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校对)第13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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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招致不少人的反对,不过赞成的声音也不少,就像方才魏昂说的那样,有得益于现行制度,不愿改变现状的人,当然也就有看到新制度的好处,勇于去尝试的人。
姬辞虽然人在向乡,与咸阳城的书信往来却不曾断过,单是咸阳姬家那边,每月就定期会有一封过来,以姬辞如今的声望,咸阳的姬家肯定也希望与他多多联系的。
他为魏昂解释道:“按照如今官制的六部分类,科举也会分为六科,但六科之外,还有人人都需要考的策论。也就是说,假若你通过了郡学的推荐,想入礼部,那你就得通过策论和礼学类的科考。但是通过考试,不一定就有官当,人多粥少,自然还是要择优录取的,这个时候为了增加胜算,你可以多考一门兵学,届时若是礼部那边满员,兵学却需要人的话,你就可以到兵部去报到了,再由兵部决定你的去向。”
他这么一说,魏昂就豁然开朗了:“如此说来,确实是要比世袭或辟田公正严明得多,只不过如今能读得起书的寒家子只怕不多,到头来朝上站着的,还不都是世家公卿出身吗?”
姬辞道:“这就需要时间去筛选了,若以世袭选才,选出来的,都是钟鸣鼎食之辈,未必能够符合朝廷需要,以科举择才,便是个个公卿出身,也能从中挑出优异者。出身其实并非关键,关键在于朝廷想要的是人才,而非庸才。至于你所说的寒门入仕,那起码得十年之后,才能看得出效果了。”
魏昂抚掌笑道:“听说你门下颇有几个出身寒门的,说不定将来托这科举贤良之福,还能入朝为官呢,你倒是捡了个大便宜啊,想必不出几十年,就能桃李满天下了!”
姬辞失笑摇头:“你爱周游四海,我喜教书育人,各得其所,各得其乐,岂不快哉!”
魏昂故作哀愁:“我这孑然一身,如何能比得上你弟子三千,弄不好我也得去找几个弟子来教教,也不算辜负一身所学啊!”
姬辞:“你若想当先生,这还不容易,我只要一说魏朝节隐居于此,只怕多的是人蜂拥而至,拜你为师呢!”
“来来,趁热喝!”魏昂哈哈大笑,亲自动手,舀起一勺热汤,盛进姬辞的碗里。“亏得我这一身衣裳里缝了棉絮,否则这种天气住在茅庐里,不得冷死了!诶,听说这棉絮,也是长公主的功劳?”
姬辞笑而不语。
传说光禄大夫陈素奉长公主之命出巡南越,一路游历到滇地,本是要寻那长公主所说的木绵,却因缘际会在滇地发现自身毒传来的一种花卉,名曰橦华,花生白絮,与长公主形容相符,所产花絮却比木绵更多,当地人多作花卉观赏,也有少数巧手之人用以纺织成布。
陈素得此意外之喜,并没有急着启程回去,而是将遣人将大量的橦华带回咸阳,自己又足足花了两年时间,从滇地到南海诸岛,终于在上面找到长公主所说的木绵。
橦华就是后世所称的棉花种类之一,木绵则是木棉,前者可作织物,后者可入衣褥御寒,不管是哪一种,都比蚕丝来得简单易得。
木绵只能在南方种植,但橦华却不局限于南方,陈素将两种种子带回去之后,传说长公主大喜过望,命人在关中试种橦华,又让人在南方广种木绵,商贾嗅到商机,闻风而动,收集两种棉絮,前者令人织作广幅布,后者则作为冬衣里料出售,因为物以稀为贵,最初还受到达官贵人的追捧,但因其制作比蚕丝方便,成本又比蚕丝低,所以价格逐渐降了下来,而木绵也很快成为平民之家的必备之物。
从官制改革到科举贤良,再到衣被天下的橦华木绵,这一切的背后,都离不开一个人的影子。
镇国长公主。
这位先帝长女,当今天子的胞妹,一反周朝以来历代公主籍籍无名的弱势,在皇帝的支持下入朝议政,推行诸多政令,从盐铁官营到官制改革,逐步巩固皇权,富国强兵,民间流传“一山难容二虎,天下却有二主”的说法,指的就是除了皇帝之外,还有一位权柄声望不在皇帝之下的长公主。
换作别的皇帝在位,即使是同胞母妹,估计也要忌惮三分,不过当今天子却是心胸宽广的忠厚之辈,对这位患难与共的亲妹妹同样深信不疑,纵使有小人在天子耳边进过谗言,但下场却是被流放南蛮,终生不得归。
魏昂半是好奇半是感叹:“可惜我没去过咸阳,也不曾见过这位长公主,你曾经在咸阳住过,想必是见过的,听说她国色天授,姿容若仙,可是真的?”
——
作者有话要说:注:1、木棉不是棉花,这是两样东西,在前面的章节就已经说得非常之清楚了。这里承接正文,交代陈素带回来的成果。
2、公主感情归宿写不完了,放下章。
683元的霸王票已经捐出去了,记录大家可以到我微博“梦溪石海”的相册上看,这里就不贴了。
第106章
番外二
姬辞是见过公主的,不仅见过,他与公主的交集,可能远远超乎魏昂的想象,但这个问题,他却有种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的感觉,只能一笑置之。
“曾有过几面之缘,公主气度,非言语所能形容。”
多少前尘旧梦,尽付这寥寥一言之中。
青涩年华逐渐远去,然而他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当年在咸阳再见,刘桢对他的那一笑。
相逢一笑泯恩仇。
魏昂自然不知道这段往事,他见姬辞欲言又止,神色复杂,只当公主真人没有传闻之中那么惊艳,心下觉得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听说刘家出身寒微,只因出了个开国皇帝,才骤然富贵起来,缺少底蕴也是正常的,再加上这位长公主受宠,那些文人墨客为了溜须拍马,肯定会在她身上加诸许多溢美之辞,即使公主只有三分美貌,也会被他们夸大成十分。
不过嘛,就算有三分,也已经很不错了。
“听说公主已经成婚了?”魏昂难得八卦一回,对这位能够影响朝政的长公主起了兴趣。
姬辞对好友的迟钝有点无奈:“那都是永泰三年的事了。”
永泰三年,光禄大夫陈素自南海诸岛归来,同年年底便与公主举行大婚,据说当时场面之大,比之当今天子登基时也不遑多让了,而嫁妆车队在出咸阳宫之后还绕城一圈,才入了公主府,连许多咸阳城附近的人都赶去看热闹,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十里红妆,盛况空前,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
这位长公主驸马父母双亡,对比咸阳城遍地名门公卿的青年俊才来说,简直称得上无依无靠,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偏偏得了公主的青眼,成为令人羡煞的公主驸马。坊间传言,却是这位驸马当年随公主入宫杀贼时表现勇猛,立下功劳,使得公主倾心于他,非君不嫁,就连有婚约在身的郭家大郎也弃之不顾;又有人说,这是因为陈驸马暗暗倾慕公主在先,为了得到公主欢心,不惜主动请缨,跑到那没人愿意去的南蛮之地,这才感动了公主,抱得美人归。
这些传言为百姓所津津乐道,落在知情人耳中,却只得一笑,便是姬辞在听说这些荒腔走板又跌宕起伏的传闻时,也禁不住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
不管如何,公主终究是成婚了,咸阳城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夫妇恩爱逾常,鹣鲽情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如今成婚三年有余,二人膝下一直未有所出。
因为此事,不知道又有多少坊间流言,市井传闻。
魏昂面露惋惜:“都已经三年了啊!”
也不知道是惋惜自己得知消息太晚,没来得及去看热闹,还是惋惜自己没能成为那位令人艳羡的长公主驸马。
他的想法天马行空,经常都会有出人意表,让人哭笑不得之处,对此姬辞也早就已经习惯了。
姬辞将汤一口口喝完,然后笑道:“这个冬天过后,我可能要去一趟咸阳,朝节可要同行?”
魏昂奇道:“你去咸阳作甚?”
据他所知,姬辞可是不太喜欢到咸阳的,这几年咸阳那边的姬家没少派人过来,为的就是希望他能到咸阳去一趟,讲学也好,叙旧也罢,只是都被姬辞婉拒了。
现在他却主动提出要去咸阳,魏昂也不免好奇一下。
姬辞解释道:“太学拟文武分科,文科的教材需要进行最后商榷,博士们打算用《秦论》,但我觉得此文仍有疏漏之处,书信往来也难以说清,还是得亲自前往咸阳走一趟才好。”
按照如今乡学县学郡学太学的划分,太学就是最高一级的学府,建立之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养士”,但是在学制改革,且朝廷有意以科举来推贤良之后,太学就更加成为重中之重。试想一下,从太学出来的学生,综合水准当然比从郡学出来的要高得多,若是科举得以推行,这批人肯定要比别人拥有从科举中脱颖而出的机会。太学每年的学生,大部分是经由各地郡学推荐甄选出来的,还有一部分留给京城的世家子弟们,在书籍没能广泛流传,并且树纸也刚刚问世没有多久的年代,太学的学生注定几乎不可能有贫寒子弟的存在,而其中也不乏学业平平,依靠家世进去的人。饶是如此,这里依旧成为朝廷取士的来源地之一,假若将来科举推行,太学的地位只会显得更加重要。
“武科又是教授何物?”相比之下,魏昂对太学武科的兴趣更大。
东周未远,春秋战国的刀光剑影犹在耳边萦绕,此时根本就没有什么重文轻武的风气,恰恰相反,由于游侠之风兴盛,世人对武将,反倒还要比文士来得更看重一些。
太学武科旨在从军队中挑选人才,加以基本的军事理论教授,换言之,就是武官的培养基地,但凡各地军队,京城南北军,奋武军等,每年都会有一定数量的名额可以被推荐进入太学武科。即使朝廷没有明说,可匈奴未灭,公主远嫁,和平只是短暂的,以如今匈奴时不时骚扰边境,而朝廷却忍气吞声来看,许多人义愤填膺,但也有聪明人看出来了,匈奴与中原之间迟早必有一战。
到时候,太学武科出来的武将,等于多镀了一层金,不愁没有是建功立业的机会了。
这些事情,身为专注在学问上的大家,姬辞不太了解,让他解释,他也说不清楚,魏昂见状笑道:“也罢,我对这太学武科倒是好奇得很,早就听说咸阳城遍地风流,人才辈出,满眼皆是繁华,不若等开春与你一道去一趟,也好长长见识!”
姬辞也笑了起来:“有朝节同行,想必是不会寂寞了!”
外头传来敲门声。
主人家优哉游哉地高卧,似乎没有迎客的意思,姬辞无奈,只好反客为主,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才发现外头凛冽的寒风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下来,天色澄澈明蓝得仿佛要滴下水来,映得地上的雪也分外洁白。
而门外站着一个小小孩童,眼睛就像这天色一样漂亮。
“阿恕?”姬辞一怔,“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不是放了你们半天假吗?”
“我把阿父交代的诗歌做出来了,想先给阿父看呢!”姬恕小小年纪,虽然竭力作出严肃老成的神情,眼中却流露出期待与渴盼,十分可爱。
姬辞看着他,就像看见从前的自己。
只不过那个时候,还有一个梳着总角发髻的小女孩儿跟在他后面问:“阿辞,《尚书》有些难懂晦涩,你给我解说一下好不好?”
很多年前,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可以做最喜欢的事情,跟最喜欢的人白头偕老。
后来他发现,人生在世,总有许多的不得已,许多的身不由己,情深缘浅,总是这世上最难逾越的鸿沟。
当年在咸阳城重逢,刘桢那一笑,是姬辞真正下定决心,专心学问的原因,但是他心中,未尝不是没有遗憾的。午夜梦回,偶尔也会回想当年自己若是坚持到底,是不是今日的结果就会有所不同。
然而此刻,当他看到姬恕站在那里的时候,那一瞬间,心中似乎忽然就放下了。
过往种种,悉如流水,眼前人事,才是他需要珍惜的。
“好罢,魏先生在煮汤,你这些可有口福了!”姬辞笑了一声,摸摸他的脑袋,让他进来。“不过喝了汤,起码得作两首才行啊!”
姬恕一下子瞪大眼睛,似乎在犹豫是进去喝汤好呢,还是继续站在门口好。
屋内传来魏昂的朗笑声:“阿恕那么实诚的孩子,你也忍心作弄他!阿恕,快进来罢,汤不趁热喝就要冷了!”
姬辞哈哈一笑,将姬恕一把抱起,转身朝屋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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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泰七年的春天来得很早,二月底的时候,被富贵人家栽种着的许多花卉就争先恐后绽放了,若是不经意从某条闾里路过,衣裳可能还会被从墙里探出来的红杏绊上几回。
自从造纸的技艺外传以来,民间不少财大气粗,触觉灵敏的大商贾,立时将目光投向这桩赚钱的大买卖,根本无需朝廷下令,为了能够降低成本,赚更多的钱,卖出别人没有的东西,许多质量更好,用不同原料制成的纸张随之问世,尤其是用南方嫩竹制成的竹纸,新近更是受到咸阳达官贵人的追捧,长此以往,纸张的制造能力只会越来越高,同样的,价格也会越来越低廉。
在咸阳城东面的某条闾里,就有一间专门卖竹纸的铺子,而且卖的还是上等竹纸,价格不菲,每张三寸见方的纸,约莫要半金。因为咸阳本身是不产竹子的,这些嫩竹都是从南方运过来,要么是在南方加工而成,价格因此也要比普通纸张贵上数倍,真可谓“寸纸如金”了。
不过好东西是不缺乏客源的,咸阳城有不少人都知道这间铺子,想要买到这里的竹纸,还得提前一天预约,就连店铺里的伙计出了门,腰杆子也要比别人挺三分。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眼下,店铺的主人看到来人从外面走进来,便急急迎了出来,满面笑容:“陈驸马这是刚从城外归来呢?”
对方身材颀长,面容清俊文雅,却穿着一身武将才会穿的甲胄,身上带了些风尘,显然是刚刚从校场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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