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天师(校对)第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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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惨白的脸上,两边各自点着一点樱桃红,而嘴巴上,亦是点着一点樱桃红,再加上那双连眨都眨不动的眼睛,这些,这些分明就是画上去的,可刚刚的声音明明就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漆黑如墨的瓜皮帽,雪白的马褂,这纸人远看真像个大活人啊……
  冷薄的月光下,我面对面盯着那拦路的纸人,而那恐怖之极的纸人,亦是样貌欢腾地盯着我,死死的盯着我!
  
第十三章
纸人拦路(下)
  大声惨叫,飞身窜了起来,但背上背着的杨远山,却是死沉死沉的将我压得动弹不得,而那面色惨白的纸人,却是缓缓向我靠近,口中发出瘆人的怪笑,我浑身的毛孔顿时大张,寒气直往脚下钻,偏偏这个时候我脑袋内一片空白。
  怎么办怎么办?!
  我背着杨远山疾步向后退却,也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总之是想避开那纸人,可那纸人竟是穷追不舍,万般无奈之下,我猛地转身,刚要撒腿就跑,只觉脚下一沉,整个人被杨远山重重地压倒在地,“扑通”一声,给我摔了个透心疼!
  “哎呦……”这可不是一般的疼,一个大活人硬生生将我压倒,而且下面还有许多尖锐的石块,被硌到地方简直如锥刺一般剧痛,或许摔了一跤让我分散了不少精神,一下子没那么怕了,四下里看了一眼,马上又吓得我缩起双腿,差点就要尿出来了……
  只见四周竟都是那些纸人,一步步向我逼近,这这……这怎么那么多啊!
  我现在真的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好在杨远山在我身上压着,我咬牙切齿地忍着疼,硬是躲在下面不敢出去,而那些纸人竟是走到距离我们三尺之距时,浑身颤抖着停了下来。
  咦?它们停下来了?怎么?对了,难道它们是惧怕我身上的杨远山?
  对,一定是这样!
  想起杨远山在我家的时候,那狐族都没敢进我家屋子,只因有杨远山在,正所谓急病乱投医,我也顾不得许多,就拿杨远山来抵挡它们,并小声在杨远山耳边急道:“杨先生,你快醒醒吧,我们被一群可怕的纸人包围了,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你再不醒恐怕我们就完啦!”
  回应我的,只有那些纸人的诡异的笑声,瘆的我浑身发抖,而杨远山依旧昏迷不醒。
  这可怎么办啊……要是爷爷的剔骨刀在就好了,好歹也有个东西防身,现在倒好,啥也没有,我拿什么抵挡呢?
  就在我绝望之极的时候,莫名地听到远处的黑暗角落,传来一道道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音,那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对了,其中一个正是刚才见过的茅山显宗宗师谷谭,声音就是他的,我可以确定,但另一个略带一丝丝深沉沙哑的声音,我却是从来没有听过。
  “我说谷谭,你还真想现在就要了杨远山的命啊?他好歹和你同出一脉,虽然同脉不同宗,但他毕竟也是茅山的传人,你若是如此的急不可耐,就不怕祖师爷降罪于你?”
  “鞅令之,说到底你也算是茅山的后人,虽然你师父早已被祖师逐出茅山,可于情于理,你继承的道法也是出自茅山派,要知道布置那尸解阵和这阴煞阵,都是出你手,我只不过现身训斥了杨远山几句,真正要他性命的,是你而不是我,就算祖师爷降罪,恐怕也轮不到我吧?!”
  “谷谭,不要和我提什么茅山后人,从我师父那一代起,到我鞅令之这里,早已不再是茅山的传人,我师父道法高深,功参造化,早就有自立门户,创立道派的资格,可他一门心思花在那个不成器的密显罗盘身上,一心想得到密显罗盘,根本没把开宗立派的大事放在心上,哼,现在我鞅令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要让那个老东西知道,就凭我,也足够对付你们,足够开宗立派了!”
  “鞅令之,我们之前有过协议,你开你的宗立你的派,我可以当作不知道,也懒得管你,我只要找到天地秘鉴,聚齐茅山派镇山八宝,统一密显两大宗派便可!”
  “谷谭,终究我们还是有那么多一点共识的,既然你这么坦白,我也不妨告诉你,要取杨远山的性命,我随时可以做到,现在他道基已废,更不放在我的眼里了,区区尸解阵就变成这般狼狈的模样,恐怕眼前这阴煞阵内,他已无生机,如果你想救他,随你,我可没心情陪你在这里瞎耗时间,现在我们可以安心的寻找天地秘鉴,一旦你统一了茅山密显两大宗派,那天地秘鉴,便归我所有,哈哈哈!”
  “我会救他?哼!”
  最后一道冷哼传来,那两个人的对话,顷刻消失无踪,我又仔细听了听,的确是没有了声响,难道那两个人走远了?
  和谷谭说话的,被谷谭称之为什么“鞅令之”,刚才他们的对话我也听出了个大概,那鞅令之的师父好像很早就把茅山派逐出了师门,而他,身为他师父的徒弟,似乎比他师父还阴狠毒辣,妄想自己开宗立派,也和谷谭打起了茅山的镇派根基天地秘鉴的主意,难怪会臭味相投。
  听那个鞅令之的口气一副懒洋洋的,似乎根本没把杨远山放在眼里,嗯,我可以肯定他们走远了,但眼前这个大难题,该怎么解决呢?
  “杨先生?你快醒醒!”我再次呼喊杨远山,可杨远山依旧昏迷不醒,这算是急坏我了,再不想办法离开这里,不但误了时辰,还会把我们俩的命搭在这里啊……
  我还真没想过区区一个纸人竟有这么大的能耐,要是说出去我被一群纸人拦着去路,恐怕村里的人都不会相信吧,指定以为我疯了!
  眼珠子急转,既然杨远山是茅山密宗的宗师,那他身上会不会有什么辟邪的好玩意儿啊?
  我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急忙蠕动着翻开身子,双手飞快地在杨远山身上踅摸着,很快又停了下来,对着昏迷不醒的杨远山苦笑一声:“杨先生,实在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你有什么辟邪的法器,千万要让我找到啊!”
  踅摸半天,我又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顿时又拍了一记脑袋,对啊,前两天就是我帮他换的衣服,他身上若是有什么辟邪的玩意儿,我早就应该看到了,现在还找个屁啊……
  刚刚失望,我突然又灵机一动,记得在帮杨远山换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条黑褐色的粗线,而那粗线上面吊着一个挂坠,那挂坠是贴身挂着的,从外面看不到,好像是块墨绿色的玉佩什么的,当时匆忙没看清,兴许是什么好东西,反正我觉得道士身上的东西都应该不是普通的物件。
  眼下也是火烧屁股,顾不得那么多,我伸手抓出杨远山脖子上的挂坠,仔细瞅了瞅,果然是块墨绿色的玉佩,只是上面刻画着古古怪怪的文字……准确的说,那根本不像是什么文字,更像是那天杨远山在我手掌上面画的符咒,这是什么东西?我皱了皱眉头,心想我取下来会不会惹杨远山不高兴?这东西是他贴身佩戴,全身上下连一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却有个这,那肯定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着急之下,一把扯下来,大喝一声,扬手举起那墨绿色的玉佩。
  “轰”的一声闷响,只见四周的一干之人,竟然一下子直挺挺的倒地不起了,我微微张大嘴巴,暗想乖乖,这是啥玩意儿,也太厉害了吧,刚拿出来就震慑得那些恐怖得纸人倒地不起了。
  看到眼前得一幕,我急忙推开杨远山,他压得我实在太难受了,再加上身子骨下面硌得我昏头昏脑的石块,我急忙坐起身子,刚想缩回手,只见地面上的那些纸人微微颤动起来,啊呀!敢情这玉佩只能这么镇住它们,不能移动分毫,否则它们又会恢复原样啊!
  今晚这一幕幕奇异的事件,让我如同做梦一般,茅山派,阵法,纸人,这些我在平常的日子里见都没见过,听都没听过的事情,这次全部都齐活了,仰头望了望天空,不好,时辰快要过去了,如果狐族等不到我,就算是我违背了约定,那我家和赵六顺家日后就不得安生,我得赶紧赶往阴崖才行!
  再次背起杨远山,刚要走,只见后面的那几个之人霍地窜了起来,我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玉佩给摔了,再次伸过去,那几个纸人果然又倒地不起了。
  他娘的,我不可能就这么干耗着啊,这可怎么办,我着急地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四下里踅摸一圈,最后视线一眨不眨地盯着跟前的一块石头,不如……
  做罢,我急忙背着杨远山快步奔向阴崖。
  刚跑了几十步,眼看前面不远就是阴崖,脚下的山头即将翻过去,没等我轻松下来,身上背着的杨远山突然有了动静……“二狗……谷谭不会轻易……轻易的放过我们,你,你要小心……”
  “放心吧杨先生,刚才那什么阴煞纸人阵,我已经用你脖子上的玉佩给镇住了……”说着,我将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嗯?你,你说什么?你居然把‘黄神越章’留在了那里镇几个纸人?你你……”杨远山顿时来了精神,一脸指责地从我背上挣脱下来,但还未站稳,却又瘫坐在地上,气息微弱到了极致。
  我愣了愣,黄神越章?什么是黄神越章?
  
第十四章
黄神越章
  杨远山半天也没吭一声,似乎太过虚弱说不出话,也或许是在生我的气,不该随随便便拿了他的东西又随手放在一块石头上镇住几个纸人,我低头看了看,发现杨远山果然在生我的气,天啊!我一下子惊住了,没想到一派儒雅、沉稳的茅山密宗宗师,竟然会为了一块玉佩而动了气,不过想想,那是他的东西,他动气也是正常的。
  “杨先生,那东西……我……我也是想不到好办法脱身,就在你身上找了找,最后就找到那块玉佩,没想到还挺好用的。”我说完,忍不住嘿嘿一笑。
  “什么?你居然还在我身上乱摸?!”杨远山听完,顿时震惊地收拢了一下衣襟和领子,似乎我侵犯了他似的,随后看着那阴煞阵的方向,深深地叹了一声:“没想到我杨远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二狗,那件东西,我从未离身,一直贴身佩戴,因为,因为它是我师父传给我的信物啊……”
  “啊?杨先生,我我,我真是大逆不道,不应该胡乱拿你的东西,我我……我真不是个东西啊我!”我看到杨远山一脸伤感的表情,顿时懊悔得肠子都青了,立刻想去拿回来。
  “黄神越章,乃是仙灵密印,本是道士入山修行佩戴的辟邪之物,《抱朴子内篇 登涉》上说:古之人入山者,皆佩黄神越章之印,其广四寸。其字百二十,以卦泥著所住之四方各百步,则虎狼不敢近其内也。避百邪伏万魔,黄越乃黄越之神,天帝遣派之使者,然而它对于我却不仅仅有这些意义,就算丢了性命,也不能丢了此物啊……”杨远山叹息之余,无力地挥了挥手,说道:“二狗,时辰不多了,你赶快去办你的事情,我歇息片刻,便赶回去取回黄神越章,不用担心我,我除了道法尽失以外,和普通人一样,不到寿终正寝,是死不了的,快去吧。”
  “杨先生,我……我去了!”再多的懊悔,再多的赔罪,也无法缓解杨远山此刻失落和感伤的心情,我深深的明白那块玉佩对他有多么的重要,但我知道如果接下来我再耽搁下去,恐怕会让更多的人失望,默默地转过身,我撒腿就往阴崖拼命的跑了过去。
  原以为那些传说中的道士都是神仙,不食人间火,没想到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甚至比普通人还普通人,但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却不那么普通,却是那么的让人肃然起敬,那么的让人钦佩的和折服!
  如果命运可以选择,我真想成为杨远山那样的人,甘心情愿为了素不相识的人舍命相护,事了连一句谢谢都不需要的人,可以活的这么伟大,这么有意义。
  翻过了眼前的山头,我飞快地来到阴崖的跟前,远处,是昏暗的一片,白天照射不到太阳,晚上更是照射不到月亮,终年四季阴风阵阵,凉气逼人,称之为阴崖,一点也不为过。
  近一百步,也难看清阴崖上面的光景,不知道那狐族,是不是真的在前面等着我。
  结阴亲,寄阳证阴,反之亦然,结了阴亲,便不是游离浪荡,居无定所,而是有家可依,有籍可查,无论是阳间还是阴府,都有这个说法,前番是赵六顺的儿子要结阴亲,冲掉多年来的霉运,没想到我此次也摊上了结阴亲的事儿。
  真是命运弄人,我这人生的第一场婚事,却不是和自己心仪的女孩儿,而是和一个死去了的狐女……
  不过细想之下,我现在还的确没什么心仪的女孩儿。
  唉,既然走到这一步,那就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解决眼下这个大劫难再说。
  咦?眼前一片花红柳绿的东西,缓缓映入眼帘,倒不是这些东西奇怪而让我惊异,倒是那些东西,和前天我梦里见到的一模一样,花轿,唢呐,幡子,纸钱,但这每一样,都只是孤零零的待在地上,不见一个狐族的影子。
  狐族怎么不在这里等我?
  还是我来的太早了?很快我确定了我来的是太晚了,因为月亮已经西斜,如果现在还是前半夜才是怪事,我四下里踅摸一眼,除了这些成婚用的东西,一应俱全之外,别的真是没什么了,我讶异之余,不禁皱了皱眉头,好歹我也千辛万苦的来了,就算来的不是时候,也总该告诉人家我尽了这份心意不是。
  “狐族的好友,我李二狗来过阴崖,未见到贵族的身影,若是此次阴亲不结,还望能就此了结此事,不要再为难我家和赵六顺一家,我李二狗拜谢你们了!”我大声地喊了起来,说是拜谢,我四下里看了一眼,发现我就算跪在地上叩头也不一定有人看到,而且看起来还会很傻。
  等了半天,没有半天回应。
  我咂了咂嘴,敢情我忙活了这么大半天算是白忙活了,唉,深深地叹了一声,我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歇息起来,但刚一坐下,顿觉屁股下面的石头冰冷刺骨,那一股股瘆人的寒气,直往我体内冲,冷,冷得我浑身发抖,我甚至能感觉到哈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这天虽然是深秋季节,但也不至于和冬天一样冷吧?
  一定有什么说头,一定有什么邪乎!
  我刚想窜起来,但我发现我已经动弹不得,双腿如筛糠一般,动也无法动弹了,还想低头看看双腿是怎么回事,竟发觉脖子和手臂全都不能动了,如冰冻的感觉,这下我吓坏了,大半夜的一个人跑来这阴崖,独自面对着一套齐全的结阴亲家伙什,还是在这荒凉之极的地方,不害怕才怪。
  而且眼下明显是发生了什么!
  “你这言而无信的后辈!竟然在卯时三刻才赶到这阴崖,殊不知九天之期已过,你误了我们家族的大事,你们两家都会付出代价的,都会付出代价的……”
  那道苍老的声音再度传了出来,是那个老太婆的声音,我记得!
  我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冷得直冒虚汗,这真是应了那句话,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啊……我真是傻缺到家了,都过了子时还往这赶,摆明了是送死嘛!
  眼前的一幕,突然起了变化,就在那老太婆的声音逐渐消失后,那些结阴亲用的一系列家伙什,竟无声无息地坍塌、断裂,一点点的化为灰烬,飘落在地面,阴风呼啸,那灰茫茫的灰烬,迎风被吹了起来,漫天飞舞,硬生生将我笼罩在内。
  我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只是觉得浑身除了冷之外,眼皮也沉的睁不开了,但耳边明明有个声音在呼喊着我,呼喊着我的名字……“李二狗!李二狗你不能睡……李二狗……”
  极其寒冷和痛苦之后,身体似乎突然舒泰了起来,我抖了抖身子骨,还未享受完这痛苦之后的舒坦,后脑勺猛地被一股大力震了一下,我猛地睁开双眼,竟然发现我坐在了……坐在了一个矮小的破房子里,眼前,竟然有个丑陋不堪的石磨,可刚才明明有人打我啊!
  “老三!你就知道睡!今天这豆腐做不出来,你甭想要钱出去鬼混了!”我听到这个既感到熟悉又莫名地陌生的声音,陡然转过头,却是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大胡子男人,身穿着一件很奇怪的土黄马褂,说是奇怪,因为这种马褂现在很少有人穿了,尤其是这个人看起来活像个农民,怎么买得起这种上等的丝绸料子。
  但我的记忆里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个人,竟然是我老子,而我,却是他的第三个儿子,他叫牛春平,的确是我父亲,他的三个儿子中,大儿子叫牛青松,二儿子叫牛二树,三儿子就是我,叫……叫牛三树,好像是我父亲牛春平年轻时找了算命大先生打过卦,命里五行缺木,结果为了填补缺木这个空缺,生的三个儿子都和木有关联,说是这样可以旺他。
  当然,老子生三个儿子,是为了旺自己,三个儿子也各自有不同的坏嗜好,我大哥牛青松好酒,整天无酒不欢,但一喝醉回家就是大吵大闹,我二哥牛二树好嫖,有点钱就往柳巷钻,虽然家里没什么钱,他是宁愿把钱送给人家,也不愿意让自己好过的主儿。
  至于我,更不是什么好人,我喜欢赌,这不,此次给父亲牛春平磨豆腐,就是为了卖钱克扣一部分,自己拿着去赌场过过手瘾,要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没有一个人是甘心情愿付出的人,更没有一个好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生在这里,只是内心对赌的欲望日益增强,永无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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