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范第9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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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姨娘怔住,半晌讷然无语。
  琉璃也不由咬牙。如今何府余府谁不知道苏姨娘与余氏势同水火,便是给毓华挑了好夫婿,她也未必会领这个情,她不领情,外人自然会有不利于苏姨娘的各种传言,到那时苏姨娘的处境就别提多尴尬了。就是余氏不在,毓华也还有个当丞相的外祖,那时候若余家过问起此事来,随便挑点什么不是就能让苏姨娘无立足之地!
  可是苏姨娘既然当了这个家,这个事情就逃不过去,何苁立借着归还中馈的机会把毓华的婚事交给了苏姨娘来办,真不知存的什么心思!
  苏姨娘与琉璃默然无语,何苁立却似压根看不见似的,闲闲地挑了块蜜桃吃下。起身走了。
  琉璃知道苏姨娘为此头疼,心下懊悔,又沉默了片刻。才站起来,喃喃说道:“看来这事是我弄砸了。”如果她不提出让苏姨娘掌家。何苁立就不会把这事扯出来,苏姨娘也就不必为难了。眼下这么看来,何苁立倒像是给了她一个下马威似的。
  “现在才说这个不是太晚了吗?”
  苏姨娘听毕,突然站起来,两颊却如涂多了胭脂一样泛着红潮,神情却带着十二分的冰冷。她恶狠狠地往琉璃瞪过去,手指着她:“谁让你跟他说的?我什么时候让你说这些了!”
  琉璃从来没见过她这样。也没想过她竟会突然翻脸,以为她实在太过气怒,心里愈发愧疚,连忙道道歉:“我是太大意了。对不住。我着实应该再想想。”
  “你闭嘴!”
  她指着琉璃尖声大叫。
  琉璃心口忽然发紧,不知怎么地,她竟觉得眼前的她近似癫狂之状。这太反常了,就算是当初在批露余氏罪行时她都不曾如此,琉璃紧盯着她。又莫明涌起一阵心慌。
  蘅薇听见声音急步进来,看了眼琉璃。连忙地扶着苏姨娘轻声地道:“姨娘又发火了,吴大夫不是交代了不能这样吗?来,我们吃些药。”她急急地从腰上荷包里取出两颗暗红丹丸,放进苏姨娘嘴边。意图让她服下。然而苏姨娘牙关咬得死紧,目光呆滞,看起来像是中了邪一般。
  琉璃回过神来,急忙上来帮蘅薇扶住她肩膀。蘅薇这才腾出两只手捏住她两颊,将药丸放了进去。
  二人屏息等待着,片刻后服了药的苏姨娘神色渐显好转,气息也逐渐正常起来。只是她两眼仍然呆滞地望着地下,浑身无力,妆扮过的妆容忽然也像朵干枯了的花一样萎顿了。
  蘅薇借着琉璃的力将她扶上软榻,抬起衣袖印了印眼眶回过头来:“九姑娘,让您受惊了……”
  琉璃目光一直盯在苏姨娘的脸上,讷讷道:“她这是怎么了?”
  蘅薇叹道:“她这是被心里的仇恨压的。被余氏害成这般,前后二十多年,人前还要做出无事的样子,要与余氏周旋,一个人要有多大本事才能扛下来这一切。她这一辈子虽则有丈夫,却没丈夫,虽则有儿女,也如同无儿女,要不是余氏还没死,她早就撑不住了。如今又落下这一身的病,大老爷如今又这般对她,谁能受得住?”
  琉璃看着榻上如同枯槁的女子,鼻子忽地泛酸。她知道苏姨娘被仇恨折磨着,也知道她有病在身,但着实没想过竟然这般严重,这一切,也许何苁立还根本不知道吧?
  蘅薇侍候着苏姨娘洗漱完毕,便让她在榻上睡了。琉璃又默然陪坐了会儿,才又回屋去。一个人在床上辗转了许久才睡着,到了天亮忽然醒来,又一骨碌爬起来往苏姨娘房里去。
  “你怎么就起来了?”
  苏姨娘坐在妆镜前,如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微笑地回头看她。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昨夜癫狂的痕迹,仿佛那一幕不过是琉璃的错觉。
  琉璃走近她身前,细细地打量她。她拉起她手来,温柔地道:“怎么了?”
  “对不起,”琉璃低下头,叹气道,“长房里这位子不好坐,我去跟大老爷说,把你辞了吧。”
  “不,”苏姨娘把她拉住,复又松开手,神情黯然道:“你不用去。他对我早就没了情义,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报复我把余氏打垮,弄得他如今跟余府关系难堪罢了。相比起我这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余氏这个可以让他往上攀附的工具其实更让他在乎。莫说他不会同意你,就是同意,他也不会放过我。只要老太爷一死,我就只能任他宰割了。——你这个睚眦必报的性子想必是随了他。”
  说到末尾她笑了笑,眉眼里无限凄惶。
  琉璃没有笑,她屏息顿住,半日才道:“你从小就跟他在一起,他怎么可能对你没有情义?”
  苏姨娘惨笑道:“这算什么,如果有情有义,他又怎么会让我成为他的妾?当年我也跟你们一样天真,觉着只要能跟心爱的人一辈子在一起就好了,却没有想过当一个人心中压根没有你,你所认为的付出其实就是一场空。”
  琉璃默然,被抽了心似的呆坐在梅花凳上。夫妻彼此竟然这般靠不住,那世人还一门心思地相要成亲生子是为的什么?
  苏姨娘从铜镜里看向她,语调疏离:“你不要替我着急,我与你本来就只是因为共同的目的而走到一处来的,又不是真正的母女。到我危难之时,你只要想办法保住你自己就成。左右过上两年,我替你挑户人家嫁出去,就不怕了。”
  琉璃抬起头,再次无语。
  她从来都知道与苏姨娘之间只有利益存在,但是从未曾把这番心思表露出来,眼下她猛然这么说,倒像一记重锤敲在她心上似的,活似自己就是副没心没肺的铁石心肠。
  苏姨娘既不让她与何苁立去说,那这事也就定下来了,琉璃闷闷地回了房,坐在桌前看书。蕊儿走过来道:“姑娘,大老爷昨儿个走时,海棠见双喜偷偷跟着出去了。”
  琉璃猛地转过头来:“怎么着?”
  蕊儿道:“海棠尾随在后头,见着她在大老爷将进正房时追上了他,然后问了大老爷些什么话,大老爷就道:‘再仔细地找’。双喜有些发急,声音就大了点,海棠听见她说‘大老爷答应奴婢的话总要算数’,大老爷低声跟她说了句什么,转身就走了。双喜在那里站了片刻才回来,脸色很不好的样子。”
  双喜跟何苁立?琉璃皱起眉来,难道说双喜背后真正的主子其实不是余氏,而是何苁立?双喜甚有主见,而且十分沉得住气,这种人一定不是几个小钱就能使唤得动的,何苁立究竟给了她什么好处,让她潜伏在自己身边这么久?再者,何苁立把她插在她身边找什么?难道是为了找墨荷图?这么说,他已经发现那墨荷图是假的了,可是他为什么没有把她叫过去斥责,反而是插了个人在她身边找寻?
  到底这墨荷图有什么要紧,令得他这么多年都不曾放弃?
  “你让海棠再盯着,既然她狐狸尾巴露了出来,也藏不了多久了。”她再交代蕊儿,一面将书捧起来。
  作为失权的一方,陈姨娘也在最快时间里得到了消息。起床后她在妆台前呆坐了半晌,便就一咬牙,早饭也顾不上吃,起身往正房里来。
  何苁立今日休沐,也才起床不久,正在廊子底下练太极。陈姨娘走过去,手指头绞了半日,才说道:“老爷今儿不出门么?”似乎除了这个,也想不到别的什么好说。
  何苁立嗯了一声,依旧练他的招式,并未回头。陈姨娘不敢过去,也不敢再做声,就那么呆呆地站在廊下看着。
  她不比苏姨娘,人家是打小的情分,出身也好,虽不是权贵,好歹人家父母在世时也是书香世家,又是老太太的姨甥女,本就不是寻常侍妾。她自己原先只是个丫鬟,后来余氏为着讨好丈夫,才把她买了进来。在她眼里何苁立不像是丈夫,而是她的主子,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跟余氏和苏姨娘有着莫大差距,不敢跟她们比,更不敢与她们争宠,如今余氏垮了,苏姨娘病着,她才敢把惠儿给了他。可是就是这样,他也还是没念着她一点好处,说把她权夺了就夺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这怎能让人心里没怨气?
  ☆、155
为之倾倒
  她低头咬着下唇,指间手绢子绞得更紧了。今儿无论如何,她也要讨个说法。
  何苁立练了一阵,蓦然抬头,见她站在廊下发楞,便收了势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陈姨娘抬起头,哦了声,连忙堆起三分笑,拿过一旁盘子里的汗巾走过去递给他。何苁立接过擦了汗,她又接过杨贵的手,扶着他进内换衣。
  这里是何苁立自己的房间,共有里外三间。最外头是起居用,中间是卧房,最里间才是专门更衣的地方。里间灯光昏暗,她活动的两手就特意慢了些。何苁立也不再探究她的来意,摊开两手任她侍候。胸前腹下时而有些痒,是她的指甲在有意无意的碰划,他睁眼看了看她,只见她微显松驰的两颊已然微红,手指头带着紧张在他散开的衣襟前游动,似乎这衣襟沾满了油,总也捉不稳似的。
  何苁立扬了扬唇角,两手收拢来将她按到堆满衣服的榻上。
  陈姨娘快被这股忽然逼过来的气潮袭晕了。已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被他这样亲近,身上的他腰围比印象中粗了些,气息也浑浊了些,只有力道是一样的,还是那么猛健。她随着这股波潮涌动,方才来时的那股怨气已然化为乌有,在他的倾压下,她宁愿什么也不要,就这样被他穿透。
  屋里的波涌停下来后,她酥软地偎在何苁立身上。何苁立仍然半躺着,手指勾绕她散落的发,眼睛望着前方,“你过来做什么?”她身子蓦地一僵,是了,她是为讨公道而来,是他把她手上仅有的一点东西都抢给苏姨娘了。她要来讨个说法。可是,眼下这样一来,她忽然又提不起勇气开口了。他好不容易才跟她有了场鱼水之欢,眼下若提起这个难免会惹他不快。她要开口吗?
  何苁立偏头看了她一眼,腾出一手伸进她胸前被窝。她禁不住打了个颤栗,身子又松软下来,喘息一声接一声喷出。何苁立在她实在受不住的时候倏然退开,翻身平躺在一边。她睁开眼,偎上去,娇柔地道:“老爷在惠儿身上。也是这般么?”
  何苁立扯了扯嘴角,慵懒地道:“她一个雏儿,哪有你这么知情趣?”
  陈姨娘满足地撑起身子,偎得更紧了些。
  直到温存够了。陈姨娘爬起来给何苁立穿衣。夏天里衣裳单薄,没片刻二人就已穿戴齐整。陈姨娘在镜前揽发,一面看着镜里的他,鼓足勇气道:“如今我除了个素儿,什么也没有。老爷往后,可要往我屋里多走走儿。”
  何苁立扬了扬唇角,从后头搂住她腰,拿了枝钗子插进她发间道:“有你在那里,我怎舍得不来?”一面舔着她耳垂。趁她意乱情迷之际又似无意般道:“我那日见你屋里一个丫头,大约叫做莲心的,生的雪白肌肤,玲珑身段的,倒像你年轻时候的模样儿。”
  陈姨娘蓦地一怔,半天才回转身来,抬头看着何苁立,张了张嘴却没曾说出话来。
  何苁立神色如常,收手退开整起衣领,如同方才这话只是顺口一说。
  离开正房,陈姨娘的心情反比来时还沉重了。扶着院门站了好一会儿,她才举步迈入。
  玉玺见她回来,连忙上来搀扶:“姨娘如何这会子才回来?”
  陈姨娘未答。玉玺见她神色不豫,以为跟何苁立闹了什么不快,便也不好再做声。转身要走,陈姨娘忽道:“莲心呢?把她叫过来。”
  玉玺忙转下去传话。没片刻莲心就进了来,显然方才是在洗衣裳,两手还湿漉漉地。这的确是个能让男人注目的丫头,浑身肌肤雪白雪白地,一张小脸儿自带胭脂,眉眼清晰明朗,不说话时也带着三分风情。这样的一个人,比起肌肤日渐松驰的自己来,的确是有吸引力得多。陈姨娘怔怔看着她,心里像被什么刺了一样,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莲心在底下站了半日,见她传了她来又半日不说话,未免有此局促起来。她小心地打量她神色,怯怯地低呼:“姨娘?”陈姨娘没动,她又再提高了一点声音:“姨娘?”陈姨娘终于被唤醒,抬起迷朦的双眼,以错综复杂的眼神往她看过来。
  “姨娘传奴婢来,可是有事么?”
  莲心的声音娇娇软软地,十分好听。若是没记错,她原先也是个好人家的女儿,祖上是京外某地的一个财主,到她父辈时家道没落了,再加上一场大火,她娘没法子,便带着她跟她哥哥来京讨生活,也有十来年了吧?
  “你,你娘眼下如何了?”
  陈姨娘努力稳着心神,随意地问。她见过她娘,那也是个松柏一样坚强的妇人,这么多年硬是凭自己双手把她兄妹俩拉扯大了,还给儿子娶了媳妇儿。莲心这丫头平日也是目不斜视,头上身上随时随地都收拾得干净齐整,加之相貌好,府里几个年轻的管事都很待见她。这样的姑娘,只怕不容易做人小老婆的吧?
  “回姨娘的话,奴婢的娘很好,前几日还与我嫂子上街摆面摊儿去了呢。”
  提到自己母亲,莲心满脸敬意。
  陈姨娘道:“摆面摊儿?”
  “是啊,姨娘。”莲心点头,“我嫂子的娘家三代都是开面馆儿的,嫂子也学了手做面的绝活儿。”
  陈姨娘哦了声,又道:“那你呢,你有什么打算?”她没有跟何府签卖身契,到明年满了十八岁,她便可以出府觅亲去了。一般姑娘家到了这个时候,都会有番打算的。
  莲心脸红了红,磨蹭了半日才不好意思地低声道:“等出了府,奴婢便跟嫂子学着做面呗。奴婢嫂子人很好,她说有门手艺在身,到时嫁了人,便不怕吃亏,来日夫家也小瞧不了人。奴婢觉得挺有理的。”
  陈姨娘盯着她微红的小脸儿,点了点头。手指头抠着茶碗上的青花描边,内心里像有团麻在不住纠缠。何苁立看上了莲心,几乎已是摆上了明路,她纵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一万个失落,又能如何?他是她的天,想给她多少她就能得多少,不想给她的时候,她也拗不过天去。
  想起方才在他房里那幕,她的脸又烧起来。依着他顺着他,总算还能让他想起还有她这么个人,她都已人老珠黄了,又不曾生个儿子养老,不依着他,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看着面前沉浸在自己愿想中的莲心,撇开脸来。这世上几个人是不自私的呢?该做的还是得做。
  “今儿老爷休沐,夜里请他在屋里用饭,我瞧着你手脚伶俐,就留在屋里侍侯。”
  莲心不疑有它,颌首称是。
  琉璃下晌去梧桐院的时间略早,知道郭遐定然在书房,便就径直寻了过去。
  “先生,你能跟我说说那位岚青先生的典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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