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范第1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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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前儿个将军与奶奶出府去上坟的时候,含雪忽然要奴婢去街上买绣线,指明要我去青雀胡同门口有座石狮子的那家买。然后又给了奴婢一张纸条,说怕我说不清,所以写了张纸让我拿给掌柜的看,照单子给她配好。奴婢虽不认字,数字却是认得的,听她说数目什么的都写好了,却见着上头一个数字也没有,就留了心,然后让街头帮着写信的书生看看。书生看了后很疑惑,问我是哪个大臣家里的?奴婢想上头若真是买绣线的名目,那书生又怎么会看出来我是大臣家里的下人?于是假称是丞相府的,让他抄了份带回来,请奶奶过目。”
  冰凌说毕,已从腰带里取了一张折起的纸来,递了给琉璃。“奴婢仔细比对过,确是与原来那张一模一样的。”
  琉璃打开一看,蓦地也皱起了眉头,这上头写的居然是祈家父子间发生的一些事以及分析,只是名字都用老爷及大爷二爷三爷什么的替代了,此外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更不是琉璃与祈允灏所想的关系到祈允灏如何站队的问题。一般人拿到这张纸,顶多也就以为内宅妇人之间传递各府秘辛罢了,定不会想到什么军国大事上去。
  太子虽然愚蠢点,但应该也没蠢到不去关心祈允灏私下动向而去研究人家父子感情的地步,含雪送这个出去是什么意思?
  琉璃是相信祈允灏不会骗她的,他骗她这个没有用,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的喜欢含雪,也用不着编出那种谎言来。再者她自己也是有眼睛的,她看得出来含雪别有目的。只是她隐藏得好罢了。于是,这张纸条的内容能说明什么呢?
  “你刚才说,她要你去把这纸条给青雀胡同一家门口有石狮子的卖绣线的人看。那你去了后有什么发现?”
  琉璃折起纸来说道。
  冰凌道:“那铺子不大,混在一条街上并起眼。门口有石狮子的铺子那里也有许多。只不过做针线生意的,而且门口有石狮子的仅此一家。里头只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两个都会认字,那老的女人接过纸条后表情平静得很,就像真的一样给奴婢配了五色丝绣,别的什么话也没说。”
  琉璃想了想,说道:“蕊儿把月钱拿来。”然后与冰凌道:“你先回去。什么也别透露。”
  冰凌点头,下去了。琉璃唤来桔梗儿,“你去找到青雀胡同门口有石狮子的一家卖绣线的,观察一下那里头的人跟些什么人接触。然后又什么异常。”
  一个做针线小生意的老少妇人,居然都认得字,这本身就可疑了。琉璃倒要瞧瞧含雪身上究竟背负着什么使命。
  琉璃等着桔梗儿回来,哪知道喝了碗药,倒是季小全进来了。
  “回奶奶的话。大狱里传消息出来了,余氏当日看到何廷芳的出售酒楼的单子之时,当场就吐了血,晕过去了两回。今儿何廷玉夫妇去探监,也在狱中说起了此事。余氏哭了半晌,写了血书,交代把手上财产都分给何廷玉与咱们二奶奶,方才何廷芳带着血书回到何府,何廷芳便与何廷玉闹起来了。何老太爷这两日身上才利索点儿,于是又躺下去了。”
  余氏那堆倒罢了,反正什么秧结什么瓜,余氏教出来的子孙又有哪个根正苗红的。只是听到提起病中的何老太爷,琉璃却不由叹了口气。除夕回娘家辞年是习俗,这两日她也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瞧瞧他。在对待她这个半路出来的庶孙女上头,何老太爷的态度的确是没怎么周正过,总是不断处在摇摆不定可好可坏之间,总而言之,琉璃是没怎么把他当过亲祖父的,可若说恨他怨他,那倒也不至于。
  “老太爷只怕拖不了多久了,”季小全看她沉默,便说道:“小的听何府里的人说,大老爷死后老太爷便中过一次风,也没有怎么恢复,纯只是意识恢复了而已。吴大夫已经去看过了,能拖过这个春天便是万幸。”
  琉璃又叹了口气,端起茶来顿了顿,“你说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季小全顿了顿,说道:“奶奶若让小的说,小的便觉得,还是该去。奶奶就算不冲着老太爷与大老爷,便是冲着老太太当年,也该去。何况,何府里还有八姑娘与五奶奶待奶奶是好的,她们的父亲也是老太爷的亲骨肉,奶奶不认大老爷乃是情有可原,可若是连老太爷老太太也不认,便是不认祖了。往后见了三老爷四老爷,也不好说话。”
  琉璃点点头,喝了口茶。听起来也有点道理,论起来她的嫁妆还是老太太给的,看在老太太面子上,去看看她不久于世的丈夫也是情理之中的。于是就放了杯子,说道:“那就去安排吧,明儿我没空,蕊儿去备几色礼,午饭后过何府一趟。”
  恰巧午饭时祈允灏回来了,听说她要去何府,于是道:“这次害死了他们大老爷,他们老太爷肯定恨我,说不定连你也要落埋怨。我跟你一块儿去。”
  琉璃迟疑道:“可他要是对你不客气怎么办?”这是有可能的,毕竟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顾忌。她也就算了,祈允灏要是被他骂,她可不觉得他受得了。
  祈允灏慢吞吞道:“能怎么不客气?他还能打我不成?若是骂我几句,论起来他是长辈,也没什么。只要你一日当他是祖父,我便也当他是祖父敬着。”
  琉璃心下一暖,眼眶涩涩地把饭吃了。
  饭后就启程往何府去,何朴松何修原因与祈允灏同朝为官,迎出了大门,而梁氏聂氏满目复杂地把琉璃迎了进去。
  浣华与骆明珠抱着平哥儿在二道门迎接。琉璃抬头一望,往年这个时候早已经高高挂起的红灯笼此时不见踪影,门庭下稀稀落落站着几个仆人,而大门上的窗花与年画也还没曾换新的。
  “长房里遭此大难,老太爷又重病在床,谁也没心思去弄这些。”浣华看了眼琉璃,说道。
  琉璃也看了眼她,一起往正院里去。
  浣华眼里还有未曾说出来的哀漠,这种情绪在别的人眼里是看不见的。梁氏聂氏目光复杂,但是只有惶恐敬畏担忧以及不安,何苁立怎么死的她们都有数,这都是在害怕她接下来便会对付他们剩下这几房。而骆明珠则是冷漠的,不是对琉璃冷漠,而是对长房的结局冷漠,这一切不关她的事,之前的她虽未见到,但是阮氏的贪婪以及何苁立对苏姨娘的冷酷她是知道的。
  浣华之所以哀漠,是因为除了像骆明珠一样对何苁立所作所为的不认同,还有着身为何氏后人对自己家族渐入没落的一种悲哀,她是何府后人里屈指可数的几个怀着赤子之心的其中一个。
  一路上除了何朴松兄弟与祈允灏有着交谈,女眷这堆是无话的,其实琉璃距离上次在这里进出也不过个把月,但看起来的感觉,就已经隔了许多年一样,随着长房的垮台,瞬间也变得萧条了。
  到了正院,一个面生的丫鬟打了帘子,琉璃扫了眼周围,碧云和青裳都不在了。老太爷坐在榻上,棉被拢着身子,整个人都枯瘦下来。何朴松上前道:“爹,祈将军与琉璃来了。”老太爷隔了好半会儿才抬起眼,看了看琉璃,下巴一伸,道:“坐吧。”
  琉璃与祈允灏在榻前椅子上坐下。
  一室静默。琉璃许久后咳嗽了声,说道:“将军与二老爷去隔壁坐坐吧。”
  何朴松何修原连忙起身,让着祈允灏往隔壁去,梁氏聂氏也起身去张罗茶点了
  琉璃向榻上道:“老太爷这几日胃口如何?我带了些易消化的枣泥糕山药糕,也不知合不合您口味。”
  老太爷道:“什么口味不口味的,将死的人了。”
  琉璃默下来,不再说话。
  由着屋里静默了半日,老太爷道:“你还来做什么?”
  琉璃眼看着他,还是不说话。
  老太爷哼了声,两手扶住榻沿:“这几日我总在想,我的儿子死的到底冤不冤,我知道,祈允灏恨他,他恨他是对的,饷粮那件事到底险些害死他,可是你的命,是他给的,没有他,你想活得多好都没有机会。我的儿子给了你命,却死在你手里,算起来,你欠我何府两条命,一条是你的,一条是他!”
  他目光狠瞪着琉璃,浑浊的双眼似要喷出火来。
  琉璃迎着窗外射进来的斜阳站起来,伸手将窗扇一推,阳光便像水幕般泄进屋里来了。
  老太爷双眼一眯,别过了头去。
  “老太爷有多久没见阳光了?”琉璃问,“这窗户关得这么死,足有几个月了吧?一个人总困在自己的世界,永远也不懂得换位想想,就算到死,也是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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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2
恩断情绝
  “你说我欠何府的命?”琉璃笑了下,“那我问你,我娘的命算谁欠的?何苁立让我在我娘肚子里投胎,他问过我吗?你怎么知道我就愿意当他的女儿,愿意经过他来到这个人世?你说他给了我一条命,那我前面十年跟着我娘在江南的时候,他在哪里?我在何府被人算计的时候,他在哪里?我的命是他给的吗?我知道何府里多的是不要脸的人,没想到老太爷不要脸起来也是不容人小觑的。”
  “你这些日子想的是他死的冤不冤,而我在想的是,他死的够不够让人称心如意,对于你们来说,只有你们不把人当人,而不能被别人拿捏的份儿。我初来何府的时候,你们想把我变成府上的卖身奴才,后来明知道我承受着各种不公平,险些被余氏诬陷送官,还甚至被自己所谓的亲生父亲殴打致死乃至当作陪嫁踢出去,那时候这么讲公道的你在哪儿?那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我的命是你儿子给的,血脉里流的你是何府的血,我也是你们何氏的后人?!你们给过我反哺的机会吗?这个时候,当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并且反击的时候,你倒想起来我的命是他给的了,想起我是你们何府的子孙来了!”
  琉璃背光站在窗户下,盯着迎光坐着的榻上的老太爷,笑起来,“老太爷糊涂了一世,到眼下,也该清醒清醒了。何府为什么会这样,何苁立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难道不是他咎由自取吗?”
  阳光下老太爷颓然坐着,浑浊的双眼愈见浑浊了,被褥下身躯的轮廓,看起来那么羸弱。
  琉璃扭头看向虚掩的门外,迎着投射进来的一束阳光走了出去。
  何苁立的死从来没有令她不曾心安。是他以及何府教会了她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哪怕是骨内亲情之爱。素华也是庶女,可是她比起自己来真是幸运多了。何苁立至少没有利用她去达到什么目的,甚至还可以出入他的书房。凭借大老爷次女的身份进入大厨房操习厨艺。这是琉璃在长房从来没有获得过的,何苁立对她,是完全没有建立以及培养过什么父女之情的。
  何苁立对她,没有失散多后突然获得而想珍惜的那种喜悦,更没有想弥补这么多年她空缺的父爱的想法,所以在利用起她甚至殴打起她时,他能够做到毫无顾忌。而且没有半丝不忍。
  既然他都如此,她何尝做不出来呢?她前面九年没有父亲,后面也不需要,何苁立于她。不过就是个怀着不轨居心长期利用着她的陌生人而已,如果硬要说到血缘,那么假若能够有种办法可以令得她去掉这层血缘,她就是抽骨剥筋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的。
  等祈允灏出来的工夫,琉璃也与浣华在穿堂里坐了坐。碰巧何廷玉经过,看见琉璃瞪了她一瞪,倒是什么也没说便走了。浣华道:“大少爷倒是没怪你们举证大老爷和余氏的事,他怪的是何府出事后你一直也没有过问过,你反正以后也来得少。就别理会他。”
  琉璃嘴角扯了扯,没说话。何廷玉就是怪她又如何?何苁立与余氏是按朝廷律法惩治的,知而不报,严格说起来她也有罪。于情于理,何苁立都只有这个下场。而要怪的话,就怪他多行不义吧。
  傍晚前回了王府,桔梗儿就在屋里等了,见了琉璃便上前来道:“奶奶,都查过了,小的在那铺子里隔壁守了半日,见到有个说话尖声尖气儿的人进去过,看那走姿和声音,倒像是宫里的太监似的。只不过他穿的是常服,转了一圈又出来了。”
  琉璃听得有太监进去,心里便了然了,东宫不正就有太监吗?果然是太子的人在那里。不过桔梗儿随便这么一去就遇见了太监,究竟是他运气好还是天天都会有人在那里转悠呢?到底不是自己亲眼见的,不好判断。
  “你去想点法子,让人去那里盯着。”
  翌日早饭后琉璃就梳妆好去荣熙堂,府里爷们儿今儿都得上宫里去觐见帝后,一早出门了,琉璃过来要做的事情,首先就是着安排今儿的午饭晚饭以及明儿早上与中午的饭菜,到明儿夜里,也就各回各房吃了。
  因为席设在正院内的暖阁,所以使唤的人还得从正院里拔。
  琉璃一路过来一路交代范云几时铺席几时上菜,到了暖阁,一见门庭冷落,平日里扎堆的下人这会儿一个都见不着,于是转到正院,再看梅氏房门紧闭着,而里头欢声笑语,正热闹得紧,便要敲门进内,门却忽然开了,香英从里头走出来道:“奴婢给大奶奶请安。”
  琉璃道:“英嬷嬷来的正好,这些人去哪儿了?我昨儿不是让人送来了花名册,点了人今儿在暖阁当差么?”
  香英道:“回大奶奶的话,原是要去的,可是姑太太方才来了,还带了许多侯爷从南边捎来的特产给王爷夫人,于是便拔了人去抬东西了。耽误了奶奶的事,是我们的不对,还望奶奶看在姑太太的面上通融通融。”
  这香英倒是个滑头的,知道跟琉璃来硬的不行,便抬出姑太太祈氏来压她。管它是不是真的去了抬东西,琉璃与忠勇侯府早闹翻了,哪里还会顾忌这层面子不面子?再说了,你姑太太又不是带着嫁妆被休回娘家,哪里就需要这么多人去抬什么东西?
  于是就扬了唇,说道:“原是这样,姑太太来了,我倒要去请安才是。”说着把门推了,大步走了进去。
  梅氏与祈氏坐在榻上捂嘴正笑得欢呢,见得她来,立时便又止住了。琉璃走过去,冲着祈氏矮身道:“侄媳妇给姑太太请安,姑太太来了,今儿可得用了饭再走才成。”
  祈氏倒是生出几分尴尬,站起来回了礼,说道:“大奶奶的心意我领了,只是侯府也有大堆事,坐坐便要走的。”
  “那哪成?”琉璃扶着她坐下来,“我听说姑太太带了许多东西来给王爷,若是来了连饭都不留,王爷回头不骂死我?再者,就是平日来了,也得用饭不是?侯府有的是人,不是还有世子宗妇么?哪里就要劳动您呢?像咱们府上,虽是席设在正院,便是正院里夫人不过问这些事,连奴才也不出来的,哪里就落到饭菜到不了口的地步?”
  说着,她冲梅氏笑道:“夫人说是不是?”
  若是当着别的人,她还顾着定北王府几分脸色,可是既然是忠勇侯府出来的祈氏,那她就不顾了。
  梅氏脸色顿时变难看了,说道:“你胡嚼些什么?”
  琉璃笑了笑,唤了身后月桂来,说道:“你去告诉范云,正院里的人都忙着呢,叫他把咱们院里的人都叫上,留几个看门的就可,其余人全都调到暖阁里听差!原本咱们不是预备了凡是调动的人都有三百文赏钱的么?你转告范云,既然人也要动用咱们的,那可就是规矩之外的了,赏钱加倍,都发六百文!”
  月桂响亮地应了声是,出去了。
  梅氏紧抓住手巾绢子,咬着牙死瞪着她。
  王府里的大奶奶受王爷之命操办年节家宴,居然要动用自己房里的人来使唤,这传出去人们会怎么评价她这个做婆婆的?她原本确是想借祈氏回娘家辞年这事刁难刁难琉璃的,让她服个软,却断断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反将她一军!
  定北王回来要是看见暖阁里的人都是长房的,能不问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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