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笑傲行(校对)第2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2/156

  林平之道:“多谢国舅指点,可是平之一心要救父母脱险,为全家报仇,还望国舅成全。只要能报了此仇,我外公定愿意拿出大笔家财,报答国舅。”
  郑国宝摇头道:“那也不必了。这事么,我今天遇到你,便是缘分,也就成全了你吧。你啊走了冤枉道了。今有福州长乐幼溪公陈省,于武夷山隐居,只要到了那打听云窝居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三朝老臣,做过陕西、湖广巡抚,又曾于都察院内做过总宪,如今虽致仕,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尤其他是福州人与你是乡党。听说家乡有人敢光天化日,灭门行凶,还敢写什么出门十步者死这种混帐话,如何压的下这口气?他老人家发一句话,比你求什么高人都好用。如今四川提刑按察使邹敬山是他的好友,只要他一封八行,发到四川,青城派便得乖乖把你父母交还。至于惩办凶手,也不是什么为难事,你跑到湖广来,才是舍近求远。”
  林平之闻听大喜,磕头道:“如此多谢国舅爷爷。”
  “慢着!”郑国宝叫住他道:“你这样去可不成。不过若想告的成状,须得付些辛苦,你可吃的了苦?”
  “只要报的了仇,便是泼出性命也都使得,还有什么苦吃不得!”
  郑国宝微微点头,吩咐孙大用道:“把马鞭取来!”
  孙大用取来马鞭,郑国宝一指林平之:“去,打他二十背花,给我使足力气,狠狠打!”
  孙大用虽然不明原因,但是国舅吩咐,那还有什么为什么?提了鞭子过去,有两个锦衣按住林平之,孙大用举起鞭子便打,直打的林平之血肉模糊,只是他拼命咬牙不曾叫一声疼。郑国宝道:“果然有些骨气。你听我说,你若是见了陈省,说是我让你去的,他便只当你与皇亲国戚勾结,必不肯理你。因此你须得到了福建,便有钱也不花,只乞讨为生,蓬头垢面,越是凄惨越好,见了陈省,你只说府控省控,各处上告,奈何青城派使了无数银钱打点关节,又有蜀王为求长生,为青城恶贼说项。各个衙门碍着蜀王面皮皆不受理。后在衡山见过我,不想我听了你的陈述,不但不为你出头,还打了你二十皮鞭,说是要为蜀王去一祸根。陈公为人一恨勋贵,二恨官官相护,三恨方士误国。又专爱为穷人做主,认定穷人便是好的,这一点像足了海笔架。你只要装的穷一点,这官司就先赢了三分。再听你一说,必然怒不可遏,必与青城派不能善罢甘休,你这仇就有望了。”
  林平之这才知郑国宝用意,忍着伤痛又磕了个头,接过郑国宝递来的路费道:“若能救的了我爹娘,此恩德必有重报。”不顾外面的雨势,踉跄着跑出门去。
  孙大用道:“国舅爷果然有手段啊,打了这孙子一顿,还让他感恩戴德。”
  郑国宝道:“什么话?你家国舅爷好歹也是秀才出身,当初未曾发迹时,也是去摆过破靴阵,当过土刀笔,闹过衙门的,到大兴提起我净街锣郑国宝,也是个人物字号!这林平之若是走运,说不定,陈省还能关照他个前程呢。”
  可他得意了没多久,脸上神色又凝重起来,便是那杭州新采的极品龙井,喝着也没味道,只是喃喃道:“这一回倒是刘三爷惹的好大麻烦,还不知怎么替他化解啊。”
第三章
往事如风
  其实便是如今茶馆里这些锦衣校尉也不知道,自家这位为林家出谋划策,设计报仇的郑国舅,肉身虽然是大兴县的玩命秀才,灵魂却属于二十一世纪的天朝百姓李钢。
  李钢本是个普通成人高考毕业生,正在为求职四处奔波,却不料遭遇雷击,魂穿到大兴县秀才郑麒郑国宝身上,他穿越了。
  作为普通市民,他不会烧玻璃,不会制造枪炮,不会编练新军,不会……。总之他不会以前看的小说那些穿越前辈们的各种技能,至于抄诗,这是明朝。除了已有的没法抄的,就是太祖诗词那种不敢抄的,因此当才子的梦也破灭了。
  所幸魂穿的对象是个秀才,要是按一般的烂俗套路,穿到个无功名无家产无靠山的三无人员身上,他早饿死了。而且郑国宝并非那天产石猴一般无亲无故的倒霉鬼,他还是有亲族的,父母虽亡,但寄居在叔父家里,倒也有人照顾。
  李钢穿越前好歹是个历史爱好者,对于明朝历史有些了解,当继承了肉身的记忆后,知道自己朝夕相处的叔父叫郑承宪,自己所处的朝代是明朝万历年,便暗叫:这真是老天掉馅饼,上天待我何其恩厚!
  郑承宪本人没什么了不起,可是他的闺女,自己的堂妹,那个天天在自己屁股后面转悠的小黄毛丫头,可是将来能把大明朝闹的天翻地覆,堪比妲己、褒姒的妖孽人物,大名鼎鼎的郑娘娘!传说中万历的真爱,祸乱后宫的妖妇,明末三大案,哪一案能少的了她?
  一来是知道这家人未来发迹;二来既继承了这肉身的身份,自然也得继承他的家族关系,因此他便主动负担起照顾这一家人生活的重担。
  彼时郑家家境贫寒,日月艰难,便有婆子上门劝说,“眼看都这个家境了,一个姑娘人家,白白浪费米粮,又不能帮补家用。养在家里,全无用处。不若卖了给人做丫头,既给家里省些口粮,还能赚分月钱,将来若是抬举成了姨娘身份,那便一步登天。咱县里王大官人前年刚没了正室,这若是伺候的好,再给王家添丁,便是填房却也有份……”
  郑家的若男姑娘虽然年幼,却是极有主见的,听了这话,便跳出来骂。郑国宝一旁帮腔,将这婆子赶了出去,又对着叔父道:“叔父放心,有小侄在,管叫咱家不至于挨饿!”
  他既然发了狠话,便要有所行动。靠着个秀才功名,便做起土刀笔的营生。明时讼棍一词,是指一般人代理词讼,上堂先要挨一顿棍子,可是当了秀才,就不用挨打,因此这种黑律师的工作,在李钢看来简直就是为不受司法管制的秀才们量身打造啊。
  至于说这营生不是正道,这也没办法,虽然继承了原本郑国宝的记忆融入生活倒无压力,可是让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去考科举,简直是找大姑娘要孩子,强人所难。所谓什么X六首这种人,说说就算了,真以为科举那么容易考?
  到了后来他更是为了全家的生计去贩私盐,结果这一趟下来没赚到什么钱,反倒与衡山派刘三爷的千金,有了些瓜葛。好在历史没偏离大的轨道,自己妹子先是选了秀女,后又成了贵妃、皇贵妃,自家头水涨船高,自己在锦衣卫内任了职不说,还组织了一干人马抄拿摊位,凡是敢不交税的就拿东西。取了个“无敌大队”的名字,在京师耀武扬威,将那些大小行商赶的狼奔豕突闻风丧胆。乃至京师一府两县,提起净街锣郑国舅,全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既然发迹,便想着去了结旧日的缘分,前往衡山,去见刘小姐刘菁。正好趁着这次出京避难的机会,完了这心愿。哪知他在南京辞别勋贵,前往衡山县,可是没想到船到中途,居然遇到了江湖中颇有名气的“滑不留手”游迅。
  说来这游迅武艺并不算十分了得,只是为人狡猾,在江湖上也颇有些人脉,消息灵通。只是这人手脚不大干净,爱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有一次使用假银票,结果撞到山西票号的头上。要知大明朝此时,晋商是一等一的难惹,王崇古、杨博、乃至前首辅张四维都是晋商人家,彼此之间又结姻亲,盘根错节,荣辱与共。这几位大人物,谁拔根寒毛下来,也比他游迅大腿还粗。只为这假银票的事,险些便叫他丢了性命,多亏被锦衣卫的人救下。只是这世上向来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既然欠了锦衣卫的人命,人就得给锦衣当线人。
  这次他也是探察到一件大消息,嵩山派预谋对刘正风刘三爷不利,急忙前来郑国宝处报信。郑国宝听了这消息,急的心如火焚,偏生离南京又远,再回去调人,肯定是来不及,只得硬着头皮,以手头人马硬闯到衡山。
  衡山县,武力不强,县内衙役、弓手连同民壮,也不超过四十人,其他能依靠的便是草市、雷家埠两个巡检司。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雷家埠巡检司的巡检言登山却是指望不上,草市巡检司的弓手不过五十名,这点人加起来还是大为不足,何况具体到临阵时能用多少,又是个问题。
  孙大用道:“国舅,要说这衡山县也是衡山派的基本盘,怎的被人踩上门来,却连个自卫之力都没有?”
  郑国宝吐了口唾沫道:“衡山派?莫大拉胡琴行,管理门派弄银子可不成。衡山派,在他手里算是毁了。”
  其实这话说的也有失公道,与其说衡山派在莫大先生手里没落,不如说莫大接过来的,本就是个烂摊子。江湖上此时讲究是有派就有田,毕竟一个门派那么多弟子门人要张嘴吃饭,钱从哪来?劫富济贫这种强盗行径,只能一时,不能一世,先不说大户家里的护院不是好惹的,有那霸道的手里还有火铳。便是这勾当干多了,官府找上门来,那也是万万抵挡不起。
  因此,购置田产,收租子,便是此时江湖上白道各大门派的主要经济来源。比如少林寺为何时天下第一流大门派?七十二绝技?那玩意能顶饿么?靠的就是少林佛产遍登封,佛田十几万亩,登封县里从客栈、酒楼到肉铺赌场,都是人家的买卖,月月的租金收的无数,还有额外香油钱,自然弟子门生成千上万,号称三千僧兵,天下无敌。你要把佛田产业都去了,连五十个和尚都未必养活的起,那还叫个毛线天下第一大派?
  至于说比武功,一百人顶你一个,够了不?现在闯江湖的目的是为了改善生活,不是为了玩命,想要靠刀把子吃饭的,还是趁早加入山贼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好了。
  武当派与之情形类似,尤其如今万历天子比较像他爷爷,对光头不怎么热衷,倒是比较信道,因此武当派屡受封赠,门派声望日高。其他大派也是要多多购田,你养着那么多武艺高强的弟子干什么用的?不就是为了拿着刀问田产主人:“就这个价,你卖不卖?”这时候才是显示弟子门生价值的时候啊,要不收他们干什么,还得管饭。
  可是衡山派的情形比较特殊,这个门派,按郑国宝看的资料就是,太文青!
第四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从衡山派创派祖师刘志谦刘大先生开始,这个门派就充满了文青特色。比如刘祖师是变戏法的,用一套抓头发,抓不着就抓眼珠,再不行就插咽喉的手法,配合古彩道具,便自称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并靠此开宗立派。这也算开了个坏头,自刘祖师以降,衡山派人才济济:有变戏法的,唱大鼓的,耍猴的、学口技的,但就是没有几个正经有经营能力的。
  最早衡山派是世袭制,掌门人世袭罔替,那时候衡山派的年景还算不错。每年掌门人都从各地弄一些孤儿回衡山,用皮鞭加藤条,把孤儿们培养成演艺高手,再派出去为派里赚钱。那些孩子吃的是草,吐的是奶,演出收入,全入了衡山派的腰包。
  彼时衡山事业蓬勃发展,大明朝两京十三省,各大门派,大小豪强谁家办个喜事,要是少了衡山表演团,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
  只是好景不长,刘家长房绝嗣,旁枝压不住场子,衡山派掌门就从世袭制,变成了推举制。结果几大长老为了当掌门拉票,就拼命封官许愿,又是改善学徒待遇,又是增加门徒福利,学习演出技巧费用,从门派公帑里出,而演出所得,却可揣入自己腰包。
  随着衡山派从衡山剑派,向着衡山艺术学校高歌猛进,并实行了人性化管理,整个门派的产业,就一天不如一天了。自衡山派实行推举制近百年来,诞生了无数惊才绝艳的艺术家,为扬州瘦马、大同姑娘、杭州船娘甚至教坊名纪的培训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但衡山派自身,则是一天不如一天,一时不如一时。
  刘正风本是刘家近支子弟,入门学徒,就是为了尽可能替旁支争取利益。结果刘三爷在门中,除了学会如何吹的一口好箫(注意这个箫是有孔的)外,另一大贡献,就是把衡山派仅存的二百二十亩公田,变成刘家的私田。
  这一来倒算是对的起志谦公在天之灵,只是这衡山就更不容易养活人了。衡山派在衡山县内的总舵办事处都是租的,每年还得交租金若干,莫大先生要不多唱两回戏,房租就只好找三弟伸手了。而门中的好手,大多在扬州负责瘦马培训,还有几个在山西教大同姑娘呢,衡山派本地留守人员,连莫大在内,恐怕都凑不出十个能打的来,别人踩上门来,又能有什么话说。
  见手下有些胆怯,郑国宝激励道:“怕个鸟,左右不是左冷禅亲自来,那十二个太保么,我看他们也未必敢跟咱动硬的。”
  嵩山掌门左冷禅,走的是鸿胪寺序班邢尚智的门子,拜了司礼监秉笔太监提督东厂张鲸做干爹,成了东厂的人马,在江湖上,很是威风。而张鲸如今却是更倾向于王皇后,于郑贵妃不大咬弦,而左冷禅这番占的是大义名分,刘正风结交魔教!若是他亲自来,郑国宝还真不大好办。所幸这种事,应该不会劳动左冷禅亲身前来,其他十二太保,郑国宝自问还能镇的住。
  只是一想到左冷禅掌握的大义名分,他就有些头疼:刘三爷,你吃多了撑的,没事勾结的哪门子魔教啊!
  要知当今江湖,你贩卖阿芙蓉没关系,倒腾私盐无所谓,便是走私军械也未必没有转圜处,可是魔教是万万沾不得的。
  至于说魔教罪恶,江西于老拳师一家二十三口被魔教擒住了,活活的钉在大树之上,连三岁孩儿也是不免,于老拳师的两个儿子呻吟了三日三夜才死;济南府龙凤刀掌门人赵登魁娶儿媳妇,宾客满堂之际,魔教中人闯将进来,将新婚夫妇的首级双双割下,放在筵前,说是贺礼;汉阳郝老英雄做七十大寿,各路好汉齐来祝寿,不料寿堂下被魔教埋了炸药,点燃药引,突然爆炸,英雄好汉炸死炸伤不计其数。以上这些,全都不叫事!
  青城派屠了福威镖局几百人,不一样是武林中名门大派,各大重要集会的坐上宾,享受贵宾待遇么?魔教之所以是魔教,便是因为它打出的口号是均田免粮。号召老百姓不交租子。这等于是让朝廷没有收入,让各大派没有饭吃!因此不管是官府还是江湖,都对魔教深恶痛绝,人人喊打。刘正风牵扯上魔教,便是妥妥的路线问题!这个作风问题不是问题,生活错误不是错误,可是路线上出了问题,那便大大有问题了。
  饶是郑国宝身为国戚,自家堂妹又极受宠,无奈左冷禅背后也有东厂这尊大佛,再占据讨伐魔教这个名分,要救刘正风,便要大费手脚了。只是一想到当初那份恩情,以及那位如玉佳人,郑国宝只在心中暗想:便是来的真是左冷禅,也只好跟他拼了!
  所谓厂卫一体,厂自卫出。本身东厂的人员,最早都是从锦衣卫里选拔出来,然后到东厂任职,因此,所谓东厂都是太监这种说法是绝对错误的。东厂里有几个领导是太监,不能说东厂都是太监。而且太监担任提督东厂,也是惯例,而非硬性要求。比如明武宗正德的好基友江彬,就曾任过提督东厂,总不能说他也是太监吧?
  按说东厂和锦衣卫这两个组织,都是天子亲军,万岁鹰犬。按照某些脑洞人士的想法,这必然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的关系。但事实上,越是这种属于一个领导,且职能异常接近的部门,彼此之间的争斗就越凶狠。自来自己人整自己人最是用心,毕竟经费就那么多,权力就那么大,不先内斗个高低出来,怎么分蛋糕啊?
  锦衣卫的优势是有事可以上密折,直送君前,而不经过通政司。但是东厂由于负责人的特殊职业,可以没事就看到皇上,然后直接把问题口头汇报,比锦衣卫方便的多。而且太监比指挥使通常更得皇帝信任,因此自东厂成立以来,锦衣卫大多数时候都是处于被压制状态。
  只有嘉靖爷时,出了位十三太保陆文孚,靠着和皇帝是奶兄弟,又有卫辉府冒火救驾的大功,与皇帝不分彼此,名为君臣,情同手足。有这份感情在,才算把东厂压的翻不过身来,那几年东厂的人见了锦衣的人都是有多远躲多远,否则被打一顿都没处申冤。
  可是风水轮流转,自从陆炳、朱希孝先后亡故,刘守有上台,这锦衣卫可就不成了。刘守有为人骨头太软,扛不住事,混到见了张鲸就要磕头,给太监认了怂,从此锦衣卫挺不起腰杆来做人。如今这骆思恭骆大金吾,也是世袭出身,他祖上是嘉靖爷潜邸出来的骆安,也算根红苗正。可是骆思恭虽然不像刘守有那么腿软,但也算不上硬扎,加上没有太强的背景,因此锦衣卫对于东厂还是个能避则避的态度。
  如今这锦衣卫里面不少人捧郑国舅图的也是希望再捧出一个陆炳一般的遮奢人物,重塑锦衣威风。不过在那实现之前,锦衣对东厂,在心理上还真是处于劣势。张鲸这阉货,还颇得万历生母慈圣皇太后信任,在宫里也有背景,而且屁股是坐在太子生母王恭妃那边的,与郑贵妃不算一个战壕,刘正风这事上,又有个魔教。为了这个冲突起来,郑国宝实际上不占什么便宜。唯一的希望就是来的几个嵩山太保,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拿身份一吓唬,先镇住他们,保下刘三爷,若是遇到个硬茬子,那就只好板起面孔,拿出混帐国戚的派头讲打了。
第五章
县令白斯文
  只是听说这次嵩山进衡山,拉来了一百多人马,便是讲打,也未必一定有便宜。要知嵩山派与少林寺同处一山,彼此怎么可能没有摩擦?光是一个产业和保护费的问题,足以令兄弟反目,手足成仇。
  尤其嵩山派干的事也不作兴,比如花十几两银子从少林寺某清洁工手里,买了本大力金刚掌秘籍,然后改头换面,换个封皮,就敢自称大嵩阳神掌。结果没想到,改的时候没注意,光改了封皮,没改里面批注。结果嵩山派原创武功大嵩阳神掌秘籍里,总有“慧光”“玄慈”这种ID的人加的批注,成为一时笑柄。事实上,如果不是有东厂做靠山,少林光头们早把嵩山上下打出翔来,扔到山涧下面喂狼了。
  可是少林虽然不能明着火并,暗地里动动手脚也是行的,毕竟手头上千僧兵呢,抢夺田地、争收保护费什么的,还是占了上风。为此,前几年左冷禅通过关系,上下打点,朝廷下旨在开封编练一营镇嵩军。左冷禅从中上下齐手,在里面安插了不少嵩山弟子。有了军伍做靠山,这才渐渐压过了少林寺。据说这次来的百多人,便有不少是镇嵩营里的正经军伍,听说还带着军械出来的。
  这天下间所谓神兵利器,首推莫过于军械。若是军械不利,则江湖铁匠打的就更没法看。嵩山派的人武功本就比郑国宝带的锦衣卫为高,若是拿了军械,甚至再有几件铁甲,那就连装备都不吃亏了,这架可怎么打?
  看了看孙大用等人随身背的长包裹,那里面的物件,倒是厉害,可是也就是一轮的事,再用未必来得及。一碗茶水喝了又续,两三回过去,郑国宝也没想出太好的办法,也是他关心则乱,原本以为无非是个简单的买妾,谁想到会搞出这么大的场面。
  就在此时,只听这茶馆之外,有人高声道:“下官衡山知县白斯文,求见国舅。”
  郑国宝到了衡山后,确实派人前往联络衡山知县,不过一想到自己勋贵身份,又听说衡山白大令是两榜出身,未必肯给自己面子,因此未曾打他的算盘。不想这位白大令居然冒雨前来,急忙带人前去迎接。
  这小小茶馆自不是国舅久居之地,二人相见之后,白县令早已备好轿子,将郑国宝抬进县衙门,直接来到后衙居所,让进客房。这位白知县不顾一身雨水径直跪倒,报出履历,一副下官见了上官的模样,并无半点文人的酸气。
  郑国宝没想到能遇到白斯文这样的妙人,不鄙视自己靠裙带关系做官,心中大觉舒坦。其实也是如今大明文人的节操整体上是呈向下趋势,等再过些年,就有不少文官要向魏公公磕头,上本求给魏公公建生祠了。与魏公公相比,郑国舅好歹还是有小JJ的,拜他的门路也不算丢人。
  尤其白斯文这种没背景、没门路、没靠山的三无人员,若是不能及时找到条大腿抱,三年考满,不定发配到什么更落后的地区呢。他一落座就不住诉苦道:“这衡山县知县,真不是人干的差事,县里一半的田地归在刘家名下,他家也没什么举人、进士,但偏生户大人多,子弟多习武艺。粮税总是拖欠不交,下乡收税的吏员吃他们打坏了不少,我还得自己掏钱付汤药费,难啊难啊。”
  郑国宝心目中的刘正风,还是想当初在救自己和叔叔一命的那位刘大侠,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的强梁。又看白斯文拿出了不少本地乡绅控诉刘家的状子,多是抢水、争地时,发生械斗。刘正风刘三爷披坚执锐,更有向大年、米为义、方千驹等人甘为爪牙,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其他乡绅土豪被打的落花流水,族中子弟多有损伤,因此把状子递到了白大令这。
  白斯文道:“这事难办啊。刘正风是衡山派的,他衡山同门,多与扬州瘦马有所往来,还有在教坊司厮混的。你知道哪个秦淮河上的姐儿,便是衡山高第的门生,那些姐儿们结交的不是才子就是名士,哪是我这小小知县能得罪的起的。因此便只好听之任之,只当没看见了。便是这次,刘正风聚集了几百江湖人大摆宴席,事先也只是派了个徒弟过来放了句话,却连个帖子都没下啊。眼里哪还有我这知县?若不是国舅爷您发话,我才懒得管他的闲事,活该他被土匪开了家宅!”
  郑国宝知道,这帖子不帖子是小事,关键是得送礼啊。大明朝对于这种民间聚集十分忌讳,尤其前不久,蕲州梅堂叛乱被杀,其党羽如刘汝国等还流落民间未曾就擒,这种敏感时期搞集会,还不给知县封红包,确实是太不把白知县放在眼里了。
  “菁姐,这都是为你啊。”郑国宝心里嘀咕一句,口中道:“这刘正风果然是个江湖粗坯,不识礼仪,将来定要重重的办他。”
  白斯文见领导发话,把事件定性为不知礼仪,又说了将来重办,这等于就是说,这人郑国舅保了。当下急忙话锋一转道:“其实刘员外人也不错的,每年夏、冬两季,都肯舍些米粮,又肯周济贫苦,正所谓抓大放小,下官自不能只盯着一二错处不放。再者,匪徒敢觊觎刘家财产,袭击衡山县城,若是不能重重的惩办,朝廷颜面何存?下官晓得的晓得的。”
  郑国宝道:“但不知贵县武备如何?据我所知,那伙盗贼甚是剽悍,人数又多,可是不好对付啊。”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2/156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