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重人格(校对)第22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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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平静地告诉他:“我还知道疑罪从无,你们既然做了很细的工作,那你们就应该对我有个了解,我做什么了,我怎么做的,不管你们怎么评价我不在乎,我但求问心无愧而已……当然,我还是有愧的,当年欠了农民工兄弟一多半的工钱没发,还欠了一份情债,看来此生是无法偿还了。”
  “好,那就换换话题,说说你的情债,文雨欣,你准备怎么样对待她?”大兵问。
  “这是我的私事。”上官摇摇头,拒绝回答了。
  “她已经承认是他找华登峰替她出头报复,枪杀了麻实超,您这位私生女可不是省油的灯啊。”大兵道,谢远航适时把文雨欣的交待视频,截取地给上官顺敏放了十几秒钟,那一段撕心裂肺看得上官悲中从来,他捂着脸,唏嘘不已。
  “说说,什么感觉?”大兵问。
  “被杀的该杀,难道你还期待我有其他评价?这世上总有很多人该死啊,我怎么觉得麻实超一点也不冤枉呢?”上官眼睛里怒火压抑着,语气不客气了。
  “嗯,这句话我得赞同一下,好歹有点气势了。”大兵竖竖大拇指,不过马上反口问着:“上官啊,你一定不知道华登峰杀了不少人,抢劫杀人,从最早的春晖路抢劫案开始,差不多十起,现在全国各地都有来的公安核实,杀人对他而言是享受啊……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就即便正式问你,你会说不知道吧?”
  说不知道?似乎正中对方下怀。可难道要说知道?
  此中的蹊跷那套得住这位商人,他不屑道着:“你别玩这种小儿科的抠字眼游戏,我这种身家需要去抢劫吗?我得防着被别人抢才对啊。这位警官,你绕来绕去,到底是想问什么案子呢?”
  “九X年,春晖路抢劫案,应该是你和华登峰一起做的吧。”大兵笑着,像开玩笑一样问这个悬案。
  “不是,他瞎了一只眼我收留过他,仅此而已。”上官坚决道。
  大兵依然笑着,他换了口吻问:“不能兄弟们都死了,你把案子扣他们脑袋上啊,你确定,春晖路储蓄所持枪抢劫案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绝对没有,您要非把这个案子往我脑袋扣,那得有证据。需要传唤我配合,需要拘留我马上跟你们走,你们的小黑屋我呆过,再试一次也无所谓,我相信你们监视很久了,有什么做的就麻利点来吧,我这把老骨头,交给你了。”
  上官睥睨道,现在完完全全地摸清对方底牌了,口气开始不卑不亢,态度开始不软不硬顽抗了。
  是他吗?
  谢远航来时信心满满,可现在却有疑虑了,太平静了,平静的根本不像嫌疑人该有的态度,不管乞怜、不管强硬、不管外强中干,都可以理解,偏偏这种平静让他意外,那可是杀人抢劫的案子,普通人可沾上嫌疑就受不了了。
  是他吗?
  大兵的脸上同样看不到表情,很平静,其实又何尝不是装出来的平静?以谢远航的了解,越显得平静,那说明越无计可施。
  三个人静静地坐着,在这个安静的清晨,为了一件已经淹没十几年,已经物是人非的旧案较量着……
  ……
  ……
  良久无声,坐在车里的尹白鸽和纪震开始如芒在背了,不时地往楼上看,不时地挪着位置,甚至错误地怀疑,是不是上面两位随身带的记录仪传输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啊?不会出什么意外吧?”纪震道,他在徒劳地问,而且不知道问谁。
  尹白鸽思忖片刻道:“他在抵赖,这不算意外吧?”
  “放谁身上,谁也是抵赖啊,一句定生死啊。”纪震道。
  “是啊,这条心理防线可不那么容易突破。”尹白鸽道。
  “现场的生物证据算一个吧?”纪震提醒道。
  “算,但也可能不算,这其中最坏的情况我们都考虑过,就看他熟悉法律的程度了,凶器其中的一件出现在华登峰手里,与他无关;被抢的钱款不可能找到了;另外的凶器恐怕找到的可能性也不大,这种孤证能证明的东西其实很有限。”尹白鸽道,她想想,又雪上加霜地补充了一句:“目前为止,那份生物证据,还不能确认,真和上官顺敏的一对比,那怕有一点差池,最轻也会造成久拖难决,现在对命案的审判都相当严谨了。”
  “所以,大兵是想让他自己开口?”纪震道,这是最直接的,也最难的一种。
  “对,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也是他最后的机会了,接下来就是法律程序了,我们和他都要听天由命。”尹白鸽颓然道,所有的案情取决于那几份微量的生物证据,而且还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她实在无法表达心里此时的感受。
  这是警察最郁闷的一种,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他,可偏偏没有一样直接的证据。
  “他跑不了。”纪震愤然道。
  “他根本没准备跑。”尹白鸽提醒道。
  然后两人相视黯然,这个狡猾的嫌疑人,貌似拙劣,实则大智若愚,他肯定在赌所有证据都淹没在漫长的时间里,准备以不变应万变。
  过了很久,终于听到了大兵的声音,他在问上官:“你相信报应吗?”
  这一句有失水准的话,让纪震和尹白鸽齐齐失望了……
第176章
末路穷寇(5)
  “什么?”上官顺敏愣了下,没想到是这种问题。
  “我问,你相信报应吗?”大兵脸上的表情是一种似笑而笑。
  上官顺敏好像也笑了,不过笑在他的脸很难看,他道着:“我很想相信,可惜现实总是打破我的幻想。这是个很简单的命题,我也可以同样问你们,你们相信报应吗?十几年在华登峰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难道不清楚?假如有一个公正的判决,那怕有一笔可观的赔偿,都不会有后来的事,可你们威风凛凛一身正气的警察们干了什么?连立案都没有,他们一群食不果腹的民工兄弟,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你不觉得是逼着他们去违法犯罪么?”
  “我们是来询问你,不是被你质问。”谢远航尴尬地道。
  “我说的就是真相,我也理解你们当差的难处,其实我们和你们没有什么差别,我们是被人踩在脚底的尘埃,你们是为人所驱炮灰,说不定那天成了灰烬,灰烬与尘埃的相恨相杀,无非是上位者权力玩弄的游戏,又何必呢。”上官悠悠地道,一声长叹。
  “说得对,昨天就有一位警察化成了灰烬。”大兵道,提醒着上官:“继续,以你的思维逻辑,这都是我们的报应?”
  “难道不是吗?雨欣涉世未深,被人诱骗,在她身上发生的事,难道就仅仅是个人品德的问题?当街撕打小三,大家就都忙着看小三的乐子,包括你们警察也是,对吧?她报了案,你们口口声声为人民服务是真的么?一群人打一个女孩子谁又受到了半点指责,甚至她在医院自杀,都无人过问……我想她要是真的自杀了,那个狗日的地产商和他老婆,是不是还是活得美滋滋的,根本没有觉得他们在作孽。”
  上官怒了,说到此事触到了心里的痛处,他痛苦地抚着脸,唏嘘一声,擦掉了两滴老泪。
  掉个了,谢远航突然发现自己的负面情绪起来了,平时骂娘操爹的那些种种烂事一下子充塞满了心里,登时对面前这位老人多了几分同情,少了几分恶感。
  “说得对,我已经得到报应了。”大兵轻声道,他解着扣子,那个怵目的枪伤被绷带裹着,配着脸上结痂的伤痕,显得很是狰狞,上官看着他,眼皮子跳了跳,就听大兵道着:“我很相信报应,有些警察的失误,会坐视罪犯做大做强,会连累同伴流血牺牲,我得到这种报应了,可惜的是这颗恶果并不是我种下的,你说,现在我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对不起,节哀顺变。”上官同情地看了大兵一眼,好感顿时也多了几分。
  “不,我一点都不悲伤,一个战士战死疆场、一位警察死在追捕现场,那是他们最好的归宿,死亡是老天奖给他们最荣耀的勋章,那叫牺牲,或者殉职。”大兵眼瞪着,像是亢奋地在说。
  上官眼睛也大了一圈,无法理解这个貌似神经质人的话,凝视间,大兵更狠的迸出来了:“包括华登峰也是,虽然他是全民公敌,虽然我们要不死不休,可他仍然赢得了我们的尊重,细节你一定不知道吧,在追捕的现场,我打伤了牛再山,试图阻住他的脚步,让他分神,可他却一枪爆了牛再山的脑袋……我们两组刑警、特警、武警组织的联合追捕,在他一支枪下抵挡下,愣是靠不近分毫,反而被他打伤打死了四个……知道有多少警察追捕他吗?四千……足足半城的警力,都没有抓到活口,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被围在一处凹地,子弹打光了,被十几支微冲毙掉的……”
  大兵铿锵说着,像说书人一样讲着这个惊心动魄的故事,谢远航慢慢发现不对了,萎靡的上官像打了鸡血一样,慢慢在回复着精神,慢慢地变得炯炯有神,他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正慢慢滑进一个危险的坑口。
  “……就这样,他是站着死的,直直地仆倒,腿没有打弯,胳膊最终抬起的是枪口,而不是投降,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击毙,给这种人死亡,也是我们对他最大的尊重。”大兵说着,边说边排着照片,上官惊讶地看着大兵,然后低头,眼光被那一组照片吸引住了,被爆头的牛再山、被击毙的华登峰,让他久久凝视,舍不得移开目光。
  好像不对,消息还封锁着,这样做岂不是让嫌疑人更放心的认为死无对证了?
  谢远航这个担心一闪念,又发现自己错了,上官顺敏一点喜悦的表情都没有,他凝重的脸上像震惊、像恐惧、甚至有点像景仰,就是没有一点喜色,那种复杂的表情恐怕除了他,没有人再读得懂。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上官顺敏的眼睛是发滞了,直到大兵递了一支烟才把他惊省,他惶然接在手里,对着火,抽着了,凫凫的浓烟一口全被他吸进肺里,他的眼睛不知道是被呛着了,还是悲伤了,又沁出了一颗老泪,他木然的都忘记了掩饰一下。
  “你的识人眼光不错,一个红颜知己,这么多年都舍不得说你半句坏话;你认的兄弟也不错,这么多年没负过你,甚至于你手下的工人,都是众口一辞地说你好话,能做到这一步,真的不容易。”大兵道。
  “呵呵,有什么用?”上官讪笑了,他看着大兵道着:“你是想激我认罪?”
  “难道你无罪?”大兵反问。
  “就即便有,你也得让我认罪,没证没据的事,我就说,你能信吗?”上官不屑道,刺激可能起到反作用,他的逆反心态上来了,不伪装了,那股子硬气一来,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他一张一张收起照片,递给大兵道着:“痛快点,要带人马上走,不带人你们马上走,我和警察打过交道,知道你的本事,有什么狠的横的都痛快点来。”
  犟上了,狠劲上来了,这种心态出现在杀人嫌疑人的身上不是个好兆头,谢远航看大兵没有收照片,他收了起来,他看着大兵,却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大兵却是淡淡地道了一句:“雄风尚在,只是已输当年啊……别急,我刚刚表达了对你的尊重,接下来,我想说说,你的报应。”
  “呵呵。”上官嗤鼻笑了声,不屑了。
  那怕是惺惺的两方,也会水火不容,这其中没有妥协言和的余地,大兵仰头道着:“你其实知道自己已经逃不过去了,送走了老婆,安排了后事,然后一个人坐在家里惶惶不可终日,你在一遍又一遍的检点是不是曾经还有什么疏漏,可你却无法知道我们究竟掌握了多少,所以你很焦虑,焦虑到整个人像行尸走肉一样……别说狠话,你已经狠不起来,否则不管是抵死顽抗还是照着自己脑袋给一枪,很容易就解决了。”
  上官听着,面无表情,根本不予理会,像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大兵却是凑上来问:“上官,我其实和你一样,我杀过不止一个人……那种感觉你一辈子都忘不掉,你还头疼吗?”
  “废话,我这个年龄,什么疼都不稀罕了。”上官愤然道,他刚刚抚下了额头,又及时地换动作了。
  “那你应该还有心疼的毛病。”大兵起身了,根本没有看上官顺敏,像是若有所思一样踱步着,他道着:“玩心眼我不是你的对手,识人的眼光我也不如你,那件案子做得非常漂亮,最起码和当年警务的水平相比,你们要高出一截,手法果断、动作迅猛,而藏匿的方式又出其不意,很精彩,让我们同事两代人查了十几年。”
  “你凭嘴,就给我定罪?”上官不屑道。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站在个人的角度看,很精彩,不过最精彩还不是作案,而是作案以后,不管这位大哥是不是你,分赃肯定很仗义,仗义到都服气……我想那时候给钱打发文英兰走,其实是一片好心,万一事发,连累不到她和女儿,万一有事,那怕自己一个人扛着,也不去连累任何人,是这样吗?”大兵问。
  上官眼皮抬了抬,没说话,神情却有点沮丧,那怕猜对了,可感情被一个男人理解,那种感觉并不好。
  “你谨慎地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隐藏着自己的脾气、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情感,又从头开始你的人生,五年的大货司机,接下来又选择作案的城市立足,想法很不错,这些年侦破的重点都在流窜作案上,全国范围内找嫌疑人,唯独没有把案发的中州当成重点……更匪夷所思的,那个当年的劫匪,他谨慎言行,严格自律,而且处处小心做事、宽以待人,若干年后,居然成了富甲一方的人……呵呵,有点像传奇故事了。”大兵道。
  “对,太传奇了,几乎没有可信度。”上官道。
  “谁在乎别人信不信呢?报应可没有放过他……让他遇到了一位温柔贤惠的老婆,让他有了个温暖幸福家,还有个懂事听话的儿子,这是报应啊,让他没脸回首往事,让他只能对旧情人私生女狠心……那对可怜的母女替他承受了这份报应啊……上官,你女儿已经认罪了,给他看看。”大兵道。
  谢远航放着手机里保存的监控,大兵掏着悠悠地燃上了一支,上官本不待理会的,以为有诈,可当他看到文英兰狠狠甩了女儿一耳光时,却惊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动也不动了。
  泪雨滂沱的号陶、撕心裂肺的哭喊、咬牙切齿的交待,那些画面让上官噤若寒蝉了,他直直地看着,两眼俱是愤怒和悲伤交织的情绪,两种激烈的情绪交织,让他大喘着气,手一直在抖。
  “放下那桩罪案不提,你真他妈不是男人啊,女儿被人玩弄、被人诱奸了,被人当街打还扒了衣服,你他妈屁都不敢放一个,舍不得你的名声?舍不得你这张老脸,然后就任凭别人在你头屙尿拉屎?你可是她父亲,如果是你提枪杀人,老子得朝你竖根大拇指……可现在,我他妈只想唾你一脸,你装什么狠?弄死你他妈的就是分分钟的事。”大兵厌恶呸了一口气。
  上官蓦地被刺激到了,他握着拳头,就要暴起,可不料大兵蓦地手一闪,一条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他脑门上,恶言恶声道着:“老头,你反应这么迟钝,还真不能动武了,你离华子可差远了,他改装的手枪六十米外打人都没问题……好可怜啊,落毛凤凰不如鸡,拔牙老虎不如狗啊。你是根本就没脸见华登峰他们了吧?”
  蓦地收枪,大兵睥睨翻了他一眼道着:“……你已经输得干干净净的了,从你放弃文英兰和女儿开始,你就输了;从你放弃你的兄弟们的时候起,你也输了,你骨子里就特么是一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小人,不过一饭之恩,华登峰守了二十年,到死都想替你扛罪,他拿的可是当年作案的枪支。”
  上官一怔,惊住了,大兵怒不可遏地吼着道:“……你懂什么叫感情吗?麻实超被杀,我们追到中州,文英兰死活要替女儿扛罪,闺女舍不得妈,现在咬着牙把事都扛起来……而你,你干了什么?你他妈在家里思谋着怎么逃走……你可是她父亲啊,你看看她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难道没有你的一点责任?假如当年你给她们一个完整家庭的话,她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那怕你半路把他们认下也行啊……你个王八蛋,就把她娘俩撵到大街上自生自灭啊……你还有什么,等着深牢大狱把你关起来,你现在的老婆孩子和那苦命的娘俩是同样的命运,你还觉得不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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