在外公身边十余年,明明也学有所成。随便考个功名都能有较好的前途。可是外公过世前一再嘱咐他们不要踏入官场,所以才一个在川蜀卖起了茶叶,一个在姑苏开起了面馆。外公去世后管家不久也过世了,就许娘和她的乳娘带着琉璃住在村里。徐师叔和靳师叔总是每个月轮流着回来看她们,送些钱粮布匹什么的,直到琉璃九岁那年,许娘一场重病后忽然咳起了血,抱着不知所措的小琉璃哭了几日后,等天暖身子渐好,便就领着乳娘与琉璃上京来了。
  徐师叔和靳师叔是等她们到达了京城后才知道这件事的。等他们二人到来,乳娘已经因为路上染了疫病死了。许娘正与琉璃在破旧的小客栈里栖身。徐师叔他们拗不住许娘,后来亲眼见到她咳血的样子,又见着琉璃抱着她哭着不肯松手,也忍不住落了泪,然后去到何府将消息通知给了何苁立。
  但不知道为什么样,他们坚决不肯与何苁立碰面,一直在暗中照顾着她们。是等何苁立终于来到。给了她们照顾,然后才离去的。也就是从那以后,琉璃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而只有书信来往。上一世她做了丫鬟,时刻被人盯着怕她跑了,根本没法送信出去,是以他们也不知道她的处境,只是后来在她做了毓华的陪嫁去了祈府后,赶到京城来见她。可是已经迟了,那时候她已经被毓华折磨得死去活来,压根没有为自己争取出来见个面的能力了。
  至于琉璃被打死后徐师叔最终有没有给她收到尸,那已经是那个世界的事,她无从知起了。
  “师叔,进京是因为买卖还是?”她垂眼吐了口气,闭了闭眼将那想流泪的冲动隐去,抬头问道。
  徐原放了筷子,看着她道:“我是为了师父而来。”
  琉璃有些意外,“外公?”
  徐原点头,看了眼她,说道:“你知道师父的生平吗?”
  琉璃茫然无语,想说知道一些,可是郭遐并不曾亲口说过岚青先生就是她外公许秋寅,这都是她根据各种迹象的猜测而已,于是又摇了摇头。
  徐原道:“我知道你不知道,所以我此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
  琉璃连忙正襟危坐。徐原道:“我们都知道,师父的名讳是秋寅,但是他的真名却不是这个,他姓徐,字‘慎’,号‘岚青’。当时外人都尊称他为岚青先生。师父年轻时就已经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他出身世代书香之家,祖上还曾有人担任过天子之师,只是后来没落了。”
  “师叔是说,外公当真就是那位岚青先生?!”琉璃禁不住失声。
  徐原道:“你听说过?”
  琉璃迟疑了下,道:“听过,但是不甚了了。”
  徐原点头:“你听过便对了。当年岚青先生的名头在京中朝野上下,谁不曾听过?那年是延平十二年,正是朝中党派纷乱之际,师父花费了半年心思写成了一篇治国策,呈交给了先皇。先皇读过之后惊为天人,急召了师父入宫,与之相谈整宿后着手治理朝臣,不到三月,朝中权臣乱政的状况便大大有了好转。先皇大悦,要破格提任师父进中书省参政,师父以自己当年资历不够为由推却了,先皇又不肯放他,最后便让他留在身边担任御笔侍书一职。
  “师父因着自身高洁的品性,引来许多拥趸,一时成了京中争相竞捧的人物。师父无奈应酬了一段时间,深感长此下去必为当中某些心有企图之人左右,于是日夜只留在乾宁宫,哪里也不再去,正好先皇给了他可随意出入藏书阁的特权,他便潜心钻研起治国策略来,好为先皇分忧。五年之后他终于写就了一本经略,叫做《延禧子集》,当时先皇亲自题了词,让人分卷印出来以给皇子们读阅,还在原著上盖了御印。这本经略被流传到臣子们之间,许多大臣也争相求阅,这时候就发生了一件事,最终导致了师父辞官的决心。”
  徐原说到此处打住,琉璃忙道:“到底是什么事?”
  徐原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下来。
  “因为这本举世瞩目的著作,师父的声望又被推到了一个高峰。当时各皇子之间明争暗斗得也很厉害,都想把师父拉为自己所用。那日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永王被当时的太子奉旨押进了大理寺大牢,原因是从他府里查出了一批战甲。而少师大人窦珏也被牵连,一府三百四十七口人全数被斩。窦夫人在抄家之前曾将自己的两个孙子悄悄送走,这件事许多人私下都知道,当中怜惜窦府的人暗地里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够平安长大,而另外一些人则在不遗余力地寻找他们。
  “终于有一天,太子的人从燕门关抓到了两名少年,放进了天牢。此事距离案发时已有年余,师父因为觉得永王谋反证据不足,所以在不停地替他收集脱罪的证据,听说这两名少年被抓,于是当即跪求先皇留他们性命。太子听说此事,深怕夜长梦多,于是连夜下手。等到师父拿着先皇的圣旨赶到时,那两名少年其中已有一人已被杀死。另外一个也已经服了毒。”
  “那他后来死了吗?!”
  琉璃紧张地揪紧了衣襟。
  “那一个当然已经死了。服毒的这个,”徐原顿了顿,沉重而缓慢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师父穿过大半个宫城,将他背到太医馆,最终让太医将他救活了。师父一届文人,平日里并不曾做过什么重活,但是那天夜里,他硬是将百来斤重的这个窦家后裔一步一步背到了太医馆,那前后可是有七八里路远!他就是这样以自己一个人的力量,给与他素无来往的窦家留了个后。”
  琉璃脸上一片濡湿,稳住声音道:“后来呢?那少年去了哪里?外公又为什么要辞官?是不是太子要害他?”
  徐原仰脖喝了口酒,咽下了才又看向她。他的眼眶也已经红了,“后来,少年永远记住了岚青先生的名字,并且就在京中留了下来。但是没有人再知道他,他努力地活着,依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等待将来报答恩人的机会到来。而先生在救下他后不久,终于找到了太子涉嫌诬陷永王谋反的证据,在呈交这些证据给先皇的当时,先皇竟然告诉他他早已经猜到了这一切,但是为了社稷安稳,他已不准备再追究。
  “师父由此知道,为永王与窦家平反已无可能了,而太子曾经也拉拢过师父,但师父哪边都没曾接受。到了此时太子已然把师父当成了忌惮,虽然未曾对他做什么,但师父也感到这朝廷宫闱内的凶险,衍生了厌倦之意,于是向先皇提出辞官归隐。先皇原是不许,直到后来师父为此病了一场,先皇才又下旨放行,临行前还曾撕下龙袍上一片衣袖写了道谕给师父。”
  琉璃忍不住道:“那是什么谕?”
  徐原摇头道:“除了师父,谁也不知道那是道什么谕。就是我与靳宣,也没有见过。师父只在临终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在京外白马寺里放了个铜匣子,那道谕就在那里头,还说等边关平定、祈元帅大胜还朝的时候,就让我把这个给你。”
  ☆、166
师叔贵姓?
  说着他从袖口里掏出个铜匙来,看了看,递过去给她道:“这是开铜匣子的其中一把钥匙,师父说那功匣子是子母锁,乃有两把钥匙。他说还有一把在你身上,等你拿到了两把钥匙,就去白马寺把那铜匣子打开。如今祈元帅班师还朝了,也是我该把这个交付给你的时候了。”
  “可是等我找到钥匙的时候,我去哪里拿那个铜匣子呢?”琉璃赶紧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皱眉道,“师父没有说,或许你到时候可以去跟方丈打听打听。”
  琉璃这才郑重地将那铜匙接过来,仿佛接着的就是外公的遗命。京外白马寺,那正是来府替老太太驱灾解难的永信所呆的寺庙,外公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那里?还说有一把钥匙在她身上,可她从来不记得有这么一样东西啊!
  记得那时候她把自己的名字当着永信的面写出来时,永信曾经有过吃惊的表情,难道说他知道些什么?
  思量片刻,她将铜匙小心地放进荷包,看看对面徐原,抿了抿唇说道:“师叔真是一位信守诺言的君子。外公在九泉之下,一定会为有您这样的弟子感到欣慰的。”
  “不,”徐原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是我欠先生的。”
  不知从几时起,他口里的师叔已然变成了“先生”,琉璃看了他片刻,想起先前他口中那位大难未死的窦家小公子,心下忽然一动,轻轻地道:“师叔你真的,也姓徐吗?”
  徐原怔了怔,蓦地又将一杯酒灌了下胆。“是不是有什么要紧?横竖这辈子我已当师父就是我父亲。好了,”他忽然站起来,面向着外头道:“师父要我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以后只要你好好的就成了。这段话你且不要透露出去,你的身世一旦披露了,对你只有麻烦。而无好处。师父不要我们入官场。但是你已经卷了进来,也没办法退得出去。我也就希望你来日寻个称心如意的夫婿,好好地过日子。将来若有什么,你随时都可以来川蜀找我。就像现在一样,你要师叔做什么,上天入地我都为你做来!”
  “师叔!”琉璃扑过去抱住他胳膊,“那你不回京城来了吗?”
  徐原仰头望着屋顶,吐了口气:“也许不会了。”
  琉璃急道:“那我岂不是很难见到你们?如果有一天那窦家平了反,那小公子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出来了呢?!”
  “平反——”徐原忽地顿时,转过身来。黯然摇头道:“不会有这一天的。你该知道,当年的太子。就是如今的圣上。既然当年的冤案是他一手炮制,又怎么会为他们平反?师父当初说了,一个人如果因为仇恨而活,那他还不如死了。师叔现在在川蜀很快乐,这两年买卖赚了些钱,将来你要钱用,就来信吱一声。你师娘也很好,她很快就会给你添个小弟弟,如今这样,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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