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校对)第35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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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近千骑,我方骑阵与他们只交锋一次,斩杀百余人,这些后金兵就退回了盖州,我们的龙骑兵已经控制了盖州南面的渡口,昨晚故意撤离,但今天盖州后金军没有出来。”
  陈新皱着眉头道:“他们真不救榆林铺了?”
  朱国斌知道陈新是自己问自己,所以也没有回答,他们的计划本来是围困榆林铺,引盖州后金军援救,消耗其有生力量,或是引后金主力现身。
  辽南旅的主力到达埚头铺和埚儿铺,战役预备队近卫第一营骑兵队和两个登州调来的千总部越过复州,侧翼有岫岩的掩护,金州南关大批预备兵动员起来执行守卫任务,沿途屯堡经过壕沟工事加固,守卫森严,控制了最容易投送兵力的官道,近卫第一营骑兵队驻扎中段的新安铺,骑兵往来策应,以后金的粮食储备,无力攻击这样的防御纵深。
  而辽南旅的骑兵到达盖州后,守卫岫岩方向的后金军立即逃走了,辽南旅与近卫第二营建立了联系,把山道上的工事推进到了出山口,盖州一线的态势更加有利。
  但后金在盖州一线龟缩不出,却出乎陈新的意料,此时刘破军在金州负责防御,参谋推演了多种方案,但拿主意的还是陈新,他只能和朱国斌商量。
  “大人,或许他们的兵力在海州城中隐蔽,等待我们的步兵越过盖州北上,脱离沿线军堡掩护后再出击。”
  陈新皱眉道:“按军令司原本的估算,攻破盖州至少需要五天,前提是先引出其大半骑兵,如果有骑兵牵制,十天未必能攻下来。虽说我们未必非要攻下,但不消耗掉盖州的后金骑兵,对海州的威胁就不足。”
  这次春季攻势,朱国斌预想最好的结果,就是毁坏盖州城,这样能把后金的防御线往后推,这样后金要修复,也需要大量人力,而登州镇的骑兵不会让他们好好修补,等到秋季攻势的时候,海州就是前线了。
  朱国斌虽然急切的想攻下盖州,但也知道难处颇多,最重要的还是登州骑兵不足,辽南的正规骑兵只有辽南旅骑兵营两千一百人,现在加上近卫第一营骑兵队,总共也就三千出头,龙骑兵只能是配合他们作战。现在是破袭有余,面对后金主力时候还是力有不逮。
  朱国斌想想道:“属下觉得参谋推演的第一条最为可能,此次攻势声势浩大,皇太极不可能不动员所有甲兵,若是不在海州盖州,那便可能在连山关或赫图阿拉方向,最可能的是连山关,因其道路比之赫图阿拉更宽阔。”
  陈新看着面前硝烟弥漫的榆林铺,对朱国斌道:“让即墨千总部剩下那个司急行军,从盖州东面山口去岫岩,转归钟老四指挥,另外派塘马通知钟老四,小心连山关方向,扎营地必须防卫严密。明日午时之前必须攻克榆林铺,游骑随即北上耀州堡一线,引盖州建奴骑兵出来。”
  ……
  通远堡以北的尚庄子,长长的皮岛东江军队列正在启程,此地在草河口和通远堡之间,距离草河口十里,距离通远堡十五里,以东江军带着挖参百姓的行军速度,一天走三四十里就算不错的,昨天过通远堡之后,就在尚庄子过夜,今日准备去连山关方向,那里去年没有去过大队,能挖到参的几率更大一些。
  沈志祥高坐马上,他和建奴也打了多年,知道建奴的厉害,所以虽然不觉得建奴真在附近,却依然派出了半数家丁作为前哨。
  走到中午时分,他们到了草河口,这里也能通往草河堡和洒马吉堡,所以名为草河口,负责哨探的游击过来对沈志祥跪下道:“大人,是不是歇歇,也让军户去山上挖些东西。”
  “挖什么东西,先埋锅造饭,吃过了继续往连山关赶路,下午到分水岭了再去打猎挖参。”沈志祥胸有成竹的道,“咱们先到连山关去一趟,吓住了建奴再回头慢慢挖回来。”
  那游击抬头赔笑道:“那咱们就到连山关就停了?去不去甜水井站看看?”
  “老子不去,登州兵要去他们自去。”沈志祥看看周围翠绿山岭,低声哼着小调往前走去,到了草河口的路口地方,他下意识的往东面草河堡方向看了一眼,从这里去草河堡约三十里,也有道路能去辽中。
  辽东沦陷之后,那条道路走的人少了,春天一来已经荒草丛生,穿山风从山谷中经过,发出呜呜的低沉风声,谷中显得十分空旷而寂静。
  洒马吉堡去辽中的道路狭窄难行,不是前往辽中的主要通道,但道路也是可以行走的,沈志祥在东江镇久了,对这些地方是再熟悉不过,也就是说那里也可能有建奴。
  沈志祥勒马停住,招手叫过自己的家丁游击,那游击凑过来后,沈志祥一指草河堡的方向道:“你带五十个家丁、二百战兵和三百辅兵去草河堡路上看看。”
  那家丁游击错愕道:“草河堡不是刘大麻子去的地方吗,咱们离开凤凰城的时候他就顺着草河往北去了。”他说的刘大麻子是个参将,以前是沈世魁的家丁出身,在凤凰城的时候,沈志祥就让他顺着草河河谷走,没准还能弄些东珠出来。
  “嗯,嗯,那倒也是,刘大麻子打仗还是信得过,那就不去了,你派两个骑马的去问问他,狗日不知挖了多少人参,回去看他交多少出来。”沈志祥骂了几句,继续往分水岭而去。
  ……
  通远堡外,钟老四刚刚带着第一千总部到达,狭窄的山道让宿营和行军都要仔细安排,好在钟老四有好几个参谋帮忙,他自己的工作轻松了不少。但从岫岩走过来,湿滑的山路还是把钟老四折磨得够呛。
  旁边一个声音说着话,“训导官大人,属下给你把水泡刺破,但晚间你要换一双干袜子,还有鞋也要换换。”
  钟老四转头看看,只见赵宣仰躺在地上,抬着脚让医护兵给他处理,那医护兵说完后从腰间的椰瓢中倒出一些液体,一股酒味很快传来。钟老四喉头咕嘟一声响,这种高浓度的酒精是反复蒸馏所得,闻起来却和烧酒相差不多,他自己就曾经多次偷喝过,后来发现浓度太高,后改成了兑水后再喝。
  但出征的时候他不敢这样干,因为这都是救命的东西,果然地上的赵宣道:“少用一点,留给那些负伤的多用点,我这个脚上不碍事。”
  那医护兵答应一声,旁边另一个用清水把赵宣脚底洗了,再用酒精涂抹一遍后,把赵宣脚底的两个大水泡刺破,挤出脓水后用棉布紧紧包了,然后找了一双牛皮靴给赵宣,赵宣却没有去接,自行穿上自己的布鞋,落地的时候痛得咝咝的呼气。
  钟老四在旁边骂道:“这布鞋原本就不对,还不如加铁网的黑鞑靴,为啥近卫第一营都是牛皮靴子,咱们要用布鞋,那董渔是不是跟王长福交情好些,就只给他们配发。”
  赵宣咧着嘴挥手打断道:“你少说几句成不,董渔说了是下一批,登州耕牛都是不准杀的,一时间哪里有那许多牛皮。”
  钟老四哼了一声,转身看着后面的朱冯道:“沈志祥那厮往连山关去了,咱们的人马一时到不齐。你带第一总第一连和即墨营的两个局一起,先往草河口去,然后往东查探草河堡与洒马吉堡,无论有无敌踪,每日都必须有人回报。”
  朱冯马上立正答应,钟老四又对赶到的一名特勤小队队长道:“你们从通远堡往东,直接翻山去草河河谷,然后哨探洒马吉堡,顺道看看到底有没有那支凤凰城北上的东江兵。”
  部署完之后,钟老四在地图上看着连山关的位置,赵宣凑过来问道:“咱们不立即往连山关过去?”
  “沈志祥的人堵在前面,赶上去只会挤在一起。咱们先在通远堡集结人马,今日最多到一半,尚可喜和毛承禄的大队恐怕要明日才能到,俺现在最担心的。”钟老四一指东面,“沈志祥没有跟我们通报任何草河堡方向的敌情,我们先到的即墨千总部人马几次派小队哨探,都被建奴斥候在草河堡之前挡回,偏偏那沈志祥说他从凤凰城派出一支人马沿着草河河谷往北去了,还说草河堡必定无建奴,他这就是拿军情当儿戏。”
  赵宣看着钟老四道:“你是说建奴会在洒马吉等着埋伏我们?”
  钟老四摆手道:“俺只说有此可能,建奴斥候多次在草河堡拦截咱们的哨探小队,必定不会是没有缘故的,当然也或许是建奴的疑兵之计,让俺们误以为洒马吉堡有伏兵,从而延缓我军进度,猜是没用的,必须跟建奴直接接触。沈志祥这狗才偏偏就没把这接触的事情干好,跟沈志祥这厮搭伙还不如找老鼠搭伴,朱冯!”
  朱冯马上跑过来,钟老四对他大声道:“你往草河堡哨探,路上遇到大队建奴的话,能撤离就撤离,撤不掉便就地设防固守拖住他们。路上遇到沈志祥所部,你就命令他们往洒马吉堡进发,两日内必须走到,不听令者,你给老子就地……”
  “别,别。”赵宣连忙出来拦着,他对钟老四道,“不能如此,这毕竟是友军,皮岛这地方距离又远,本就不易交结,如今大人能让他们一起打鞑子,已是费了力了。这样吧,我跟朱冯一起去。”
第二十章
狭路相逢
  一支不长的红色队列从通远堡出发,跟着东江军后面往北开拔。他们除了武器之外,每人背后还有一把铲子。
  他们出发时候已经是午后,天黑前就到了草河口,东江军已经离开此处,往北去了分水岭,在草河口留下一地狼藉,粪便满地。
  朱冯当晚便寻了一处高地过夜,朱冯高度警觉,所有的预警哨和伏路哨都是亲自安排位置,并在夜间安排了机动队巡查各处哨位。但这一晚却没有建奴来骚扰,第二日一早便继续往东,准备对草河堡强力侦查。
  此时的草河堡以北,皇太极大军的半数已经悄悄来到此处,靠着最精锐的葛布什贤超哈全力拦截,后金兵挡住了登州的斥候线,保持了大军行动的隐秘性。
  皇太极的原意是等皮岛兵走到连山关,明军正在一步步入局,沈志祥到达尚庄子之后,建奴的斥候无法再哨探通远堡,皇太极原本还不知道登州近卫第二营正在赶来。
  但昨日斥候飞报,说有一支登州兵到草河口来了,这次有数百人,比起原来通远堡出来的十多二十人的哨探当然完全不同,皇太极必须小心应付。因为整个官道都被东江镇占据,后金兵对岫岩方向侦查困难,皇太极也搞不清登州镇到底来了多少人,当然他很希望登州镇也入瓮,但不能太多,太多了他就吞不下去。
  他的计划就是以草河堡伏兵截断连山关以北明军退路,然后以连山关岳托部为铁锤,两面夹击明军,即便无法直接攻破,也能截断他们的粮道,在如此狭窄的地方作战,只要有足够的工事,他就能守住那些没有器械的登州兵进攻,围也围死了这些人,如此他能够一举歼灭东路明军主力,这才是他最重要的目的。
  从沈志祥北上后,另外一路皮岛兵也沿着草河行进,这一路拖拖拉拉,一路上在河谷中到处找东珠,又在山上寻找人参,没有完成自己挺进洒马吉堡的任务,使得后金军一直没有暴露。
  对皇太极来说,他可以从草河河谷直接南下,击溃那股皮岛兵之后越过凤凰城,然后去黄骨岛堡截断岫岩明军退路,但这个包围圈实在太大,与岳托部的距离太远,根本就无法呼应。现在的登州镇不是以前的东江,不是随便一点兵马就能击败,而且后援不断,黄骨岛堡那里情报不明,贸然跑过去保卫,倒容易被明军各个击破。
  在此时的通讯条件下,即便现在草河堡和连山关距离如此之近,两路后金军的协调也颇不容易。所以他只能选择在草河口进行夹击,击溃东路明军主力后,再分两路攻击岫岩和黄骨岛堡,这样整个辽南明军的侧翼完全动摇,盖州的攻势自然冰消瓦解。
  短期内登州镇再要组织一次这样的攻势颇为不易,至少秋季之前登州兵无法大规模前来,这样后金能获得半年宝贵的养息机会。
  皇太极望望天,有云但是不像下雨的样子,看来今年又是一个大旱的年份,这位老天是比登州镇更可怕的对手,因为皇太极根本没有任何方法能对付或收买他。
  旁边的济尔哈朗低声道:“大汗,昨日皮岛兵住在分水岭,今日按脚程,应该到刘家岭了,距离连山关最多五里,奴才是否可以开始了?”
  皇太极在心中祈祷了一句,然后从容的对济尔哈朗道:“等岳托的信号到了,再开始吧。”
  ……
  “千总,有一道黑烟!”
  从草河口到草河堡的山路上,千总部的参谋指着北侧山上说道。
  朱冯立即停下脚步,跳上旁边一块大石顶上往北看去,天际上果然有一道浓重的黑烟,烟柱消散很慢,这种黑烟不像是山林大火,更像是火路墩发出的狼烟,一般要混合牛羊粪便等东西,使得烟柱又浓又黑,最早的时候是混合狼粪,狼粪的效果也最好,所以又惯称为狼烟。
  片刻之后,又有一道狼烟从一处山顶升起,那座山也在远离道路的地方,东江军应当都没有去到那里。
  周围有士兵顺着朱冯的视线看到了狼烟,队伍微微有些波动,下面的参谋也有些紧张,毕竟这里只有四百多登州战兵,又是在完全陌生的地区作战,他对朱冯大声问道:“千总?是撤还是留?”
  朱冯低头看看参谋,语气平静的道:“派塘马马上回报钟大人,就说草河堡至连山关之间发现狼烟讯号,怀疑为建奴的约定讯号,报告之时建奴尚未现身,一旦建奴现身,立即再报。”
  塘马复述无误之后飞快跑走,他认为此时处境已经十分危急,看烽烟信号的位置,该是协调连山关和草河堡两个方向,万一报告迟了,可能被截断退路,所以他宁愿浪费一个塘马,先把消息传给上官。
  朱冯随即一指前方对参谋道:“大队抢占前方那处最狭窄处,立即开始朝向东面修筑壕沟胸墙。还有请赵训导官来这里。”
  命令迅速传达,整个队伍都跑动起来,一百多名鸳鸯阵火枪兵背负的铁甲哗哗作响,在没有辅兵时,他们需在行进中要帮助近战兵背铠甲,以节省近战兵的体力。
  大队很快来到朱冯指定的地方,那里是山道上一处凸起的地方,地势比道路两头都高,两侧的山头上树林茂密,不适合大军运动,是个极好的防御位置。
  近卫连的人数比鸳鸯阵局要多,朱冯给他们分配的是正面,两个鸳鸯阵局的位置在侧后,整个阵形是一个半月,士兵们就位后立即挥舞起铁铲开始挖掘胸墙壕沟,他们挖掘的方法都是往壕沟后面堆土,这样敌人在越壕的时候会增加壕沟的深度,使其难度更大。
  还有些湿润的泥土比以往时候好挖,士兵们速度飞快,随军带着的一门四磅炮也很快被推到了正面中央位置,几个炮手熟练的从弹药车上取下两块护板,安在了炮身两侧,并开始装填第一枚实心弹。近战兵则以小队坐在阵地外围休整,佩带弓箭的取出了箭支,为阵地做警戒。每个队则有一个士兵提了所有人的椰瓢,到近处寻找水源,在战前为所有战友打满水。
  到处泥土飞扬的时候,赵宣寻到了阵地中央的朱冯,朱冯正在忙碌的对三个百总分派任务。
  “……第一局负责左后侧,第二局负责右后侧,你们的火枪旗队要保存好齐射,对于那些单个目标,不要用齐射对付,让你们的弓箭手对射。至少要随时保留两个小队待发,当正面火力间隙时,由你们进行补充。”
  “明白。”两个百总非常干脆,两人都是参加过固安之战的老兵了,对打仗已习以为常,只是对这么年轻的千总有些不适应。
  朱冯也不敢在他们面前摆官架子,本来这两个鸳鸯阵局就是临时抽调,虽说级别有差距,但毕竟不是直属的手下,而且对方还是老资格的军官。
  朱冯对两人敬礼道:“麻烦二位。”
  “一切为了登州镇。”两个百总赶紧回礼,互相拍拍肩膀后,两人各回所部招来旗队长和队长安排阵线。
  朱冯此时才转头看着赵宣,他迟疑了一下才道:“训导官大人,属下打算坚守此处,因东江镇所部已往北而去,若我等撤走,则东江镇皮岛兵被包围,被一鼓而灭甚为可能,若是困在中间,则更加难办,钟大人救援起来将费力百倍,不救亦是不行的,否则以后谁来帮俺们……”
  赵宣笑着挥手打断道:“你指挥你的,我只是训导官,管不了如何打仗。”
  朱冯低声道:“那请大人先行撤退,大人是营训导官,营中还有好多急务需要大人去处置。”
  赵宣摇摇头,抽出自己腰上的短铳,又拍拍腰间的戚家刀笑道,“都是当兵的,啥急务能比打仗还急,你不用管我,我是崇祯二年的老兵了,没有临阵撤退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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