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第2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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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是他生下来就带着胎毒。”春桃补充道:“而且据说这毒还很难解,一直到如今也不曾除净。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韩家才一直没有申授他为世子。这次病重,听说就是因为他在围场逞强,过度操劳而引发了体内毒气。”
这么严重?他还生下来就带着胎毒?
沈雁与他认识这么久,还着实没有听说过这层,怪不得他脸色一直都显得有些苍白,而且身材也偏瘦,更加之身边还有个神医也似的辛乙,这些可不都说明他的身体状况有问题?可他从来没提过,她竟也一直没往他有病这方面想。
她暗暗沉了口气,看了杏儿她们一眼,说道:“虽然是别人家的事,到底嘴上积些德,别人有病就不要再议论了。”
二人连忙称是,勾头退了下去。
沈雁站在廊底下,回想起他抱着她逃离火场,掩护她从刘俨派去的杀手攻袭下脱身,带着她在山上跑马,再又莫名其妙地来阻止她“嫁给”楚王,心里忽然闷闷地,韩稷其实不是个坏人,她虽然嘴上从来没有饶过他半分,但可从没希望他还要承受这些常人难以体会的病痛。
不过低头走了几步她又忽然停下步来——既然辛乙的医术那么高超,那么为什么韩老夫人还要带着他去庄子里求医?若说劳累过度,据沈宓当时所转述,在贡院里巡场时九日九夜不曾离场,他也是兵不卸甲这么扛下来的,算起来比围场护驾可任务重多了,他为什么没有病倒?
她忽然就对丫鬟们听来的话有了疑惑。
她走到房门下,招来福娘:“去顾家打听一下,看韩稷这些日子有没有去衙门当差?顺便再打听一下,他去了哪儿?身体状况如何?你问的时候机灵些,别让人看出不妥来。”
福娘想了想,点点头,转身去了。
沈雁对着栏下一盆秋兰凝了回神,才又进屋去。
这里胭脂刚让婆子们把点好的薰笼抬进房,福娘就回来了。
禀道:“回姑娘的话,韩将军已经有十来日没去朝上了,据说是魏国公夫人托太后娘娘跟陛下告的假,韩将军从围场回来便病倒了,顾家的人没说是什么病,看着是还想瞒着咱们。不过奴婢却打听到,韩将军与韩老夫人同去了郊外他们的禄田上。”
竟然还是魏国公夫人去托太后跟皇帝告的假,这么说来,传言竟是无误?
沈雁揪起了眉心,想想他在围场时的精神抖擞,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是又说不上什么来。
鄂氏听着丫鬟们传进来的消息,扬唇让她们下了去,自己走到偏厅,透过半开的长窗去看院子里的韩耘在护卫的指点下练拳。
宁嬷嬷微笑走到她身后道:“如今京师许多人都已经知道大爷身子羸弱不堪,乃是只空有其表的绣花枕头,因着他胎毒乃是公认的事实,于是就连几家国公府都对此默认不辩,这下莫说沈家,就是寻常三四品的官宦之家恐怕也不会轻易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个寿命不知还有几许的人了。”
鄂氏也未回头,目光仍望着院中的韩耘,唇角有抹看不出意味的笑,像是高兴又像是苦涩。
宁嬷嬷等了片刻不见她回话,遂又接着道:“奴婢已经确定消息已经落入沈宓耳中,太太可以放心了。”
鄂氏身姿仍然未动,好半日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韩家的庄子这边,韩稷半蹲在禄田边缘看鸭子们划水,陶行贺群恭立在他身后,保持着躬身回话的姿势已不知有多久。
韩稷也没有动。直到水面上两只半大的麻花鸭嘎嘎地拨开一道水痕驶向了远方,他才缓缓地站起来,说道:“所以,她把我支开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我病入膏盲的谣言散播出去,然后使得意图包括沈家在内的京师各大权贵之家绝了与我结亲的念头?”
陶行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把头垂得更低了点儿。
韩稷沿着芳草萋萋的田堪走了两步,眯眼望了远处绵延的山峦半晌,忽然回过头来,又以平而缓的语气说道:“等到再过半个月我回到城里,这些议论声早已淡了下去,即便是我捕捉到了蛛丝蚂迹,她也大可以说是外人胡乱猜测所致。”
陶行贺群更加沉默了些。但是他们的拳头却握得铁紧。
韩稷眯眼望着地下吐了口气,正要往回走,田地那头忽然传来了一阵争执。
众人皆抬眼望去,只听依稀是韩家的佃户与隔壁人家的佃户争渠水吵了起来。
陶行见韩稷眼神忽闪,生怕他迁怒佃户们,连忙道:“老太太想必午睡起来了,她素日最疼公子,公子不如回去寻老太太讨个主意?”
韩稷负手望着远处,却问道:“隔璧那里我记得原先是詹事府詹事冯永的庄子,如今换成谁的了?”冯永原先是废太子的近臣,太子被废之后冯永被斩,其兄弟三个都被削了官,冯家老夫人遂作主在前年变卖田庄搬出了京师。
贺群眼疾手快,抓了个佃农来问,佃农因为想不到竟然会有人敢跟魏国公府的庄子争水,遂忿然告状道:“回爷的话,那边计家庄如今落在东平伯府手上,跟小的们争水的就是他们!”
东阳伯府?韩稷听到这四个字,不禁挑起眉头。
东阳伯府的世子,便是在争夺五城营总指挥使之位时的被皇后等人力捧出来任职的庞定北,南城官仓那事被摆平的当夜,庞定北也因为无故擅闯营禁而被逐出了左军营。前些日子听说又进了神机营任校尉,这是靠的谁的脸面进去的,却不得而知。
韩稷想了想,说道:“这水从庄外河流里引过来,两庄之间却只有一道注引渠道,往年又是如何分配这灌溉水的?”
佃农道:“往年冯家还在时,咱们庄与计家庄有约定在先,素日水情不急的时候便一日一家轮流引水,水情急的时候则抓阄定先后。眼下田里都等着垦地播种,咱们一千多亩地的庄子,都等着水用,自然是算急事了。
“上晌庄头去寻他们提议抓阄,他们先是答应,后来咱们庄头去寻他们庄头的时候,他们也答应来着,可是当我们筑坝引水的时候,他们又跑过来阻着不让动了!还说咱们急他们也急,罗里巴嗦说了一大堆,总之就是不让,于是就打起来了!”
第333章
我去
佃农越说越激动,最后都指着那边越争越厉害的一群人了。
田间地头常有为这些水利之事争执的,这些事通常都有庄头负责处理,韩稷即便是正好碰上,也没有赶过去跟对方一帮下人理论的道理。
但是他静默片刻,却忽然负手走了过去。
陶行贺群与佃农均是一愣,很快也赶了上去。
争打中心是给韩家的庄头韩贵,对方是计家庄的庄头刘四顺。冯家卖出计家庄田地之后,庄子上的人自然也跟着离了京,如今庄子上的人都是庞家派过来的。韩稷过来的时候大伙都沉浸在争吵之中,而且还偶有肢体接触,围观的人也各自神色凝重,一副随时准备帮手的模样。
刘四顺高声叫嚷着:“我们主子也是跟着先皇打天下出身的,你们主子是国公爷又怎样?难道谁的爵位高谁就可以仗势欺人?谁的爵位高就可以先占便宜?不是我瞧不起你们,就算你们主子眼下就在庄子上,就凭他那副病怏怏的身子骨,连个世子之位都挣不着,又能把我们怎么样?!”
韩贵气得指着刘四顺怒骂:“你个狗娘养的东西!竟敢对我们公子出言不逊……”
说着便举起手里的扁担扑了上去,人群顿时变成得混乱。
贺群听得刘四顺这话便已红了眼,抬步便要进内拿人,韩稷忽一伸手将他挡住,铁青着一张脸说道:“庞家不可能派个蠢到这种程度的人独当一面,这厮既是庄头,又明知道我在庄子里还发这么狂的话,那么这些话很可能是刻意为之。”
陶行贺群闻言,皆凝眉对视起来。
“可是咱们与庞家似乎并没有结过什么梁子,庞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韩稷微眯两眼盯着那刘四顺,说道:“庞定北在五城营之事上输惨了之后,未必会心服,眼下他已经进入了神机营任校尉,无论怎么说,份量若非足够重,是替他揽不来这差事的。他如今就算没有跟我结仇,但凭我与董家的关系,他也不会把我当成朋友。
“这次外头传我已然病入膏盲,庞家十有八九,就是来探虚实的。”
“岂有此理!”陶行咬牙,“等我去捉了厮,让他跪到公子面前磕上一百八十个头,看看公子究竟是不是已经如传言所说病入了膏盲!”
说着他便也要行动。谁知又被韩稷伸手拉住:“别去。”然后在他们错愕的目光里,他轻轻吐了口气,松步抬步,说道:“我去。”
还没等陶行他们反应过来,他已经如魅影一般闪进了人群里,到了混战的圈子中间,拎住那刘四顺的衣襟便将他左右开弓连扇了七八下,最后擎住他的胳膊顺势一折,便就只听啊呀几声震天价的惨叫传来,刘四顺已经呈贴地之势蜷缩在了地下!
“韩大爷来了!”
韩家庄子上的佃农纷纷扔了器械跪下,包括韩贵。
计家庄里的人却惊恐地望着如二郎神君一般威武矗立在面前的韩稷,不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韩稷望着地上的刘四顺,然后抬头扫着他身后的庞家庄仆,说道:“最近这半个月里,这河里的水我韩家占定了,自即刻起,陶行你带几个人严密看守着渠道,倘若计家庄的人横加阻扰,只管开打便是!东阳侯若有不服,让他过来寻我。”
朗声说完这番话,他便扫眼横了圈四面的人,转身率着贺群韩贵离开远去。
那潇洒自若的样子,那沉稳安然的声音,哪里像是什么身中剧毒病入膏盲之人?
刘四顺在地下疼得整个脑门上都是冷汗,等到众人上来搀起他时,他忍痛咬牙,颤手指着京城方向:“快,送我去侯府!我要去见侯爷!”
侯府里,东阳侯刚下了衙回来,正坐在暖阁里吃茶。
门外忽然一阵骚乱,又有连哭带喊的声音闯进院子里来,真是越发地没规矩了!他凝眉沉下脸色,手上的茶也砰地放在桌上,说道:“何人在外大呼小叫?!”
门一开,管事匆匆走进来,禀道:“回侯爷的话,计家庄的刘四顺被韩稷给打折了手!”
“韩稷?”东阳侯微怔,稍候沉声道:“他不是在韩家禄田上养病么?怎么会打了刘四顺?”
“这个……”管事面上浮起丝难色,但看了眼上方脸色沉凝的东阳侯一眼,又还是接着说道:“侯爷有所不知,这些日子京中传韩稷病重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因为咱们买下的冯家的庄子,就在魏国公府的禄田隔壁,世子爷昨日便交代了刘四顺,让他去探探韩稷生病的虚实。
“于是今早刘四顺就借故生事与韩家庄上的人争吵了起来。原意是想激出韩稷的人探探口风,没想到倒把韩稷本人给招了出来!如今他不但把刘四顺的手给打折,还猖狂地派身边护卫带人守住了水渠,不让咱们引水!”
“竟有这等事!”东阳侯拍案而起,面色也是惊怔的:“快把刘四顺传进来!”
门外等着的刘四顺闻言一声大哭,便就跪爬着进来了:“侯爷给小的做主哇!”
东阳侯见着他两颊惨白里透着红肿,一只手臂也软乎乎地垂到了下方,不禁又惊又怒,上前两步问道:“韩稷既然亲自出面把你给打了,那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生什么病?那魏国公夫人为什么又特地去往宫中托太后给他告假?!”
管事从旁道:“这分明就是欺君!他韩稷一则欺君罔上假称病重逃避公务,二则又仗势欺人霸占水渠,简直就是恃宠而骄,被圣恩纵出来的又一恶霸!侯爷,您正该去宫里上道折子狠狠参他一本才是!”
“慢着,我还有话说!”
东阳侯正待说话,这时候庞定北却一身戎装从门外大步走了进来,说道:“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先下去!”
管事连忙着人搀着刘四顺退出了门来。
等到人员走尽,庞定北才转向东阳侯说道:“父亲先不必急着参他,咱们还是先弄弄清楚眼下的情况要紧。”
东阳侯心下怒火重重,不免竖了眉道:“什么情况?”
庞定北扬唇一笑,眉间泛出丝冷色,说道:“咱们已经跟董家闹得水火不容,韩顾董薛四家又亲如一家,父亲在这个时候去参韩稷欺君,不是明摆着去碰钉子吗?
“何况他自幼中毒已是事实,只是这些年没出什么事所以才被人忽略,眼下东辽平定在即,魏国公过不多久也将回朝了,这个时候皇上又岂会真把他告假这事当回事?便是知道他没病,只怕也会找借口掩饰过去。”
东阳侯眉头紧拧成结,“照你这么说,咱们还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可既然如此,你又去打听韩稷的虚实做什么?你去撩拨韩家,无论他病不病韩家人都饶不了刘四顺,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他韩稷竟放出那样的话来,这也太不把我东阳侯府放在眼里!”
“咱们告不了他欺君,但却一样还可以告他横行霸道!”庞定北紧踩着他的话说道,“他打了咱们的人是事实,霸占了引水沟渠也是事实!父亲只要拿着刘四顺及庄子地头佃农的供词往御前那么一告,皇上必然要按例移交给都察院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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