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范第16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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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若是后者,那却是大大有可能的!因为假如叶夫人不死,那今日坐在定北王府女主人位置的就肯定是她而不是梅氏。而祈允灏也不会闹到要分府另住的地步!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初叶夫人舍不得将他扼杀在腹中,冒险将他生下来,最后自己却因此而死了所致!
  祈允灏自己,难道不会因为知道这件事,而为叶夫人以死换取他自己的生命而感到难过吗?
  “没有母亲的孩子,是最不幸的”,这话里的苦楚,还用得着细说吗?记得那天夜里在书房,她问起他为什么不事先告诉她时,说到这个,他就曾吞吞吐吐,只是她当时根本没去想有可能他是因为自己生母过世的事情,而对此有着避讳,——当然,那个时候她也根本不知道叶夫人的死因是这样。
  那么,究竟是不是这样呢?
  越接近真相,她就越是放下不了。
  祈允灏晚饭后再回来,又给她带了紫心地瓜。
  琉璃抱膝坐在榻上,盯着他洗脸换衣,然后又坐在桌旁端起茶。
  虽然常年在边塞,可是因为少年时还是在京中贵族圈中呆着的,接触的又是良好的教育,所以他行动并不粗鲁,一向是沉稳而缓和的,身形又高大,五官又冷毅,站起来身子十分挺直,像棵松柏,但是又不是那种冷得让人难以接近的,他会笑,笑起来也很柔和,这样的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心里有着什么难言伤痛的人。
  但是他与定北王之间因为叶夫人而有了长达二十年的仇是真的,他那句话里的悲伤也是真的,这个绕不过去。
  “为什么盯着我看?”
  祈允灏终于发问了,自从他进门,她今天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
  “没什么。”
  她摇摇头,低头又翻起了书。但是手指才翻了一页又不动了。如果她主动问他叶夫人的事情,他跟她直言相告的机率有多大呢?
  “我看你喜欢吃,所以又给你买了。”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把地瓜的皮给剥了,拿着末端递到她面前。
  琉璃对着它看了半刻,接过来,吃了一口。
  他拿帕子擦了擦手,像往常一样拿起床头一本兵书,也看起来。自打他夜夜歇在这里,床头倒多了好些他的东西。
  琉璃抱着膝咬着地瓜,忽然道:“年底的时候就是叶夫人的祭日了,将军往年是怎么祭祀的?”
  是不是正是因为他母亲的死,所以才不让她冒这个过早生子而面临难产的风险?她到底还是不敢直接求证。到如今看起来,从小身边连个母亲留下的可靠的人都没有,父亲又忙不迭地把继母娶回来,没多久继母又有了自己的儿女,祈允灏在这个家里得到过多少温暖是让人猜得出来的。即使怨他,恨他,知道了这些后,她也并不想借此再当一次刽子手。
  祈允灏原先是安然而平静的,听到这句话,倏地抬起头来,那目光里突现的痛色那样明显,都快把琉璃给灼疼了。
  “将军的生日就是叶夫人的祭日,不是吗?”琉璃一手拿着地瓜,佯作镇定的看着,另一手在臂下抠着膝盖。看到他的眼神,她就知道她猜对了。他对叶夫人是有着异于常人的感情的,可她要的是确切的真相,一个切实的答案,所以也必须试探下去。
  如果他真的对叶夫人的死放不下,一定会对这个特别的日子有反应的。
  “算起来只有一个多月了,我也该着手料理了。要怎么办,将军还该告诉我一声。”
  “别说了!”
  祈允灏忽然站起来,胸脯起伏着,大步走到门边,忽然又回过头来,目光里有着恨色。
  琉璃忘了言语,定定盯着他。他猛地掉过头,忽然往门框上一砸,而后迈过门槛,冲了出去。
  琉璃也起身追了出去,鞋也未穿,到了廊下,见李行也追着出了门,但是还在门内,于是唤住他,问道:“我问你,将军的母亲当年,是为什么难产过世的?”
  李行怔住,看一眼祈允灏去向,半日后咬牙看着琉璃:“小的这个不能说。”
  琉璃道:“那将军每年的生日,是怎么过的?”
  “奶奶——”
  “你必须说!”琉璃喝道。
  “奶奶!”
  李行急得一跺脚,恨声道:“您就别提这茬了!将军哪里有给自己过过生日?从前在边塞,每到这日他就不见人影了。后来回了朝,就索性去夫人墓上坐一整日!本来小的也不知,才回来那年圣上也赏赐寿礼来着,四处找不着人,小的最后还是在夫人墓前找到他了。后来每年要找他,必定上那里没错!”
  从没过过生日——果然,她猜的是对的。祈允灏对叶夫人的死难以释怀,所以在生孩子的问题上,他自己也迈不过这个坎儿!
  他担心琉璃像自己的母亲一样会死去,哪怕这是个机率很小的事情,他也不愿意让她去试。他不想他们的孩子也像他一样,没有母亲爱护。
  琉璃恍然退了半步,这半步是艰难而沉重的,她现在觉得,当初逼着他吐露事实,是多么残忍。
  ☆、272
果然是她!
  李行看了她一会儿,掉头追出去了。
  琉璃也想追出去,蕊儿月桂将她拉回来了。
  她缩在地板上,整个人萎顿在那里。现在想起来,他与她之间,说到这些的机会实在太少了。他隐忍着不说,她也紧紧地把自己的世界包起来,他不说,她就不问,以为这样相安无事,各过各的日子,是最好的,可是两个人日夜在一起,又没有本来的仇恨,相互吸引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
  她自以为尽到了妻子的责任,可妻子的责任里也包括理解与关心,她做到了吗?
  都是没有过嫁娶经验的人,本来就该是在平等与逐步理解的基础上渐渐取得信赖与内心的安定,祈允灏也许是有对不住她的地方,可是他至少主动弥补了,要不是淑华来那一趟,她会想到主动去解决这个问题吗?
  她明知道他不喜欢梅氏,明知道定北王娶梅氏娶的急迫,她也从没有想过要主动去了解他这些年来承受着什么。
  她差一点就放弃他了。
  她在地板上坐了大半夜,可是祈允灏直到天亮才回来。
  “谢谢你记得这件事。祭祀的事,范云会去办。到时候怎么做,我再告诉你。”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眼珠里也有血丝,显然也没怎么睡觉。但是情绪很稳定,甚至眼神里还像往常一样遍布着温暖。
  琉璃拖住他的袖子,仰头道:“我有话跟你说!”
  他看了眼桌上漏刻,带着丝疲惫道:“我得去上朝。时间来不及了,有话回来再说。”
  说完之后,他掉头又走了。
  琉璃追上去,扶着门框看着他走远,才又回来。
  晚上说就晚上说吧,反正,她已经想好了,她再也不要这样跟他下去。不管他娶她为着什么目的。只要他对她是真心的,只要他真的能够做到这辈子除了她没有别人,那她就义无反顾跟他在一起。
  前面迎接着他们的事情还那么多,她没有时间再这样下去了。
  “奶奶,苏姨娘让人传话来了!”
  才回到房里,蕊儿急步走过来,身后跟着琳琅。
  琉璃停住脚步。琳琅向她深施一礼,说道:“姑奶奶,姨娘身子不大好了,特地让奴婢来请姑奶奶回去一趟,姨娘有要紧话要对姑奶奶说!”
  琉璃一惊,拉住琳琅手道:“她怎么了?”
  琳琅抹起泪来:“姨娘这两日咳血严重,身上也总干净不下来。吴大夫说了,只怕拖不了这个月了。”
  琉璃忽觉手脚发冷,这是说,苏姨娘要死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蕊儿快去备车!”
  即使还没到太医说的那个日子,她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回到房里穿了衣,蕊儿这里也已经把车备好了。琉璃点了月桂海棠,与琳琅一道急匆匆出了院门。
  叶同与刘威自动跟上来。
  二道门下琉璃车驾旁已经站齐了一队府兵,琉璃看了眼天色,想了想,与门下管事的道:“府兵就留下。我只是出去串个门。让叶同刘威跟着就好了。”
  这会子天色还刚大亮,何苁立眼下应还在早朝上,早朝后他还得去公事房应卯,她去何府应该遇不上他。带上这么多府兵,反而容易引人注目,万一走漏了消息惊动了他回来,倒不好了。
  于是府兵们就留下了,叶同刘威骑着马。跟随琉璃的马车急驶往何府去。
  大早上,何府的老少爷们都去公中了,除了老太爷告假在府。琉璃先到正院,青裳出来跪接。说老太爷晨起喝了药,眼下又睡了过去。琉璃急着见苏姨娘,索性茶也不喝了,直接奔到了长房。
  才到院门口,已得了消息的蘅薇已迎出来了。琉璃问:“姨娘呢?”
  蘅薇眼泪已经落下来,“姑奶奶可回来了,姨娘可盼您盼了许久了。”一路扶着她往屋里走,琉璃甩开她,提着裙已急步上了石阶。
  房门口就听见苏姨娘的咳嗽声。床上被褥里,裹着个瘦削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苏姨娘,因为剧烈的咳嗽,整个身子在难以控制向前倾。
  “娘!”
  琉璃鼻子一酸,哽咽着走上去跪在榻下。
  苏姨娘抬起头,将丫鬟们递来的药推开了。掀开被褥下了地,将琉璃扶起来,含泪道:“你伤好了么?我这样急把你叫来,会不会有碍你?”
  “好了,我都好了!”琉璃扶着她一道坐下,将她双腿放进被褥,掏出绢子擦了擦眼泪。
  自己的伤用不着在这个时候解释,方才这一搀之下,她发现她竟已经瘦成了一把枯柴,距上回见面,这前后才几个月的工夫。“是女儿不孝,都不曾过府看你。是不是大老爷对你怎么样了?你才会病得这么严重?”
  除了何苁立,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了。
  苏姨娘笑道:“上回被你们那一闹,他哪里还有胆子?这几个月连我的门都没踏过,自然也对我怎么样不了。”说到这里身子又情不自禁躬起来,捂着胸口狂烈地咳嗽着。琉璃连忙替她抚背,蘅薇从旁拿来痰盂,等她把痰咳出来,急促地喘息了几口,才又稍稍平静下来。
  “你叫你来是有东西要给你。”她使了个眼色给蘅薇,等蘅薇拿了个一尺见方的匣子出来了,她才接过来,继续说道:“我时间不多了,只能拣要紧的说。这些年,我其实一直都在搜罗何苁立以权谋私的证据,当年他借着征粮使的便利,与聂氏姐弟合谋拿饷粮赚钱,以及这多年来贪赃枉法,这些都被我暗中调遣人收集起来了。我听下面人说,也有人在暗中查访征粮之事内幕,又在打听我的人,因为季小全我曾见过,他们一说我就知道是你。而我是等不到看见他倒霉的那一日了,所以我叫你来,把这些东西给你,你一定要把它呈到圣上手上里去,把他跟余氏这一伙全部整倒!否则,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安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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