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校对)第262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262/496

  陈冷荷发现,结束谈话之后的父亲,变的更加憔悴苍老,精神更差。见女儿进来,他朝女儿做了个手势,让她坐下
  “我跟你罗叔叔共事这么久,他帮了我很多忙。事实上,要不是他,我们正元,也不会有后来的规模。松江市场几次动荡,都是靠他帮我,才撑过来。这次,却是我没有想周全,才出了这样的事。他不管怎么样,总是个男人,你的银行里,所有管事都是女人,邹秀荣一个山东来的弃妇,也要骑在他头上,他不甘心。再者,正元流水特别大,几百万的汇划,却没人通知他,让他觉得自己从大伙,变成了学徒,仿佛是个可有可无的外人。因此而生出不满,这其实是人之常情,归根到底,是我有负于他。他其实不是葛明党,什么葛明之类的道理,他不懂,也不想参与。他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得到本就属于他的东西。我不想为难他,送了他一笔路费,让他回乡下去住,你跟冠侯说一声,放你罗叔一条生路。”
  “爸爸,冠侯不是随便杀人的人,他也没下公事……”
  “傻囡,他要杀人,还用的着下公事么?眼下松江城内,他杀一人,如杀一条狗,漕帮三千门生,谁都会为他杀人。就连巡捕房,也都捏在他手里。这次的局面,其实也是他一手促成的,通过这次挤兑,正元把名堂闯了出去,未来几年之内,没人再敢拿正元做文章,也没人会质疑正元的信誉。你做起生意来,也就很容易了。可是这个人,做朋友,自然是千好万好,若是走了仇家,那可是交了八辈子霉运,不知道有什么手段用出来,你今后……自己要小心。”
  陈冷荷听着,只觉得身上发寒,点点头,准备出门去找赵冠侯关说。不想赵冠侯已经推门进来“岳父,您老人家没事吧?巡捕房那边刚来消息,刺客已经招供了,动手的,是四川的袍哥。这个案子,还是和施典章有关,不过您放心,这回他们闹的太大,小婿担保,这次把他们全部赶出松江,不让他们再出来做怪。”
  刺客当场就被拿住,案子也很容易审,凶手承认是四川袍哥的人手。虽然他们拿到了一部分军火,可是袍哥内部派系林立,一部分袍哥选择了退让,另一部分没得到武器的人,则依旧怀恨在心。这次行刺,就是这部分没得到军火的人组织的行动,目的是给出警告,他们有钱开银行,就要有钱还四川人的铁路经费。
  这种做法的后果异常严重,赵冠侯以正办大臣的身份,越过程全德直接给张员的部队发了公事。那支人马由于军饷的关系,对他的命令无有不遵的道理,连同漕帮以及宋刚的巡捕,在华界开始了对松江境内袍哥的大搜捕。
  乡下一时还顾不上,松江县城里,袍哥肯定是住不下去。至于租界那边,动手的更早,洋兵因为炸蛋的关系,把葛明党与之前扬基轮船爆炸联系在一起。黄浦江上的扬基军舰派了海军登陆,会同金兵剿办葛明党。
  李大卫投水,生死不明,萧家瑞被捕,因为他是卡佩的买办,被卡佩要到了自己的监狱里。同行参与起义者,十去其八,这次小规模的暴乱,于松江的市面,并没有酿成太大的风波。
  事后查抄,西探在卡佩租界的萧宅,发现标语、传单、旗帜,证明这确实是一起失败的颠覆行动。且很容易就可以发现,这起行动的主使者,是兴中会。
  于兴中会而言,不过是若干次失败的起义中,增加了一笔记录而已。不管论激烈程度,还是影响,都不能与广州相比,在海外反响平平。于募捐筹款,没起到多少作用。反倒是因为扬基人的干涉,让葛明党有站在洋人对立阵营的嫌疑,导致海外总部,对于这次起义持否定态度,复又引发一系列的波折及人事的动荡。
  至于为这次起义所付出的牺牲,流淌的鲜血,只为松江蓬勃发展的报业,增添了一些销量。茶馆酒肆的客人,多了一些谈资。除此以外,再无他用。
  对于躲在相熟的幺二家里,避过风头的陈无为而言。这场失败的起义,给他印象就是两点,一是起义不但要有枪有饷,更要有人情面子。这次如果能拉到大批的手下,未尝不能成功。二是现在兴中会风雨飘摇,光复会自立门户,如果自己可以在松江打出一个局面,未来,做到一省都督,开府建牙并非奢望。
  骑在自己头上的人,或死或逃,眼下松江,自己就是最大的头脑。目前的危机,正是日后的契机。他生性赌性最大,越想越觉得有味道,抱着相好佳人的香肩,得意道:“赵冠侯一宝打坍一个银行,这不算什么,等到将来,看我一宝打坍一个省,那辰光,才要人晓得我陈无为,是何许人也!”
  因为这一场失败的暴乱,反倒是让正元银行的名气传播了出去。自松江而至苏州、扬州、南通等地,都已经知道山东正元银行,背后既有两江总督为靠山,又有山东为奥援。财力雄厚,银根宽松,连扬州盐商,都愿意把银子存进去,与它打交道,不用担心吃倒帐。
  在两大龙头钱庄破产之后,大批商人急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银行,进行存贷款以及划汇服务,正元的出现,正好满足了这部分客户的需求。随着正元的出现,自两大钱庄破产之后,造成的松江钱业危机,终于出现了一丝转机。
  义善源、源丰润两家倒闭造成的损失,固然是弥补不了,但是正元银行的整理债务方案,得到了官府的支持,也能为大部分商人所接受。存款按照数额给以保障,大储户的银子,即使不曾存在正元,正元也承认百分之五十到三十有效,只是不许立即提取。
  钱不至于吃倒帐,人的心就稳定下来,大批生活物资的进入,也让松江城内的物价逐渐恢复平稳。一些想要囤积的商人,这时也只能软了下来,协助官府稳定市面。
  毕竟外来物资的进入,确保了市场不会因为缺货而涨价,再抬高物价是办不到的事情,且漕帮的手段太狠,也由不得人不怕。
  市面与人心,一天比一天稳定,之前逃难的人,又陆续的返回,松江的经济,渐渐有了复苏的迹象。
  一如陈冷荷当初的分析,松江的产业并不是经营不下去,而是因为资金链突然断裂而难以维持,只要有了周转资金,其中大部分还是优良资产。
  在正元银行承认部分存款有效,且提供贷款后,曾经沉寂的机器,又发出了怒吼,工厂的烟囱里喷出白烟,大批的工人,又顶着星星进入工厂,顶着星星离开。整个城市,在遭受了巨大的创伤之后,终于开始挣扎着站起,蹒跚着前进。
  经历变乱之后的松江,与之前相比,最大的变化就是,很多生意已经换了主人。纱厂、银楼、当铺、古玩铺乃至酒楼等生意,都挂起了赵记,或是陈记亦或是赵陈记的招牌。
  曾经的老板,懊悔的看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生意兴旺发达,而这兴旺的情景却不再与自己有关,不时的发出阵阵叹息,扼腕不已。
  一批在股灾中受损严重,又多亏正元清理坏帐,采购物资而起死回生的南洋华侨,也开始与正元及赵冠侯进行接触。这些人里,大多是米商,他们手里有米,但是缺资金。山东目前并不缺粮,更不缺钱。一口气,几十份合同签定完成,赵冠侯付出了大笔金钱,为山东订购了一个大额的洋米采购合同,采购总量,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
  善堂里,等着施舍的人,比起过去减少了不少,凤芝看着这情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人少点好,来这的人少,证明都有活干,有饭吃了。这是好事,给冠侯积点德。”随后看着那陈记的招牌哼了一声“回山东,我弄个姜记善堂,进门就挂我爸爸画像,看看谁厉害。”
  苏州、常州等地的商人,越来越多的青睐于正元,只是受限于正元在外地没有分号,就只能带着银子长途跋涉,或是找钱庄汇划抽水,多有不便。这时,一家名为四恒的银行,开始出现在这些地方,于江南扩展着自己的业务。
  虽然他们不如正元洋气,但是那一身长袍马褂的打扮,还有与钱庄没有任何区别的布局,还是博取了不少老派商人的好感,觉得把银子存在这个地方,或许更放心一些。董骏一手托着水烟袋,一边看着进出的储户,忍不住抬套看看天空:老爷子,儿子把您的心愿给办到了,咱们四恒终于开到了南方。
  正元的董事长办公室里,陈冷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愁容,用手托着下巴,无奈地说道:“不行不行,扩展的太快了,这样会出问题。管理人员跟不上,盲目的扩张,就会失去控制……可是看着这么大的市场不能抢到手,真让人起急。只好眼看着,把市场份额让给四恒。”
  她身上穿的不再是洋装,而是一身做工精巧的大红绸袄裙,裙子下摆镶嵌有波浪花边,一动起来,如同波涛翻滚。这是顾绣绣庄里,最上乘的存货之一。本是一家大人物嫁女,所订购的嫁衣。可是那位货主一夜破产,无力提货,这衣服就连同绣庄一起被盘了出去。
  洋人原本有意压价,想要拣便宜,可是正元财大气粗,陈冷荷干脆宣布所有的存货不卖了。又自己把这件衣服穿上,每天与洋人的贵妇名媛交涉时都穿着这一身,让洋人们渐渐对华服产生兴趣,对于顾绣的绣品越来越欣赏。这几天以高价,很卖出去几件东西。在租界里开了专卖顾绣的店铺,走的是高端奢侈品路线,价格定的高,销路反倒不成问题。
  赵冠侯看她穿这身衣服,也觉得格外有趣,在旁以象牙梳为她梳理着头发
  “起急也没用,你的女子银行根基太浅,随便冲进去,包准会碰个头破血流。现在啊,安心做好松江这一部分,就很不错了。你要先培养出忠诚且有能的部下,保证能控制她们,不会反水。然后才能考虑,把摊子铺陈开。其实就现在这个局势,我也不希望你把摊子铺太大,市面不太平,在松江,还比较安全,其他地方,鬼知道会怎么样。”
  四恒钱庄,开始抢占南方市场的脚步,在南方钱庄两大龙头倒下后,大有取而代之的趋势。陈家属于南方钱庄的势力,对四恒天生看不顺眼,一提起四恒,陈冷荷就很有些鄙视。
  “一群土包子,不懂现代的管理,也不懂现代的经营,全靠着财大气粗,注定不会长久。他们的经营模式,注定是要被淘汰的。未来,属于山东正元,属于现代的银行业。也属于……我。”
  “你错了,是属于我们,我的松江太太,你可还没赚够一千万,别打算跟我离婚。本巡抚不发话,离不成。”
第四百四十三章
回归
  陈冷荷朝他眨了眨眼“你留下来给我当经理,我就不跟你离婚了。你是东家,你是大伙,这生意越做越大,年底我发红包给你。你穿西装的样子,也比你穿袍褂顶戴好看。”
  赵冠侯不为所动,只捧着那头乌黑柔顺如同缎子一般的乌发梳理着“随你怎么说了,我肯定是要回去的,你也不要胡思乱想,排挤四恒,有弊无利。正元现在就是好好的培训手下,拥有自己的嫡系人马。二嫂现在会帮你,未来,她总归是要和二哥破镜重圆的,你先培养出一个能在分号撑住场子的人再说。我看赛二姐不错,你好好带她,将来她是你一个很得力的帮手,不能做分部经理,也能替你管公关部。”
  赛金花在京城替麦边揄扬,现在麦边倒了,让她在京城里的声誉很受了些影响。好在松江既有租界又有关系,她已经决定,在公共租界重操旧业,继续做交际花,为人牵线搭桥。
  她原本就是松江长三里面的出名的校书,再加上现在有蔡煌以及张仁骏的关系,做这个倒也有现场人脉。另外,她也在山东正元银行兼职,利用其社交上的身份声望,为正元闯名声,拉客户,表现的很卖力。
  “我知道,你是希望我培养出一些手下,然后自己闲下来,就可以多陪陪你。”陈冷荷用手指着肩膀,赵冠侯会意的开始为她按摩起来。
  “你娶我的时候就知道了,我就是这样的性子,不把事业做大,我是不甘心的。所以,你只有受点委屈了。我这个松江太太,注定不会像你那些女人一样围着你转。你如果想我,就坐火车来看我,如果我想你,就……不给你发军饷,让你上松江来求我。不过你记住,再来只许你自己来,最多带寒芝姐姐和几个小毛头,如果带其他女人来,我绝对不接待。”
  两人说笑了一阵,与之前一样蜜里调油,陈冷荷却知,赵冠侯离开自己的日子不远了。朝廷已经发了两封电旨,催促赵冠侯返回山东。
  现在松江的市面已经平定,秩序已经恢复了正常,更重要的是,银子已经上报花光,总办大臣再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秋季将至,山东既有黄河水情,又有秋粮赋税,这些事,都需要有人总统全局,巡抚不回去也是不成话。
  玉山被招回京师,山东属于群龙无首的状态,赵冠侯巡抚回任,已是必然,对于他的处理自然是不了了之没人提起。他自己,也开始做着启程的准备,自松江购买的机械、设备、原料,乃至大批工人和补充兵,已经由赵记航运公司运回山东。
  自麦边手里所得的银子,也洗去了七成有余。这几天他陪着陈冷荷看电影吃大菜,又到跑马场、苏州河等处逛了一番,夜晚之间,则需索无度,陈冷荷心知,是到了两人该道别的时候。
  按说这件婚姻并非她本人意愿,这种盲婚哑嫁的模式,是她所深恶痛绝的,做妾更不用说。之所以能成婚,还是巨大的危机在那里,自己得为家人着想。这个男人离开,对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可是当她一想到分别在即,就忍不住想起两人自相识起来的一幕幕情景。
  从品香老四,到与袍哥的那场搏杀,再到她所了解到这个男人的一点一滴。仿佛这是一场梦,梦里如果他身边只有自己一个,自己还会拒绝么?
  现在他即将离自己而去,与他的妻妾在一起,每天说笑嬉闹,还有三个孩子绕着他跑来跑去骑大马。翠玉的肚子里,则还有一个。或许等他再来松江时,他的孩子还会更多,而自己,却只能留在松江,孤零零的一个人。
  陈冷荷的心里忽然感觉到一阵空虚,仿佛天地之间,自己又成了个孑然一身的可怜虫,曾经想过的自有的幸福与喜悦,竟是被离愁所替代。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丝不想和这个男人分开,想继续和他一起冒险,一起打拼,一起经历创业的艰辛,一起享受收获的喜悦。曾经认为自己很坚强,可以战胜一切困难,现在却觉得,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自己才是安全的。
  他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的拉着赵冠侯不许他离开,或是在最后一刻跳上火车,跟他一起回山东,把银行交给别人打理。
  沉默了好一阵,她忽然道:“你……你把沈保升还有品香阿四请来,我们一起吃一顿饭吧。”
  “请他们做什么?”
  “阿四这段日子帮了我很多忙,不但介绍了生意,又介绍了一些会乐里的女人过来见工,你也知道,现在的人还是比较保守,愿意出来抛头露面与人交际,还通文墨的女人还是太少,不从那种地方找,很难找的。我们过去虽然有不愉快,但是现在都过去了,以后总要在一起相处才行。再说……她其实也是我们的媒人,没有他们两个,我们也不会有今天,我想要……谢谢他们。”
  京师之内。
  盛杏荪看着程全德送来的电报,摇头道:“雪楼做事,倒是很认真。把松江有多少赵记,多少陈记,这些生意的总价多少,都估算个大概。他接触不到帐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他的极限。这人,确实是个能办事的人,论起才干来,比张安圃可强的多了。可惜啊,这一切都没有用。这回他要受点委屈,先回苏州。他不动,赵冠侯肯定不会回山东,可是眼下的局势,他不回山东,怕是不成。”
  山东眼下没有大员坐镇,地方上已经有不稳的迹象,沂蒙一带,曾经一度消失的马匪,又开始出现。他们并没有打家劫舍,绑架勒索,而是袭击兵站、仓库,抢夺军事物资。第五镇及第二混成协却动作迟钝,兵来匪不见,匪来兵无踪。土匪剿不胜剿,越剿越多,地方官府一日三警,局面大有失控的态势。
  在乡村,千人会之类的农会成立起来,由乡绅带领抗租。地方官府对于这种乡绅乡贤极为忌惮,生怕处置不慎,无功反罪,必须有封疆大吏才能处置。
  海关方面,则发现了越来越多的违禁品,反书几有查不胜查之势。由于没有督抚疆臣坐镇,葛明党似乎视山东为天堂,开始大肆活动。山东省咨议局,直接向京城上书,要求解散皇族内阁,成立国民议会。如果赵冠侯再不回任,则山东怕是真的要发生大的变故。
  赵冠侯在松江恋栈不去,固然有不舍美妾之心,也未尝没有不让程全德分功之虑。程全德不回苏州,他是不会回山东的。眼下就只能让程全德先回任,这保全市面的功劳,依旧要做给赵冠侯。
  盛杏荪是章桐一手提拔的干将,后于松江坐镇,统管大金船政铁路,且在汉冶萍公司任总经理,身兼数职,洋务精通。被醇王倚为长城,在北府,也是说话一言九鼎的人物。他现在筹借洋债,准备对于全国的铁路进行所有权属的重新规划,将民办铁路全部收为国有。
  这一计划如果成功,未来可以为大金国增加海量收入,财政的日子就好过了。可是山东境内,路权归属复杂,洋人的铁路多,路权没到期。没有赵冠侯办交涉,想要收购那一部分路权也是极艰难的事。
  盘桓再三,他也只能到北府建议,按照赵冠侯的奏折,旌表他的功劳。
  “蔡煌这个松江道,在海关关款里上下齐手,又以收买报馆为名,大肆铺张。所用款项无帐可寻,中饱私囊的款项怕是不下二十万。现在非但不能革了他的前程,反到出奏他为松江道,兼署江苏藩司,非如此,正元怎么能把手伸到江苏藩库。先两江而后江苏,他是要把东南的藩库代办都揽下来,给自己的小妾撑场子。老庆女婿的胃口,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他摇头苦笑几声“岳父卖官,女婿做善棍,倒真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人。老庆今天卖巡抚,明日卖总督,承振在东三省横征暴敛。而赵冠侯,八百万两银子,搞了个松江救市,又搞了个善堂,就花光了?这八百万两银子,若是造铁路,都可以从成都修到湖广了,就这么花光了,这话便是三岁孩子也不会信。朝廷却连帐都不能查。一番慈善办下来,松江多了一个美貌的妾室,还多了上百万的产业,这样的善事,我看谁都想做。不过你也不用得意太久,等到四川铁路的事发了,我看你还怎么笑的出。”
  施典章一案,如果要审清楚,就不能不提审陈耘卿,可有赵冠侯在,提审陈耘卿就是个幻想。整个案子僵在那里,成了个死局,最后只能草草结案,命令施典章退赔股金,另罚金一万元,交地方官监禁三年处置。
  这个处罚,有等于无,川人必不会服帖。自古来,天下未乱蜀先乱,川人民气刚烈,素有血性,不可能承认这种处置。数百万纹银白白损失,断不会忍气吞声,民变几已不可避免。盛杏荪已经盘算好了一个计划,利用四川的民变为契机,将袁系在朝廷及地方中的力量,做一次清除。
  其门下幕僚叶良奎颇为心忧“部堂,若是川人真的因铁路之事而反,朝廷怕是要生大变故,葛明党若是趁机从中起事,恐怕局势将不可收拾……”
  “良奎,你是君子,所以不懂这里面的关系,局势乱一点没关系,相反,要是局势始终这么好,才是真正的大坏。人说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看如今的局面,比起当年闹长毛时,哪个更坏?”
  这话问的有钩子,叶良奎自然不敢回答,盛杏荪却也没等他回答,自顾说道:“自然是如今的局势更坏一些。但是坏,不是坏在外面,而是坏在里面。一干旗下大爷目中无人,把张香帅都活活气死,你为他补台,他不知你的情。相反,自己倒是用尽心思来砸锅,小恭王与醇王争权,太后又想设帘,这些说到底,就是一个原因,天下太安定了,他们就要找事做。如果四川乱起来,让他们知道,这天下还没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也就该明白该怎么做事,整个国家还有可为。”
  他说话间,点了一支雪茄“比起北府,更可虑者是本初。庆王虽然年迈,权柄大不如前,但是经过松江之市后,他又有死灰复燃之态。其是本初的奥援,他在位子上,必然要想办法要本初起复。我之前想要倒梁,就是要拔掉本初的羽翼,让他再无作为。可惜,功亏一篑,现在督抚里,山东、两江、关外、河南都是本初的党羽。他虽然开缺,可是逢年过节,巡抚反倒要去拜他,其势已成尾大不掉。在拳乱的时候敢劫驾,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一旦回朝,必为操莽之属,我们总得想办法除了的他臂膀,让他没了回来的希望才行。川人的铁路,就是个很好的文章,到时候,我就要本初见见我的厉害。”
  “那正元银行……”
  盛杏荪一笑“良奎,当年章少荃与左侯相抗,我就向少荃建议过。倒左先倒胡,胡倒左自消。那时的胡光庸,是二品红顶,一省藩司,号称富可敌国胡财神,可是那又怎么样?略施小计,顷刻就倒。今天的正元,比起当初的胡光庸如何?要对付他不过指顾间事,陈氏区区一妇人,还没有资格做我的对手!”
  松江车站,专列已经挂好,赵家的人,开始陆续上车。陈冷荷并没有抓着赵冠侯,相反则抓着苏寒芝不放。
  “姐姐,你留下来,多待一段日子也没关系,朝廷电旨,也没有叫你回去。”
  苏寒芝温柔地笑道:“妹子,我的丈夫在哪里,我就要在哪里,调他如同调我是一样的。我不比你是松江太太,我是他的太太,就得跟着他跑。你要是想我,就和我一起去山东,我带你到济南去玩。”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262/496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