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第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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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雁看着他背影,转身也上了马车。
她能感觉到顾颂在生气。显然他赶过来是因为她,但是她不知道该与他解释什么。
韩稷办的事不知道是什么大事。他既然那么害怕她泄秘,那么她若抖露出去只怕能招惹来不少麻烦。四国公府虽然往来密切,但到底大家都各执兵权,又是同在御前混饭吃。这种见不得光的事,她最好是烂在肚子里。
此外,顾颂帮过她的忙。她也曾与他提到过她的忧虑,作为朋友。按理说在刘氏这件事上她的确不该瞒着他,这种事完全可以借助他的力量去行事,可是,事关她们二房在府里的处境,她却不能不更小心谨慎几分。
但从今日之事来看,他能够这么快直接扑到这里,足见他是了解她在做什么的,而他并没有惊动别的人,只动用了自己手下寻找她,可见他也知道这里头的轻重。这样情况下如果还要瞒着他行事,似乎又显得有些矫情。
进了麒麟坊之后,沈雁在两府间的巷子口下了车。
顾颂见状只得也停了下来。
“我查到刘普现如今还在聚宝坊的人手里,眼下应该还缺一大笔银子,我猜测我三婶应该还会派人送钱去赌坊的,她似乎必须要筹到两万两银子救出刘普来。”
她立在地下,说道。
顾颂将把马缰递给宋疆,眼望着天边淡淡道:“那又怎么样?”
沈雁凑过来:“你神通广大,要是能派个人帮我在榛子胡同盯一盯,我会很感激的。”
谁稀罕她感激?
顾颂横睨了她一眼,哼了声。
不过她肯主动开口跟他说起这个,他心里又觉得舒坦了点。
“你到底帮不帮?”沈雁见他不说话,声音拔高了。
顾颂瞪她。让他办事的时候态度好点会死吗?
他心里的火又灼灼地烧了上来。但拒绝的话在嘴边打了几个滚,又还是说不出口。
越是这样,他瞪得她越是发狠了,他冷冰冰道:“我又不是聋子,听见了!”
说完几步蹿进了府,反身来砰地将门一踹,揣着一肚子火回了房。
沈雁耸了耸肩,两手一摊,也回了府。
路遇韩稷的事情被她抛到了脑后,反正她偷偷出门的机会也不多,下次多带人,谁又敢再对她不敬?
这一趟收获不小,刘氏的罪行基本已经清楚,但是即使推测成立,可还是缺少十足有力的证据,伍姨娘的死已经定案,刘氏身后有沈夫人又还有沈宦,她要想拿下她来,还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她眼下才没有揭发刘氏的打算。
她没有那么好心,也没有那份闲心专门去替伍姨娘翻案,她就算是这么做成功了,沈璎既不见得会消除对她的敌意,同时还得得罪三房,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追查这么久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刨开前世华氏那批嫁妆是怎么失去的。
如今看来,华氏前世的嫁妆是被刘氏窃走的可能性极大,就算刘氏不是杀死华氏的凶手,至少这笔钱也很可能落到了她的荷包里,如果前世刘氏谋夺华氏嫁妆的初衷也是因为替刘普还债,那么也就是说她剩下筹钱的日子也没有很多了,照此说来,华氏现在很可能已经被刘氏列为了目标!
但是,她将会选择从哪个方面撕开口子呢?
沈雁回房沐浴更衣完,不由顺着这根线索冥想起来。
日暮降临,东湖这边画舫上的灯也渐渐亮遍了湖岸。
卢锭常来此处清饮,与此处一帮画舫主们甚为相熟,今日他订的是座体型较小的纱窗画舫,刚刚好够四五好友把酒言欢。其实沈宓受嘉奖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大家不过是找个名目出来聚聚罢了,因为都是好友,所以气氛也活络得很。
夏末秋初的夜里湖面正是热闹的时候,别的舫上丝竹之声不时传来,再有天上这残月相衬,便是枯坐也能觉出几分诗意来。几个人相互喝了一轮,卢锭便邀与座中另两位同窗去船头吟诗了,顾至诚不擅此道,只得在舱中喝酒赏景,沈宓最会照顾人心情,便留下来与他同饮。
沈宓盘腿坐在席上,宽袍大袖显得他在这情景之下愈发多了几分飘逸。他说道:“方才我来的时候见北城兵马司那带兵荒马乱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至诚抿了口酒,“据说是北城营里进了飞贼。”
说完他又微哂道:“五城营那帮家伙不经事,一有点什么芝麻绿豆大的事便弄得满城风雨。大白天的就算是有飞贼,又跑去北城营里头偷什么?多半是因着眼看又到了下半年,乍乎两下回头好在皇上跟前求加饷罢了。”
沈宓闻言笑道:“五城营维护城内治安,自是不能与上过场见识过真刀真枪的五军营相比。”
“话倒也不是这么说。”顾至诚谦虚道,“哪个衙门都有优有劣,不能一概论之。我纵使身兼后军营军职,底下也有许多不服管教之人,也不省心。”
说到军营,沈宓倒是又想起来:“西北据说已然稳定,辽王明年即到之国之龄,若是有他去镇守西北,魏国公兴许就可班师回朝。只是辽王性躁而失沉稳,不知能否这担当这重任。”
顾至诚想了想,说道:“自太子被废,如今宫中只余三位皇子,郑王楚王年幼,辽王本可延迟几年再之国,但皇上似乎对辽王寄予厚望,并没有打算留他在京的意思。”
沈宓沉吟片刻,啜了口酒,说道:“到底辽王姓赵。”
老魏国公虽然当初与周高祖是结拜兄弟,之后对韩家也十分宠信,至今并未有猜忌的迹象出现,但这异姓兄弟到底不如自己的子孙来得可靠,以周室两代皇帝疑心病奇重的情况来推测,西北辽东一带有赵氏子孙坐镇,终归比魏国公率大军驻守来得放心。
所以即使辽王并不善谋,也还是阻挡不住皇帝将他遣往西北要塞那么重要的地方的决心。
顾至诚与他同默了默,闻着声声入耳的丝弦音,晦涩地道:“皇上今年也已近五旬,龙体一向并不大康健。你我这些老臣和功臣想要彻底安下心来助大周共谋万年之业,兴许得等到下任君主登基才有希望了。”
周室两代帝君都如曹操般卧榻之侧不容他人安睡,朝野上下战战兢兢已有十三年,这兴许是赵氏天子独有的毛病,也或许是天下所有开国之君的通病,如今他们不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君王身上,不期盼他会是一代宽厚仁德的明君,还能怎样呢?
第089章
圈套
沈宓瞬间听明白他的话意,眼底不由露出丝微惊:“顾世兄这话——”这话实在有些大逆不道。
顾至诚见状,却坦然拱手:“我早以视子砚兄为知交,平生除了家父之外,也只当着世兄之面才畅所欲言。不瞒子砚兄说,在周室治下,我等也是时刻战战兢兢。”
他面上带笑,眼里却浮现着十二分的诚恳正经。这番话的意思,便已然是推心置腹了。
这段日子沈宓与他往来不可谓不多,从初时的客套疏离渐渐到志趣相投,再到如今对他坦荡磊落的欣赏钦佩,一切都自然又顺理成章。他不是不清楚他接近他的用意,相反来说,他顺水推舟与他保持交往,不也是有着同样的心思么?
到底假若志向一致,能够多一道这样的人脉,沈家也是大大有好处的。
眼下他既有向沈家交底之意,他又为何要拒绝?
沈宓扬了扬唇,举起杯来,与他碰了碰。
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至诚仰脖将酒饮尽,目光灼灼道:“可惜废了个好太子。”
沈宓缓缓倾杯,也道:“可还有翻盘的机会?”
太子刚正仁义,幼年师从江南名士王俨堂,德才兼备,体恤下士,曾被视为极具中兴之主风范的储君,但也正因为其刚正仁义,去年陈王十三年祭时,太子上书认为陈王功德无量,大至是请求替其平反,皇帝当时不置可否,过后没几日却责其图谋不轨,下诏废了他。
当时是内阁姚士昭拟的草诏。
顾至诚摇了摇头,“废太子虽则仁义,却内心脆弱,突然被废,又羁在冷宫受了些苦,目前确定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便是皇上将他放出来,除非赵氏再也没有可立储之人,否则他绝不会再有机会碰到那个位置。”
一个神智不清之人,当然不可以为君。
而假若赵氏真的再无后人,那么大周皇室也就等于废了,谁又还会甘心把个江山给回给个傻子呢?
沈宓又默默啜起酒来。
正在相对沉吟之时,船头忽然响起有女子的说话声。
二人同时望出去,只见船头上由舫主正低头与一名女子在说着什么。
顾至诚唤来舫主:“这是何人?”
舫主连忙弯腰:“禀二位爷,这是秋娘,原本是东湖画舫的琴娘,近日受人排挤被解雇,于是在各舫之间揽些私活儿。”
顾至诚闻言,往船头立着的秋娘望了望,只见其衣衫简朴,瘦削纤弱,果然是贫苦出身的样子。遂道:“问问她,会些什么?”
舫主连忙招了秋娘进来。说了经过,秋娘便向船中二人行了万福,垂眼道:“奴婢擅筝箫,以琵琶为精。”
顾至诚笑望沈宓:“子砚可有兴趣?”
沈宓也听见了舫主的话。想了想,遂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弹唱两曲亦无不可。”
顾至诚挥了手下去,执壶要给沈宓斟酒,船头忽然又走来个少女,上前行了个万福,便就跪在二人案侧,双手接过酒壶,替他们斟起来。
顾至诚纳闷,秋娘忙道:“这是奴家的妹妹喜月,如今为维持家中生计,只得也跟随出来侍奉酒水。二位爷若是不喜,奴家这就遣她下去便是。”
沈宓出来从不叫人从旁侍候,闻言看向喜月,只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两眼大大下巴尖尖,娇俏的模样倒有几分像他的宝贝女儿,心下便就放软了,从怀里掏出张十两银票来,递过去道:“我们喜欢安静说话,不必侍候了,你下去。”
喜月称谢接过银票,勾头走了出去。
顾至诚接着斟酒。船尾的卢锭几个听到船内的琵琶声,也转了进来。
才点了两曲,船头忽然一阵吵嚷,紧接着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身穿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服,腰挎大刀面色阴沉,而随同的几人也都穿着五城营的服饰,而位于他们身后还有名女子,半高的身量凌乱的衣衫,竟赫然是方才走出去的喜月!
“吴重?”顾至诚看向挎刀的指挥史,蓦然皱起眉来。
五城营的人显然都不受功臣们待见。
而喜月忽然一扫先前的乖巧温顺,哭着指着他与沈宓二人:“官爷,就是他们几个轻辱我们姐妹!求官爷替我们作主!”
全船人愕然之际,抱着琵琶的秋娘忽然也哭着站起来,抖抖瑟瑟地走向船头,那模样,就仿似方才在船里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轻侮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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