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勒斯四部曲(校对)第18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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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周一周过去,让我惊异的是,怀孕这件事情并不是一种负担,反倒让我很轻盈。那种恶心的感觉很轻微,我的身体没变得虚弱,我的心情也没有受到影响,我还是像之前那样,想做什么做什么。在我怀孕三个月时,我的书获得了一项比较重要的奖项,这给我带来了更多声誉,还有一些钱。尽管当时的政治气氛很排斥那个奖项,但我还是去领奖了,我为自己感到骄傲,身体和精神上的实现,让我忘记了羞怯,我变得很开朗。在致谢的发言中,我讲得太多,我说我感觉很幸福,就像宇航员走在白色的月球上。几天之后,我感觉自己很强大,就给莉拉打了电话,跟她讲了那个奖项的事情。我想告诉她,事情并不像她预测的那样糟糕,我现在一切顺利,我很满意。我感觉自己那么得意,我想超越她带给我的不安。莉拉在《晨报》上看到了那则消息,还有我说的关于宇航员的话——那不勒斯的报纸用几行文字谈到这了个奖。还没等我告诉她这个奖项的事,她就很辛辣地批评我了。她讽刺说,白色的月球上?有时候最好闭嘴,也不要说这些废话。然后她补充说,月亮是一块大石头,是几十亿石头中的一块,石头就是石头,你最好脚踏实地,面对地球上的这些麻烦。
我感觉胃里一阵绞痛。她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她不希望我幸福吗?或者她一直都没有好起来,是她的心脏病一直在增强她邪恶的一面?我想说一些难听话,但我没法说出口。而她就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她已经伤害到我了,就好像她觉得自己有权利伤害我。接着她用一种友好的语气,跟我讲她的事情,她已经和她哥哥、母亲甚至是父亲和好了。她和米凯莱·索拉拉因为鞋子的牌子,还有他应付给里诺的钱的问题发生了争执。她还和斯特凡诺进行交涉,希望从经济角度,他能做詹纳罗的父亲,而不只是给玛丽亚当父亲。无论是针对她哥哥里诺,还是针对索拉拉兄弟和斯特凡诺,她都说了一些非常恼怒的话,有时候很粗俗。最后她问我,就好像真的迫切需要我的看法:“我做得对吗?”我没回答她。我得了一个奖,她只记得我说的关于宇航员的话。也许是为了刺激她,我问,她还有没有那种脑子连不上线的感觉。她说没有,她重复了好几次,说自己很好,只是有时候,我用眼睛余光看到,有人从家具里出来。她说这些话时,还带着一种自嘲的笑。后来她问我,怀孕怎么样了?很好,非常好,我说,我从来都没这么好过。
那几个月,我经常出行,我经常受到邀请,不仅仅是因为那本书,也因为我写的一些文章。为了写这些文章,有时候我不得不出去,近距离接触罢工的新形式,还有老板们的反应。我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公共知识分子。我做这些事让我很高兴,我感觉自己在桀骜不驯、充满力量地进行反抗,我柔顺的外表是一种乔装。实际上,因为这个缘故,我混迹在工厂门口的人群里,我和男女工人,还有工会的人谈话,我在警察中间游走,我一点儿也不害怕。农业银行被炸时,我当时在米兰的出版社里,但我一点儿也不担心,我没有不祥的预兆。我觉得,我是那种无法抵挡的力量中的一股,我感觉自己坚不可摧,没人能伤害到我,还有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们俩是一体的,是一种持久的存在,我是抛头露面的,他(或者她——彼得罗希望那是一个男孩)到现在还看不到。剩下的就是一溜风、一阵阵声音和影像,无论是好是坏,都构成了我工作的材料,这些东西要么随风而逝,要么就成为我写作的材料,通过神奇的语言,变成一个故事、一篇文章或者一段公众演讲,我根本就不在乎我说的、我写的符不符合社会规范,或者说艾罗塔一家、出版社、尼诺喜不喜欢这些,尼诺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写的这些东西,帕斯卡莱、娜迪雅和莉拉也一定会看到,为什么不呢?他们一定会想着:看吧,我们曾经对莱农不公正,她一直站在我们这边,你看看她写得这些东西。
我怀孕的那个阶段是一个非常活跃的时期。让我惊异的是,怀孕之后,我更渴望做爱了。是我在激发彼得罗的兴致,我拥抱他,吻他,尽管他对于接吻没什么兴趣,想马上进入主题,用他那种长时间的、疼痛的方式折磨我,然后他会起身,一直工作到很晚。我睡一两个小时之后会醒来,我在床上找不见他,就会打开灯读书,一直到疲倦为止。这时候,我会去他的房间,让他来上床睡觉,他会听我的话,但一大早就会起来,就好像他很畏惧睡眠,而我却睡到中午。
只有一件事情让我很不安。那时候,我已经怀孕到了第七个月了,我的肚子很大、很沉重。我在新比隆的栅栏门那儿,当时发生了冲突,我赶紧逃走了。也许是因为我做了一个不该做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觉右边的臀部一阵剧痛,一直延续到整条腿,就好像一根热的铁棍。我一瘸一拐回到家里,躺到了床上,慢慢等着剧痛过去了。但那种疼痛时不时会再出现,就是大腿和腹沟那里疼。我慢慢习惯了这种疼痛,尝试变换不同的姿势待着来缓解那种疼痛,但当我察觉到,我走路一瘸一拐的,我感到很害怕。我去了那个给我定期检查的大夫那里。他让我放心,他说一切都正常,我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重,这引起了我的坐骨神经痛。为什么您要那么担心呢?他很温和地问,您一直都是一个开朗的人。我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担忧。我说谎了,实际上我心里很清楚,我很担心我母亲的脚步在我的身上得到印证,我会像她那样一瘸一拐的。
妇科医生对我说了一番安慰的话,我平静下来了,我的疼痛又持续了一阵子,最后消失了。彼得罗禁止我做其他疯狂的事情,他不让我跑来跑去的。我听他的,在怀孕的最后阶段,我一直在家里看书,几乎什么都没写。
我们的女儿是一九七〇年二月十二日早上五点半出生的。我们叫她阿黛尔,尽管我婆婆一直在说:“可怜的孩子,阿黛尔是一个很糟糕的名字,你们还是给她另取个名字吧,什么名字都比这个好。”在经历了剧烈的阵痛之后,我生下了这个孩子,但疼痛时间不是很长。当孩子生出来之后,我看着她漆黑的头发,发紫的小身体在扭动着,哭得很有力气,我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愉悦,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感受过类似的愉悦。我们没给孩子举行洗礼,我母亲在电话里说了很多难听话,她发誓说,她不会来看这个孩子。我想,她会平静下来的,我忽然伤心起来了,假如她不来,那是她的损失。我一能起身就打电话给莉拉,我要尽快告诉她,我已经生产了,我不希望她生气。
“这是一种非常棒的体验。”我对她说。
“什么?”
“怀孕生子,阿黛尔很漂亮,而且很乖。”
她回答说:
“每个人想怎么描述自己的生活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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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阶段,我发现我的头脑里有一团团理不清的线缠结在一起。有的是老得掉色的线,有的是新线,有时候是非常鲜艳的颜色,有时候没有颜色,非常纤细,几乎看不见。正当我庆幸自己逃过了莉拉的预言,但那种幸福自在感忽然就消失了。孩子很不乖,就好像一个不经意的动作,那些被掩盖的、最破旧的区域暴露了出来。刚开始,我们还在诊所时,她吃奶没问题,但我们一到家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她就不要我了,她吃几口奶,然后像一只愤怒的小动物一样开始嚎哭。我感觉很虚弱,像中了邪。发生了什么事儿?我的乳头太小了吗,她咬不住吗?她不喜欢吃我的奶吗?或者她对我——她的母亲非常讨厌,还是因为有人诅咒了她?
我开始找一个又一个医生,只有我们母女俩,因为彼得罗一直在忙大学的事儿。我的胸肿胀着,很疼,胸脯里火烧火燎的,我想象可能发炎化脓了。为了把奶弄出来,为了给孩子用奶瓶喂奶,也为了缓解疼痛,我用吸奶器折腾我自己。我轻声对她说:“来吧,吸吧,真乖,真听话,漂亮的小嘴儿,美丽的眼睛,有什么问题吗?”还是没有用。我先是很悲痛地决定,对她采用混合喂养,最后我放弃了,我开始用奶粉喂她,白天晚上,准备奶粉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需要给奶嘴和奶瓶消毒,在喂奶之前和之后要称体重,每次孩子拉肚子,都让我深感惶恐。有时候,我想起了西尔维亚在米兰学生大会的动荡气氛中给尼诺的儿子米尔科喂奶,她表现得那么自然。为什么我就不行?我经常一个人默默地哭。
有几天时间,孩子的进食变得正常了,我松了一口气,我希望重新组织我的生活。但这种安宁的生活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星期。在她生命的第一年,她晚上从来都不睡觉,她小小的身体一连几个小时都在抽搐啼哭,充满了力气,有着出人预料的耐力,只有我把她抱在怀里,在家里走来走去,她才会安静下来。我还要不停地对她说话:“妈妈的乖孩子,漂亮的孩子要听话,现在静静地休息,要睡觉觉……”但这个漂亮的小生物不想睡觉,就好像她父亲一样害怕睡觉。她到底怎么了?肚子疼?饿了?害怕被抛弃?因为我没给她喂母乳?中邪了?我怎么了?我的奶里有毒了吗?我的腿怎么了?这只是我的感觉,或者我的腿真的又开始疼了?这是我母亲的错吗?她想惩罚我,因为我一辈子的努力,都是为了不想像她那样?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有一天夜里,吉耀拉的声音又回响在我耳边,那时候她在城区里到处说,莉拉有一种可怕的力量,她能让东西中邪着火,能把肚子里的孩子排挤出去。我为自己感到羞愧,我想采取行动,我需要休息。我试着把女儿交给彼得罗照顾,因为他习惯了晚上学习,他夜里不会很困。我说:“我太累了,你过两个小时来叫我。”我躺在床上,一下子就睡了过去,简直像失去意识般。但后来我被孩子绝望的哭声吵醒了,我等了一下,哭声一直没停下来。我起来了,我发现彼得罗把孩子的摇篮搬到了他书房里,他没太关注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还在那里埋头工作,就好像聋了一样,他在填写一些表格。我失去了控制,用方言狠狠骂了他一顿:“你他妈什么都不管,那玩意儿要比你女儿更重要吗?”我丈夫冷冰冰地,非常漠然地让我从他的房间出去,并且把孩子的摇篮带出去。他有一篇非常重要的文章要完成,是为一个英语杂志写的,交稿日很近了。从那时候开始,我再也没有请求过他的帮助。假如他自愿要帮忙,我会说:“谢谢,不用了,你去吧,我知道你有事。”吃完晚饭后,他会在我身边转悠,笨手笨脚,不知道要做什么,然后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直工作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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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被抛弃了,但我觉得自己活该:我没办法让我女儿安静下来。无论如何,尽管我越来越害怕了,但我都咬着牙撑着。我的身体拒绝成为一个母亲。我尽一切努力,在对抗我的腿,无视腿疼的问题,但疼痛在增长,我咬牙坚持,我拎着所有东西上楼。那栋楼里没电梯,我就把孩子放在小车里,自己把小车抬上去,抬下来,我去买东西,拎着很多包回来。我打扫家里,做饭,我想:我很快就会变得又老又丑,就像以前住的城区里的女人。自然,正当我非常绝望的时候,莉拉给我打电话了。
一听到她的声音,我就想对着她大喊大叫:“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现在,忽然间就发生了你所说的事情,孩子不舒服,我腿也瘸了,怎么可能会这样,我已经受不了了。”但我及时克制住了自己,我低声说:“一切都好,孩子有些麻烦,但现在长大了一点儿,她很漂亮,我很幸福。”之后,我就开始问起了恩佐、詹纳罗的情况,还有她和斯特凡诺、她哥哥的关系,以及我们城区的情况。我问她和布鲁诺·索卡沃以及米凯莱还有没有问题。她用一种粗俗蛮横的方言回答我,但语气里没有愤怒。她说,索卡沃,应该让他放放血;米凯莱,假如我遇到他,我要一口啐到他脸上。至于詹纳罗,她在提到詹纳罗时,俨然已经认为,他是斯特凡诺的儿子。她说:“他跟他父亲一个样。”我说他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她就笑了起来,说:你是一个好妈妈,你拿去养吧。在这句话里,我听出了一丝嘲讽,那是一个通过某种神秘的能力知道我现在处境的人的语气。我感到愤恨,但我还是坚持演好这场戏——你听听黛黛的声音,多好听啊!佛罗伦萨的生活太好了!我正在看巴兰写的一本书,是一本非常有意思的书——我一直都在说类似的话,直到她逼我放下帷幕。她开始和我谈起了恩佐上的IBM课程。
只有在谈到恩佐时,她是带着敬意的,她谈了很长时间,最后问起了彼得罗。
“你跟你丈夫还好吗?”
“很好。”
“我和恩佐也很好。”
她挂了电话,她的声音留下了长长的回音,充满了过去的影像和话语,在我的脑子里持续了好几个小时:院子、危险的游戏、被她扔到了地窖里的娃娃、去堂·阿奇勒家里要娃娃时走过的暗暗的楼梯、她的婚姻、她的慷慨和邪恶还有她得到尼诺的方式。她无法容忍我的幸运,我充满恐惧地想,她又想利用我,让我处于她的下风,来应对她在城区里那些悲惨的斗争。最后我对自己说:“我真是愚蠢啊!我上这么长时间学,到底有什么用处。”我假装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之下。我妹妹埃莉莎经常给我打电话,我告诉她,当妈妈真是太美好了。卡门·佩卢索给我打电话,跟我讲她和大路上加油站的那个男人结婚了。我回答说:“啊,真是一个好消息,我祝你幸福美满,代我向帕斯卡莱问好,他现在在忙什么呢?”我跟我母亲通话——她很少给我打电话——我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你的腿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走路会一瘸一拐的?”她回答我说:“关你屁事儿,管好你自己吧。”
有几个月,我都在一个人做斗争,我尽量掩饰自己阴暗的一面。有时候,我甚至开始向圣母祈祷,尽管我是一个无神论者,我为自己感到羞愧。更经常的是,当我一个人和孩子在家时,我会发出可怕的叫喊,只是叫喊,没有词语,只是和绝望一起呼出来的气息。那个糟糕的阶段一直都不肯过去,那是一个非常缓慢的、折磨人心的阶段。夜里,我抱着孩子,一瘸一拐在走廊里来回走动,我不再在她耳边说一些没意义的话,我完全无视她,只是想着我自己,我手里会一直拿着一本书或者一本杂志,尽管我没法专心读,或者只能看一点点。白天,阿黛睡得安稳的时候——刚开始,我叫她“阿黛”,我没有意识到,这两个音节里包含着“地狱”的意思,后来是彼得罗提醒我的,我觉得很尴尬,就开始叫她黛黛——我试着给报纸写文章。但我没时间,当然我也不能为了《团结报》四处走动,这样,我写的那些东西失去了力量,我只是在展示自己表达能力很强,形式很美,但没什么实质内容。有一次,我写了一篇文章,我在投递给编辑之前,我让彼得罗看了看。他说:
“很空洞。”
“什么意思?”
“全是词汇的堆砌。”
我很气愤,还是把文章发给了编辑,但他们没刊登出来。从那时候开始,无论是地方报纸还是全国报纸都借口说,因为版面的缘故,不能刊登我的文章。我觉得很痛苦,我意识到,就好像是有一阵来自深层的强烈震动,围绕着我的一切都在迅速塌陷。不久之前,我还以为那些我争取到的生活和工作条件是固不可摧的。但我现在读书时,眼睛放在书上或杂志上,但好像只停留在字面,已经没办法获得书里的意思。有两三次,我偶然看到了尼诺的文章,但我在看这些文章时,没有感到任何乐趣,没有通常我想象听到他声音,享受他的思想的乐趣。当然了,我为他感到高兴:假如他在写东西,那就意味着他状态很好,不知道他在哪里过着自己的日子,不知道他和谁在一起。但我盯着那个签名,我看了几行,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感觉,他白纸黑字写的那些东西,让我的处境变得更加难以忍受。我已经没有好奇心了,我连自己的外表也不再关注。但话又说回来,我为谁打扮呢?除了彼得罗,我和谁都不见面,他对我一直都彬彬有礼,但我感到,对于他来说,我只是一个影子。有时候,我站在他的角度来考虑,我能感受到他的不悦,和我结婚让他作为学者的生活变得更加复杂。这个阶段,他的名声正在上升,尤其是在英国和美国,人们很欣赏他。但这依然让我恼火,我和他说话时,总是夹杂着一丝怨恨和顺从。
够了!有一天我对自己说,不要管《团结报》了,假如我能为自己的新书找一个正确的突破点,那已经不错了,这本书出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但我到底在说哪本书呢?我跟我婆婆还有出版社说,这本书已经写得差不多了,但我在说谎,我每次都用一种非常客气的语气在说谎。实际上,我只有一些写满笔记的本子,没有别的,而且我也没什么激情。不管是夜里还是白天——那要看黛黛的情况了——我打开这些笔记,每次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睡过去。一个午后,彼得罗从大学里回来,他发现我的状况要比上次他忽然回来时更加糟糕:我在厨房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孩子错过了吃奶时间,在很远的地方,在卧室里嘶叫,她父亲看到她在摇篮里半裸着身子,被遗忘在那里。后来黛黛终于平静下来,抱着奶瓶在拼命吃奶。这时候,彼得罗很难过地对我说:
“你真的找不到人来帮你?”
“在这个城市,我没有任何人,你也很清楚。”
“你让你母亲或者妹妹来。”
“我不想。”
“那你让那个那不勒斯的朋友来帮忙:你以前帮过她的,她会帮你的。”
我惊得身子抖了一下。我很清楚地感觉到,那么一刹那,我身体的一部分,好像已经感到了莉拉在我家里,她已经在场了。假如之前她一直潜伏在我的身体里,现在她会溜进黛黛的身体,眼睛眯起来,眉头皱着。我非常有力地摇了摇头,那个影像一下子就消失了,那种可能也没有了。我到底在想什么?
彼得罗做出了让步,他打电话给他母亲,他很不情愿地问她,愿不愿意来我们这里待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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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家里的事情交给我婆婆来处理,我马上松了一口气。当时她的表现,让我也想成为她那样的女人。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她找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叫克莱利亚,是马雷玛人,我婆婆无微不至地给她交代了她该做的事情:收拾家里,买东西,做饭。当彼得罗发现,克莱利亚出现在家里,而他母亲并没征求他的意见时,他表现得很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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