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校对)第36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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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扬基的战争,接着又是席卷泰西诸国的经济大萧条,西方各国于中国的控制力量大幅度下降。固然洋人仍旧控制着海关、铁路收入,但是在正直外交方面,影响力大不如前。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当阿尔比昂与卡佩,以资金、物资以及各种武器援助扬基南方邦时,自山东出征的中国雇佣兵,在战场上为北方邦冲锋陷阵。阿、卡两大强国所能做的,也就是与赵冠侯进行交涉,确保面子上下的去之后,就不再追究,更没要求山东撤兵。
  这并非是两国转性,而是这已经到了所能做到的极限。以目前两国在东方的力量,做到这一步,就可以保全大国体面,对上下有所交代,也不至于真的引发严重后果。
  事实上,如果交涉的对象不是赵冠侯,而是一个可以豁出去一切,或是大脑贫乏的督军。完全无视外交压力商业利益等因素,两个老牌帝国反倒可能灰头土脸收场。至少在现阶段,两国对于这样的混球,并没有多少办法给予其教训。
  影响或者干涉,必须要建立在充足的武力之下,现在各国的精力都集中在泰西本土,只有扶桑大抵可以用武力影响共合。也正因为此,以往常用的护身符,这次不大好用,一旦赵冠侯真的卷到帝位之争里,赛金花也在担心,他不能全身而退。
  虽然这段时间,她在东交民巷内,用自己的人脉,尽量为赵冠侯争取着支持。可即使是她也看的出来,这种支持的作用远不如当初。
  袁慰亭当然不会对一个功臣宿将下毒手,可正因为他是功臣宿将,且手握北洋六镇中,最有战斗力的单位,他的态度或者说站队,就变的尤其重要。可以想象的是,袁慰亭是不会放一个反对自己的人,长期掌握山东兵权。
  一旦赵冠侯表现的与袁离心离德,下场完全可能是由两江巡阅使升任陆军总长,再给一个X威上将军的尊号,从此长住京城,与山东抢男霸女,为所欲为的大好时光挥泪告别。
  赵冠侯对于赛金花的担心,也完全可以理解,他笑了笑,“二姐,你的意思我能明白,我也不是个糊涂人。说句到家的话,他称帝对我也没坏处,他做总统,我也没有什么好处。我从没想过当总统,只想在我的地盘上享福。所以大总统怎么想怎么干,我不参与就好。”
  简森咳嗽两声“我作为一个比利时人,不会干涉他国的内政,共合选择什么政体,与商人无关。”
  陈冷荷心里有数,赛金花这话表面是说给赵冠侯,实际是说给自己听。以赵冠侯的圆滑,绝对不会当面反对帝制,真正有可能这样干的,是自己。所以赛金花先讲明利害,算是打一剂预防针,确保自己不要临场坏事,破坏局面。
  她能够在商场上混,自然不是不懂变通的蠢材,虽然没有明着表示自己会虚与委蛇,但也说道:“简森夫人说的很对,商人只谈商业经营,不涉及正直斗争。一个国家选择什么政体,应该由这个国家的人自己来决定,外人不该过多干涉。”
  见家庭里最不稳定的因素被说通了,苏寒芝长出口气,对赵冠侯道:“我们进了京,就该去宫里拜见一下。我陪你一起去,你去见大总统,我去见大太太。十格格和翠玉也一起吧,大家都是朋友,见面正好有很多话聊。”
  毓卿明白,苏寒芝这是打算再给赵冠侯加一道保险,以大太太的力量,来确保赵冠侯的安全。当下点头道:“咱们一起走,正好也好长时间没和金英见面了,看看她,和她聊一会子也好。”
  还不等众人动弹,唐天喜已经到了府门口。他是来替大总统传话,晚上七点于钟南海设宴,请冠帅务必出席。
  邀请的对象里,暂时没提简森与陈冷荷,两人倒是可以不必出席。两年的时间里,一些东西改变了,一些东西,依然如故。
  去年赵冠侯还在忙着治河、移民、修铁路,所以没能进京。今年看来,军乐队与仪仗兵,依旧威武雄健,挺拔如故,有所变化者,则是春藕斋内的布置,比起当日所见,更为奢华,大抵是东六宫内的藏品,又有不少被“暂借”过来,充当门面。
  袁慰亭的精神,依旧健旺,红光满面,神采斐然。他的饮食看似节俭,实则奢华。如洪河鲫佐餐,且要保鲜运输,费用高昂。
  鹿茸磨粉,撒于米粥里,人参切片,随口吞嚼。吃的鸭子,用鹿茸洗磨成粉,配着细高粱喂养,不但肉质鲜嫩,更是大补精元之物,就连所用的酱油,都是关外特进,单为大总统一人,开设的专用酱油作坊。比起天子以天下养来,大总统所差无几。
  今天这宴会不是正式的万寿大宴,客人不多,陪客的两位,一是如今担任国务卿的陆正祥,另一个则是被袁慰亭的儿女亲家,财政大臣周学照。
  之所以选这两人做陪客,一是他们的身份地位,足以当的起赵冠侯这个一方之雄,平起平坐。另一方面,也是这两人或多或少,都和赵冠侯有点瓜葛。
  陆正祥是外交人员出身,与前金时代一样,能在外务部开展工作并做出成绩的,首先,就是得有个洋人势力支持你。否则到哪都没人认,这工作压根无从谈起。陆正祥的干系,就是铁勒。
  赵冠侯在山东收容铁勒的十二月党人,连安娜公主,都在他的庇护之下生存。铁勒现任沙皇不可能一无所知。他所不知道的,只是自己的两艘蒸气军舰,归到赵冠侯名下这事而已。
  对于安娜,现任沙皇自然希望除之而后快。可问题在于,他能否做的到。目前的铁勒,已经不是昔日可比。经过扶桑铁勒战争,以及本国内讧的双重打击,国力已经大不如前。国内,十二月党人随时可能死灰复燃,军队内部矛盾重重,帝国财政濒临崩溃。在这种情况下,即使面对的是中国,铁勒也没有胆量真的发动一场战争来解决问题。
  沙皇能做的,只有派出刺客,希望用匕首与左轮枪,解决隐患。可不管是泰西黑暗世界顶尖的舞者,还是帝国的情报精英,进入山东之后,全部都像人间蒸发一样下落不明。山东如同一个巨大旋涡,能将所有不受欢迎的恶客,绞个粉身碎骨。
  直到铁勒帝国最优秀的情报员奥列格为此专门提交了报告,帝国情报部门,才取消了这种送死行动。按奥列格的说法就是,我们在不具备人力、物资优势的前提下,和一位特别工作大师作战,还不如赤手空拳和一头棕熊搏斗胜算更高。这一说法,在几次失败之后,得到了沙皇的认可,也知道,这条路实际走不通。
  既不能打,又不能暗算,所能剩的,就是外交施压一条。铁勒搞的小动作,实际也不在少数。比如收买柔然王公,又扶植草原上的马匪,希望借他们的手,给共合正府找麻烦。
  可是这些人,也只能算做麻烦,还动摇不了共合正府的根基。想要靠他们,就搞的共合正府屈服,主动把安娜公主洗白白送上,或是撤换掉赵冠侯这个督军,自是不可能。是以另一个办法,就是通过公使,向共合正府阐述铁勒的观点。
  这种话,必然不能放到桌面上来谈,只能通过中间人递话,话还要说的无比巧妙。不理会那些绕弯,总结起来就是,只要你们停止对反对者的支持,并把他们驱逐出境,铁勒正府,必然会对你们有所回报。
  这件事前后拖延了已经有一年多,袁慰亭的态度摸棱两可,没有明确表态,赵冠侯则是在恭敬的前提下,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到我手的东西,谁也别想拿,人我也不会交。外交部怎么谈,我管不着,但是山东怎么决定,外交部也无权干预。
  至于周学照,他也是安徽人,与杨士奇同器连枝,正是与梁士怡纠缠不休的淮枭那一档。之前山东淮河疏通工程里,引淮改道,沿途要冲毁不少人的田庄甚至坟茔。普通老百姓的不必多说,可是那些由干涸的河道开垦的田地里,有很大一部分属于周氏,亦是周学照财产的一部分。
  再者,水利工程这一快,向来是周学照的自留地。如果要做,也要经过他同意,由他制定路线图,再选择周家指定的工程队可以做,否则,就不要希望得到财政的拨款。
  也就是赵冠侯的路子够硬,又有战功,最后差不多是按着头,强迫财政部拿了四成水利经费。而周家那些田地,被改造过后的黄河一口气冲个精光,补偿款一个子都没拿到,还不如普通农人的待遇。
  从这两件事上可以看出,这两人,从某种意义上,都得算赵冠侯的冤家这一档,在一起吃饭,不是什么高兴的事。
  可是共合的威力就在于此,公事上的纠纷,是国家的事,私人的交情,是个人的事。既然都共合了,还不明白,公事不能妨碍私事么?
  所以,陆正祥这里,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至于周学照,他和赵冠侯算是私人恩怨,但是他现在属意于交通部乃至交通银行,淮枭粤匪的收官战里,赵冠侯的支持格外重要。所以之前的私人恩怨也得放下,先把这一席伺候好,所得的肯定比失去的要多。
  再者,两人在其他领域,又有合作。周学照在京城办自来水厂,乃是个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山东在这个领域,早就走在前头,早在前金时代,就与普鲁士合资兴办自来水厂。时间早,经验足,而且赵冠侯对于自来水管的铺设,自来水净化等等方面的知识,远超过这个时代。周学照开厂时,也没少向他取经,从这一方面,两人又是朋友。彼此的关系,颇有些混乱。
  袁慰亭喊来这两人吃饭,也是有着代两方调停的意思,说了一阵闲话,就把话题转到了正事上。
  “铁勒的那些人,听说都是不安分的,在本国,就搞一些歪理邪说,还要谋反。收留他们在山东,等于是埋了一个火药桶在自己的家里,冠侯,你就不怕他们在你的后院炸了?”
  赵冠侯在袁慰亭面前素无拘谨,另外两人说是吃饭,实际菜只吃一两口,精神都放在大总统脸上。大总统的表情有一丝变化,他们就会停著。只有赵冠侯大口吃菜,举杯豪饮,仿佛真是在姐姐家蹭饭的小舅子,没把袁慰亭当个总统。听到发问,他吃了两口菜,才笑着回答
  “大总统带兵多年,熟知兵器,火药桶这东西虽然危险,可是只要让它隔离火源,也就没事。我不往上扔洋火,它炸不了。那些人,都是丧家之犬,本国无处立足来求活命的,哪还敢胡作非为。真敢乱说乱动,抓起来送回国去,保证他们没好下场。我给他们生路,再给他们求活命的机会,他们感激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乱来?再说这些铁勒人里,颇有几个人才,有懂得开船的,有懂得军工的,还有懂得机械的。就拿咱们山东办的工厂来说,铁勒技师现在很吃香。只可惜啊,山东铁厂只允许招募普鲁士技师,否则真想招几个铁勒人进去。”
  喝了一口酒,他又道:“这事里,真正的火药桶,是邻居。不过,据我看来,铁勒也是放大话使小钱,真让他翻脸,他也没这个胆量。现在的铁勒,如果还想发动战争,我们也不怕他。我北洋将士能征善战,又有大总统明见万里,运筹帷幄,如果铁勒人想要自取其辱,我六镇虎贲就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明白一下,共合,不是前金!”
  袁慰亭看看陆正祥,“我说过了,冠侯做事,自有分寸,不会无缘无故的开罪强邻。你看,他这不是盘算的很周到么。我早就说过了,铁勒也没什么可怕的。我不是过去的天佑皇帝,铁勒人也吓不住我。他们若真有底气与我们开战,就不是通过中间人代话,直接就会把阵仗摆出来了。冠侯做的很对,有这个公主在手里,我们就等于拿捏着铁勒的一个把柄。惹急了,我们可以出一支军队,帮着这位公主复国,到时候,看看谁会害怕!”
  上位者的威严,不经意间散发出来,仿佛此时的大总统,又成了那位领兵百万,手握天下精兵的总帅。陆正祥的额头,不经意的流出汗水,连忙取出手帕擦拭着。袁慰亭则对赵冠侯道:
  “我想请安娜公主,到京里来坐一坐,她是皇室成员,不能受委屈。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什么政体,金枝玉叶都该受到优待。我也想看看这个公主,到底是什么样子。你告诉她,不用害怕,这个天下,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很大的变化,到时候她想要恢复祖业,也不是不可能。当然,前提是,跟我们合作!”
第五百九十八章
密约(上)
  这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很大,所关系的东西,细想起来,却足以让人胆寒。赵冠侯没有接话,而是着力于消灭眼前的一只鸭子,边吃边点头称是。
  周学照这时开口道:“冠帅,这两年你修河工,又修铁路,挖矿井,山东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吧。扶桑人的报纸上,可是连篇累牍的发表过文章,江北百姓苦难记,地狱十日行,千里白骨,这一类的文章我看的不少。共合初立,百业凋零,还是该休养生息为上,要体恤民力啊。现在泰西的经济疲弱,我国商品难以外销,各省财政报解都不足数,财政日益艰难。你们地方上的日子,还好过一些,京里就难了,洋债该付的利息,可不能拖。这个时候,就得勒紧裤腰带过生活,不能铺张。像是淮河疏浚那种大工程,如果再来一次,我可是真的拿不出钱来了。如今这个时候,我们还是该把目光放到实业上。”
  “今天的中国,已经不能再搞安守田园,重农抑商的政策。纯粹的小农经济模式,必然会导致国家的落后,社会发展的停滞不前。我们的国家要想发展,就得打破这种枷锁,农业让路于工业。我们手上的资金有限,填补到农业上,工业就没有投入资金。万事讲轻重缓急,现在,是该集中力量,发展工业的时候。泰西的经济疲软,正是我们的机会。趁着洋人的力量衰弱,我们该筹措资金,把洋人占去的矿山赎回来,把工厂开起来,发展本国的工商业。等到十年或二十年以后,我们的资金充裕了,再去做水利工程,才是个正办。”
  他说完之后哈哈一笑,先自罚了一杯,以示只是闲话,不为正论。即使赵冠侯听来,周学照的话也不能完全算错。他以财政大臣的身份,订立保守的财政制度,符合他的身份。
  在周学照看来,即使抛弃周家田地损失不论,在共合财政的角度看来,淮河疏浚工程,也是劳民伤财,于国无利。从支出层面,一下子拿出数千万元经费,又要导致大批百姓流离失所,人为的制造了难民。
  失去祖坟而反抗,随后被打死的,累死在工地上的,因淮河水利工程而丧命的人数颇为可观。不管是从财政上,还是舆论上,这次的治淮,都留下不少烂摊子。虽然整体工程堪称成功,可是因此带来的利益,在周学照看来,十分有限。
  共合正体的农业税,已经不是财政收入的主要项目。不是说田租定的低,而是各省都把这部分收入截留了,用来当军饷。山东粮食大丰收,没有水患,对于钟央来说,没多大意义。无非是赵冠侯自己治下粮食变多,老百姓不至于因为缺粮闹事,这个利益属于山东,不属于正府。
  山东的税收不上解正府,反倒要钟央拨款,帮山东解决问题,怎么看也是赔本买卖。如果想修,也该是各省自己筹款来修,跟财政部无关。
  至于说不修水利,水灾之后的赈济问题……实际上共合正府已经基本放弃赈济灾民这个选项了。灾民到哪一省,就是哪一省的问题,自己解决,流窜到京城的……可以想想雷震冬现在在干什么,就能明白。
  周学照是财政大臣,也是实业家,开办工厂矿山,很有一套经营手段。能做到财政大臣,于经济一道也有自己的见解。
  在他看来,难民不一定是坏事,甚至可以说越多越好。发展工业,离不开人力。这些人为了活命,有一口饭吃就可以干繁重的工作,是现成的廉价劳动力,也是中国的优势所在。
  不把这些人赶进工厂里,靠什么发展工业化?在他看来,有限度的自然灾害,实际是越多越好,自然人或许因此受害,但是从国家的角度看,实际是有利的。至少对工业化而言,这些廉价的消耗品,就像是矿石或是棉花一样,没有必要怜悯。要的是他们奉献出自己的价值,为了实现国家的腾飞,总有一代人要牺牲。
  赵冠侯把那只鸭子消灭了大半,才回道:“止庵先生(周学照的号),您这话说的没错,至少从国家的角度看,我也是支持的。可是我要反问一句,具体的人,又该怎么办?我是做父母官的,大水一来,我的治下就要多出不知道多少难民。我得给他们找粮吃,找衣穿,做不到,就是我的失职。所以,您看的是天下,我看的是我眼前一亩三分地,在我看来,淮河疏浚这样的工程,比工厂矿山重要多了。从洋人手里赎矿要花钱,将来没钱了借债,还得把它押出去,早晚也是留不住,还不如把这钱,用来换成粮食自己吃了,那才是实惠。就像咱聊天,您说了这么多道理的时候,我已经半只鸭子下肚了。讲道理,我讲不过您,可是这鸭子的实惠,我自己先落下了。”
  袁慰亭笑着摇头,“冠侯啊,你这都做了大帅的人,脾气还是没改,依旧那么促狭。止庵是正人君子,不像你这么爱开玩笑,你也好好说。这两年经济不好,大家的日子都难过。我这里,全靠止庵运筹着,勉强维持住局面不崩,他的功劳很大。山东是我起家的地方,情形我很清楚,经济全靠和洋人贸易。现在洋人的钱难赚,你那里能维持?”
  听到袁慰亭问,赵冠侯才正色道:“我在大总统面前不说谎,这两年山东的日子很难,全靠借债过日子。华比银行和正元,要是不借钱给山东,我还不知道怎么维持。将来这些债要怎么还,也想不好,最后搞不好要卖地皮。可是,越是这样,越得抓农业。有钱的时候还好办,等到没钱了,怎么给老百姓找饭吃,就是件极为要紧的事,事情做不好,是要民变的。我趁着有钱时疏通河道,把水灾的危机降到最低,就是防着将来世道不好,再闹水时,我怕是连赈灾的款子都拿不出来。至于发展工业之类的事情是好事,但是办好事的前提是,尽量少流血,最好不流血。河工上是死了人,不过大部分是战俘,死了也就死了。死他们,总比死安善良民要好,我治山东有一句话,要羊不要狼。做羊的,我会想方设法给他们找活路,做狼的,就得做好准备,被我拔牙断爪,再去做牛做马。所以一样都是死人,但死的是谁,终归大有区别。”
  “哦,这么说,今年山东粮食收成不错?”
  赵冠侯点点头“托大总统洪福,今年山东是个大丰收。官府收的粮食极多,足够应付一次灾荒了。照这样下去,再来几个丰收,就不怕了。”
  袁慰亭点头道:“手里有粮,心里不慌。三军之中,以粮为本。军饷固然要紧,可如果没有粮草军火,仗也打不下去。当兵的一天三顿,不能亏欠。”
  他又看向周学照“止庵,搞工业固然是好的,可是农业,也不能轻视。饿着肚子,拿什么做工,又哪有力气拿枪?这两年在农业上,我们的投入不足,你也要改一改政策。回头拟个计划上来,我让顾问们看一看。”
  饭吃到晚上九点半,周、陆两人告辞,赵冠侯则被留下。唐天喜送来了茶,随后退出去,房间里只留了袁、赵两人。袁慰亭指着眼前的茶
  “这是杭州今年的新茶,在前金,即便是皇帝也喝不到。这是小德张给我讲的宫里规矩,皇帝不能喝时新的茶叶,否则喝上了瘾,不知节制,下面采办的人就要倒霉。眼下办共合,下面的人不敢再玩这把戏,我这里,终于也有新茶喝。这才有点天子以天下养的享受,如果连这都没有,这个大总统的位子,就不是享福,纯粹是受罪了。”
  赵冠侯笑道:“洋人有国王,自称为第一公仆,大抵也是这个意思。认定自己这个位子是受罪,不是什么享乐。”
  “那是他自己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果到了这个位置还不享受,那活这一辈子,图的什么?”袁慰亭不屑的摇摇头“所以我说,泰西人就是蠢,脑子经常转不过来,我不佩服他们。我们不提他,提提你,方才有他们两个在,有些话不好说出来。普鲁士人跟咱们谈的生意,你觉得可以不可以做?”
  这次赵冠侯进京祝寿,主要目的,实际就是共合正府或者说是山东与普鲁士谈的这笔买卖。
  自从陕西大战之后,赵冠侯与普鲁士之间,达成了某种默契。这两年时间里,山东大兴工程,也离不开普鲁士提供的帮助。这种帮助包括了资金、器材以及专家指导等诸多方面。正是有了一干洋专家加洋设备,工程才能进展的这么树立。
  当然,这种助力不会是免费的。在山东,由赵冠侯征募民工,为普鲁士人兴建的军港、要塞、工事数不胜数。与普鲁士合资办的铁厂、矿山,几乎将山东所有已知无主矿藏包括在内。具体的契约上,也是普鲁士单方面获得利益。如果这些合同的具体条款悉数爆光,共合报纸增加的销量,恐怕就不止几百张而已。
  普鲁士正府的胃口越来越大,与山东方面,准备进行更大的合作,由于牵扯的数字以及利害太大,已经不是赵冠侯自己可以决断的。换句话说,即使真正发挥效力的是他的签字,他也必须找袁慰亭来背锅。
  进京之前,他也考虑过,这口黑锅袁慰亭会不会背,甚至于会不会直接把这件合作否决的可能。直到与赛金花聊天之后,他坚信,自己的这次豪赌,不管胜负如何,赌局必然成功形成,袁慰亭必然会来帮自己分担责任。
  普鲁士的胃口越来越大,随着泰西局势的发展,普鲁士已经不满足于,在山东只获取目前的利益,其目光盯在了阿尔比昂所拥有的那部分租界及控制的矿藏上。
  这次的合作,差不多就是要整个山东的矿藏及主权,作为代价,普鲁士正府,将向山东提供总数达到一百六十兆左右普鲁士马克的国家贷款。其放贷的主体,并非某个银行,而是普鲁士正府。
  这笔贷款数字巨大,尤其在这个银根紧张的背景下,可称雪中送炭。但相应,条件也极为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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