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笑傲行(校对)第1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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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足有顿饭之功,只听云板响亮,众人纷纷下跪,迎接教主。阵阵笙管笛萧声悠扬,阵阵异香扑鼻。见有百十名身着轻纱的妙龄女子,手持净瓶、花篮,扬起漫天花瓣,或以甘霖喷洒前行。她们身上的纱衣轻薄,周身隐约可见,可这些妙龄女子全不以为意,全神贯注,仪态端方,如同散花天女。
  又有百十名年少童子,面貌俊秀,弹奏乐器,护着一部四人抬的肩舆,抬肩舆的四条大汉上身不着衣物,露着那古铜色的肌肤,和健硕的肌肉。肩舆之上,王森面带微笑,手结法印,倒真如个活佛降世。
  那些信徒不住磕头,山呼“教主功德无量,保佑万民,闻香圣教,救苦救难,弥勒转生,世间大同。”
第三百二十五章
神通
  方才在王家时,看这王森,充其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无赖。能说会道不假,不过对上郑国宝这当初好歹是靠着糊弄人混饭吃的人,也没什么用处。可现在见他端坐讲道时,郑国宝也不得不承认,这厮能创立闻香教这么偌大个教门,也着实有些手段。
  但见他双手结印,口若悬河,先讲的三劫末日,钢风铁雨,后又讲闻香教义,消灾除难。又说到自家当年是如何救过一个九尾灵狐,仙狐感恩,赠尾而去。有这狐尾在手,百求百灵,无所不能。这时郑国宝也注意到,在这法坛上,确实供着一条粗大的红狐尾巴。暗自想道:他这边既信弥勒,又有八仙,还有九尾灵狐,难道还会有什么大蛇或是沙之尾兽?
  这一通讲解,足讲了一个多时辰,郑国宝由于是未来重点培养对象,因此与其他几个核心人物一样有椅子坐,任盈盈等人有武功根基,站在他身后,也没什么要紧。那些教民跪在地上听讲,个个面带虔诚,全无半点倦怠之意,但倒是郑国宝听的昏昏欲睡,就差没打呵欠出来。
  王森讲了个把时辰,依旧口沫横飞,精神不减,反倒是越发抖擞起来。偷眼观看,见郑国宝那副模样,心里暗自焦急:这京师来的名臣子弟,就是不同凡响。我这次算是使足了本事,一般的乡民,早就顶礼膜拜,拿自己当神仙供了。可这申公子,看模样分明是没什么兴趣,他要是不入教,那万贯家私,和这些娇滴滴能捏出水来的小娘子,怎么归自己啊?
  有心硬做,一来对方靠山硬扎,后患无穷;二来走长途又带着万两白银的,身边带的保镖就没有等闲之辈,绝不容易对付。实在不行,就只好支会那几个与自己交好的山寨,半路动手劫人,之后再把他们卖了,平息申家怒火了。
  讲经之后,他又说起金佛之事。“这石佛口,之所以是灵修的宝地,靠的便是雹神庙内的石佛。那佛像能积蓄灵力,只要大家诚心祈祷,灵力积蓄,来此修炼内丹者,就能早日结丹成功。再配合上,我教中秘制的结丹果,更是事半功倍。可是这石佛,就是不如金佛啊。这个大家都能明白吧,金的怎么着也比石头的好。等到三劫末日到来之时,咱们这石佛口要是有一尊丈二金佛在,任是何等的劫数,都能靠佛像神威抵挡下来。以我的财力,也完全可以把金佛修起来。再不成,一封信写到京里,皇后娘娘那边,也能给我垫办出来,是也不是?”
  “教主说的对。”这时,上手与郑国宝对面方向,站起一人。这人二十左右的年纪,与郑国宝年纪相仿,生的相貌十分周正,衣料也十分考究。他是快开始讲法时才来到坐下的,也没人替郑国宝引见,不知他是何方神圣。只是那些王家子侄,包括王森的几个儿子在内,对他都十分恭敬,看来身价非凡。王好古又被安排到下面干活,也不方便问,见他站起来,郑国宝不由格外用心。
  只见这人来到王森身旁,对下面众信徒道:“各位父老,在下王亭,当今皇后娘娘,便是我的姐姐。我是皇后娘娘的亲兄弟,身为四品锦衣佥事,乃是朝廷的命官。今日到这里,就是要看一看闻香教,办的怎么样。”
  郑国宝与王亭一样都是国舅,可是国舅和国舅不代表就能和睦相处。宫内二凤争鸣,斗的你死我活,王皇后的位子不稳,更是长年得不到天子宠幸,宫外,两位国舅也是王不见王,两下里从没碰过面。两人混迹的圈子,也无半点交集,各自都有各自的社交网络。王亭素与文官相善,他这勋贵身份被文官看不起,他也不在意,还是主动走文人的门路,还专门结交京师的才子,国子监的监生。平日里吟诗做赋,据说也有点才名。
  郑国宝则是专与大明朝的武功勋贵往来,一干纨绔子弟飞鹰走马,斗鸡赌狗,骰子是朋友,纪女是至交,与这位王国舅,哪能走的到一起。若不是今日这个场合,也是没机会结识的。
  王亭虽然也是锦衣四品堂官,可是他没有什么掌卫事或是署某某事的后缀,也就是个虚衔,拿钱不干事而已。若是在京师锦衣卫所里,郑国宝还可能要拿官衔压一压他,抖一抖上官的威风。不过在石佛口这种小地方,老百姓可没能力分辨他这官是值钱还是不值钱,只听到是锦衣卫,还是皇亲,个个面带惶恐,只当是自己信教惹了祸事。
  王亭道:“王教主论起来,那还是我的长辈。我今日前来,也是想要入教的,待会还要烦劳王教主为我灌顶,从此大家就都是教友了。这金佛的事,也不用大家出钱,我王家一力承担。”
  王森急忙说道:“国舅,不可啊。要修这金佛,凭我王某一人之力,足以修的起来。哪怕是四方募化,大明朝的大施主,也会排着队来交钱修佛像。只是这样一来,这天大的功德,就都让这些富户们积了去。要知,修这金佛的功德,胜过苦修十年,金佛成日,出资捐献者,都能享受功德回馈,迅速结丹,说不定还能白日飞升呢。这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们这些教友,这些年虔诚信教,苦心修行,却不能积下这么一桩最大的功德,你们说,你们甘心不甘心?”
  那些百姓听说修金佛还有这许多好事,纷纷说道:“教主发发慈悲,就把这功德留给我们来积,莫要便宜了外人啊。”
  “是啊,我们从家乡来到石佛口听您讲道,这一路上也是辛苦的很。还望教主您老人家看在我们这份辛苦上,把功德留给我们,不能便宜外人啊。”
  王森笑的越发慈祥,“你们放心。对于你们这样虔诚的教徒,神佛最是喜欢。你们积的一分功德就能抵的上别人积的三分功德。金佛修成之后,你们其中,说不定有些人立刻就能成仙得道,还有的人,妻女的天劫就满了,就能回家与你们父女团聚,夫妻团圆,是不是天大的好事?只是要知道,这金佛通体要用金铸,要修成丈二金身,这花费可不是小数目。大头是我拿,你们拿个小头就行,不过这小头,也不是小钱啊。我这个人,你们是知道的,从来不逼人拿钱,捐与不捐,全靠自愿,决不强求。捐多捐少,不设下限和上限。天上神佛都在看着呢,谁对他的心诚,谁对他有二心,神仙全都知道,瞒不了人。”
  下面一人带头喊道:“教主放心。哪怕是砸锅卖铁,我们也要把这金佛修成。钱财身外物,消灾避劫,结丹飞升,才是正理。”
  也有人道:“我虽然穷的分文皆无,连路费都是借的。可是我有一身的好力气,教主,修金佛也得要人吧。我情愿不要工钱,白贴干粮,将这金佛修起来,不知道算不算功德啊?”
  “算,自然算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量力而行,不要勉强自己。神仙的眼睛是亮的,他要的不是钱,是一份诚意。只要诚意到了,就有了功德,钱多钱少,都没关系。谁身上没带钱的也没事,把要捐的数目写上,就有你家乡的仙师,上门前去收奉献。”
  他这闻香教服务周到,每年讲经时,都有几个好帐房给他记帐算帐,从来出不了差错。这募捐完毕之后,就是一年一次显示神通之时。只见王森站起身来,双手合什,闭目默念片刻。猛一睁眼“各位,如今我已将弥勒佛尊请到自己身上,有大灵力加持,任是何等疑难杂症,保证手到病除。只是灵力维持不易,只能维持半柱香的时光,谁有重病的赶快上来,咱们闻香教向来一视同仁,绝无差别对待。也好让咱们的国舅爷,看看闻香教的神通。”
第三百二十六章
神罚
  一般都是国舅,也都在锦衣卫任职,王亭之父王袆头上还有个永年伯的头衔,比起郑承宪这个空头指挥使,似乎要硬扎一些。王皇后又是名义上的六宫之首,郑皇贵妃,似乎也该对王皇后惧怕三分才是。可惜从实际情况看,则要整个反转过来。
  王喜姐是皇后不假,可是一年里也未必能见几次皇帝,在皇宫里做的是个有名无实的活寡妇。郑娘娘专宠六宫,独得君宠。不但帮着皇帝批改奏章,同时也身带凤绶,执掌六宫,是内宫中真正意义上的实权人物。
  若是有人敢对她这地位说一个不字,不用皇帝动手,慈宁宫的李太后,第一个就放他不过。当年隆庆爷在世时,陈皇后活的好好的,李太后也就是当时的李皇贵妃,便身带凤绶,掌握六宫。今日之郑娘娘与昔日之李娘娘一般无二,谁要说她这样是违制,那置老太后于何处?你这眼里还有没有老太后,有没有先帝?还是先要到一个合适你反省的岗位,去锻炼几年再说吧。
  一个黑如煤炭的皇后,一个炙手可热的娘娘,连宫里的太监、宫娥都晓得怎样站队,更何况其他人。王亭父子除了每年的俸禄,和一些挂靠在名下的土地、店铺之外,日子过的,也不怎么舒心。后来郑国宝的无敌大队也不讲情面,收税收到了王家的铺面上,乡下也有人去圈了王家的地。
  永年伯气不过,把官司打到了宫里,结果皇帝的回应只是个“知道了”便再无下文。王喜姐一肚子气,也不敢真去找万历天子说个清楚。再说没听说话本的先生说么,想当年那位姜皇后,便是仗着自己是六宫之主,打到妲己门上,结果怎么样?死的不能再死。
  永年伯自忖,自己没有东伯侯那么大的本事,也没什么能力给闺女报仇,干脆只好暗气暗憋,认倒霉算了。反正自己家本来也是小门小户,当初能活,现在没理由活不下去。王亭结交文人才子,在京师刷声望,论名声远比郑国宝要好。可维持这名声,也是要花钱的。前些时,他接了封书信,说是他写的诗被江南的百花诗社看中,决定评选他为大明百年五十大杰出诗人。
  这诗社的刊物据说在圈子内极有权威性,能上榜的无一不是当世才子。只要王亭汇出五百两银子的工本费,就能登上榜单。若是多汇五百两,就能保证成为前五名。到时候有机会免费到南京旅游,与江南才子切磋诗文,与秦淮花魁秉烛夜谈,还有可能结识江南的大家闺秀。
  按那百花诗社的说法,江南的大家闺秀,貌美如花,作风开放,又爱慕才子。若是刊物前五名的才子,必能得小姐青睐,说不定还能留下一段江南佳话。王亭这人是好名的,当时便想要寄钱。可他家的钱,都在老爹手里掌握着。尤其最近两年,王皇后地位越发危险,宫里没几个人愿意搭理她,王皇后得自己拿出钱去笼络党羽。便是那位东厂张公公,胃口也是大的很,他主动靠拢王皇后,可王皇后每年也得给他一大笔钱,否则张公公说不定就倒戈回去。
  从皇后那弄不到钱,时不时还得从家里往宫里送钱,王伯爷怎么可能同意拿一千两银子出来,给儿子买榜?
  没要来钱,差点挨了几棍子的王少爷,就把脑筋动到了王森这个自己上门来认的族亲上。听说他在石佛口混的不错,闻香教日进斗金,那自己作为皇亲国戚,到他门上去打打秋风也不算不对吧。
  等到了地方,他见了这许多衣着单薄的散花天女,就阵阵心猿意马。要知,作为一个合格的才子,勾引良家妇女,几乎是必备技能。只可惜京师里的妇人有眼无珠,宁可把郑国宝这种纨绔引进闺房,却没几个人愿意让自己成为入幕之宾。若是这些圣女仙姑,有一两个看上自己,闹出红拂巨眼识李靖的佳话,该有多好?
  当王森说出要修金佛时,王亭主动拍胸脯承担,也是为了让那些圣女知道,你家国舅是有钱的。想这些小娘子,只是些乡下丫头,与京师的姑娘不同,不会要求自己先付钱,说不定请个六百文的便宜吃喝就能拿下了。再说,自己拍胸脯应下这事,又不是真让自己掏金子,无非是给王森帮个忙,好骗那些无知愚民掏钱。只要能把督修金佛的好事拿下来,自己少说也要占他几十斤金子的便宜。
  此时听王森要显示神通,他又配合道:“是啊,本官在京师就听说了王教主好大神通,今日正好看开眼界。若是王仙师果有神通,我回京保举你一本,说不定封王教主一个护国仙师,到时候为朝廷出力报效,那才是大功德呢。”
  郑国宝没想到自己这一网,居然无意中把王皇后的亲兄弟给网了进来,嘴角牵动,露出一丝冷笑。孙子,你家平日里谨小慎微,我动不了你,这回你自己撞到枪口上,就别想再轻松过关了。
  这治病神通,本是每年听经时的重要环节。有不少信徒也是身上有病,本地的仙师或发功,或赐丹,可是也只能管一时,过不多久就要复发,甚至比以前还要厉害。也有的地方,仙师会摆神坛请神上身,举办大型驱魔仪式,只是收效也十分有限。都等着一年一次,听教主讲法之后,请教主动手,驱除邪魔,治疗疾病。不过大多数人来了几年,也没赶上治疗。好在这些人最是善于自我安慰,又能隐忍,只想着今年等不到等明年,明年等不到等后年,早晚有等到的时候。
  这病人上台最讲秩序,只见从各出涌出几十条手持刀枪的大汉,封住道路,维持秩序,不让大家乱挤。
  “别乱别乱。一乱一吵,佛爷生气,可是就要走了。那便谁也看不得病,大家都老实待好,一个个来。”
  这些信徒也是来的多了,懂得规矩,自觉排好队列。只见排头位置,乃是个农夫打扮的老者,一顶破草帽背在身后,边走边道:“这胳膊啊,来朝圣的路上摔的掉了环,还请教主给俺看看。您说俺是来朝圣的,应该有佛爷庇护才是,怎么就能摔了?一摔,怎么还就掉环了?找了几个正骨的郎中,还都办不了了,这是怎么话说的?”
  这老农许是常年在田里干活,练就的一副大嗓门。这份吵吵,整个法坛以及前几排的教民,全都听了个清楚。王森心中奇怪,这老人不是自己这边预先安排好的亲信,他是怎么挤过来的?那些负责保证正常运转的弟子门徒,是干什么吃的?这块的工作一向是王好古负责,难道这厮已经蠢到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了?
  若是在往日,他可以找很多理由,把这个不太容易把握的病患推掉,换上自己安排好的内应。可是今天既有国舅,又有大金主在做,若是自己显的底气不足,这下面的戏,也就不必唱了。
  这脱臼之症,自问还是能治。日月神教教授的常见疾病治疗里,属这正骨术自己练的最好,应该还能应付。脸上带着那佛陀般慈悲的笑容,朝着那老农道:“这位老哥,看岁数你比我还大些,来来来,我给你医治。你来朝拜佛祖,这是好的。想是你身上灾劫未尽,要受些大波折,看在你朝佛的份上,老天只让你胳膊脱臼,这也算是格外的恩厚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搅局
  那老农许是新入教的,不大懂规矩。并不以得到教主亲手疗伤为荣,反倒十分不痛快。边走边道:“恩厚?俺可不觉得恩厚。俺本来自己家里有十亩地,却都因为俺的那不孝儿子,非要入教,结果就都成了教产。俺辛苦了一辈子,咋就成了个佃户?年年还要给教里交租子,比起朝廷的赋税,也没见少了多少。俺的儿媳妇,孙女,又成了教里的仙姑。俺那孙女明明是个大闺女,怎么成了仙姑没多少日子,就大了肚子?这是怎么回子事,今天,也得跟教主说道说道。”
  王森眉头暗皱,心道:这是哪冒出来的老货,难道是成心来塌我的台?眼下整个北直隶的教门里,自己的闻香教一家独大,又称东大乘教,在江湖上,自己还有个大乘明王的绰号。按照江湖上的说法,自己早已是练就了一身绝世武功,乃是河朔武林第一高手。
  这些传言有真有假,有一些还是王森花了钱,让人故意散布出去的,为的就是扬名,好让那些不知所谓的侠少,侠女,没事少来自己这作死。而且自己武功即使不高,人马可是实在的。哪一路山头,敢来派人到自己的教坛捣乱,不怕被自己杀了全家满门?
  当初有几个教门也学着闻香教的手段,派人到闻香教来拉羊,结果男的杀女的间,人头都堆到了对方教主的家门外。靠这一手,就镇住了北直隶大小地下教门,一干妖魔鬼怪不敢出来送死,闻香教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来捣乱的了。再看这老人年纪也有七十多岁,看穿着打扮,也是个普通农夫的样子,走路一瘸一点,也不像是江湖中人模样。
  王森暗自咬牙,脸上依旧是那份慈悲模样。“老人家,这钱财啊,乃是我们身上的罪孽。钱财积的多,便是罪孽积的多,将来是要还债的。你把田地捐出来,奉献给神佛,就可避过三劫末日,这说来,其实是帮你消灾解厄呢。你那孙女,儿媳妇,多半便是天宫中思凡的宫娥,偷跑下界的。让她们做仙姑,也是为了减她们的罪。否则天帝震怒,不单她们要死,还要连累你的家门。你那孙女的事么,我想也是消灾,完劫。”
  那老人腿脚不灵活,走的可不慢。此时已经来到法台上,他嗓门越喊越高,底气十足。“完劫,消灾?俺村里那仙师,本来就是个二流子,偷着看俺孙女好几回了,还拿些不三不四的话来撩她。被俺孙女一通臭骂给骂跑了,可我孙女一入教,就被他拉去消灾,硬是给糟践了。这算哪门子消灾,哪门子完劫?俺那孙女性子烈,想不开就跳了井。这算是完劫,这算消灾?俺家原来日子还过的去,现在得借债交租子,借债花路费,这叫对俺们好?这个道理,俺可听不大明白。要说钱是罪孽,教主您老人家的钱财,可比我们谁的钱财都多。不信就去看看,你家的祖坟,你家的宅子,比起县太爷的家宅都要好些,这叫没钱?怎么教主,您老人家,就不怕这钢风铁雷,黑雨?哪个闺女是天上的宫娥,你们说了就算了?要按着这法子,那俺村的几个光棍若是说谁家的姑娘是他命里的婆娘,那闺女就归他了?再说俺怎么就不明白呢,凭什么跟你们睡觉,就能消除灾厄?这是哪国的法术神通?”
  王森有心发作,将这老货捉下去打死。可是那位申家公子就在这看着,自己一动蛮横,他必有警觉,只怕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他强做笑脸道:“老人家,您身子不好,还是少说两句话吧。咱们先看病,看病要紧。”心里则打好了盘算,不论如何,你这老货绝对留不得。等你出了石佛口,就让人把你乱刀分尸,也让人知道,口出恶言,不敬教主,是个什么下场。
  那老人嗓门大,声音高,教徒里许多人都听见了。他们平日里倒也觉得这都是正常不过的事情,若是有人对他们说这道理,说不定他们还会举起拳头,拿起镰刀。不过这老人,可不是那些街上的行人,而是自己的教友啊。他若是被邪魔上身,那不是说,自己信这闻香教,也防不住恶魔附体?若不是被恶魔上身,那就是说的是实情,讲的是道理,这遭遇听着耳熟,好象是大多数人都遇到过,又觉得被他这一骂,似乎往日里理所当然的事,也有些动摇了。
  王森强笑两声,边为老者把胳膊端上去,边说道:“老人家,咱们现在是看病环节,还是不要浪费大家时间的好。你说的这个情况啊,我会派人调查的。若果真是我教中仙师为非作歹,那我定然要还你个公道,绝不会饶了他。”
  他边说把一用力,就把这脱臼的胳膊接上。那老人却不买帐:“什么,查?派人?这话叫什么话?你是闻香教教主,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按你刚才说的,三劫应世,信了闻香教才能得生。世间诸天神佛,除了三世佛外,其余均为伪佛。三世佛无所不能,法力无边。而你,就是三世佛在人间的唯一化身,所有信徒必须敬你为神,以你为父。那你这神通,咋还能不知道,你手下的仙师干没干坏事呢?再不成,你把你那狐狸尾巴摇上几摇,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他说到此,朝着台下的百姓喊道:“我说乡亲们。你们可得长点心眼,要是连咱这无所不能的教主,都有了不知道的事了,这教还怎么信?将来,修这金佛,要咱家家倾家荡产,可是到时候若是佛爷的身高不是丈二而是丈一,或是九尺,教主他老人家,来个不知道,咱这钱找谁要去。”
  王森把脸一沉道:“这位教友,不要胡言乱语。如今是治病的时候,你的病治完了,就该下去了。我看你要多念诵几次经文,免得被邪魔侵袭,占据身体,成了人间的祸害。”
  “教主,你说的这是啥话来?俺这经文背的滚瓜烂熟,你说是什么经,俺都会背。金锁洪阳策,无生老母救世经,哪个俺不会?再说,俺这病可没好,你看这膀子不还掉着呢么?”
  王森方才明明确定已经替这老货把膀子接上了,可是此时却发现,那胳膊还跟上台时一样,无力的垂着,还是脱臼。
  他揉了揉眼睛,二次装模做样的念了通经文,大喝一声“佛祖庇佑,赐我神通。”将这老人的胳膊二次接上,他这回可是仔细检查过了,绝没有任何问题。这才说道:“老人家,我看你确实有问题。你向佛之心不诚,才引来上天惩罚,如今我以大佛力加持……”
  他话刚说到这,却见那老人的胳膊还是软耷耷的垂着,毫无气力。那老人更是骂道:“乡亲们,你们可看见了。俺这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王教主就不给俺治病啊。这不过是个小小的脱臼,就要那么戏耍人。俺家里十亩好地,一个水灵灵的孙女,就这么完了。可到了出事的时候,连个病都不给治啊。”
  王森这回算是知道遇到了硬点子,这老人多半路数不正。只好堆笑道:“老朋友。你这胳膊么,看来是比较麻烦,我看不如这样。你且随我的人,到我家中休息。等我给别人看好了病,专门为你开坛做法,拼着多费些手脚,定让你恢复如初,你看如何?”
  那老人却似乎是不懂江湖规矩的,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是先把这一关放过去,再谈赔偿的事。反倒骂的更凶“去你家里?凭啥?俺这是来看病的,凭啥去你家里?你这是借了弥勒佛的佛力,如果连现在都治不好,那你单独开坛,能治的好?难道你这些把戏都是骗人的,实际还不如你平时的开坛法力强?那你让我们花这么多路费,到石佛口来做啥?”
  王好贤见事不好,将牙一咬,向前一步道:“教主。我看这老儿得的不是病,而是被恶魔侵蚀了周身,因此佛力制他不住。为了不让他害人,只得将他捆起来,再以火刑驱魔,否则怕是大家都要受害。”
  王森点点头,这一个好字还没出口。却见这方才还步履蹒跚,胳膊脱臼的老人,一刹时变的如同敏捷的猎豹,眨眼之间就到了王森面前。王好贤还没说话,就被那老人一脚踢的下了法台。王森武功平平,这种打架的场合更是多年没经历了,刚要抵抗,已经被老者抓住,一口短刀抵脖子上。“王教主,你现在,可还要抓俺这邪魔么?”
第三百二十八章
揭穿
  这几下变故兔起鹘落,法坛上王家子弟都没反应过来,王森已经落入这老人的手中。与此同时台下教徒之中也起了骚乱,有人拿了边军中的穿云炮施放,一道黑烟直冲云霄。
  那些教众见教主被拿,初时也是一阵大乱,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有的丁壮想要扑上去抢救教主,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抓住。“后生,看你能的,你还想要救教主?咱教主是什么手段,什么神通,能被这破刀制住?这分明是哪一路不开眼的蟊贼,想来架票,这回活该倒霉了。你是后入教的吧,没见过当年教主演示神通时的手段。我当年可看过,咱教主有金身护体,刀枪不入,拿了火铳打,身上的衣服连个破洞都没有。教主当时说了,他这叫弥勒金身,乃是一门了不起的神通,便是天劫也顶的住,民间凡铁,根本就伤不了他。你看好戏吧,待会教主就该运起神力,降妖伏魔了。”
  这些人的眼神中,充满了虔诚与期待,就等着看教主如何施展法术,又是施展哪一门的法术,自己也好开开眼。往来一次石佛口,花费不小,能看一看教主的神功,也算值了。有人高喊道:“恭请教主,施展神通,降妖除魔,扫荡妖邪。”他这一喊,起了带头作用,不少信徒跟着高喊起来。
  石佛口内,自有王家的亲信卫队,这些人本来对教众和颜悦色,只是维持秩序。可是见了这情形之后,脸上神情一变,先是匆匆奔去,不多时就取了刀枪兵器,扛着火铳鸟枪又冲了回来。这些卫队人丁数百,个个身强力壮,取了兵器之后,脸上神情也十分凶悍,将法台附近的教众驱赶开,包围法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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