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校对)第1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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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森先把电话挂到了总督衙门,随后又加入了第二轮的混战,直到傍晚时分,一行四人才来到总督衙门,拜访袁慰亭。
  中秋节直督衙门虽然名义上不放假,实际上散班的也很早,下午时分,各衙署就不见人。各位大人都得整顿衣冠,收拾利落,预备着晚上的应酬。袁慰亭的生日是八月十七,还不到正日子,此时,倒也没人来贺。门上,唐天喜早已经候在那,一见赵冠侯立刻跪地施礼,以下官见上官的礼数施参,不敢像过去一样,以兄弟相论。赵冠侯于他,倒是一如往日,见面先称老兄,后递礼单,让唐天喜大为满意。
  翠玉与金英是老交情,自然直奔内宅,赵冠侯则来到签押房,袁慰亭已经换了一身常服,一见他,连忙招呼着“兄弟,你好福气。昨天刚有人送来六只盛坊大蟹,你就赶上了。今晚上在我这里吃蟹宴,喝菊花酒。金英做蟹,手艺没的说,晚上的时候,我们到后宅去吃,咱们两个先说点正事。京里,情形如何?大佬的身体可好?”
  “姐夫放心,岳父的身体好的很,就是莲花六郎的身子骨……也就是熬时光了。”
  “这事,廷桂也跟我说了,连他的医道都救不回来,就是没办法。当然,宫里有上好的人参顶着,比普通人可以多熬一阵,但是也不会太久。可是未雨绸缪,咱们得先做准备,把大佬推上去。我这里给你备一笔钱,就单做这事。”
  “不劳姐夫破费,小弟这里还有钱。可是这事,却不能太着急。如今朝廷里风头有点乱,有人要行新法,有人要重出江湖,您猜,我在肃王那遇到谁了?王小航!康党的干将,现在是肃王的幕僚,他还想把人推荐给我,被我驳了。这么个乱局里,朝廷不知道要刮什么风,您现在树大招风,一定得小心着。洋人一退了兵,咱们练兵的大臣就没用了,又该轮到那帮都老爷发狠,翟子久那里,可是盯着咱们,不好让他抓住把柄。”
  袁慰亭哼了一声“善一也是个不老实的,一个疏宗,却总想向前冲,早晚把自己搭上。行新法,我不反对,可是也要看怎么行,由谁行,搞不好,就又是个宫变。现在的国家,可是禁不起折腾,再折腾几回,怕是就要散架。虽然和约已成,但天下可不是太平年头,关外那里,随时都可能打。简森也该和你说了吧,你得有准备,你的部队可能要出关,跟洋人去干一仗。”
  “事情做实了?”
  “昨天扶桑的板西八郎来拜访我,说话时,透露了这个消息。扶桑准备对铁勒动兵,这帮扶桑人打仗有习惯,不宣而战。我估摸着,他们是要偷袭铁勒人,至于偷袭哪里,左右不外是旅大的铁勒兵船,随后以大军登陆。他们来,是想让大金作为盟友,与他们一起作战的。”
  “姐夫怎么说?”
  “我回的简单,这事太大,我做不了主。一句话,就给他打回去了。但是扶桑人的意思很明显,说朝里是朝里的事,督抚疆臣,是督抚疆臣的事。如今的朝廷,不敢擅自决定对铁勒这种强国动武,这是可想而知的。但是作为疆臣,若是在自己权限之内,略用一些办法,也能给扶桑人一点帮助。比如他们要招安马贼,扶桑人去招安,就不如金国方面派人招安来的方便,所以,他们需要金国支持。这些螃蟹,就是扶桑人的礼物之一。你与铁勒人见过阵,和扶桑人也打过交道,差点就成了青木宣纯的女婿。你来说说看,对这两国,看法如何?”
  “扶桑好比是个爆发户,没什么根基,吃穿既是不懂,人情面子也是不讲的。行事上,尽是一股小家子穷气。从他们给庆邸送礼,就能知道一二。铁勒,则是个做惯了贼的人家,靠着贼脏发了大财,虽然是个财主,却来历不正,不能算缙绅,行事手段上,依旧保留着强盗的本性。出兵强占关外这种事,各国那里都交代不下去,这几个月里,各国都在向他抗议,外交上,其虽然有卡佩、普鲁士两国为盟友,实际依旧很被动。爆发户对强盗,左右不过是一群混蛋打另一群混蛋,谁赢谁输,都跟咱没太大好处。”
  “若是从战事上看呢?”
  “铁勒兵多,但是枪械拙劣,训练战技上,也不及扶桑人。而且他们在东线能投入的兵力是有限的,即使有西伯利亚铁路运输物资,也支撑不起大规模作战。他们从庚子里没得到太多赔款,想要打这一仗,兵费都不充足。再者,铁勒在关外不得人心,百姓们多是与他对着干的。我国在关外的驻军,也有不少人勾结着胡子,跟铁勒人交战。铁勒人四面楚歌,处处受敌,扶桑人反倒更容易被当地百姓接受,在军事上,铁勒人不占优势。但是铁勒有名动天下的哥萨克马队,又有太平洋舰队,在野战和海战之中,都有真很强的力量,也不可小看。”
  袁慰亭听的频繁点头“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小弟这个见解,只能和姐夫说,与别人不能讲。津门有赌场,有的人去赌钱,好朋友不会去赌,却会借钱给他,只要赢了钱,就可以分红。赌场里,则另有一路帮闲。他们没有钱借给别人,但是看到谁赢了钱,就去送热手巾,打个扇子,说几句吉利话。这两种人自己都不曾去赌,第一种人可以理直气壮的分红,第二种人只能够厚着脸皮讨赏,赏多赏少,就只能凭主家高兴。小弟的意思是,要做,就做第一种人,不能做第二种人。”
  袁慰亭道:“你说的这个道理我明白,可是做第一种人,你也要有把握谁赢。万一借钱给了输家,就只好吃倒帐。”
  “这事倒是不难想。铁勒人如果赢了,关外三省我们就会丢失。扶桑人赢了,三省还有要回来的希望。所以从我们自己出发,就只能赌扶桑人赢,断没有帮着铁勒打扶桑的道理。再者说来,铁勒人的哥萨克确实厉害,但是也并非就是天下无敌。扶桑人若是发了狠,也不怎么好对付。那帮矮子很有一股子狠劲,真到拼命的时候,他们敢死敢拼,很难对付。我这一宝,看好扶桑,当然也只能看好扶桑。”
  袁慰亭也表示赞同“你跟我想的一样,所以我说要你的兵出关,就是图着入股的心。到时候我们出了精兵,扶桑人就不好在关外要求太多,咱们还能立个大功。可是……你的部队要出关,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套手续,总是要走。”
  “这得先去跟莲花六郎交涉,没有大军机点头,我们动不了。另外一节,就是大军出动,粮饷器械运输都是大事,还不能让铁勒人抓住我们参战的把柄,这就更难了。上了战场,很多事好办,可以换军装,换大旗。但是怎么让这么多兵上战场,这得做个文章。”
  “你来的正好,这个文章,你得帮我来做。做好了以后,拿给莲花六郎,找他去同意。如果让他的人做这文章,那些人一定不肯。”
  两人正说着,内宅里有丫鬟出来送消息,说是蟹已经蒸好,请两位入席。
  两家人与一家一样,因此并无避讳,简森也在座位上,一如赵冠侯妻妾。对这个女财神,袁慰亭不敢慢待,沈金英也应付的很殷勤。简森应对的得体,显的很亲近。凤芝虽然是海河儿女,从小河鲜吃了不少,但是没吃过这种肥蟹,吃的手上满是油腻蟹膏,连连叫道“在津门从小长到大,河海两鲜吃的无数,怎么没吃过这种蟹,看弄我这一手都是。”
  “多新鲜,这盛坊的头等大螃蟹,一年才出几对,老百姓是没处吃的。南方是阳澄湖八两一个的对蟹有名,北方,就得数这盛坊螃蟹。一捞出来,就有人定了。扶桑人能弄来六只,也算是有手段了。”
  简森笑了笑,她虽然是洋人,但是吃蟹姿势很优雅,蟹八件用的娴熟,吃空的蟹壳,依旧可以拼成一只整蟹。一边用手帕擦手一边道:“扶桑人的手段很厉害,但不是在这事上,他们厉害的地方在很多方面。比如他们拥有贵国关外三省的高比例地图。而这种地图不但贵国没有,就连铁勒人,也没有。我恰好看到过一次,可以说,扶桑人对关外山川河流的掌握,既超过了中国人也超过了铁勒人。已故的青木宣纯先生,是地图的主要绘制人,他还曾经亲自勘探西伯利亚铁路沿路地形,如果铁勒人需要一份地图来布置战斗的话,我想他们应该要向扶桑方面购买。”
  姜凤芝张着手,让赵冠侯用手巾为她擦着手上的油,在旁道:“这帮扶桑人可真厉害,怎么比咱还清楚……诶?不对啊,他没事画咱们国家的地图干什么。哪有上别人家做客,还要踩盘子的道理?”
  翠玉被逗的噗嗤一笑,用手绢挡着嘴巴“我的傻姐姐,你也明白过来了,这两面啊,都不是什么好人。”
  袁慰亭干咳两声,看着简森“看来,铁勒人在情报上,已经是败的一塌糊涂了。但不知在军资筹备上,又如何?”
  “扶桑人是最糟糕的合作对象,他们在价钱上斤斤计较,如同一个挑剔的老妇人,在集市上买菜。但是他们有一种特长,可以很好的卡住你的心理价位,所以生意还是能完成。至于铁勒人……”
  简森夫人意味深长的一笑“他们的军需官,只关心自己能够得到多少回扣,而不关心价格。他们会花高出市场几倍的价格,购买一些很差劲的商品。但是从我的角度看,铁勒人是上天派来的天使,至于扶桑人,则是地狱来的魔鬼。”
  话说到此,她看好谁已经不用再说,袁慰亭点着头,显然在盘算着,该怎么才能搭上一股,从这场大战中得利。
  他手下幕僚不少,但是要是想得利,就得派兵,要派兵,赵冠侯的前军必是主力,这个文章怎么做,最后也得赵冠侯点头,否则事情就弄的不妙。等到撤了酒席,四个女人开始支桌子打牌,袁慰亭则拉赵冠侯到一边
  “冠侯,这个事情,其实参与也很凶险。固然扶桑赢面大些,但是铁勒的兵,比扶桑要多几倍,人口也占绝对优势。如果打出铁勒人的凶性来,扶桑人未必有便宜。所以我们搭股子是好,不搭也没关系。你自己看着办,如果想搭,我们就一起商量个办法做文章,如果不想,就当这事没有。我给扶桑人递递手巾,也没什么坏处。反正这江山是他们完颜家的,跟咱没有关系。”
  “姐夫说的话,可是不像您。您是洋人眼里公认的金国强者,哪能做这样的事。这次的股,咱是一定要搭。不是为完颜家,也是为咱自己。只要这一次打出咱的威风来,一则扶桑要来巴结咱;二来,铁勒会怕咱;三来京里面,那些想要动咱们脑筋的人,也得自己掂量掂量,说不定姐夫还可以进军机。”
  袁慰亭摇头笑道“我是个连秀才都不曾中过的,底子太差。能做到疆臣,已经是皇恩浩荡,军机的事绝不敢想。也就是海翁,他老兄一个翰林出身,熬了多少年,这回还是靠你接驾之功,才成全他去打帘子,我是没指望了。这回的文章,你好好想一想,等明天咱们商量着办。”
  自总督衙门出来,赵冠侯一行人回到华比银行。翠玉到澡房放水,伺候着赵冠侯去洗澡,自己自然也不能幸免。在浴缸里,她忽然问道:“冠侯,你想不想做这个文章?如果想做的话,我可以帮你出个主意。”
  赵冠侯一笑,手在她那凝脂般滑腻的肌肤上作怪“我的好翠玉,果然是我的女诸葛,来,看我奖励你……”
  翠玉朝外面一指“那还有两个,动静大了,就又要虎牢关。我可不陪你们乱折腾,咱们说正事。袁大人今天提了海翁,显然是话里有话,这文章的破题,就要从他身上下手。他在军机处打帘子学习行走,多半也不如意。翟鸿机看你不对眼,对海翁也不会顺眼。论科分辈分,仕林名望,海翁被吃的死死的,在军机处也是受罪,还不如放出去,着实做一任督抚来的爽快。”
  赵冠侯略一思忖,已经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你这个想法不错,不过我的幕友都在山东,身边没有人啊。”
  翠玉嫣然一笑“我不做你的幕僚,是不想被人说,你家里牝鸡司晨,一官两印。真若是动笔头,那些老夫子未必强的过我。眼下你身边无人可用,我就为你写个说贴,来啊,我的冠侯,好生伺候着,铺纸研磨,让你见识下本姑娘的手段。”
第三百二十章
关外之谋
  杨翠玉的笔下很来得,一笔蝇头小楷写的清灵娟秀,千言说贴片刻即得。赵冠侯仔细看了一番,只见文字条理清晰,无可挑剔忍不住夸奖道:
  “翠玉,你怎么以前不说你有这本事?早知道你会这个,我就不去请老夫子做幕友,就把公事上的事,都交给你来做了。我原本以为你只会开饭庄,不想是大材小用了。”
  “女人太能干,男人会不喜欢的。再说我要是帮你处理公务,你肯定要去捣乱,在饭庄里,你怎么胡闹都好,要是在签押房里你也要胡闹,可怎么得了?让人家知道,是要笑话你的。那位翟大军机那,也不会放你过门。”
  “翟军机啊,等着吧,等我这回在关外立了功回来,就慢慢炮制他。原本不理他,是懒得碰,还真当我怕他了?这份说贴明天和宫保议一议,若是可行,你就是我的第一号大功臣。”
  翠玉靠在他怀里道:“功臣,那可是要有赏的。我要你,给我一个孩子。”
  “这赏赐,容易的很……”
  次日天明,赵冠侯一早拿了这份说贴到总督衙门,袁慰亭接过说贴,面露笑容“这是你家哪位夫人的手笔吧?看这字迹,就不是男人的笔体。”
  “姐夫说的是,这是翠玉昨晚上连夜写的,我觉得很有道理,还请姐夫斧正。”
  袁慰亭看了几番之后,频频点头“这说贴写的确实很不错,我在上面列名附署,可是要想做成这事,还是得莲花六郎去想办法。即使动兵,现在也不是时候。老佛爷十月初十的寿辰,我们要备办寿礼,正好借这个机会进京,请大佬和莲花六郎他们共同裁度。若是准了这个折子,卜五兄可就算欠你个大人情了。”
  “海翁是姐夫的结拜手足,这好事,自然要照顾自己人,也谈不到人情不人情,总是一份心意。姐夫这里点头,小弟就好做事。这回扶桑与铁勒开战,就好比是一场大赌局,我们看着别人几十万上百万的赌,心里怎么会不痒。只要有机会,进去搭一庄,也是题中应有之意。小弟这就准备些礼物回京,预备着老佛爷的寿诞之日送礼,顺带,也去探探口风。”
  “好,但也别急着走,明天喝了寿酒,再动身不晚。”
  等到他离开总督衙门时,门房里,一个中年男子与一个仪表非凡的年轻军人,隔着玻璃观察着赵冠侯。那年轻人道:“芝兄,这就是夺了你位子的赵冠侯?看他年纪与我相若,怎么爬的这么快?”
  那中年人三十几岁,身材中等,一身笔挺的西式军装,极有威风。他一边偷眼打量一边道:“他与大太太是结拜姐弟,可以随意出入内宅,不用外人通传,这可怎么比?我见了他,还要给他磕头叫一声叔叔,所以我能躲就躲,不想见他。铁珊,你少年得志,风头太盛,最好躲避着他。否则的话,怕是要被他伤了你的锐气。”
  “芝兄所言极是,我自是不去碰他。只是心里替你不值,炮标明明该是你的,却被他带走了。现在咱们还要另起炉灶,从头开始,这不是从人手里夺饭碗么。”
  “这也没办法,谁让他是大太太的干兄弟,宫里也有门路,靠山太多,我们是斗不过他的。何况他确实有些手段,哥萨克的骑兵,都折在他手,这事上过扶桑的报纸,连我都有所知,大帅用他,也是理所当然。现在他出来自立门户,对咱们来说是好事,至少头上,不用多一个婆婆来管。白纸之上,好做文章,咱们自己募兵,重新买炮,从头练起。三年之后,两军之间再看个高低,说到底,都要靠本事说话。你这次的说贴写的就不错,待会大帅见了,一定会欢喜,东三省设总督之事若能成,海翁定会感念你的功劳,你这回的前程,就有保障了。”
  那名为徐又铮的年轻人,看着手中这份东三省设总督的说贴,也自充满信心,在这两人看来,这次铁勒和扶桑之战,于国于己都是一个巨大机会。而这份说贴,对于徐菊人固然大有好处,对于袁慰亭这个团体也有巨大利益,绝对不会拒绝。徐又铮凭借这份说贴,必可获得重用保举,未来的前途将不可限量。
  是以,当看着赵冠侯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外时,徐又铮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这种侥幸得功的旧派军人,见识眼光皆有局限。注定将为时代所淘汰,未来是属于自己这些新派武人的。不管其开府一方,还是执掌一省,用不了多久,自己必能取其而代之。
  赵冠侯来到京城,先去拜见岳父,许氏已经重新被庆王安置起来,两人旧情复燃,比之当初更为恩爱。相见的地方,最后也选在许氏的住处。
  两下见面,庆王身穿常服,一副居家打扮,举止也很随和。赵冠侯说贴递给他,这说贴已经请老夫子重新誊写了一份,看不出翠玉的手笔。庆王看后,不住的点头
  “这写的不错,写说贴的人,笔下很硬扎,得重用。徐菊人应该送你几吊银子使,才对的起这份心意。东三省设行省,立总督,这是多大的造化,他一个打帘子军机若是放了这个差事,那是一步登天。只是现在那里要打仗,到那做官,得有点胆子。他帮慰亭练过兵,算半个武将,这胆子,他应该还是有。”
  “不瞒岳父,徐菊人是开路的,等到东三省的局势稳定之后,自然还要换将。像是内兄,其实也可以考虑,到关外去放一任总督。”
  庆王一摇头“少提那混蛋。他要是一去,准把事搞砸。你这个折子,我很满意,但是到底能不能行,还是得宫里说了算。老十怎么样?她生了个闺女?真可惜,她当初打的那个,还是个小子,怎么这一胎,就是个闺女了。”
  赵冠侯笑道:“女儿也很好,其实小婿很喜欢女儿。”
  庆王笑着看看他,目光倒是很和善“我知道了,你临走时跟家里放过话,出了事,要保大不保小。冲你这句话,就说明你有人心。老十有福气啊,没看错人,本王也没看错人。把她交给你,我就放心了。许氏在你那,也被你照应的很好,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我都记着,将来不会让你吃亏。”
  两人说了几句家常,庆王又道:“莲花六郎不行了,他那身体,也就是熬日子了。你对他有恩,可以在他面前说上话,要赶紧去见见他,向他讨个底……这你懂么?”
  “小婿明白。莲花六郎是太后的宠臣,且国难之时,他有保驾之功,又保下了那么多国宝,这都是实打实的功劳。他遗折上若是保举谁接任军机,太后必然会恩准,这也是体恤老臣。小婿自当为岳父争取,让岳父执掌枢笔。”
  庆王跟他,自不用客气,毫不否认。“没错,这个军机首揆的位置,原本我是不争的。可是现在,不是我争或者不争,而是除了我,还有谁能干。旗人里,像样的没几个,小字辈的纵有几个才子,身份也差的远,难道还能越过我这个长辈去?我现在是,我不挂帅谁挂帅,我不出兵谁出兵。再说,这几年在总办各国事务衙门,我贴补了多少家产进去,也该是我回本的时候了。仲华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承振使钱如流水,老十那里虽然有你,可是我也不能光让她吃你,总得给你们留下点什么,你说说,我不当这首揆行么?”
  他未得任命,便先想到搞钱,让赵冠侯心内暗自佩服岳父光明磊落。但是想到毓卿,自己总是得向着庆王,不好说什么,只是说道:
  “老泰山放心,现在的局面比当初好的多,您老人家的辛苦,我们也明白。袁宫保那里,必有孝敬,这话他自然会对岳父说。小婿只说自己,山东这里,只要小婿在位子上,每年必有一笔公费,给岳父做个孝敬,也是我们做晚辈的一点孝心。”
  庆王笑着摇摇头“你小子,有这心就好。我当初就怕你是吃软饭的,骗了老十的人,又骗她的钱,等到将她掏空了再一扔。以她的刚烈性子,非出人命不可。现在你既然不是这种人,我还能要你的钱么?放心,只要我当了首揆,你不但不用送钱给我,我还要人送钱给你。山东臬台署理藩司有什么意思?难道我的女婿,不能做一任巡抚?就算是直督,将来也大可做得。不过现在不成,怎么也该给我几个外孙来抱,再让你做督抚。”
  许氏此时也过来道:“你回头把毓卿和外孙女送到京里来,让王爷和我也看一看,看看她瘦了没有。”
  “岳母放心,小婿等回了山东就安排。今天天不早,明天我先去拜见仲帅,办正事。”
  庆王也道“没错,先办正事。咱们自己爷们,不用说见外的话,我补了莲花六郎的缺,大家都有好处。就是那翟子久,再想碰你,也得掂掂分量再说。”
  这一晚翁婿二人把酒言欢,倒是有几分天伦之乐。次日一早,赵冠侯备了礼物,前去拜望韩荣。
  由于赵冠侯将韩家大管家推荐来的人安排的很妥当,在韩府出入,也极为方便。要拜见中堂,比其他人便当的多。韩荣如今的气色,已经非常难看,一口痰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总让人担心,是否在下一刻,这位中堂就要一口气上不来,一命呜呼。
  赵冠侯除了节敬之外,还带来了一大包洋药,皆是治疗哮喘以及滋补身体的。韩荣感谢的点点头,费力地说道:“有……有心了。我知道你有办法,可以搞到好药,不过没用了。我这个身体,现在吃什么,都没用,就是等时辰的事。老佛爷下了旨……让小五回来,就是让我在闭眼之前,可以看见福子出嫁,也就可以撒手闭眼了。”
  “中堂,您可别这么说,卑职能有今天的造化,全靠中堂栽培。如今刚有一点起色,正要好好报答中堂的栽培之恩,您这点小病,不算什么,只要用心调养,用不了多久,自可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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