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第17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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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一句话被堵在喉咙里,直堵得脸色发白,身子发颤。
“下次再不许有这种事,动手打自己的侄儿,你们还有没有点少奶奶的风度体面!我沈家经历过战乱浩劫,已经连最基本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都抛之脑后了么?何况这还是你的亲侄儿!这婚事暂不必提了,提了我也不会应允!”
沈观裕的声音阴凉阴凉的,话不多,但却足够镇住在场大多数人的心。
陈氏身子微晃,摇摇欲坠。
沈莘站起来,面色沉静,如月下平湖。
老爷子在家的时间虽少,但他哪一点哪一处看不透?陈氏那份心思,他早已经由这一巴掌看穿了。
而沈莘自然也就是知道他已经看穿,所以才会顶着这张脸到上房来的。
满屋里再没有人敢说什么话,也没有人再敢把沈莘当成不经事好糊弄的小孩子,沈家人的天赋打小便看得出来,何况又是经历过家变的沈莘。
陈氏身为长辈,虽未因怒打沈莘而受到惩罚,可是回绝这门亲事本身,不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吗?
片刻后,众人便从上房散了。
沈雁伴着华氏先行出来,回到房里,华氏舒了口气笑道:“如此也好,来日再替你三叔另挑一门亲事,也省得扯上四房在内。”
沈雁却躺在沈宓素躺着的藤椅里,懒洋洋叉着瓜果,说道:“哪有这么容易就撂下,四婶可指着这件事得回娘家兄弟们的支持呢,就算父母暂且还顾着她,可终归顾不了一世吧?若是只会给娘家添麻烦关键时刻帮不上忙还要拖后腿,她那些兄弟嫂子们能待见她?”
“这倒也是。”华氏从橱柜上拿了扇子,凝眉坐下来道:“你四婶也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人。”
沈雁吃着瓜果,又望着窗外暮色说道:“即便是她想善罢甘休,陈家也不会这么容易放手啊!假如这曾氏真的是他们从岭南接过来的,那就更加不会了。”
眼下不过是因为找不沈宦所以没法儿继续往下实施而已,沈宦走之前并没说去哪儿,可见就算不在晋中也就是在京师周围不远,出不了个把月他自然会回来,等他回来之后,陈氏再设法提及,陈家那边又使点什么对策,也还是有机会说动沈观裕。
到底曾家门第不错,虽说京中也有不少条件不错的女子,可是说到当续弦,再者沈宦本身又错过了这届春闱,依旧还是个举人身份,那么可选择的范围就将很小了。
这曾氏虽未见过,但万一说成了将来也是要见面的,陈氏理应不会太过夸张她的人品,既是还带着个侄女在身旁,想来持家理财应是不成问题。加上曾家书香世家,品性应该也不会太出格。
一个女孩子能够具备持家之才,再加上举止端正,那么面容即便不是倾国倾城,也至少能让人产生几分好感了。
当然,这好感能维持多久,端看修为。但至少短时间内要再找出综合条件这么匹配的女子,还是十分之难了。所以只要沈宦不反对,沈观裕必然也不会固执己见。
沈莘这一巴掌虽然是使得事情停滞在此处,但却并未曾彻底阻止下来,要想取得最后成功,沈莘还得不懈努力。
这边厢季氏回了长房,也是坐下来好生长叹了口气。
“这事弄的,你四婶真是活上一千年也改不了她那性子!”她接了丫鬟们递来的茶,连喝了两口道。
沈观裕虽说没斥责她,但他隐忍着不满她又岂能看不出来?陈氏打的是府里正经的少爷呀,这是三房没有大人在,若是刘氏在世,或是沈宦人在府里,今儿三房不把四房闹个天翻地覆才怪!当然,假若不是看着三房没人,陈氏也断不敢伸这手的。
“我看四婶这一巴掌虽有七分冲动,却还有三分故意。”沈弋今儿一直没怎么说话,这时候却从旁开了口,幽幽道:“您忘了她如今与四叔的关系僵成这样,究其根源还是由伍姨娘的死而引起?
“这口气都憋了一年了,当时刘氏的事闹出来后她不好借机泄愤,却不代表她不在乎了,再者,您以为她当真心里就没有四叔了不成?四叔越是对她如此,她越是恨着刘氏,刘氏恨不着了,即使跟莘哥儿无关,这恨意也总会蔓延几分到他身上。”
季氏沉默下来。
她原本倒真当陈氏纯粹出于冲动,沈弋这么一分析,她倒是又深觉有理。想陈氏与伍氏关系僵到那种程度,她身为嫡母都不曾对沈璎沈葵动过一根手指头,又怎么会冲动到去责打沈莘?
第224章
情况?
这么说来,果然是有几分故意泄忿的意思在内了。
“那照你这么说,你四婶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问道。
沈弋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去绣花,“事情才刚开始,谁知道谁胜谁败?总之陈家肯定不会就此罢手的,四婶也不会。至于莘哥儿……这事就看他自己了。咱们没法儿帮他,二房多半也不会理会的。”
说到这里她停下针线,轻叹了声道:“他也是可怜。如今看起来,倒比我跟芮哥儿还不如似的。”
起码她不必面对这些尴尬的事情,而他迟早得面对。
来日沈宦又有了新的孩子,他更是不知会被遗忘到哪个角落。
不过好在他已有十二岁,过得几年也可成家,到时候三房的事他爱理则理,不爱理大可不理。
但她却不同,即便是嫁了人,她始终还是得照看着季氏和沈芮,这虽然谈不上负累,可到底是份难以卸下的责任,而未来的日子,又不知谁会帮她一起扛起这份责任——想起她每次提到自己的忧虑时鲁振谦的轻描淡写,她的心里又涌起一层莫名的寒凉来。
三房这事暂且就这么搁下了,现如今沈宦不到场,就是着急也没用,而原本季氏她们是可以请老爷子出面让沈莘吐出沈宦的真地址来的,可陈氏那一巴掌打下去,季氏当然也不便再去跟沈观裕说这个话,想必沈观裕自己也不愿意逼迫沈莘,所以才会发话不要再提这件事。
总之,这个回合是沈莘赢了。
季氏带着礼去了陈家一趟,陈家又能说什么?到底又还不曾正式说亲,面上自然是和和气气地。
这层揭过去便不提了,送走了季氏,陈夫人转头便把女儿叫回了府,不假辞色地斥责道:“那莘哥儿是沈家的少爷,你一不曾教养过他二不曾关心过他,他是你随意能打的?
“你就是心里头再怨再有气,也不能发到他头上!你这不是成心跟自己过不去么?你若总是如此不计后果地行事,往后也莫怪我狠心,到底我和你父亲还有这上上下下一大家子的人要顾着,如今脸都被你给丢尽了,我们哪里还好意思上沈家去?”
陈氏被骂得两颊火辣,揣着这番话再也坐不安稳了,也不顾陈夫人在身后叫唤,一言不发便出了府。进了马车,浑身竟跟冰水里捞出来似的透脚生凉,扶着车窗好片刻,她才算是勉强压下了喉头那股腥甜,唤车夫启程。
以往她犯了错,陈夫人也曾当面训她来着,到底都是有身份体面的人家,她只一个女儿,也怨她从前把她纵坏了。因而如今也怨不得旁人。但每次骂了她,她总是当场就顶回来了,知道她这脾气,也就没往心里去。
可这回见她竟一声不吭便出了府去,遂也担了心,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气归气,哪里有不心疼的,连忙让人去追,陈氏却不加理会,径直往麒麟坊方向奔去了。
到了坊外,见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她忽然又叫了停。
旁边坐着的春蕙望着她,轻声道:“奶奶还有事没办么?”
陈氏摇摇头,扶着车窗的手垂下来。
她只是有些茫然,又觉得这四周变得有些陌生。她嫁过来近十年,这周围的一切包括沈家里头,都让她觉得隔着一重山,以往不察觉,但是在这一刻,在她终于连娘家也将失去的时候,这种被孤立的感觉忽然就明朗起来。
她个性要强,不服输,因此哪怕惨败到如今的地步,她也没跟谁诉过一声苦,当初沈宣扬言要休逐她的时候,她除了为沈茗而屈服过他以外,从来没有为了自己而向他屈服和妥协过,娘家来人,她也从来没跟她们抱怨过一个字。
她知道自己输在哪里,也知道自己应该承担这后果。
所以她不指望别人拉她出这泥坑。
可是现在,她打心眼里涌出来一股疲惫,她不想回陈家,沈家她也不想回了。
她发现她不管去哪里,等待她的都是满屋子的冰冷。
她一鼓作气想要办成这件事来缓和与娘家的关系,老天爷却还是让她败给了沈莘,如今陈夫人埋怨她帮不了陈家,沈观裕又怪责她打了沈莘,可见,她如今是真正已走到了死胡同,就是回去,也不过是守着孤清的屋子等待晨起日落,那滋味又能有多好受呢?
她垂头看了看五指,说道:“咱们去净水庵吧。”
春蕙看了看外头天色,说道:“这都黄昏了,要不明日一早再去罢?”
“为什么要等明早?”她抬起头来,皱眉道。
她眼下根本连沈家的门槛都不想跨进去,每嗅一口府里的气息对她来说都是种煎熬,她只想找个地方透透气而已,又不是要离家出走,有必要挑时间吗?
她撇开头,望着窗外的街景。
街头多是漫步缓行的庶民,他们有的独行,有的结伴,有的拖儿带女,在暮色里安然极了。她忽然有些羡慕起这样的生活,没有名利之争,也不必为儿女前程发愁,他们似乎只需要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至于儿女们的将来,因为没有什么选择,反而用不着多想。
马车驶动了,她闭上眼,放了车帘。
街对面的茶馆里,这会儿荫凉处正坐着两名目光凌厉的汉子。
左首着青衣的那个盯着坊门口缓缓掉头的马车半晌,忍不住道:“那马车像是沈家的。”
右首着蓝衣的抬头看了眼,说道:“是沈家四奶奶的马车,先前出去的时候我见着里头坐着的丫鬟了。就是她们。”
青衣男嘶了声,说道:“既是沈四奶奶,那她到了门前为什么不进去?”说着他目光追着马车行去的方向望了望,又道:“看模样是往东边去,这都日暮了,她还往哪里去?”
蓝衣人想了想,“兴许只是去哪里溜个弯。”
青衣男默下来。半刻后又道:“咱们还是去瞧瞧。这大半个月里沈家并没有什么女眷出府,顾颂也甚少出来,咱们到如今为止连沈雁的毛都没摸着,侯爷最近为着南城的事可没有什么好脾气,若是咱们再不拿出点动作来,恐怕得吃不了兜着走。”
南城官仓那边至今没查出什么眉目来,盗贼自那之后也没有再出现,如今安宁侯日日顶着个大太阳带着人在官他四周把守,一面又等顺天府破案,连口好茶好饭都吃不上,而皇帝偏又因着这事想起他给他脸上抹的那些黑来,因而时刻盯着这边,令得他根本不敢放松。
这样情况下又哪还有什么好脾气?在外头这火发不出来,但只好回府拿他们来出气了。
蓝衣人神色微凛,立时放了杯子,“那我去瞧瞧,你在这儿守着!”
青衣人点头,为了掩护,一面又让小二上了碗豆腐脑。
约摸过了一柱香功夫,蓝衣人便回来了,坐下道:“奇怪,那沈四奶奶竟然去了净水庵,而且看模样,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
青衣人听得这话,也觉奇怪了,大户人家规矩多,尤其是沈家这样的人家,如无特别要事,天黑前女眷们是必然得回府的,就算是去寺庵,也得提前准备,她这大傍晚的跑去寺里,而且看模样本来还打算回府的,半途去寺里呆着,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这是安宁侯让他们蹲守以来拿到的唯一的异常线索了,他不敢怠慢,拍拍蓝衣人的肩膀便就回了安宁侯府。
安宁侯刚好跨门进府,在影壁下立着听他把事情说毕,便就凝起眉来:“你是说,沈家四房在闹矛盾?”
青衣护卫颌首道:“是不是在闹矛盾小的不敢肯定,但今儿早上小的们曾亲眼见得他们大奶奶乘车去了陈府,然后季大奶奶回府后,这陈四奶奶也回了娘家,没到两个时辰,这四奶奶就乘车回来了,小的琢磨,这四房若不是出了事,寡居的季大奶奶便不可能跑到陈家去。”
安宁侯听他这么说,不由点了点头。片刻,他说道:“你先回去继续盯着,若有什么动静再来报。”说完又指着身旁的随从:“去把刘大人给我请过来。”
刘括为了随时响应安宁侯的召唤,早就把家搬到了侯府相邻的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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