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边缘(校对)第48部分在线阅读

　　那是没有任何属性，无限接近生命本源的力量。它充满着沛然生机，一进入艾伦的体内，便让他的伤势缓了一缓。那种感觉，就像艾伦直接用匕首抽取对方的生命力一般，充满了邪异的味道。
　　匕首如谜，那么将恶魔礼赞给母亲的那个男人，更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他究竟是谁？恶魔礼赞是他本身之物，还是他从什么地方得到的？一连串的问题几乎快把小艾伦的脑袋挤破，一阵疲惫感袭来，他打了个呵欠，终于睡了过去。
　　艾伦睡得很沉，窗外夜色悄然降临，少年仍一无所觉。病房里亮着柔和的灯光，恶魔礼赞安静地搁在桌边，房间中的画面如同定格在一个点上，时间不再流逝，画面也没有任何变化。直到匕首末端的恶魔宝石突然闪过一抹淡红色的光芒，与此同时，房门悄然打开。
　　霍恩走了进来，他脚步落地无声。将毡帽和拐杖轻轻放在一边，他坐到艾伦的床前，看着床上熟睡的男孩侧脸。那侧脸的轮廓，让霍恩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兰妮，于是胸口无来由地微微一痛。
　　贝思柯德的族长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也没有叫醒艾伦。
　　艾伦是突然醒过来的，等他翻了个身坐起来时，霍思早就离开了。在床边桌上放着一个玻璃杯，杯中已经注满温水，正升起淡淡的热烟。看着这个杯子，艾伦似乎明白什么。
　　在住院期间，艾伦的客人可不少。阿黛儿和雷杰斯基本是常客，前者总不忘提醒艾伦她那一炮轰得是如何及时，那个杀手挂得是多么惨烈。最后会用扑闪扑闪的眼睛看着艾伦，然后指着一些时尚电子刊物上面的某件商品，表示自己有多么喜欢。于是今天下来，艾伦的电子账单上就多了一些阿黛儿喜欢的小玩意；至于雷杰斯，他倒是十分关心艾伦的身体，只是每次在问候之后，难免会加上“真想和你再打一场”之类的话，于是让艾伦难免猜测他那些问候和关心背后的真正含义。
　　家族里还有其它一些人来看望过艾伦，科多夫来的次数便不少。而且每次来到，艾伦都留意到他所携带的女伴不同，科多夫同样关心艾伦的身体。和雷杰斯略有区别的是，他总是说：“兄弟，快点好起来。你这个样子，可不太方便结识女孩子。”
　　护卫队长巴尼也来过一次，那是一次气氛凝重的见面。那天艾伦从巴尼手上接过两个铭牌，那上面分别是阿诺和迪曼的名字。当日袭击中，阿诺当场死亡。迪曼胸口中弹，虽末当场死亡，可也熬不到送及医院，便在途中死去。
　　巴尼告诉他，家族方面刚付给了两名死者的家属一笔抚恤金。但对于他来说，要把这两块铭牌送还给其家属，才是真正让他难过的事。
　　巴尼走后，艾伦整整一个下午没有说上一句话。
　　再回到乌加勒堡，已经是受到袭击的一个月后。
　　“少爷，你的东西我给你放这里了。”管家海辛让几个男仆把艾伦的衣物和武备箱整齐摆放在客厅里，又道：“老爷让我转告你，这个星期就好好休息。下周，你就得到黎明之刃报道了，老爷已经给你处理好入学的相关手续。”
　　“我知道了，谢谢你，海辛先生。”艾伦点头道。
　　“那么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请稍等。”艾伦叫住他：“能否帮我把巴尼叫来？”
　　海辛看着他，点点头道：“10分钟后，你可以在训练区看到他。”
　　等艾伦来到家族训练区，还没见着巴尼，倒给雷杰斯撞上。雷杰斯看到他一声欢叫，跑过来拖起他的手就道：“走，艾伦。我们打一场去，看看躺了一个月医院，会不会把你的身体给躺生锈了。”
　　“改天吧。”艾伦拉住他道：“我是来找巴尼的。”
　　雷杰斯见状，只得怏怏放手说：“那我自己练习去。”
　　走了两步，又回头道：“艾伦，他们是家族武士。每一名武士加入家族那一刻开始，都已经做好为家族牺牲的觉悟。相应的，家族会为他们提供晋升的渠道，给他们的家庭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如果他们战死，家族会给予补助，以及对他们的家庭适当的照顾。所以，你不必太在意。”
　　说完这些，雷杰斯才径直离去。艾伦为之苦笑，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可对雷杰斯来说，阿诺和迪曼便只是家族武士，在必要时为主人牺牲是理所当然的一件事。但他始终不是在这古老家族里出生，无法和雷杰斯持同一想法。
　　对艾伦而言，那是一个针对他的杀局。阿诺和迪曼则是无辜被牵扯了进来，他们会死，仅因他们和自己同行。所以对艾伦来说，他感觉是自己间接害死了两名战士。
　　“雷杰斯少爷说得对。”巴尼的声音在后头响起：“艾伦少爷，关于阿诺和迪曼，你其实不用太介怀。”
　　艾伦转过身，问：“你把铭牌送还给家属了吗？”
　　巴尼露出苦涩的笑容：“刚要送去呢。”
　　“那么，带上我吧。”
　　和其它家族护卫一般，阿诺和迪曼的家庭也在莱温小镇上。巴尼带着艾伦造访了两个家庭，整个过程，艾伦都默默地看在眼中。阿诺是三个孩子的父亲，其中最小一个男孩只有两岁，还被母亲抱在怀中。当那位母亲接过阿诺的铭牌时，哭得泣不成声。
　　至于迪曼，则还没有成家。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母亲，在收到迪曼铭牌的时候，老人没有哭泣，只是黯然一叹。
　　对于贝思柯德而言，或许只是少了两个稍微厉害些的护卫，但从家族护卫庞大的数量来看，死了两个人其实是无关紧要的一件事。然而对两个家庭来说，他们却是再也看不到至亲的身影，以后只能从相片或回忆中缅怀他们。
　　而这仅是一次地表任务中牺牲的护卫，纵观贝思柯德的家族历史，为这个家族而牺牲的护卫又该有多少？艾伦想那大概会是一个让人窒息的数字，在乌加勒古堡的地基下，埋葬的是否累累白骨。而征战外域，又有多少牺牲的战士无法魂归故里？
　　归途中，艾伦默然无语。当再次看到乌加勒古堡的时候，他对于家族又有一个全新的概念。
　　“少爷，你没事吧？”巴尼有些担心地看着艾伦，他看上去和其它家族中那些大大小小的少爷实在区别太大。至少，尼克就没见过哪一个少爷会亲自把战死护卫的铭牌送还其家庭。但不得不说，这个少爷的做法赢得他的尊敬，何况他一路上眼神流露出来的情感并非做作，而是发于真心。
　　艾伦摇了摇头，深深吸气：“我没事，谢谢你让我参与了今天的这些事情。这些事给我上了生动的一课，至少让我明白，今后的每个命令，每个行动，我应该背负什么样的责任。”
　　“至于阿诺和迪曼，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他们是战士，即使要死，战场才是他们的归宿，而不是莫名其妙地死在冷枪下。”艾伦抬起头，仰望着巍巍古堡：“我知道自己现在能力有限，无法做出什么回应。但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我都会给他们一个答案。那个背后指使这一切的人，终有一天，他必须血债血偿！”
　　巴尼身体轻轻一震，看着眼前这个少年还略显单薄的背影，他却犹如看到另一个霍恩。当年霍恩能够远征约顿，留下不世功名，将贝思柯德一举推向巅峰。能够做到这些，霍恩和他手下的十三秘密武士自然居功至伟。但其中关键，还在于霍恩的御下之道。
　　他并不像其它家族族长般，把家族武士仅看成消耗品，甚至只是一些数字。霍恩视每一名武士为战友、伙伴，和十三位秘密武士更是亲如密友。正是有了这些紧密的联系，才能让当时霍恩的家族军队发挥超乎寻常的战力，在约顿星域那片混乱战场中插上贝思柯德的狮鹰兽战旗！
　　对于像巴尼这样的家族武士而言，士为知己者死，虽死无憾。
第76章
黎明之刃
　　敲开位于里约大道上休顿家的大门时，老酒鬼依旧是那付半醉不醒的样子跳进艾伦的眼中。
　　“艾伦？进来吧。”
　　休顿打开门，让艾伦进门。这里回到乌加勒堡的第二天，艾伦登门拜访，当然旨在学习魔方序列的相关知识。时间是早晨，尽管已经不早，可看休顿的样子才刚刚起床。让艾伦在客厅里坐着，自己则跑去梳洗。再走进大厅时，随手拎起放在桌边一支酒樽，对着嘴巴就是一口烈酒灌了进去。
　　再喷出一口浓烈的酒气来，于是整个客厅都飘荡着酒液的余香。艾伦皱眉道：“休顿先生，烈酒伤身，还是少喝点吧。”
　　休顿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到自己那显然褪色的沙发上：“你懂什么，没有这好东西，老子都活不到现在。”
　　“说起来，听说前些日子你给伏击了？”
　　艾伦点头。
　　休顿喃喃道：“是谁胆子这么大，敢打贝思柯德的主意。你都不知道，霍恩那个老疯子现在全面悬赏缉拿凶手。狩猎团的委托平台以及地下杀手组织的黑榜上，全是你们贝思柯德的悬赏通告。我要是幕后主谋，现在大概只能躲到地表哪个偏远角落去，呆它个十年八年别出来，嘿。”
　　艾伦一征，他倒是不知霍恩这么大的动作。在此之前，他见霍恩连几句话都是海辛管家代传，还以为他对机坪袭击事件并不在意。现在看来，却是错得离谱。
　　“不说这个，我听说老霍恩已经安排你去黎明之刃求学？”休顿话题一转，道。
　　“是的，下周一我就得去学院报告。”
　　“很好，魔方序列涉及的东西很多。例如数学、空间学、源力体系等等。如果你没有一点基础，我也很难指导你这方面的知识。黎明之刃是巴比伦上最高等级的学府，你在里面泡个一年半截，把那些基础理论读通读懂，再来学习魔方序列会容易许多。”休顿说到这里，停顿片刻，始道：“我还有一件事想委托你，就当是你交的学费好了。”
　　“什么事？”艾伦几乎没有考虑，既选择了答应。
　　休顿拍拍他的肩膀：“跟我来。”
　　他把艾伦领到二楼，走上楼梯，便是一条走廊。两人走到廊道尽头，站在一扇门的前面。休顿敲了敲木说：“薇拉，是爷爷。”
　　门内没有任何动静，休顿叹了口气，把门打开。
　　门里显然是个女孩的房间，从家具到装饰的用色，都是大片大片的粉色。然而这房间里却有一道十分不协调的风景，那就是站在窗边正在作画的女孩。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眼眸、黑色的长裙……女孩给艾伦的第一印象既是浓郁有如墨水般的漆黑，在她身上，透出让人窒息的沉重感。
　　仿佛有她在的空间，连空气也变得如同铅一般的沉重。
　　仔细看，她的五官是极美的。那细如柳叶般的双眉、那笔挺的鼻子、那紧抿的双唇，让她看上去沉静古典。然而她那双眼睛，却是了无生气。
　　艾伦见过不少动人的双眼，像露茜那充满生机的碧绿双眸，又如阿黛儿那双张扬跋扈的心灵之窗，她们都各有特点。毫无疑问，眼前这个女孩的双眼也十分有特点，然而它会传达的，却是让人无法想像的绝望、空虚、枯寂。仅是被这双眼睛盯上片刻，意志薄弱者只怕会受不了这双眼睛中让人压抑的深沉而发狂大叫。
　　究竟该是如何痛苦的心灵，才会蕴育出这样一双眼睛来？
　　门缓缓关上，把那个黑发白肤的女孩从艾伦眼中隔绝了开来。
　　直到门完全关闭，艾伦仿佛才懂得呼吸般，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讶然道：“她是？”
　　“薇拉……我的孙女。”
　　重新走向楼梯的方向，休顿的背影在这一刻显得那么苍老。再回到客厅，他又喝了几口烈酒，然后才道：“7年前，薇拉的父母在外域战争中牺牲了。从那个时候开始，薇拉便封闭了自己的心灵，变成像你刚才看到的那样。她很敏感，也很脆弱，我一直悉心地照料着她。可哪怕如此，情况也不见得有何改善。所以我打算让她去黎明之刃求学，虽说学院招收的是家族子弟，但也设立有自费生的名额。我还有些积蓄，可以供她学习之用。”
　　“我希望薇拉能够走出去，多认识一些朋友，毕竟她以后要走的路还很长，而我一个老头子陪不了她那么久。”休顿朝二楼看了眼：“只是她平时鲜少与人接触，刚到学院可能诸多不适，我……”
　　“我会照看她的。”艾伦点头道。
　　休顿哈哈一笑说：“我就喜欢你这一点，一点既通，不用多费口舌。那么薇拉就多帮我看着点，但不用事事为她出头，否则她永远走不出自己心里那片阴影。”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如此离开休顿住处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艾伦走出房子前的小花园时心有所感，转身朝二楼的方向看去。二楼房间的窗户后，黑发少女站在窗前。惊觉艾伦转身，连忙闪进窗后的阴影中，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猫。
　　“薇拉！”艾伦突然大声叫道：“咱们学院见。”
　　留给那个方向一个阳光的笑容，艾伦这才离去。在魔能飞车驶离后，少女才重新走到窗边。朝街道的方向看了眼，然后视线飘动，落到窗边画架上。画布上是一张人物画，画面正中是个男人，他手持巨刃，背对着观者，仅半转头部，留下一个侧脸。
　　男人的脚下赫然是一片尸山，而前方则是绰绰身影。那如山似海的敌人，有着千奇百怪的身姿，却无一例外地向男人涌来。远处的背景则用大片浓郁的黑和红两种色块来表现，绝然惨烈之意油然而生。
　　女孩的视线落在男人的侧脸上，那侧脸的线条，竟与艾伦有几分相似！
　　一周后，当艾伦站在黎明之刃学院那高耸的拱门前时，少年的心灵再次受到震撼，就如初次见到乌加勒古堡时一般。所不同的是，古堡给艾伦的感觉是沉浸在时光沧桑中的厚重感，而黎明之刃则带给他热血沸腾的感觉。
　　管家海辛陪同他穿过学院的拱门，眼前的世界豁然开朗。在晨曦的黎明之光下，首先映入艾伦眼帘的是一片广阔的绿茵地，绿茵地被主道、支道、喷池、雕像等分割成若干个区域。沿着主道笔直而去，于中途会看到一付石雕作品。
　　作品其实十分单调，在高耸的基台上，似是杂乱无章地堆砌着一些碎石。就在这堆碎砾的左侧，插着一把残旧的断刃。简单粗糙的构图，却给每一位初至学院的都带来巨大的心灵震撼感。从那些碎砾以及断刃上，观者仿佛能够感受到一股无以名状的苍凉与悲壮。
　　基台的正中，则刻着这么一行字：以鲜血为刃，以信念为盾。斩破黑夜，迎来黎明之初，洒下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