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重人格(校对)第9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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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另一同事丁晓波,还沉浸在蜜月里,提到这个,大兵问着封刚的婚事,这位和大兵经历几乎相同的,拉着脸道着:“手续还没进来,编制落地之前,给你介绍对象的都没有。”
  “那以前没谈?”大兵好奇问。
  “去哪儿谈啊,当兵回来待业了两年,没办法这不才应聘当法警,我们同期的,有钱的做生意,有关系的进单位,有能耐的自己混,像我这号,没出息啊。”封刚自嘲道。
  “转正应该没问题吧?”大兵问。
  “不一定啊,现在等着皇粮的人太多了,有关部门也愿意用临时工啊,给钱少、听指挥、出点问题正好背个锅打发了。”封刚道,经历是越说越苦逼。
  大兵伸手拍拍他安慰着:“放心,要有机会我拉你一把。”
  “那谢谢南哥了。”封刚笑道,不过仅把这句当客气了,同是法警身份没职没位,那个公务员编制可不是说上就上得了的。
  穿过海边公路再行六公里就是看守所了,望着车窗外,天际线起伏的海浪,心里的那个谜团像悬在天上的乌云,每每总让他心里阴云密布,此时又想起来,掏着手机看判决的拍照时,他突然明白自己心神不定的原因了:
  今天,是董魁强释放的日子。
  “封刚,你对董魁强这个人知道多少?”大兵好奇问。
  “哎哦哟,这可是能耐人,当时抓他动静可大了,市里出动特警了,窝都抄了,街上放鞭炮的不少,这家伙积怨不是一天两天了。”封刚道。
  “那为什么雷声大雨点小啊?都要放人了。”大兵问,那是自己离开岚海发生的事,在自己以前的记忆里,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号人物。
  “证据啊,你没什么证据啊,他们从省城请来了七八个律师,刚解押到看守所,后脚就开始告刑警刑讯逼供,这些律师狠,他知道搞不动你,可肯定搞得臭你,最后搞得刑警队把队长都下课了……他这案子一直没判下来,是绕了几个来回呢,本来是非法拘禁加故意伤害,可高宏进一直没抓着,主犯无法认定是董魁强,受害人呢又接受了赔偿,还有个纠结就是那个女记者失踪的事,就是曝料他们非法拘禁视频的那个,可查不出来啊,这不一放二放,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放人了。”封刚道。
  这就是法制的无奈之处,它保护着绝大多数人,包括高明的作奸犯科人士。大兵的脸色更沉了,心里那片阴霾更重了。
  “怎么了?南哥,你怎么问他啊?”封刚问。
  “公正的判决只能是个理想啊。”大兵道,从警之难,莫过于此,你目睹罪恶未必都能受到相应的制裁。
  “呵呵,哪会那么公正可言,咱们不照样受着不公正待遇么?别挣着白菜价,操着卖白粉的心啊,那多累啊。”封刚道,从这位年轻的脸上,大兵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悲观、厌世,可能这位临时工,比他更悲观。
  “对,你说的对……有时候,咱们这些执法,还真不如犯法的来得痛快。这个董魁强是搞什么发家的啊,我看他在牢里待遇,比咱们法警待遇还高。”大兵道。
  “说不来,咱们这海边,应该是走私吧。”封刚道,这个笼统的推测并不新鲜,但大兵依然找不到答案,因为隔着一道天堑,不是其中的人,是无法知道其中的奥妙的。
  “咦?那是干什么?”大兵看到了一列车队,沿着通向看守所的路排了一列,三三两两的人聚在看守所周围。
  “这都看不出来,等着接风洗尘啊,今天是董魁强出狱的日子吧。”封刚道,漠然一句,驾着车,从成列的豪车边上开过,路虎、悍马、大切、牧马人、奔驰越野、大林肯、GMC,一列豪车把法警车比得寒酸到了极点。
  当啷,门开了,不是为法警的车开的,而是要释放人犯了,人一出来,群情激动了,涌着往门口挤,围在了出来的三位身侧,法警车已经驶不过去了,只能靠边停下。
  “魁哥,想死兄弟们了。”
  “鸣炮,去去晦气。”
  “魁哥,上我车,宴海大酒店给您老接风洗尘。”
  “魁哥,跨过这堆火……”
  放炮仗的、吼着攀交情的、当场就换衣服的,还烧了堆火去晦气的,更特么操蛋的是,那辆越野车的大喇叭里,还放着音乐,乐曲和现场很搭调,是《喜洋洋》。
  26辆车,四十多人,簇着这位上了一辆奔驰,嚣张地放着《喜洋洋》在鞭炮燃放的烟雾里,扬长而去,只留下看守所顶楼上的岗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朝着车的去向,重重呸了一口。
  “他妈的,又出来一群祸害。”大兵恶恶地看了眼。
  那股郁结让大兵很不舒服,就像目睹被原始股骗得倾家荡产的人一样,很不舒服。而以他的经验看,看守所门口还有这么风光的迎接队伍,那只能证明一件事:根本没有伤到根上。
  “走啊,怎么了?”他催着封刚。
  “哎呀,我都想过几天祸害的生活了。”封刚幽幽地道。
  破车、牢狱、忙碌、劳累,变得麻木的感觉也被刺激到了。大兵看了眼愁苦的同事,不忍斥责了,谁让这些祸害的生活,确实让人羡慕呢?
  ……
  ……
  解押……开庭……送押,简单的重复工作结束后,已经到十一点多了,因为一起强奸案不宜公开庭才刻安排在周日上午。从单位里出来时,大兵手机上莫名地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他狐疑地接听,却是一位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陈向东。
  父亲生前的通讯员,问他在哪儿,有事找他办,是军烈属子女的补贴,抚恤之外的,大兵匆匆应了声,转而折向人武部。
  到的时候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因为那位烈士的缘故,这位军人快把大兵当成亲兄弟看待了,而且尊重的紧,一见面像见上级一样,敬礼,那脸上悲恸样子,恐怕是心结还未解开了。
  “向东,你别心里有愧,如果换个位置,你也会那样做的。”大兵揽着他的肩膀,刻意地看了一眼他的肩章,又赶快放下手了,陈向东小声道着:“南征哥,谢谢你……我真没用,要出事应该是我挡在他面前,谁可知道,最后却是南副部长救了我。”
  一句又是热泪盈瞒,这位大头兵抹眼睛,豆大的泪滴湿了手背,大兵赶紧给他擦擦道着:“你再哭我可走了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说,一个军人死在他的战场上,那是死得其所啊,总比老死,病死在床上要好吧?”
  “嗯……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一想起来,我就难受。”陈向东低着头,大兵越宽慰,反而让他越难受。大兵眼睛酸酸的,自己抹了把,拉着陈向东道着:“我记忆中我爸是个你蛮横的人,要看到你这么哭,会笑话你的……哎对了,他揍过你没有?”
  嗯……陈向东点点头。
  大兵笑了,追问着:“因为什么呢?”
  “我传命令迟手慢脚,经常踹我,不过他人挺好的其实,我家里有什么事,他都照应着……其实他也挺想你的,办公室里玻璃下就压着你的照片,都不让我擦,每天都是他亲自擦的。”陈向东道。
  “哎……有时间,一起去看看他,毕竟我们俩都被他揍过。”大兵苦笑道,陈向东抽答着,使劲地点头,不哭了,可眼睛红红的,隔一会儿就抹把泪。
  进部办,门卫敬礼,大兵都不好意思了,这个礼敬太过沉重,沉重到他都不想踏进这里。
  补贴没有多少,大兵考虑应该是宋叔叔给申请下来的,对他现在来讲也算一笔不菲的钱了,可这张银行拿到手里,却沉甸甸的,一个父亲的前通讯员,一个管人武会计的上尉,交给了他,又是齐齐敬礼。
  “向东,我能看看我父亲生前坐的地方吗?”大兵出声道,莫名地想求证一下,自己在父亲心里的重量,陈向东带着他出门道着:“就在三楼,他牺牲后,都保持着原样,每年全市的思想教育,都在那儿……宋部长说了,谁也不能动,他是我们这里的魂。”
  部队的教育,总是样板性很严重,不过大兵此时没有这种感觉,只觉得一股子不知道是忧伤、还是孤独的感觉,揪着他的心,隐隐地在痛。那怕是再善于伪装,也伪装不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来。
  门开了,陈向东恭立在门口,大兵在这一刻,怀着思念和崇敬,踏进了父亲的办公室……
第077章
怒发冲冠
  父亲,这个字眼留给大兵的记忆是混乱的。
  是声色俱厉的喝斥,是皮带毫不留情的教训,后来又是痛彻心肺的缅怀,那位身上总是带着烟酒味道的男人,曾经是让他恨之入骨的,那怕失忆,那些恐惧的记忆也没有被抹去。
  他轻轻地坐到了父亲的座位上,老式的办公室,文件夹一摞、玻璃框一台,下面压着花花绿绿的照片,正如陈向东所说,正胸前往前,眼线正中的位置,放得的是他的照片,参军时的,胸前戴着大红花,满脸稚气,穿着一身傻乎乎的草绿军装,保持着敬礼的姿势。
  他轻轻地抚过,不知道是年代久了,还是摸的次足够多了,那儿显得粗糙,他闭着眼睛,像在寻找失去记忆一样,在这样想着,每天、每时、每刻,父亲会坐在这里,静静地抚着儿子的照片,在纠结父子的感情一直不好,在担心儿子的从军生活能不能熬得下来,或者还会怀念一下,儿子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是多么多长的可爱。
  对了,就大兵现在一样,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他已经一点也不恨父亲了,如果能重新来过的话,一定不会向以前那样,惹父亲生气,一定会捧着大大的军功章,别到父亲胸前,让他为儿子骄傲一回,一定会牵着爸妈的手,让他们和好如初,而不像现在,是这样一个破碎的家。
  闭着眼的大兵悲从中来,他抬起了手,抹着两眼盈出的泪,悄悄地消灭了,生怕恭立在门口的陈向东发现一样,他掩饰着……对,他突然明白了,记忆中那凶神恶煞的父亲,一定在掩饰着,掩饰着他对儿子的关心和担心,只能咬着牙把儿子赶上军车,也许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他也是这样偷偷的落泪。
  “爸,我来了……以前你恨我不成器,我恨你没出息,我们都错了,我宁愿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宁愿要个没出息的爸爸……也不愿意,当一个烈士的遗孤……爸,你知道吗,我失忆过,可那怕失忆了,也忘不了你,忘不了妈妈,忘不了咱们家……你要还在多好,你知道,儿子有多想你啊……”
  大颗大颗的泪落在手背上,落在玻璃上,碎了,溅起的是晶莹的珠玉形状,大兵的心里在默默念着,仿佛在对着空灵的精神世界说话,仿佛在和天各一方的父亲交流一样。
  他想父亲一定听得到,就像他失忆后仍然赶不走父亲在他心里留下的铬印一样,所有的思念和缅怀,都化成了此时的泪水,一直抑制不住地流着。
  陈向东侧过脸了,轻轻掩上门了,他对着墙,双手捂着脸,轻声在哭。
  过了很久,大兵抹着脸上湿迹,起身走到窗前,开了窗户,呼吸着一口清凉的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前他很担心,当过警察、当过武警,当过行刑手的经历让他手硬心狠,都不知道痛苦是什么滋味了。而回到家乡才发现,自己其实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更脆弱一点,都这么多年,仍然无法释怀。
  这一点,让他欣慰,可同样也让惴惴难安,曾经顽劣现在都觉得羞愧,父亲肯定是走得都不放心啊。
  他心里忐忑地想着,拿起了窗台下,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绒布,轻轻地擦拭过窗台,擦擦旧式的铁皮柜,那后面,是贴着军徽的文件、书籍,很整齐也很干净,这个整洁的地方一粒尘埃也找不到。
  站着,把父亲的工作台擦干净,连笔筒底部也擦得干干净净,重新坐回原处,他轻轻地拉开了父亲办公桌的抽屉,里面摆放着钉书机、印台、稿纸,不多的几样,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那个老旧的夹本,纸质的,贴着镰刀斧头的徽。
  这是现代人可能已经无法理解和接受的东西,那一代人的行径,在他们眼中可爱又可笑。
  可大兵知道,那是一层精神层面的东西,它的名字叫:信仰。
  翻开来,是父亲的笔迹,字很大,像他的性格一样,线条刚直,虽不美观,可胜在气势凌厉,写的是一封情况报告,草草看过,是向上一级反映的,内容是训练拖沓,器材不足,地方的重视力度不够,导致地方武装力量形同虚设等等。
  这肯定又是一个惹人的报告,大兵隐隐记得老妈和他一吵嘴就骂他,你同届下来的都师职了,你还在副团级上,也不嫌丢人。
  原因可能就在这儿了,大兵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不但找到了父亲没出息的原因,可能还找到了自己性格里那份顽固,不肯轻易开口求人的原因。
  是何其幸甚?又是何其不幸?
  大兵清明的眼神里,掠过的是监狱里的百像、是单位里的众像、是津门、彭州那个庞大机关里的众像,然后他心里的燃着的火慢慢熄了,冷了。他在想,一个坏蛋,比如蔡中兴;一个英雄,比如父亲;其实都改变不了什么,不管多么伟大或者丑恶的行径,其实最终都在证明着一个人之于这个世界的微不足道。
  对,怨念和逆反,大兵准确捕捉到了自己这种心态,无可指责的心态,曾经是对父亲的怨念和逆反,而现在,是对自己的。他不知道这是找回来的自己,还是一个新的自己。如果是原来的,肯定不会理解父母的苦心孤诣,如果是一个新的,又为什么都是旧我的影子?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其实大兵觉得自己既非智,也难明,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远不如父亲这么简单凌厉,我行我素,那怕身后是毁誉掺半。
  这才是最值得景仰的,就像面前这份报告,肯定会惹人,可他不在乎。他肯定不在乎,肯定会拍着桌子骂娘,大兵如是想着,不知为何,脸上竟然有了几分笑容,想起了老爸那个剽悍的样子,肯定在同事里也是个让人又恨又爱的那种。
  他轻轻地翻过誉写、修改过的稿纸,这应该是送印的初稿,看得出这个粗人还有很精细的一面。翻了几页,让大兵的心情好了几分,目睹着这些亲笔书写的文字,让他莫名地有一种亲切的感觉,一页一页翻过,仿佛能看到父亲在这个地方奋笔疾书的身影。
  嗯……在中间一页,他的眼线莫名地被吸引到了,标题是《关于岚海市大店乡一带中重稀土矿私采滥挖的情况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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