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校对)第26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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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邹敬泽挥挥手“你们两个不要吵架,我想,我们既然已经成立了自制正府,就该按照我们约定的章程,举手表决。”
  临时成立的山东自制正府里,山东本地的士绅占了七成,于外省商人抢占市场不满已久。高举的手,代表了士绅的意愿,孟思远除了一声长叹以外,什么也做不了。山东商税加征法案,以及助饷法案顺利通过,等到下午,各家家丁组成的济南临时卫队武装,开始了对济南城内,几处仕宦行台的扫荡,又到圣玛丽医院外,动手抓捕那些候补官。
  对于本地的地方官,由于他们和士绅之间的关系有好有坏,不能一概而论,暂时还没人对他们下手,只能等待甄别之后,再按照“民意”进行处置。
  抓捕工作进行的并不顺利,在自制军进城之后,这些官员就开始寻找门路,想方设法寻求庇护。
  济南城内,众多的洋行,就成了理想的避难所。只要向洋商交一笔租金及保险金,他们就可以住进洋行里。基于飞虎团事件带来的恶劣后果,以及扬基轮船爆炸事件之后,扬基对于葛明党人态度发生重大改变。如果这个时候继续开罪洋人,将获咎于整个扬基正府乃至泰西列强。为避免激怒洋人,自制军并不敢冲进洋行抓捕,是以抓了半天,只抓住一群穷的没钱住洋行的穷候补。这帮人都是没有积蓄的穷鬼,身上没钱,还欠了不少债。于筹措军饷上,并没有什么帮助。
  抓捕行动刚刚展开不久,自制军就接到了来自普鲁士领事馆的照会,济南自制正府,不为普鲁士正府承认。要求济南自制军,必须保证每一名济南城内金国官员的人身财产安全,否则,普鲁士军方将助顺击逆,配合金国朝廷,对叛军采取军事行动。
  出师不利。
  预想中,葛明党人善于与洋人交涉,各国正府也对大金朝廷没有好感,不大可能为大金国说话。在广州起义中,洋人也能严守中立,并没有参与进来,可是这次的济南自制中,他们却旗帜鲜明的站在赵冠侯一边,这让新成立的自制军正府很有些措手不及。
  而到了第二天,另一个让人感到意外,且颇有些愤怒的消息传来。同属葛明军阵营的淮上军,自徐州经沛县,进入山东省境。打出的旗号为光复山东,并自行任命大都督及军民两政长官,拒绝承认山东现任自制会的合法地位。
  两支武装虽然属于同一系统,但是彼此之间,并没有明确的统属关系。这种旗号打出来,就注定没有谈判的余地。其一旦进入山东,必然产生地盘上的纠葛。更可虑者,淮上军的主要成员为难民,以及淮上马匪,性质近于民军与匪军之间,军纪很难保障。
  山东士绅组成的自制军正府,自然不会欢迎这么一支饥卒进入桑梓,可是目前自制军的武装力量,只有几千武装民兵,再有就是缺乏足够军火的贾懋卿标。要想制止淮上军入境,竟然只能依靠目前依旧效忠大金的绿营、防营以及第五镇并第第二混成协,御寇于境外。
  葛明的武装,希望反洞的武装将同样葛明的武装打出境外,这一情形,让几位自制军的头脑,都有无可奈何加哭笑不得的感慨。贾懋卿身为军事主官,更觉得责任重大,他也只能据实回奏
  “如果赵冠侯死了,我作为他们的协统,倒是可以命令这个标服从我的命令。可如果他不死,这些士兵效忠的就始终是他,我很难指挥的动。不光是我,目前山东几万新军,基本就是这么一个状态,各级长官靠威望约束部队,也只能维持日常,要想把力量集合起来,就只能期待赵冠侯的生死,有一个准信。”
  京城。
  赵冠侯遇刺,生死不明的消息,让皇族内阁吵翻了天。亲贵组成的内阁,并不因为彼此同族,而互相谦让。相反,权力的争夺激烈异常,亲宗疏宗,太后摄政之间,以内阁为战场,彼此互不能相容。山东岁入数千万,是眼下北方第一富省,已经超过山西,自然成为各方势力着眼目标。山东自制一事,也是开北方未有之先河,必有一个处置。
  小恭王一系,力主对山东用武,讨伐自制军,顺带军事解决第五镇及第二混成协。隆玉太后也支持这个主张。但是其主战的目的,并非是真的想要靠军事解决问题,却是希望靠这个提案,解决掉醇王一脉。
  动用武力,就要兵要将要军饷。醇王兄弟掌握军权,却拿不出部队来平定叛乱,也没有军饷发给士兵。这一事件只要闹大,醇王就只能引咎辞职。自然而然,醇王一派,也就力主不战,以和平手段解决。
  小恭王来势汹汹,且背后又有太后支持,要想对抗他,承沣就只能也找盟友,他选的盟友,就是庆王义匡。一度有名无实的庆王,又被他当做真正的内阁总办大臣而尊敬起来,期待他来主持全局。
  “庆叔,现在的局势危急,您可一定要出来主持大局。上万的乱军一旦打进山东,再得了山东藩库的钱粮补给,那就是如虎添翼,再难动摇。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不能掉以轻心。”
  庆王不紧不慢的抽着烟斗,精心烘焙的烟丝,比起国事更能牵动庆王的心。半晌之后,才仿佛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山东的新军,那是真正的能打。可是再能打,也得有人带,否则没法用。现在军心不稳啊,跟淮上马贼还是个僵持,真到了士卒寒心的时候,那就是一败涂地了。要是这些兵,被乱军裹胁着从贼,到时候,嘿嘿,那乐子可大了。”
  小恭王一拱手“庆王,您说一说,这该怎么办?”
  “我这老而无用之人,可没有什么办法,其实我早就准备好辞呈了。岁数大了,精力体力都不比当初,也该退归林下,好好享几天清福。恭王年富力强,正在壮盛,想必早就有了成案,如何剿贼平叛,已有全盘计划,正好请恭王出来主持大局,老朽就不在这里讨人厌了。”
  承沣连忙呵斥着“恭王,庆叔是宗室里的长辈,你这样跟长辈说话,我可不能答应。庆叔,您别跟这小不当的一般见识,就算不冲他,冲六叔,您也得让着点他不是?眼下是江山不稳的时候,不能闹意气。您老人家足智多谋,见识最多,麻烦您给提一句,我们也好知道该怎么应付。”
  “提一句?这可不是一句的事。要想办,其实很简单,赵冠侯要真是遇刺身亡,山东的事就别办了,就得由着他丢。他要是活着,就有一条路可以走。通电嘉奖,给他好处,让他出来做事。他现在与其说是养伤,我看不如说是赌气,你不让他这口气顺过来,人家凭什么帮你打仗啊。”
  濮伟接话道:“我不知道他还要怎么顺气。八百万两银子的事,朝廷一句话不提,就给放过去了。他到底还想怎么着?”
  “山东不换巡抚,今年,明年,两年的赋税不解京饷,算是补偿他救灾的损失。朝廷要是能发这么一道旨意,我豁出老脸不要,给他发电报,他就算躺着起不来,也得给我带病出征。可要是办不到,那好,你们另请高明。我知道什么吴定贞啊,蓝天尉啊,还有个张绍曾,都是了不起的贤才,那好,尽可派他们去挂帅征山东,我盼着旗开得胜呢。”
  承沣自知,庆王说的人要么是远水不能解近渴,要么就是守在京师不能调动,再说第五镇和第二协的排外性很强,这样的军官去了,很可能连部队都指挥不动。当下说道:
  “不就是这么个条件么?我准了。他只要能把自制军和淮上军退了,我保证,十年之内,山东不换巡抚。”
  圣玛丽医院内,玉美人带着女校里的一干莺莺燕燕在走廊里站了两排,一部分女学生还要安排到其他病房里,把个医院搞的像进了大观园。
  自制军虽然强调军纪,但毕竟是乡绅家丁,不能与正规军比,再说邹敬泽本人是孔教会的骨干,对于女子学校向多微词。早就有查封女校的想法,自制会一成立,女校首当其冲。可是玉美人早有准备,变故一生,带着师生一起到医院里。
  赵冠侯的病房,布置的一如指挥所,墙上悬挂着高比例山东军事地图,来自前线发来的电报,医院里全部都有,比贾懋卿掌握的电报更多。赵冠侯本人一身戎装,精神饱满,哪有半点受伤的模样。
  在山东地图的两侧,钉着一副对联,书法甚是潦草,笔力也差,正是出自赵冠侯手书。词句则是袁慰亭少年时的作品:大泽龙方蛰,中原鹿正肥。
第四百五十四章
股掌之间
  “淮上军万余饥卒,长枪梭镖土枪弓弩,真正的快枪没有几支。再者补给不足,粮饷两匮,又没受过训练,没什么可怕的。李纵云的一个标,就可以和他们打个势均力敌,商全的第二混成协一上去,不打他们个落花流水才怪。一万多人啊,少说也要给我留下三四千来,这些上好的苦力、夫子人选,可是一个也不能错过。”
  赵冠侯看着手头的电报,面上露出得意之色“淮上军是癣疥之患,不足挂怀,可是用来吓一吓现在那帮自制军,倒也是足够了。他们给外地商人加捐,已经引起不满,如果再不能守土安民,本地人也看他们不顺眼。既不能容于内,也不能容于外,他们的气数也长不了。”
  毓卿冷哼一声“本来他们的气数也长不了,如果不是你非要留着他们,不让下面动手。袁氏兄弟的部下或是瑞恩斯坦的洋兵,就足以解决掉贾懋卿了,连这几天时间都不给他们。”
  “话不能这么说,你不给他们一个机会,又怎么能让那些平日里隐藏起来的人,主动跳出来?这下不就好了,看的一清二楚,支持谁,反对谁,都摆在了台面上,以后用人选将,提拔升降,自己也就有了定数。”
  “你就不怕,他们真的成了气候,假戏变了真戏?”
  “若是没有这点把握,又怎么敢做你的额驸?如果我们真的镇不住这样的场面,那就证明,山东确实要变天,怎么也挽回不了。”
  “那你想让他们胡闹到什么时候,正是收秋税的时候,若是耽搁了,也不大好。”
  “就这一半天的事,他们总算是聪明了一点,敬泽翁已经向山东各地发电报,要求各县市派出代表,到济南开万人大会,共同决定山东的命运。时间定在七天之后,什么东西都是没到手的,总是最好的。我强按着不让他们搞,他们就总会觉得自制千好万好。总要让他们知道一下自制是什么滋味,才会回过头来,向我低头。既然他想要开这个会,那就给他这个机会不就好了,我正好也要看看,有多少人肯来,又是一个什么态度。赋税上,一是有四恒代办,二是地方上军队警查都在,不大可能收不上来。至于这几天里,我们也正好看看,他们要做到哪个地步,对咱们这些人,是做何想。行得春风收夏雨,他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对待他们。二嫂在哪?她是个好人,不能让她太难做人。”
  苏寒芝道:“二嫂回了家里,大概是去说项,想让敬泽公对我们保留一点体面。现在自制军正府,闹着要抄家,没产,还用兵封了珍珠泉的巡抚衙门。好在我们的东西都存在银行里,倒也不怕他们拿。”
  “放在巡抚衙门也没事,他们想拿,就拿,反正将来拿了我的得给我送回来,吃了我的得给我吐出来。敬翁想怎么干,我就由他去,不管他。”
  他转头吩咐道:“凤喜,去把霍虬叫来,我有命令给他。”
  赵冠侯此时也看到站在门首的玉美人,向她招手道:“过来,正好也有事跟你商量,你也可以帮个忙,帮我放一把火,烧一烧……”
  邹宅之内。
  陪同邹秀荣来的,是暂摄山东臬司大印的邹敬斋。赵冠侯给他捐了个道台,又上奏折密保,想来实授臬司为期不远。可是如今山东实行自制,官制一律革新,旧有的大金体制屏弃不用,他这臬司自然也成了泡影。因此对于其兄,他也颇多不满
  “族长,这次的事,我是绝对不会支持你的。以你手上目前的实力,还想在山东搞什么自制,这不啻于以卵击石。山东一镇又一协的新军,你到底能号令多少?就凭借几家民团,不要说抵抗新军,就是防营,你难道就能对付了?”
  邹敬泽并未理会兄弟的发怒,而是看着邹秀荣“肯回来了?被丈夫休了,不回到家里,却住在珍珠泉,这成什么话?这如果是在前些年,是可以沉塘的。你如果肯回家来住,和思远就闹不到今天这个地步,很多话,我也可以对你说明白。其实,思远和柳氏的婚事,我是知道的,这件事,是我们计划的一部分。”
  “计划?”
  “没错,就是计划。柳家有八百名家丁,是民团里力量最大的一支。山东这地方,在赵冠侯的治理下,官强民弱,又有禁枪令,民团没有多少力量。八百人,已经是一支举足轻重,足以动摇山东局势的武力。可是要想拉柳家做同伴,就得付出代价,这场联姻,就是代价的一部分。”
  “原来您老人家,早就是兴中会的一员?”
  邹敬泽摇摇头“并非如此,我加入兴中会的时间,比思远还要晚一些。我知道,葛明必要有流血,流血就要造成破坏。我们生意人,图的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这样才好做生意在山东搞葛明,搞暗杀,我第一个要站出来反对。有很多人称我是老顽固,守旧派,不少留学生骂我是老而不死,可是他们却没想过,我若真是个守旧派,又怎么会送女儿去海外留学,又怎么会答应女儿自己挑丈夫!”
  邹秀荣点头道:“女儿很少见到,像您老人家一样开明的家长。山东士绅之中,目光见识能比上您老人家的,也没几个。您和冠侯是极好的伙伴,他在山东办实业,您老人家助力甚多。没有您老人家支持,他的政令也没那么容易推广”
  “办实业,与办咨议局一样,都是于国于民大有好处的事情,我自然要尽全力支持。即使是那些女校,我虽然不赞成,但是只要能对国家有利,也不会反对。我曾经想过,先做议长,再到京里做议员,以议会制约皇族,让那些旗下大爷,再不能为所欲为,皇帝也不能凭一己好恶,发号施令指手画脚。以这种不流血的手段,来挽救这个国家。可是,等到皇族内阁一出,我就知道,自己错了。那些旗人,从头到尾,就是设了个骗局来骗人。不管是九年立宪,还是五大臣出洋,说到底,都是骗局一场。行的是缓兵之计,无非是要百姓全都安心做顺民,不要起来造反,方便他们为所欲为,作威作福。我搞山东自制,为的不是自己拿权,更不是为了发财。而是为了救山东、救中国,让我们不再受洋人的欺负,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要救国必要葛明,要救国必要排女真。我们山东这次是天赐良机,我不想错过这次机会,或许我会失败,但是我还是想要试一试,让山东的父老乡亲看到一个条路,一条可以救国自救之路,不用非要指望着朝廷来救我们。我们自己,才能救自己!”
  邹敬斋道:“族长,你这话说的不对,要说救山东,冠侯这几年在山东,办实业,兴贸易,练强兵,修水利,才是真的救山东。你们现在搞的这些,我只有一句话说,胡闹。”
  “兄弟,你是候补臬司,自然这么说了。可是你问问秀荣,商人们是想要个朝廷,还是想要泰西那样的正府?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得说,行刺冠侯,并非出自我们的授意,刺客也不是我们的人。我其实一直想和冠侯合作,实现山东自制。正如你所说,他在山东搞了很多善政,我也觉得他是能员,如果由他来管理山东,于百姓大有好处。所以我心里选定的山东都督,始终是他。秀荣,你今天来,我也正要问你,他的伤势怎么样。”
  邹秀荣道:“如果他的伤势并无大碍,又该如何?是不是还要继续第二次,第三次行刺?虽然您说行刺的不是兴中会的人,可是现场抓住的刺客里,确实有兴中会的人在,这又怎么解释。女儿今天来,就是想来跟您老人家谈一谈,求求您老人家,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收手。解散这个自制会,不要让事情一错再错下去。”
  邹敬泽看看女儿,一脸疑惑“秀荣,你和思远是志同道合的好夫妻,按说,想法志向,应该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难道挽救国家民族,不是你们共同愿望?你是为离婚的事生他的气?他和你离婚,就像我登报声明,与你断绝父女关系一样,都是为了不牵连你,而不得不做的安排。毕竟我们做的,是杀头抄家的事,能多保全一个,就多保全一个,总没有坏处。只要山东形势稳定下来,你和思远的婚姻……”
  “不,爸爸,女儿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思远是我的丈夫,是我的爱人,即使他跟我离婚之后,我依旧把他视为我的爱人。可是冠侯,他是我的手足,是我的知己。我不能让你们为了所谓的理想,大义,就杀害我的手足知己。从公事上看,也不能让冠侯有闪失。您老人家是个明白人,应该看的明白,如果冠侯有什么意外,整个山东必然陷入动荡之中,山东的父老乡亲也会遭难,这与您的主张,也不相合。”
  邹敬泽苦笑一声“秀荣,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我。但是我还是要说,爹不是老糊涂,也不是为了一己之私不择手段之人。兴中会对于山东的都督,自有人选,可是我心中认可的都督,则始终是冠侯。只要他愿意站出来,带领大家推动山东自制,我不管兴中会怎么安排,我还是支持冠侯。山东的人财军权,依旧归他掌管。只要他登高一呼,第五镇与第二协就可以归我们指挥,山东有兵有粮,足以自保,又何必低头去做鞑虏之臣?”
  “十格格呢?”邹敬斋问道:“族长在报纸上天天高喊排旗,驱逐鞑虏,十格格可是旗人。”
  “十格格可以带一笔钱离开山东,这个安全我来保障。”邹敬泽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十格格自己或许是无辜的。但是女真人侵夺我江山,奴役我同胞,整个族群都是敌人,汉人的土地上,自不能允许他们再生存下去。能允许她带着山东膏腴离开,已经是格外开恩。”
  “那如果赵冠侯不肯和你们合作,你们的自制会又怎么维持下去?”
  “冠侯如果不肯跟我们合作……那就要承担民众的怒火,得到多助,失道寡助,他必须为自己的决定承担代价,这也是最公平不过的事。不要以为我们离了他就维持不了,武力并不能决定一切,自古来得民心者得天下。第五镇加上第二协,难道能和整个山东为敌?”
  邹敬斋颇有些激动,胡须有些颤抖着说道:“族长,你说的或许是对的,但是道理对是没用的,你要看看力量。趁现在宣布自制结束,还来得及。如果万人大会召开,你怕是骑虎难下了。”
  “贤弟,你说力量,那你又认为什么才是力量?部队,武器,金钱?秀荣和你,都是读书的,应该明白人心所向的道理。这天下最有力的武器,始终是人心。如今天下,旗汉已同水火,旗人少而汉人多,这就是人心,这就是强弱。我汉人的人心所向,不是任何军队或是武器可以抵挡的。洋人可以不贷款给我们,不和我们谈判。但是汉人只要团结起来,不和洋人做生意,他们最终还是会向我们低头。赵冠侯如果肯出来,带领大家对抗旗人,那我们山东就跟着他打出番基业来。如果他不肯,则人心向背,必有天罚,他也不能阻碍我们山东的事业。这次是我们汉人跟旗人算总帐的时候,谁也阻拦不住这股大势。”
  邹秀荣此来,本来是来劝父亲停手,可是此时,却知无论如何,也劝不了父亲回头。她摇头道:“爸爸,您这次做的……女儿很是钦佩,可是我……我没有办法帮您。冠侯的伤势,我不会泄露,请您原谅。”
  “谈不到原谅不原谅,我尊重你的选择,就像我当初支持你选择自己喜欢的男人嫁一样。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不要急着走,留下吃饭,我让厨房,做几个你最爱吃的菜。还有敬斋,咱们两兄弟很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我有一坛封了三十年的好酒,我们今天,就把它喝光。”
  这顿饭吃的沉闷无比,双方都没几句话说,自邹宅出来,天色已经傍晚,邹秀荣的粉面微沉,心情十分沉重。父亲的态度无比坚决,而且对于赵冠侯已有加害之意,这让她在中间,极难做人。她不希望赵冠侯受伤害,也不希望自己的父亲和爱人受伤害。虽然她对于赵冠侯伤情所知不多,但是从所见所闻中,她依稀可以感觉到,整件事,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如果山东自制推动下去,等待他们的,或许将是一场空前的灾难。
  邹敬斋安慰着“也不要太难过,万事总有转机,你爹不是一个糊涂虫,我想,他总能转过这个弯,知道自己错了。”
  邹秀荣从马车两侧的玻璃向外望去,街头的小贩比往日少了许多,商铺也大半关门。这是济南收取自制税,为新军筹措饷银,导致大批外地商人不能营业的结果。手提长枪、大刀的巡逻队,取代了原有的警查,在街头转来转去。
  马车刚走不远,忽然,一支巡逻队迎上来拦住车辆,邹敬斋探出头去问道:“这是邹宅的车,你们要做什么?”
  “我们奉柳统领的命令,请邹小姐过府相谈。”拦路的有四十几个人,为首者手中举着步枪。刀枪明亮,态度不善,似乎邹家的面子也不好用。邹秀荣皱眉道:“我跟你们柳员外没什么可谈的,叔叔,赶他们走。”
  隶属于邹氏的一支巡逻队,发现了这里的冲突,邹龙带着他们赶来调解,但是柳家并不肯买帐,两下在街上,就形成了僵持。柳家的护院教师来了几个,都是武艺高强的好拳师,邹龙与他们对手,占不到便宜。
  就在彼此僵持不下时,一支百十人的警查队伍忽然冲了出来,对杀形成包围。这些警查手上全都有枪,并不是持刀剑的巡逻队可比,随后,一名带队的警官,朝马车做了个手势,示意马车可以离开。
  等车夫摇动马鞭时,邹秀荣注意到,街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武装警查、士兵甚至还有防营。他们的人数并不比自制军为少,而装备则远胜。这些武力都在远远的看着巡逻队,似乎是在监视,又像在观察。担任巡逻及征税任务的自制军,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力量的存在,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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