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上之臣第9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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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韫听说凌渊奉旨坐镇南康卫的消息方才心里也是懵了。
  再听得这声怒斥,当即跪下地来:“回大人的话,下官四日前自湖州出发,出发前未曾听到任何关于钦差的消息,委实不知武宁侯到了湖州!”
  “那你回来做什么?!”
  面对责问,钱韫少不得又把来龙去脉跟樊信说了,随后柳烁也将手上证据递了上去:“下官正打算要去衙门与大人禀明此事!”
  樊信翻看完毕,也透着震惊地看向钱韫:“如今人都在南康卫手上?”
  “承办此案的昭毅将军霍溶不肯放人,并言明十日之内让漕运司给出交代,否则便要拿人处理!”
  樊信咬牙片刻,重又翻开手上几页纸看了看,而后负手凝眉,深吸起气来。
  ……
  长缨接连往码头上忙了几日。
  这几日除去卫所人对她与凌渊关系的猜测之外,即便是与凌渊同住一条街,也至今没有碰过面。
  她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假装凌渊根本没有到来,反正他不来找她,她当然也就没有反过来送上门去的道理。
  黄绩打听来的消息,钱韫于码头事发当日便回了淮安,她估摸着凌渊到来的消息也已经传到了总督府,东亭侯府纵然原先不知情,此刻也定然知道了。
  距离钱韫答应霍溶交代的日子还有几日,应该他们也会对此有些措施。
  眼下她琢磨的是柳烁究竟会不会答应钱韫去找彭燮要说法,因为杨肃明年回京,这个时候皇帝应该是在朝局上有所布署的,至少也该是埋下了火种,只等杨肃一回去便开始全面点火。
  那么这个时候作为外戚重大阵地的漕运司若是出现内讧,让南康卫看了笑话,显然于他们无利。
  近来码头上倒是十分平静,吴莅虽然没被捉,但是也处处小心,霍溶借机增派了兵丁在码头驻守,眼下正处于平静期。
  如何搅乱漕运司是霍溶的事,她不想伸手,但是她也得想办法给自己挣点价值,以及保命的本钱了。
  当初虽然因为官职在身遗憾无法做逃兵,但她仍应该为自己拥有官身而感到万幸,既然凌渊不能知法犯法私杀官员之外,那么她当然要利用好本职保护自己。
  但这一切得在他不会公开她底细的前提下才能产生……
  这日大清早地踏出门口,刚要驾马往码头去,却见苏馨容也跨出门来了,身上衣裳穿得齐齐整整。
  长缨略想,才想起今日初一,正是例行集议的日子。于是赶忙又着吉祥把马牵了回去,又回房取上卷宗文书什么的去往卫所。
  漕运司的案子已经公开了有好几日,至今还没有正式集议过,今儿的议程注定要紧。
  五月的朔日,清晨微风里夹杂着槐花的清香,也有着让人透不过气来的闷热。
  长缨抱着卷宗匆匆地顺着人流走在庑廊下,举目望去毫无特征可言的戎装仿佛保护色,使她夹杂在人流里也毫不起眼。
  跨入门槛时里头正好有成队的士兵出来,她退后让了一让,拢手等着一队人马过去之后再进门。
  队伍最末尾的两个士兵漫过视线,将要跨步,三步外的门框那边,由郭蛟等护卫跟随的凌渊就赫然出现在面前。
  没有了队伍的阻挡,同样穿着银甲的他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出现。
  四年时间能把昔日的娇气大小姐变成宠辱不惊奋力向上的女将军,自然也能将一个当年还透着青涩、不假辞色的少年变成喜怒不形于色的侯爷。
  眼前的凌渊跟印象中的他相比除去更冷凛了些,也多了些让人无法抵挡的锐利的光芒。
  长缨抱着卷宗的手指蜷缩了两下,躬躬身子,垂下头去:“侯爷。”
  长缨在凌家十年,与凌渊同个屋檐住了十年,从来没向他低过头。
  初初去到凌家那两年她不知死活,也曾经去撩拨过成天板着个脸的他,但每每换来的却是他的不耐烦。
  长缨确实有点怕他。
  她不怕姑母,不怕姑父,不怕凌家或凌家以外的任何一个人,但就是怕凌渊。
  他太冷,太严肃,太一板一眼,太让人不敢在他面前放开手脚了。
  长缨并不想做个惹人讨厌的人,如果实在是改变不了这一点的话,那就只好学会知趣点。
  后来她不再去招惹他,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他们,也谈不上谁跟谁赔礼这样的话。
  也许在她眼里,凌渊比凌晏看起来更像一个“严父”。所以偶尔她犯了错,他会骂她,但也能包容。比如秦家小姐欺负了她,他也会去让人家赔罪,但回来同样也会斥责她,去佃户家接她的时候没有一点好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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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不逃了吗?
  今非昔比,她为鱼肉,人为刀殂,她必须得更加知趣点。
  面前的她姿态谦卑极了,像是真正需要巴结着上司的低层将领。
  这模样与那日在路边随意而娴熟的挑蔬菜的她一样,看上去都透着那么陌生。
  郭蛟张了张嘴,扭头看着凌渊。
  凌渊目光在她头顶停留了一息,倏然寒光迸射,他向前一步,右手一伸锁在她颈根上!
  长缨如同被铁骨锁喉,力气全贯注于腰身与腿上,勉力维持着躬身的姿势不倒。
  全身血液都在往头上灌,她眼眶被血液胀得酸痛,想起来那个早晨。
  凌晏身受数箭从她眼前滚落马匹,她在自己的尖叫声里昏迷。醒来也是这样的,凌渊掐着她,怒吼着问她为什么不去死。
  她眼前闪过一团接一团的黑雾,眼圈胀得疼死了,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记忆这东西就像马蜂窝,你不碰它便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旦触及,便再也阻挡不住。
  说凌家驱逐她其实也不准确,虽然说姑母在最后一次质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的时候,也曾说过与她恩断义绝,让她离开,但凌家并没有真的出手将她赶出门。
  所以她走出凌家大门的时候也还不至于真的像条落水狗。
  她自行收拾了自沈家带来的东西,带着吴妈秀秀和紫缃出了门。
  原本她想回西北,这在当时看来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当她准备好了之后,结果四面城门没有一道她走得出去,守城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曾与凌晏有八拜之交,没有凌家发话,他们不放人。
  凌晏当夜只是身负窝藏钦犯的嫌疑,并没有谁拿到确凿证据,官兵即便是围住了他,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并没有到要就地正法的地步。
  他死之后,朝中上下,包括市井百姓,因此便皆知道了这个杀人凶手叫沈璎,是凌家当亲生女儿养了十年的内侄女。他们的英雄,是死在了一只白眼狼手上。
  她一夜之间自云端跌落,人人得而诛之,出不了城门,便只能寻地方暂且落脚,但无论是谁,只要知道她是沈璎,回应她的只有冷眼与诅咒痛骂。
  她自诩口齿伶俐,但在那个时刻却也无法回应半个字。就像当初凌渊质问他时一样。
  她四处碰壁,就连拿着银票去钱庄兑钱,钱庄里认出她,也如同看一只过街鼠。
  最后她一掷千金,在城西以贵出五倍的价钱买了座小宅子。
  但如此就太平了么?并没有。
  她自凌家出来,除了几件父母亲的遗物以及父母留给她的家产,什么也没有带,当时太天真,以为手头有银子,再置就行。
  却不知这人世间,终也有她揣着钱也买不到吃喝的一日。
  吴妈去买菜受阻,紫缃去赶制寒衣被拒门外,秀秀帮她去请大夫,人家行医济世的大夫,袖子一拂甩到了她脸上。
  辛酸,怎么不辛酸呢?
  放在如今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在当初,那是她完全没有想象过的境地。
  除去日常受阻,原先手头几间铺子也算是退路,却也因为她,生意一落千丈,从日益兴旺到彻底无人问津。
  凌渊虽然没杀她,但世人皆都明目张胆地往她命上踩,替凌家在伸张正义。
  再换个房隐姓埋名的住着么?谈何容易,燕京城里就没有她能瞒得过去安生住下来的地方。
  惨。也是有点惨。
  对此不怨恨什么,但也实在不堪回首。
  被全天下抛弃针对的日子,真的不那么好过。
  最心灰的日子,当然也想过死。
  但终还有口气撑着她。
  前世里她南下之后到死还算平静,却也毫无建树。
  这世里有了雄心,终究是逃不过这一劫。
  可见命运本也是矛盾的,哪里由得你两全齐美。
  “不逃了么?”这声音无波无澜,却又透着沁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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