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校对)第37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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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前往辽南的是近卫第一营,一直是陈新稳固登州府城的核心力量,曾短暂的调往辽东作战,平日用于威慑登州的其他势力。
  登州的军事力量中,巡抚手中有三个营头,从登州之乱后,陈新就在巡抚标营里面安插了一个耿仲明,入主登州镇之后继续分化标营,并往标营中不断安置登州镇出身的基层军官,把两个参将都架空了,那两个参将自己做着商社的生意,也不敢触怒登州镇,标营虽说没有完全落入陈新控制,也是形同虚设。所以王廷试当年才从外边调来一个刘泽清,最后也被陈新暗算了。
  从王廷试提出辞官之后,他又配合陈新调换了一批军官,更多职位落入登州镇手中,杨文岳来了之后没有做出任何改变现状的举动,现在标营对登州已无关紧要,陈新在蓬莱、栖霞和莱阳动员了五个预备兵司令部,人马调入登州接替近卫第一营,将这支老牌劲旅投入辽南决战。
  漫天的雄壮歌声中,陈瑛安静的昂首站在前排,他现在是近卫第一营第一千总部第二司的把总,他一直没有离开近卫营,当年钟老四想调他去第五营,王长福不同意,陈瑛自己也不想去,因为他最想的还是回辽东打后金。
  陈瑛的老家在辽东凤凰城,现在已经被登州镇收复,但近卫第一营迟迟没有调去辽南,陈瑛虽然在登州已经成家生子,但故土的情感始终无法取代,午夜梦回时总是回到辽东回到凤凰城的场景。
  这次军内传达的消息,登州镇将开展一次最大规模的秋季进攻作战,虽然没有说是决战,但陈瑛久经战阵,他也知道最近其他有些营头的调动,早在心中猜测是与建奴的决战,到昨日换防的时候,发现接替登州防务的是预备兵之后,他更加坚定了这个猜测。
  家人离开家门领刀的场景是他永生难忘的一幕,埋在心底已十多年的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有些模糊的仇恨又在渐渐清晰。
  陈瑛两眼微微发红,往右前方看了一眼,那里全是第二司的家眷,他的两个妻妾也在其中,还带来了两个儿子,陈瑛脸上又浮起笑容,这是他在登州的家。
  一丈八尺的总兵红旗由东而来,陈新在卫队骑兵的护卫下进入校场,他依然穿着那身山文甲,显得十分威武,周围还有一些高级文武官员。
  陈瑛赶紧昂首立正目不斜视,周围的百姓也纷纷安静下来,陈新从容的走上校阅台,面对着台下缓缓扫视四千多官兵,红色的方块整齐而充满杀气。
  按惯例陈新会作一番动员,陈瑛是中级军官,校阅时位置都在前排,这次能听清楚,只见陈新站定巡视之后开始讲话。
  “乃建州奴儿哈赤者,我大明养奴之遗种也。初依辽帅李成梁为鞍下马弁,摇尾乞怜如穷状求食之獒犬;叩头捣蒜哀容比偷生之虱虮。终怜其遗孑孤苦之丧家,得赐一东隅,与彼依边糊口之地,锡替无涯,春给炊种,冬予暖叚,盖圣光普照之无余。奴不思汉民养育之恩,反暗怀狼子野心,乃乘援朝之半隙,盗甲欺边。于今亦二十有年矣!
  今奴酋黄台吉者,天殛老奴之完卵耳。乘甲扬兵,寇关入犯,不思先人叠荷大明之恩重,反觊中原世累生聚之财丰,未知一已穷兵寡义之窘德,竟窥赤县圣嗣无疆之神鼎,滋徒抢掠,如蝗过境,堕城毁垒,万姓流离,举火焚天,涂炭生灵。
  是欺我神州扳荡之际,荷戈无人耶?……”
第四十四章
各方
  京师乾清宫西暖阁,崇祯脸色苍白的坐在龙椅上,宫女和小宦官都被挥退到远处,王承恩尖利的声音轻轻回荡。
  “……今有登州镇总兵陈新,既亲睹塞上妖氛之披猖,遑可按肘下龙泉之激扬?虽非世胄,一身惟华夏之赤胆;更受君恩,两肋披齐鲁之忠肝。连营义勇,三军皆决死之虎贲;英旗烈猎,万里尽摧敌之铁流。双亲在后,已备捐躯之棺椁;儿郎敢前,誓效卫国之忠魂。三餐无肉,可啖建奴之筋血;怒气冲霄,必捣鞑虏之旧巢。
  排帆遮海,驾鱼龙其击角亢;联旌蔽日,绝雪域而卷白山。蛮夷猾夏,虽五刑而未尽辜;奉辞罚罪,总四岳以撼北冥。天其申命,肆雄师以麾紫电;运数匪躬,逞跳梁而戮青锋……”
  崇祯的声音轻轻响起,“不要念了。”
  王承恩马上停下来,收好手上的登州军报,这一版军报与以往发行的时间都不同,以前是每季度末一次,上次的军报六月底时候已经有了,过了几日却突然又出了一版,主要内容就是登州镇即将讨伐建奴光复辽东。
  崇祯疲倦的闭上眼睛,东厂在几日前已经密奏,说登州军队正在往辽南调动,数量却没有打听明白,原来的军队调动后,又有新的军队出现在驻地,东厂的消息说叫预备兵,登州镇每个屯堡都有,数量可能比军队更多。
  曹化淳从锦衣卫的军余中选了一批新人,由他心腹的宦官直领,最近在山东和登莱活动,虽然有些人不明不白死了,但还是打听了不少消息,登州镇隐藏的实力渐渐显露出来,虽然那里地盘不大,但是十分精悍,而朝廷则显得像一个体型庞大却无力的胖子。
  “承恩你看看后面,可有提到朝廷和皇恩。”
  王承恩其实早已看过,听了又仔细检查一遍后小心的道:“没有提到。陈新将檄文等上这军报,给自己捞取名声,奴婢觉着辽东那里,是虎豹赶走豺狼而已。”
  崇祯睁眼看看王承恩,眼神中有些不悦,但最后开口时口气也并不严厉,“承恩你记住,朕与建奴不共戴天,此乃国仇。陈新虽桀骜不驯心怀不轨,眼下却还没有反迹,朕有天下民心,有天下道统,他陈新身为我大明臣子,若是谋反则人心尽失,他一向又与缙绅士子势同水火,朕看他,最后也不过如李成梁一般。想李成梁当年在辽东,与这陈新何其相似,占田地做边贸开钱庄,最后又如何,李如松一死后继无人,李家如今连个做官的直系后人也没了。”
  王承恩喜笑颜开道:“原来如此,奴婢一直为登州镇忧心忡忡,便是怕陈新如祖大寿一般。”
  崇祯刚才所说的,实际也是安慰自己,陈新到底要做什么,崇祯心里也说不清楚。现在将领公然抗令的事情越来越多,除了辽镇和登州镇这两个大户之外,九边时常有兵变发生,追剿流寇的各部也是常有抗命之事,皇帝没有力量拿来对付他们。
  看起来陈新和祖大寿干的事情差不多,除了登州镇更能打之外,崇祯总又觉得颇为不同,给他最大不安的,就是林县和武昌的那两支登州人马。祖大寿虽然盘踞锦州,但并没有任何扩张的欲望,登州镇却利用剿流寇的机会占据了两个要点。
  林县在北直隶、山西、河南交界的地方,虽看着不显眼,但这里一旦扩张起来,就能控制中原往京师的道路,也可以和青州的登州兵一起夹击运河,武昌就更重要,那个祝代春去了就住下来,陈奇瑜和洪承畴的命令都不理会,还和湖北当地官军冲突了几次,都是大获全胜。
  似乎几年之间,天下就到处是大明的敌人,流寇、建奴、察哈尔、登州镇、辽镇、东江、各地军头,无一不是势大难制,崇祯手上没有任何手段去有效应付,反倒是这些势力自身在互相牵制,最典型的就是辽东周边的几股势力,处在一种暂时的平衡之中,陈新现在发出檄文,是否是要打破这个僵局。
  登州军队有调动,但还有多少留在登莱却不清楚,况且登莱还有数不清的预备兵,听东厂报告的情况,登州兵都是从这些预备兵里面招募来的,招来短训就可以打仗,似乎比九边都还要厉害。
  崇祯在脑中盘算着北直隶周边的军队,辽镇出了些兵马去打流寇,多的兵不会出了,山海关要防备辽镇和喀喇沁,也是不能动的,真定、保定、昌平、通州、蓟镇各处都有抽调人马剿流寇,剩下人数最多的便是真定府新建的一个游兵营,是用来戒备林县那支登州兵的,崇祯也清楚这些营头的战力,恐怕三个营也打不过登州一个营,而且最近京师和运河粮荒,各地军官贪墨本色然后私下售卖,各营逃跑和小规模兵乱不断,根本没有远征登莱的能力。
  屋中一时沉寂下来,此时门口一个小宦官过来,王承恩过去取了一个封口的信封,看上面用火漆封着,盖着御赐东缉事厂密封的印章。
  王承恩托着信封回来,当着崇祯的面拆开信口,直接送到崇祯的面前。
  崇祯接过看完之后脸色难看,好半响才抬眼对王承恩道:“林县的登州兵,没有兵部扎付,擅自起行往临清去了,真定总兵竟无一字上报,还是东厂在临清的人查到。”
  王承恩低声道:“或许这些兵马是回登州了,陈新是不是……是不是只想当个辽东王。”
  崇祯摇摇头,林县那里有一支登州的骑兵,在兵部连营号都没有,兵部自然不可能给扎付调动,现在去临清应该回登州,然后要去辽东打仗,却不见得是陈新不要林县那个地方。
  “林县……”崇祯眼神变幻,好半响后低声道:“陈新到底是啥意思,也很好试出来。”
  王承恩微微降下身子,等待皇帝的下文。
  崇祯却没有继续说林县的事情,他长长叹口气对王承恩道:“你继续把那檄文念完吧。”
  ……
  “……今檄传天下,关山处处,草莽俱敌寇之野茔;鼓动九边,江海涛涛,尺浪亦中国之长城。东起沧海,西至榆关,凡尔军民将吏、士农商贾,见此檄如闻吾之军令,杀鞑官、烧鞑仓、刺鞑情、绝鞑交。王师艨艟巨艘不日东指,汝作怒潮,军民一心,席卷东奴。吾之十万虎贲为汝前锋后盾,汝其无畏,一乃心力。
  尔其儆听吾命,其克有勋。倘有一意孤行,阴持逆命者,吾必加以显戮,用彰大汉同仇之义,尔其慎之勿犯……”锦州辽东前锋总兵府,一名参随抑扬顿挫的读着军报。
  “停下,停下。”祖大寿打着手势。
  那参随随即住口,祖大寿笑道:“陈新好大的口气,真是把自己当朝廷一般,发个檄文就要榆关军民商贾帮他杀鞑子。”
  身边的祖大乐凑过来道:“大帅,陈新此时扔个檄文出来,到底有啥用处?”
  祖大寿哼哼两声道:“他要把收复辽东的功劳归到他自己名下,现在先发个檄文造势,通篇没有一字提到朝廷和皇上,都是他登州镇要如何如何,这些伎俩骗不过本官。不过对那百姓确实管用的,听说这军报一路发到江南各地,有登州商船的地方就有这东西,还是不要银子的,你看看这背面……”
  祖大寿翻过报纸,“连神怪的也有,还有不少荒野淫乐之类,各处说评书的人最喜欢这东西,流传甚广啊。”
  满面虬髯的祖大乐呆呆问道:“那又有啥用?”
  祖大寿瞥了他一眼,摇摇头道:“这就是咱们不如那陈新的地方,老子也是最近才想明白,这玩意比文人的口管用。收复辽东是多大的功绩,他登州镇自己全得了,这名声出去之后,日后陈新真要干谋逆的事情,似乎会容易得多。另外一点,建奴都不是他登州镇的对手,日后天下间那支兵马敢和登州对着干。”
  站着的那名参随恭敬的道:“祖帅高见,此乃上兵伐谋,陈新这人是个造势的高手,看他每次打仗,都要在战场外捞不少的好处。此次要收复辽东,自然也不会静悄悄的,一旦人人都认为登州镇天下无敌,那日后传檄而定并非不可能。”
  祖大乐呼的站起来,“大帅,那咱们咋办?”
  祖大寿缓缓道:“吴襄还在登州谈着,本官的想法原本是等等看,如今这陈新似乎真要和建奴见真章,老子又觉着不能干看着,到时两头不落好。”
  “那……”
  “你挑些兵马,过几日去三岔河走一趟,帮那陈新敲敲边鼓,即便不胜也不能败了,这样以后吴襄在登州也好谈一些。”
  “好!”祖大乐立即就往大门走去。
  祖大寿招呼道:“不急于今日,咱们把陈新这劳什子东西听完。”
  ……
  “……东虏贫民士庶,牛录章京以下,有畏威怀德者,弃兵可以免死,提牛录以上奴官首级来降者,保其身家财物,另赐田地官职,倘不知天命,一意跳梁,吾十万锋镝正专为汝辈而设,引颈一试可也。
  神州光武,奄有百代,英雄踵继,是成汗青。今日之英雄者,登州镇万千将士是也……”
  “可笑!”皇太极怒喝一声,一把将那张军报扔向大殿。
  豪格和萨哈廉站在下首,两人低头肃立。轻飘飘的军报发出轻微的哗哗声,在空中转了两个圈,缓缓跌落在地上。
  自从六月底以来,后金军已经陆续收到一些模糊的消息,说登州镇正在调动大军,辽海之上舟船云集,可能会有一次大的进攻,或者就是登州镇要在辽南持续攻击。
  豪格低声道:“汗阿玛,那陈新痴人呓语,阿玛不必与此人计较。”
  萨哈廉站出一步小心的道,“大汗息怒,既然那陈新夸下海口,我大金便在战阵上回击他,自登州镇上了辽南,我大金无一日安生,但多年来陈新都是纠缠,每每作战皆是数千人上下,从未与我大军合战。我大金军最擅大战,此次定让那陈新有来无回。”
  皇太极看向萨哈廉,“他既下了战书,朕求之不得,此战必须倾尽全力,大金的每一分力量都要用在这里,无论人口还是粮食,只要打败登州镇,朕日后加倍还给各旗。萨哈廉!”
  “奴才在!”
  “登州镇乃天下雄兵,非轻易可击败。咱们兵马变不出多的,粮草却不可缺了,今年明国又是粮价高企,边口各处尚无粮可卖,此时要买粮也是来不及了,只得从各旗中加收,你是户部尚书,拿出方略来,无论如何要凑足粮草,保证我大军与登州决战。”
  “奴才遵旨!”
  皇太极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坚定的看着两人,“老汗十三副铠甲起兵,呕心沥血始有今日之大金,千难万险皆过来了,乃苍天眷顾尔,此次亦定然如此,就让朕和那陈新一决胜负!”
第四十五章
尘土
  “嘭”
  小院的柴扉猛烈震动着撞在土墙上,抖落满地的枯枝。
  张忠旗的身影匆忙出现在正屋门口,只见牛录章京正领着几个白甲兵从大门进来。
  “主子安好!”
  张忠旗跪下行礼,真夷之间以前不兴跪礼,互相见面行抱见礼,但张忠旗自认没有这个资格,见到主子都是按包衣一样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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