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校对)第12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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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来来去去,惟有刘桢还留在原来的地方,从来不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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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俭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老爹死了,他当然伤心,当时听说消息,三兄弟就抱头大哭了一场,末了还要安慰母亲,主持丧事,忙乱成一团。
赵家的爵位从上唐乡侯变成了葭密县侯,长子赵廉继承爵位,因为年纪太轻,资历不够,九卿是暂时当不上的,不过也任了大司农部丞,官职不算高,可也不低了,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历练人的职位,以他的履历和赵翘的功劳,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赵俭和赵恭也因此沾了光,得了一个议郎的职位,这是郭质之前当过的,相当于低级顾问,能偶尔在皇帝身边得到露面的机会,本职是参赞谋划。
当然赵俭想要光拿俸禄不办事,也不会有人怪他,反正全咸阳城的人都知道他的德行,不指望他能干出什么大事。
这不,老爹丧事还没过半年,赵俭就有点坐不住了,这不行乐不歌舞也就罢了,忍忍就过去了,可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一只母老虎出现算是怎么回事?
虽然暂时不能成婚,可这并不妨碍刘婉依旧老往赵家跑,赵俭跟刘婉也是八字不合,起初他还畏于公主的权势没敢对刘婉怎么的,久而久之被她这么盯着心里也不耐烦,两人就大吵了一顿,从此之后吵架就成了常态,不吵架才是不正常的,在别人眼里,这就是一对前世不和,今生互相来讨债的冤家。
这一日,赵俭憋了许久,终于憋不住,偷偷摸摸跑到一家歌舞坊来行乐,这还没摸到那个漂亮歌伎的小手呢,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刘婉给搅和了。
公主一怒之下把歌舞坊的屋顶都给掀了,那头赵俭让仆从在前头拖住刘婉,自己则趁乱从后门溜走,等跑出好一段距离,回头看见刘婉没有追上来,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这条闾里通着附近所有歌舞坊的后门,各种乐器的声音飘出来,偶尔还能听见谈笑风生,赵俭想着自己今日偷香不成,还差点全军覆没,就忍不住为自己悲惨的命运哀叹不已。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自己旁边的院落里传来说笑声,仔细一听,似乎还有“公主”之类的字眼,赵俭八卦之心顿起,不由竖起耳朵靠了过去。
墙的另外一边应该是一间雅院,抬头可以看见里面烛火辉映,想来是什么世家子弟在里头行乐,规格不低。
赵俭就听见其中一人道:“你说这长公主倒霉不倒霉,眼看就要嫁人了,结果倒好,出了这么一桩事情,哪里还嫁得成?”
另外一个声音就道:“这难道不是好事吗?谁能娶了这位长公主,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就不用愁了!我看你们家世也不低,难道不去陛下跟前毛遂自荐一下吗?”
先前那人道:“我说子平兄,你就不要害我们了!谁能消受得起这位长公主啊,你看她要嫁谁,谁就倒霉,自己倒霉不止,还全家倒霉呢,可不就是克夫嘛?这还不算,你想享受荣华富贵,可别每天夜里都被公主罚跪才好啊!”
众人都哄笑起来,还有一个人道:“是极是极!这娶妇还是得娶个对自己低眉顺眼的,谁乐意回到家里还得毕恭毕敬?我看长公主看上谁,谁才倒霉呢!”
第101章
历来这当公主的风险要比当皇子小,因为后者毕竟涉及皇位之争,那是要亲身奋斗在夺位第一线的,但是作为公主,只要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不要掺合皇权那些事情,基本上也就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危,就算不受宠,荣华富贵还是可以保证的,像刘婉,虽然亲娘死了,在皇帝跟前也不算多么受宠,但是就是没有人敢得罪她,这次在宫变里受了些惊吓,回头又活蹦乱跳,还能追着赵俭到处跑,赵家也拿这尊大神无可奈何。
更不必说刘桢现在有功于国,又是太子的亲妹妹,即使太子登基为帝,她的地位也只会水高船涨,绝对不可能往下降。
所以这几位官宦子弟也就是聚在一起说说闲话罢了,皇帝若是真有意为公主择婿,只怕这几户人家的老子腆着脸也会凑上前去,看看自己家能不能得到这个尚主的天大机会。
谁人背后无人说,谁人背后不说人,刘桢又不是万人迷,自然不可能人见人爱,有些碍于她的身份不敢凑近乎的,也没兴趣娶公主的,在家里被老子多说了两句,心里肯定不爽,回头也要在酒肉朋友面前吐槽发泄两句。
不过在门外听墙角的赵俭感受可就完全不一样了,他的火气那是噌噌往上冒。
抛开赵俭自己对刘桢的那点小绮思不说,单凭赵家跟刘桢兄妹的渊源,他没听见也就罢了,既然今天听见了,就不可能容忍别人在背后这么诋毁刘桢。
什么克夫,什么倒霉,堂堂长公主竟然被说成这样,若是捅出去,估计就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不过赵俭并没有打算去告状,他直接撸起袖子就要踹门。
谁知道有人动作比他还快,他还没抬脚,肩膀上就被人按住。
赵俭回头一看,差点没吓得魂飞魄散!
刚才那位追在他后面大闹歌舞坊的安阳公主,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后面,正朝着他无声狞笑呢!
赵俭没忍住,小小惊呼了一声。
院落里头歌舞弹唱,觥筹交错,热闹得很,当然不会注意到外头的动静。
这时候似乎又有一个人来了,赵俭听见里头的人纷纷笑了起来:“子望啊,你来迟了,可得罚酒啊!”
那个子望就笑道:“不好意思,出门前有点事情耽搁了,我自罚三杯就是!”
赵俭刘婉听到这个绝不陌生的声音,都面面相觑。
这不是陈素陈子望么?
赵俭正想说什么,刘婉对他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耳朵也凑近木门,作出一副倾听的样子,并且用眼神警告赵俭不准出声。
赵俭明白了,刘婉这是也来听墙角呢。
虽然陈素并不是世家显宦出身,但他跟太子交情莫逆,又跟着公主南下长沙,这次宫变更是功劳颇大,原本还是北军里的三把手,这次直接被提为北军中尉,而原本的北军中尉诸干,因为在宫变里谨慎过头,没有果断站队,已经被贬职发配到不知哪里去了。
中尉虽非九卿,地位却比九卿也差不到哪里去,如今这位年纪轻轻就执掌北军的陈中尉,可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不过背地里对陈素,也没少有人说闲话,大家都说这陈中尉是走了运道,攀上太子这棵大树,又适逢其会,受公主提携,否则年纪轻轻,又非开国功臣出身,怎么可能执掌北军呢?
院落里来的确实是陈素。
原本以他的性子,是不可能来出席这种宴会的,但是今日极力邀请他来的,是张与前。
张与前原先也在北军,跟陈素是同僚,交情还很不错,后来张与前调到了奋武军里头,正想着借这次跟着入宫剿灭反贼的机会往上提一提,但他没什么背景,跟公主太子更加攀不上交情。
古往今来,想要升迁除了得有过硬的本事,还得有过硬的背景,这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道理。张与前虽然是奋武军一员,跟着入宫,但是别人杀的反贼也没有比他少啊,奋武军人人都是功臣,凭什么就升你一个,何况事后朝廷对奋武军也都下了厚赏了,人人官升一级,也就等于没升,再看看周围,该平起平坐的还是跟你平起平坐,所以既然张与前没有过硬的本事,那他就只好求助于关系了。
而这次小宴的举办者,是新任光禄卿周允的三子。光禄卿相当于后世的吏部,官员考核升迁,都掌握在光禄卿手里头,在九卿中扮演着重要角色,能跟光禄卿家的三郎攀上关系,再通过他在周公面前美言几句,这往后要想升迁,还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
陈素自己没有升迁的需要,却不能拦着别人,他知道张与前今天是想要借他的面子,就没有推拒,前来赴宴。
张与前见老朋友给面子,对陈素也是十分感激。
其他人见张与前一个小小的军官能够请到北军统领,对他也是高看了几分。
陈素一入席,这氛围登时就越发热闹了。
周青笑道:“子望,你这么说可就不厚道了,如今你追随长公主立下如此大功,又升任北军中尉,自罚三杯怎么够,起码得三十杯啊!”
陈素爽朗一笑:“子望酒量不济,不过既然周议郎看得起我,那三十杯又有何妨?”
周青就是周家的三子。
如今宋谐上了年纪,经过宫变的事情,越发觉得心力交瘁,想要告老,现在皇帝和太子都还没有答应,但这只是迟早的事情,就算啃放人,在宋谐临走之前,他们肯定也会询问宋谐的意见,定下下一任丞相的人选。
周允虽然在光禄卿的位置上才刚刚上任不久,但是凭着他跟宋谐的交情,很多人都觉得宋谐肯定会推荐他当下一任的丞相,更何况周允本人八面玲珑,这几年在朝中人缘也不错。
如此一来,周青的地位自然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这位周家三郎本事不大,在朝中只是一个小小的议郎,跟赵俭一样,而且性子也跟赵俭差不多,喜欢玩乐,不干正事。不过因为有了这层背景关系在,却没有人敢小觑他,如今能够前来赴宴的,反而要觉得脸上有光才是。
但是赵俭很瞧不起这个周青,也不屑与之为伍,因为他自诩自己“玩”的境界要比周青高多了,因为周青还曾经闹出过强抢民女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
当然,在大多数人眼里,赵俭和周青没什么差别,都属于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行列。
跟赵俭瞧不起周青一样,周青同样也瞧不起陈素,更不必说张与前了,在这之前,他早就听说陈素的大名了,无父无母,又没什么厉害得背景,只不过靠着昔年跟太子的一点交情,就跟着平步青云,今日换了任何人跟在公主身边,再经历过宫变,同样也能坐到中尉的位置上,他陈子望只是运气太好了点。
听得陈素这样说,周青哈哈一笑:“陈中尉真是个爽快人,既然三十杯也无妨了,那不如凑个吉利,六十六杯如何?”
张与前听出周青有意刁难,面色微微一变,不由后悔自己不应该为了赌一时面子,将陈素也拖下水,这句话一出,他立马就知道这些世家子弟仗着父辈的威风目中无人,竟然连陈素这个北军中尉也不放在眼里。
反正陈素官再大,也拿捏不了周青,如果自己老子能当上丞相,那是连公主都要礼让三分的,区区一个陈素又何惧之有?
陈素淡淡一笑,仿佛没听出对方的刁难:“若是我将这里的美酒都喝完了,累得大家无酒可喝,岂非罪过?”
周青看见他云淡风轻好像高人一等的样子就觉得不爽,怎么可能轻易放过陈素,当下就准备出言再逼酒,旁边的人见势不妙,连忙出言圆场道:“这次陈中尉跟随公主立了大功,我们都敬仰得很呢,不如给我们讲讲如何?”
周青闷哼一声:“什么大功,还不是溜须拍马得来的!”
陈素从名门子弟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又一路走到今日,遭遇的磨难冷眼何止千万百万,与这些相比起来,周青这点小小的刁难简直跟挠痒似的,根本不值一提了。
这世上有一种人,虽然从磨难挫折中走过来,最后又获得了成功,但他的心胸并没有因此开阔多少,反而对昔日的遭遇耿耿于怀,一旦飞黄腾达,心中也是充满了怨气,不说睚眦必报,但绝对不会忘记那些以前和现在得罪过自己的人,一有机会肯定就要报复回去。
还有一种人,他将磨难当作一种经历,遭遇的困境再多,却反而将他的心胸锻炼得更加开阔,试想一下,连生死难关都度过了,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陈素纵然不是任人欺负的人,但是周青这点小小的言语刺激,他也绝对不会放在心上。对他而言,周青仅仅是一个无关的人,为了这样的人生气,岂非不值?
但他不气,不代表别人不气,人是张与前请来的,陈素能来,还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现在受到这样的冷遇,张与前脸上烧得慌,觉得很难堪,但他人微言轻,根本没有资格站出来替陈素说话,反倒是陈素看见他的神情,朝他微微一笑,以示安慰,这让张与前越发内疚了。
听了那番打圆场的话,陈素就笑道:“子望微末之功,岂敢妄言,不过是跟着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力罢了!”
要是他效的只是犬马之力,又怎么可能直接就执掌北军,众人只当他是谦虚,当下敬酒的敬酒,起哄的起哄,就非要他说两句。
陈素没有办法,只好略略提了一下,话也很谦虚,没有大吹大擂,但是听在周青耳朵里,反倒成了故作低调的虚伪。
看不惯一个人就是这样,不管他做什么,都是看不惯的。
周青听了这话,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忽然转了话题:“听说郭家大郎得蒙公主求情,没有获罪,却也丢了官职,不过郭家肯定是没有跟皇家结亲的福分了!”
郭家被定罪之后,就被逐出京城,听闻郭质安顿了郭家其他人之后,就陪着流放的老父上路,一起到流放地去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此生都不可能再回到京城了。
众人不明白他怎么好端端地又重拾刚才陈素进来前的话题,就纷纷附和:“是啊是啊,这郭子璋可真够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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