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校对)第312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312/496


第五百二十章
铁腕
  “你这次抄家的真正目的,就是这些土地吧?”
  庄家的抄家顺利无比,赵冠侯手下,专门有一支善于抄家的队伍,号称用鼻子闻一闻,就能闻到大户人家的地窖、储藏室。那些藏钱的地方,根本瞒不住他们。
  再加上,家里一些没有被处决的下人和族人,也被那场铡刀盛宴给吓破了胆,生怕下一个落到自己头上。为了活命,知无不言,庄家的几处藏金室被打开,几辈的积蓄,尽数被起出。
  金银、烟土还有十几箱珍藏的枪弹,这些东西不算,最为珍贵的,则是地契。庄家挂过三次双千顷牌,家中田地有十余万亩之多,这些田产的地契,乃至房子和店面的契约,被视为庄家最宝贵的财富,就锁在眼前这个泰西保险柜里。
  赵冠侯开这种保险柜是行家里手,甚至没用助听器,三几下就打开了号称时下最先进的保险设备。里面并没有放金银存折,除了房地契,就是一些来往的书信。赵冠侯只看几封,就知道为什么庄知非如此有恃无恐。
  他结交的关系,包括了现在青岛隐居的,大金十老之一的赵尔丰,以及副总统黎黄坡身边,首席幕僚,一枝大笔力压百僚的名幕饶汉祥。另外一个极要好的朋友,就是袁慰亭的金兰之交,现在也隐居在青岛不出的徐菊人。
  有这么多有面子有力量的好朋友在,庄知非自然不用怕赵冠侯这个督军,乃至于只要当场不死,即使定成死罪,他也有把握推翻原判,咸鱼翻身。至于这些契约,则代表了庄家的家底,有这么大一片产业在手,足够其家族风光很多年。
  这些土地,严格说,并不都属于庄知非个人,有不少田地是族里的族产。可是这回既然落到赵冠侯手里,不管私产还是族产,也就都成了赵产。赵冠侯并没有打算在山东搞什么土地改革,平均地权。他只是对原有的土地归属进行了重新的分配,简单说,就是消灭了一部分地主的同时,缔造了一批新地主。
  这些地主中,最大的地主就是苏寒芝,其次是赵冠侯、姜凤芝以及家里的其他女人。次一等,则是赵冠侯身边的心腹爱将,忠实走卒。至于抗拒这种再分配方式的地主,都会变成罪人,随后,走上断头台,庄家只是其中之一。包括一部分良绅,也不能幸免。
  汉娜见他对土地契约爱不释手的模样,走上来问道:“对于农业社会来说,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你想要变更土地的所有,等于是在要这些农场主人的命。我认识一位学者,他在着力于研究生产资料所有制方式对生产力及政治结构的影响,按照他的描述,这种生产资料所有制的变更,最后导致的,就是整个国家的变革。你难道要做你们国家新时代的盗火者,建立一种前所未有的制度?如果你想这样做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和他认识,或许他能为你提供帮助。”
  赵冠侯摇摇头“你误会了,汉娜。我从没想过做那样受累不讨好的事,不管成功失败,这条路都注定荆棘丛生,坎坷难行。成功之后,对我个人而言,恐怕是弊大于利,我又何必自讨苦吃?安心过我现在的日子,当这一方之雄,可比去那受罪强多了。我搞这些田地,只是为了让自己治下的子民,能生活得更好一些。他们有饭吃,不至于铤而走险,我这个父母官,才能坐的安稳。你看,河南那边刚刚葛明结束,就开始闹白狼。听说是一批很凶的土匪,说到底,还不都是穷闹的。要不是聚敛过甚,又哪来那么多趟将为害地方。”
  他指了指地契“苏北地方土地高度集中在少数人手里,一些大地主,拥有十万、二十万乃至几十万亩田地。成千上万的人,都是他的佃农。整个村子的人,都要租他的地种,自然要受他驱使,供其指挥。不管是朝廷,还是共合正府,派下来的官员,都不如这些地主有用。照这样发展下去,这片地方究竟是我的地盘,还是他的地盘?所以我这次带兵来,就是要把这些毒瘤铲除,把他们田地分散下去,让大地主变成小地主,任意一个地主,都不能左右地方上的事务,更无力与正府颉颃。这块地方,才真正可以叫做我的地盘。我的政令可以推行下去,民众可以得到温饱,不至于揭竿而起,我才可以睡的安稳。”
  汉娜对于中国政局也有所了解,她指着书信道:“看来,我们的庄先生是个很有办法的人,他认识很多大人物,可以得到不少助力。你未经审讯,就擅自处决他,未来的麻烦会很大,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帮助。普鲁士帝国的影响,绝对不会逊色于朱尔典。”
  虽然赵冠侯在山东奉行利益均沾原则的外交模式,阿尔比昂与普鲁士,在山东的利益上,不分高下。但这种不分高下,正是让汉娜大为不满之处。在她看来,普鲁士的国力较之虚有其表的阿尔比昂只强不弱,本就应该实行亲近普鲁士,疏远阿尔比昂的模式。尤其朱尔典在华布局,明显有抑制普鲁士的打算,更让她决定,要把赵冠侯这支力量掌握在普鲁士一方。
  赵冠侯摇头道:“多谢好意,不过眼下,还不到那个地步。就凭这几个人,还不足以惊动普鲁士朋友出面。靠我自己的力量,足以跟他们周旋了。”
  庄家的粮仓,全都被官军控制,大部分粮食,要作为军粮运走。但是剩余的粮食,也足够招待村民吃一顿丰盛的晚饭。主食管够,菜里有油,还有荤菜,这对于当地的农人来说,已经是过年都未必有的享受。
  排队的人,举着碗,满脸笑容的看着那负责盛饭的士兵,用讨好的语气商议着,能不能多给来一些荤菜。盛完饭的人,则找个地方蹲下,狼吞虎咽的消灭掉碗里的食物,然后再去排队。
  人们如同庆祝节日一般,与熟人打着招呼,大声的说笑喧哗,当然,最多的声音还是高喊着“大帅英明。赵大帅英明。”盛饭的时候,也要高喊一句“谢赵冠帅赏饭!”才能盛一碗吃。
  就在大家吃饭的地方不远,立有百十来根高竿,每根竿子上,都悬挂着一具死尸,和一颗人头。按照赵冠侯的命令,庄家被杀的人,要悬尸三天,以儆效尤。后由庄家的族人出面说项,总算改成了悬尸一晚。
  周富兄弟由于与萧大龙认识,不用排队,早有人将几块肥肉盛到他们的碗里,吃的还是上好的白面馒头,与士兵伙食一样。女人们那里,也自有人负责,保证食物跟他们的一样。
  周贵兴奋的啃着馒头,吃着过年都吃不上的肉食,看他那狼吞虎咽几乎要把馒头整个吞进去的模样,萧大龙笑道:“瞧你那点出息,慢点吃,别噎着。这有什么了?我这都吃腻了。在我们部队里,想吃这个有的是。你要能当上营长,包准你吃到吐。我这平时,都吃洋点心,喝尼德兰水。面包,吃过么?我没事就吃那个,出征时也是有肉干,还有罐头。”
  “当兵是好,当兵确实比种地好。”周富笑着恭维着,又问道:“我听说,庄家人找你了?说给你说个媳妇?”
  “是,老庄家的女人就杀了一个老婆子,其他的还不知道怎么安置。要是按前金的规矩,弄不好就得官卖。庄家说,把他家孙小姐许给我做老婆。我去看了看,模样还凑合,比我那春桃好看,又读过洋书。大帅让我问她本人意见,我们这有个规矩,不许强娶硬聘,得讲什么……男女平等,女的要看不上男的,就白费劲。她倒是也乐意,估计这两天,就能办喜事。”
  周贵这时把又一个馒头吞下去,问道:“大龙哥,你答应他们什么了?”
  “我一个小营长,答应什么也兑现不了,可谁让他们在大帅身边没人呢?找了半天,一个靠的住的关系都没有,就只好来找我。我跟大帅那说几句话,尽量着保全住庄家族人的产业,族田族产,多给他们留一些。到这一步也就到头了,说到底我是大帅的兵,不是庄家的女婿。二柱,二娃,你自己也得想明白了,跟大帅手底下干活,最重要的就一条,忠心。让你踩地雷你就得踩地雷,让你挡子弹,你就得挡子弹。没有这个忠心,趁早滚蛋,别害人害己。”
  周贵听到踩地雷挡子弹,心里也是一阵扑腾,可是随即又想到昨天晚上,红菱绝望的哭喊,和两人温柔的新婚之夜。他一咬牙“没说的,就冲大帅成全我和红菱,我就把命卖给大帅了!就算是让我死,我也没二话。”
  “有这个胆子就行。”萧大龙赞许的拍拍周贵肩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一会你就知道,当兵有什么好处了。”
  晚饭结束,已经是晚上八点过。在地头,点起了火堆作为照明,赵冠侯则大声地,向吃饱饭的乡民,宣读着新的土地分配政策。原本属于庄知非的田地,将重新处置,除去一部分庄氏的族产以外,大部分田地,都成了山东赵督军的田产。原本庄家的佃户,变成了赵冠帅的佃户。
  农民们享有土地的使用权以及部分所有权,换句话说,就是全部的田皮,及微量的田骨。按照赋税标准交纳田租收成,承担正府徭役。除此以外,没人有权力命令其进行其他劳作,更别提所谓的特权。包括出夜权在内,全部名令废除,有再敢施行者,不管以任何理由,都将处以死刑。
  作为正府的佃户,可以获得种粮到牲口的全面补贴,还可以向正府申请贷款。山东不支持任何形式的私人借贷,如果需要贷款的,只能向四恒、华比、正元三家银行办理。向以外人员借贷者,一经发现立刻借贷者及放款者都要逮捕判刑,涉案钱粮没收,另承担苦役。土地买卖则认定为非法,立即收归省有,卖地者还将按诈骗罪入刑,买地者按抢劫罪入刑。
  省正府在此将设立征粮所、司法所及乡村警务处等机构。具体人员,由当地选拔合适人才担任。
  成立之后的机构,将彻底取代之前乡贤治理乡村的模式,包括沉潭、浸猪笼、祠堂罚跪等私刑全部被取消。取而代之的是赵冠侯一手编制的山东新法,乡村大小争端,一概由司法所解决,或是到县里去找县知事申冤。私斗私刑者,将予以严肃处罚。其中尤其对大规模械斗,以及民间打架斗殴处以重罚。
  对族人施以私刑或家规者,从发布命令到实施命令的,除去接受刑事处罚外,还要没收其名下私有的土地。有举报者,只要核实属实,这些没收的田地,将归举报者所有,另有奖金。
  另外,则是推行女子解放制度。实行全面婚姻自主,女性有权拒绝包办婚姻,也有权提出离婚,改变了大金体制中,只许男休女,不准女休男的传统。寡妇不提倡守节,寡妇有权守节,但不会得到优待。而寡妇改嫁者,有权带走自己应得财产,不得阻挠,且官府会有优惠措施。
  有包办婚姻或是阻挠寡妇改嫁者,不但罚款没收田地,还要处以刑责。至于强迫妇女成婚或是其他阻挠行为者,则最高可以处以死刑。
  结婚必须登记,除去盖有山东官印的婚书外,其他形式的婚姻一概不被承认,而非法婚姻将承担高额的罚款和刑事责任,男人有杀头的风险。对于女性而言,年轻妇女,全面倡导放足。小脚者结婚登记时,将交纳三倍的注册费以及一笔数字相当可观的罚款,称为葛明捐。
  这一系列命令,在山东已经大幅度推广,苏北由于比较保守,一直在抵制着赵冠侯的新政,是以命令推行的不顺利。这次赵冠侯亲至,借着杀庄知非及分田的当口传达下去,显然,已经是准备强力推行,谁再要抵触,可能就也要步庄知非的后尘,全家挂于东南枝。
  等到了正式分田时,周家兄弟也明白过来,萧大龙所谓当兵的好处是指什么。普通人分田,只能分田皮,但是军人家属,可以分得二十亩自耕田,这部分田地所有权完全归自己,所缴纳的赋税比例,也比租官田者低。当然,依据级别不同,每一名军属拥有的田地有明确上限,而且只有直系亲属有效,像前金那样的投献是行不通的。
  饶是如此,对于庄户人家来讲,这种分法,等于是天上掉馅饼。除了田地,军属田地,还能分牲口,得农具,种子。萧大龙的亲属早死光了,这一带的军属,就只有周富一个。庄家的一头菊花青骡子,外带一头大黑牛,都分给了他,有萧大龙的面子,分的田,也是庄家顶好的二十亩地。
  这一来,其他人的眼睛就都集中在周富身上,不少人小声道:“周家二娃那个孬货都能当兵,我为什么不能?他不就是会放枪么?那有什么难的,庄家办团练时,我还去出过操呢,论使枪,我也不比他差。凭啥那菊花青,大黑牛,都归他们家了?这不公平。”
  有人大声问道:“现在报名当兵,还算不算军属?”
  “算,只要检查合格,就可以算军属。不过按照正规军、警查、消防队、保安团级别不等,享受的田地也不同。”
  “那好,我现在就报名,我要当兵!”
  这地方青壮后生很多,虽然地里走个壮劳力,对于家庭生活是个影响。乃至父别子,妻离夫,都是件大为伤怀之事,可是比起田地,大牲口,这一切就都不算什么。父母或是妻子,开始催促着家里的壮劳力,快去补名字,当上兵,先给家里挣一份田回来再说。
  看着这些人踊跃的投军,赵冠侯得意的一笑,汉娜则用普鲁士语说道:“你真狡猾,用一个人,就骗来了这么多兵。”
  “这就是我给你讲过的,千金买骨的故事。有了这么多炮灰,苏北的财主就算现在都团结起来发难,我也不怕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毒手
  鲁军募兵,向以高额回报相诱,以恩义相结,部队的待遇,于北洋六镇之中,亦为最优。除去对军人自身足粮足饷以外,对待军属,也多有优容,是以募兵十分容易。
  苏北贫民居多,这些农人,所要求的并不多,只要有自己的田地,不用像过去一样,把自己的妻子交给族长或是乡绅先享用,家里能有积蓄的粮食,能有属于自己的牲口,就已经心满意足。为了这些梦想,有的是年轻力壮的后生,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为自己的家人搏个出身前途。
  加上萧大龙现身说法,也为募兵提供了很大帮助。他当初也不过是这片土地上,一个极不安分的泼皮。如今都能混成鲁军营长,有大批的后生自信,论本事自己比他只强不弱,他都能当营长,自己凭什么不能。
  投军的热潮,伴随着分田地,行新政的舆论,顺着热浪,席卷了整个苏北。对于赵冠侯的那些新政,民风保守的苏北,未必愿意接受。可是伴随着新政而来的福利,却没人愿意拒绝。随着胡萝卜同来的大棒,虽然味道不大好受,但是看在胡萝卜份上,也只能先忍下来再说。
  总体而言,这些新的政令里,扰民条款不多,只有农闲时兴修水利,修建仓库以及为军方出军差当夫子,这几条算是劳民。可是比起之前,财主老爷们,对佃户的使唤来说,这一部分徭役,并非不可接受。
  至于妇女允许离婚一条,对于大多数农村家庭来说,暂时的影响还不大。这些妇人一般不会提出这种要求,反倒是更担心被丈夫休掉。需要为此头疼的,主要是那些大户及中产。
  这些人隐操舆论,原本也不易对付,可是在山东赵冠侯拥有最为强大的宣传机器。当初跟他从津门跑到山东的那些学生,都是文科生。他们在山东普及教育,也是教授文科为主。是以山东此时理工人才十分有限,如果论科技或是改良工业,都还嫌不足,就是论起笔杆子和嘴巴,却是谁也不惧。
  报纸笔战,不管有理无理,忠于赵冠侯的这批文人,总是可以自成体系,雄辩滔滔,把对手打的落花流水。山东的孔教会在庄知非被杀之后,第一时间就提出抗议,可是随即就在舆论战中,受到狂轰滥炸。
  再者赵冠侯控制的帮会,挤兑报社专有绝招。不许报童去卖这一家的报纸,谁如果持有这些报社的报,就会遭到混混的漫骂骚扰,他们绝对不会动手打人,找警查也无用。你如果打他们,他们就顺势躺下,抱住你的腿不放,这时反倒是警查要来对付你。
  靠这种手段,凡是支持孔教会的报纸,都无法营业,舆论变成一边倒,战斗的结果,不言自明。
  笔战打不赢,武力对抗的路,也根本走不通。就在庄家的事件还没平息之时,孙美瑶的骑兵团,已经大举杀到苏北,以剿匪为名,开始在苏北跑马演武,大搞军事演习。
  赵冠侯也以检阅部队的名义,视察苏北各保安团及地方武装,其部下一个步兵协,已经乘火车开往苏北地区,显然已经做好准备,一旦保安团有异动,必然要采取武力手段,予以解决。
  有了之前庄家佃户的募兵条件做先例,苏北这些大地主,对于自己家中佃户的忠诚度,已经大为存疑。一旦与官兵开战,谁也吃不准他们的立场。
  不算佃户,就是自己家中,那些远支亲族,都已经不再值得信任。真正可以托以生死的亲信,人数又实在太少,即使组成联盟,也未必真能抵抗这些正规军的雷霆一击。
  徐州城内,十几名苏北孔教会的成员今天聚在徐州的揽月阁,一边听着头牌红倌人的琵琶,一边就苏北的局势进行探讨。
  这些孔教会的成员,都是本地孔教会的会长,最重操守道德,是以家无犯法之男,无再嫁之女,对于赵冠侯推行的新政,自是深恶痛绝,坚决抵制。
  “我辈家中,薄有田产,都是家中几代人,筚路蓝缕,辛苦开垦而来。如今非要强行购买,这是强买强卖!即便是大金在位之时,那些宗室贝勒,也没有这么霸道过。”
  “可是不卖,他就要抢了。知翁被害,所谓的罪责,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他不肯卖田给冠帅。如果他早一点卖田的话,就不会被害了。现在山东又搞粮食统购统销,所有粮食的价格,一概由山东省正府的财正厅开盘口,他说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向其他人或机构卖粮食,一律视为非法。这算是哪门子道理,洋人买粮食不犯法,我们卖粮食就犯法,这……这哪里有公平二字。”
  “公平?老兄,这哪里又有公平了?他所倚仗的,无非是山东的阿尔比昂人和普鲁士人,对于粮食生意并不热衷。比起粮食,这些洋人更在意猪鬃、桐油、布匹、棉花之类的产品。真正经营粮食的,是扶桑人。可是山东不是扶桑租界地,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若是换成扶桑人的力量范围,他绝对不敢如此行事。”
  几人各自点头。另一人道:“新娘子过门,要到族长家里学三天规矩,这是苏北奉行了多年的规矩。他一句话,就要把老规矩都废了,此例一开,则无不可废之法,无不可除之礼。我国几千年的传统文明,就要毁于一旦了。这……这是要断我中华文化的道统啊。”
  “没错,我看他本意,就是要断我中华传统文化的道统!自古以来,男尊女卑一如天圆地方,这是万古不变的真理。他非要反其道而行之,搞男女平等,不分高下,这不是倒行逆施,破坏伦常么?支持寡妇改嫁,败坏妇德,就是为了他自己的私欲。听说,他与几个妇人的关系就很不清楚,这个规矩,是为他自己定的。山东的财政大权,实际上就是由一个洋婆子掌握。我国的财政,被洋人把持,这与儿皇帝有什么区别?他这个大帅,简直就是洋人的木偶。我看,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把他驱逐出苏北!”
  几人纷纷点头应诺,那名红倌人的琵琶,也趁机助兴,拨弄得急如暴风骤雨,真如铁骑突出,银瓶迸裂之感。
  一名六十几岁的老者道:“宝月姑娘,看来也赞同我们的意见,这一曲琵琶,就是给咱们做战鼓来着!江北巡阅,于典无据,我辈只要联手驱逐,定可以将其赶出苏北,乃至连鲁南,我们也可以取过来。如今共合政体,开放党禁,我孔教会以恢复中华文化道统为己任,也该负担起自己的责任,向着破坏我国传统文化的行为开战!咱们各自手下,都有佃户,把他们组织起来,数万大军须臾可得。我辈各自摊派军饷军粮,向洋行购置军械,组团练以自保,于徐州成立苏北自制联合会,不奉江北巡阅的命令。再向京城请援,请大总统主持公道!南海圣人,是我孔教会会长,定能为我们发声,京城之中,只要有一二大佬开口,我苏北说不定就真能因祸得福,不受山东辖制。”
  另一人摇头道:“李兄,此事大为不易。咱们苏北的力量,要靠自己独立,势比登天还难。前段时间,兴中会二次叛乱,结果如何?白白损失了几省地盘,损兵折将,于事何补?那些葛明党人,事不成,可以远渡重洋,一走了之。我辈家产皆在于此,又能往何处去?依我之见,与其举兵叛乱,不若依附于强人。如今张绍帅坐镇徐州,冯华帅执掌江宁。我们不管是投张,还是投冯,共同驱赵。将苏北,划归长江巡阅使辖下,或是江苏治下,江北的政令,我们就不用理会了。”
  几名士绅对这个提案,都颇为赞同。冯玉璋与张员比较之中,众人又更倾向于张员。
  这位从来不掩饰自己憎恨共合思想的张辫帅,有勇无谋,学识也差。手下部队依旧用前金做派,行跪礼,递手本,人事任命以札委派遣。全军都留辫子,见大帅要跪参,传令依旧用龙头令箭。这些举措,显然更符合这些士绅的口味。
  再者,张员行事,效法前金大将年羹尧的派头,对红顶子的武官,颐指气使,视为仆役,但对幕宾却特别客气。尤其对于这些前金时代中过功名,或是做过文官的旧派文人,最为尊敬,对于留学生,则多半欲取首级而后快。
  这些孔教会成员,在前金时代都有功名在身,内中既有做过知府知县的,也有在京里做过堂官的。张员接管苏北之后,肯定会保持原样不动,则地方实权,还是操持于自己这些士绅乡贤之手。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312/496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