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校对)第40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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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心甘情愿,又何必闹到今天?”毓卿的手上,拿着一个木匣,里面盛的,是来自山东电报局的抄稿。
  “王议长应该知道,咱们山东所有电报,电报局都留有底档。即使使用了密语,想查,总是可以查得到的。”
  “我当然知道,我也知道,很多事只要用心查,一缩小范围,很容易就会查到我头上。冠帅神通广大,像是密码这种把戏,不可能瞒的过他。”
  王鹤轩苦笑一声,人向后一靠。“人心无举蛇吞象,这话是名言。最早的时候,我没有太多的念想,只想着一辈子吃喝不愁,大土管够,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可等到后来,就想着要更多。有了钱,想要权,有了权,想要更大的权。终日奔波只为饥,得了饱暖又思衣。在前金时代做幕僚,就想着这辈子要是能个大帅暗保,放一任道员,未尝不能转监司,运气够好,说不定可以开府一方。可惜啊,共合了。没了皇上,这条道没指望了。但是当议长也不错,都说要学泰西制度,这议长要是当好了,跟一省巡抚,也差不多。”
  “这话是骗人的,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议长永远盖不过督军去。”毓卿边说,边把木匣向前一推:“所以,从那时起,你就和扶桑的情报机关有了接触?”
  “情报机关?说实话,我当时真不知道什么叫情报机关。就知道是清楼里谈的来的朋友,叫局喝花酒,他帮我结账。你是知道的,冠帅对下面很厚,可是我的开销大,万贯家财都随手用掉,何况一点薪水,闹穷是家常便饭。有这么个有钱的朋友帮我付帐,对我而言,可是件很难得的事情。再后来,他说他实际是扶桑人,我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扶桑人也好,国人也罢,总归,他是我的朋友就好。”
  “再后来,他就要你帮他搞情报,他付你钱?”
  “算是吧。其实是后来大帅给大家搞什么防泄密防谍培训,我才知道,我原来已经透露了那么多消息出去。这个时候再想反悔,已经很难了。再说,我的职位,就是个大帅当个傀儡,真正的军政财权,都没我的份,核心的东西也接触不到。在我想来,我透露给他的消息,他问别人,一样可以知道。”
  “扶桑人除了付钱,应该还答应了一些其他的条件吧?单纯是金钱,恐怕很难让王先生如此效力。在京城的议会里,也安排了为扶桑人服务的议员,这可不是容易办到的事。”
  王鹤轩并不否认“我确实为他们做了不少,他们答应我的回报也很丰厚。除了钱,还有权力。扶桑人答应,如果换一个督军上来,我这个议长,不再是空头牌位,而是个真正的民意代表。”
  “所以,你就动心了?”毓卿面色如常,不喜不怒,仿佛是在与老友,酒后闲谈。“你就出卖了我们这个团体?别忘了,山东所有的高层人物,都是冠侯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有他这个灵魂人物,我们这个团体就会变成一盘散沙。以你的履历,又有什么资格做议长!”
  “十格格,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这么冷静的。自古以来,名利二字,困住无数英雄,何况王某一个浪荡子。听到这样的条件,又怎么可能不动心?再说我天天在议会里,看着一干议员被大帅摆布,做他的应声虫,心里,也有一份愧疚。不管怎么说,死了那么多的人才建立了共合,总该有点共合的样子吧?可是我们搞的这个议会,实在是对不起那些为共合而捐躯的志士豪杰。我确实想过,如果可以换一个督军,或许共合事业,就能有起色。我们这个团体可能会散掉,但是中国这个大的团体,却能变的更好。但不管怎么说,对咱们这个团体而言,我是个叛徒,十格格今天来,就是要对我实施制裁的?我和扶桑人合作那时,就已经想到会有今天,十格格请动手。”
  毓卿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木匣上戳着“王翁,你发的所有电报,我都看过。还好,你走的并不太远。自难民入鲁开始,你似乎与扶桑人就发生了严重分歧,给他们提供的情报,与真实情况存在较大偏差。包括我们的大力丸……你似乎忘了告诉扶桑人,我们鲁军自己从来不吃?”
  “扶桑人之前说用兵船在海外晃荡,只是施加压力,不会真的动武,又说武力只是手段,帮助黄种人摆脱白种人的殖民才是目的。我被他的鬼话诓了,以为他们说的是真的。可是他们赶着难民到我的家乡,与我的同乡抢饭吃,这口气我怎么忍?只是那个时候,再想后悔,也来不及了。我知道,自己应该去自首,可是我没这个胆量。说来不怕十格格笑话,我这人胆子小,怕死的很,还希望你们查不出是我,能让我糊弄过这关。可是让我再跟他们像过去那样合作,也是办不到的事。所以我只好给他们真假混杂的情报,三分真,七分假,关键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一句实话。这谈不到立功,只能算赎罪。大力丸那个东西,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东洋人骗了我一次,也该我骗他们几回,这样才公平。王某本来就是毒士,不是善人。毒士的话,不能都听的。他们愿意信个毒士,是自己够蠢,活该被我骗。”
  “就像这次济南?扶桑人想必也是听了你的情报,认定济南的防务空虚,才会派了支部队间道入济南,想打个措手不及。”
  王鹤轩点点头“他们要我务必搞清楚这个情况,那我就给他们这个消息。我相信,现在鲁军的弟兄,已经在路上了。王某侍主不忠,坏了幕僚的名号,但是总算还对的起桑梓,没彻底投到东洋人一边,死了以后,可以入得祖坟!十格格,我跟大帅一场宾主,也算是投缘,只可以有始无终,就别让我们见面了,我没脸见他。你发发慈悲,赏我个痛快。”
  毓卿摇摇头,掀起了木匣的盖子,将电报底稿取出,里面却是一张船票,外加一张存单。
  “这是一张五千元的存折,钱不多,但是省着点花,也够你用几年。虽然王先生你成了我们这个团体的耻辱,但是第一没有拉帮结派发展更多的叛徒;第二,主动检举了一批下线,虽然用的是左手写匿名信,可惜冠侯对于笔迹学有研究,能看出是王先生的手笔;第三,王先生在最后关头,还是清楚自己的立场,知道该站在谁一边。冲着这三条,我不赶尽杀绝。你离开山东,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鹤轩看着存折和船票,呆呆的沉默了良久,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大名鼎鼎的十格格,山东有名的女屠户,人称是孝钦再世,居然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十格格唯一一次手下留情,居然用在王某身上,却是荣幸之至。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辜负十格格的好意,王某告辞,格格和大帅,都要珍重……”
  自从当了议长,王鹤轩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早回过家。他没有家眷,家里只有个家生老仆。王鹤轩将五千元的支票放到老仆手里
  “你在我家干了一辈子,未曾求我为你办过什么事,也不曾拿我什么好处。这五千块,算是我报答你的,等打完了仗,赶紧回老家吧,老胳膊老腿,回老家过几天好日子是正经的,我这用不着你。对了,再去给我炒几个菜,好多年没吃过你的手艺了,想尝尝。”
  从酒窖里,王鹤轩取出自己珍藏的贵州茅台,等到酒香在书房里蔓延开,他将酒高高举起,朝着虚空中一晃“邹老、李兄、老夏。咱们四个一起辅佐大帅,可惜我要先走一步了。你们三个,好好干,别学我这个不长进的。”
  酒放到口边,王鹤轩犹豫了片刻,随即骂了一句“没用,怎的这么不爽利。”仰头,将一碗酒喝去了大半,酒碗随手一丢,在地上摔个粉碎。看着远方,他喃喃道:
  “大概该开打了,好好打,给东洋鬼子点颜色看看。共合了,中国不再是任他们拿捏的软柿子,也该给他们点厉害尝尝了……马王兄赠我的饯行酒,大家共饮这太平讴,长亭送别咱就拱拱手……”
  是日,山东原议长王鹤轩心脏病突发,于家中病逝。山东全省举哀三日,以示哀悼。
  千佛山,白马山一线,枪炮声震天动地,弥漫的硝烟,遮盖了阳光。五色战旗上下翻飞,身穿蓝色军装的北洋士兵,呐喊着,与身穿黑色军装的扶桑骑兵,展开一轮又一轮的撕杀。
  为了行动迅速,奇袭济南的部队,全部为骑兵。炮兵人数极少,火炮也都是便于携带的两磅轻炮,有王鹤轩担任内应,扶桑人并不担心破城的问题。根据已知情报,济南外强中干,城内大部分为苦力民夫,并不具备战斗力。部队都已经派到前线,留守的只有少量卫队及警查,不堪一击。
  不料,迎接他们的,并非是警查、消防队组成的临时部队,而是一个建制完整,兵种齐全的步兵旅。陆斌于燕晋联军进攻山东时,以一个团的兵力反击,直入山西省境。不但斩获极丰,更可贵者,对济南命令言听计从,一封电报立刻放弃战果,全军回鲁。
  也因此得到赵冠侯重用,直接提拔到旅长,在军中被称为福将。这次,这员福将的运气,再次爆发了。保卫济南,这个功劳,比起当初攻入山西只大不小,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提拔命令,以及军功奖章。
  来自广西的王静水,嗓音已经沙哑,仍然声嘶力竭大喊着“杀啊!弟兄们,给我打!大家翻身的机会就在今天,全军冲啊。”
  来自京城的潦倒军官,差不多都在战场上。他们在山东,拥有远超过去岗位的薪水,又有年金,福利,以及退休金、伤残福利等后勤保障。比起曾经的穷困,在山东的待遇可以算做天堂。山东虽然不是他们的故乡,却是饭碗,为了饭碗,也只能拼命到底!
  是以,这两百余名军官的战斗意志,竟远超普通山东籍官兵,作战最是勇猛。靠着他们身先士卒,这一旅鲁军的进攻意志旺盛,扶桑骑兵虽然同样优秀,但是兵力悬殊,以疲兵对有备之师,败局已定。
  榴霰弹在扶桑骑兵的头上炸开,战马的哀号与长嘶声,混于枪炮声内,无从分辨。马尸与人尸混杂一处,七零八落的倒在战场上。太田丰重的指挥部,遭到一支陆军步兵的拼命突击,卫队在拼死抵抗,参谋们则哭喊着“阁下,到了决断的时候了,请撤退。”
  太田丰重摇摇头“这里是鲁军为我们准备的陷阱,我军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命令,所有皇国军人,务必死战到底,死后化为护国忠魂,仍要守护国土。在敌人没有突破之前,焚烧军旗与重要文件,不能落到鲁军手里。所有人,追随我为天皇陛下效忠!”
  明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记时,太田的心却静如止水,并未因自己的死亡而悲伤,相反,他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
  “鲁军尚有余力在这里留一个旅的正规军布防。那么他们的前线到底有多少部队,难道我们一开始就犯了个致命错误,没正确估算出鲁军的兵力?如果是这样,神尾阁下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蝼蚁与尘埃
  “今天是到达中国山东的第一天。分开这么久,不知道幸子有没有想我。她那么美丽的女性,不知道会不会有不知死活的家伙趁我不在时,去骚扰她。如果真有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等到战争结束,我会逐个找到他们,并杀死他们,幸子永远是属于我的。山东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山清水秀,就像报纸上介绍的一样美丽。最重要的是,这里很少地震,也没有火山。山东的居民,每年吃大米饭的时间比我们扶桑农民多的多,真是令人嫉妒。如果可能,我真希望幸子能来这里看一看。我们未来一定要搬到山东,在这里渡过我们的后半生,那会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我会努力战斗,为我们的未来而努力,我一定要成功!”
  “进入山东的第九天。部队的进展很顺利,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正像小野长官说过的,扶桑陆军天下无敌。军阀赵的部队,不会是我们的对手。他们甚至连交战的勇气都没有。今天的天气不错,路上的风景还是那么美,唯一令人感到不快的,就是自己身边的战友。野村小队长,是头丑陋而又愚蠢的豚。如果不是进入部队,他现在一定是在监狱里服刑,或是死在某次街头斗殴里。欺负新兵,指派下级为他洗脚,真当自己是个大官一样?早晚有一天,我要成为他的上级,让他来伺候我。”
  “福田是个不错的人,他一直像兄长一样照顾我,如果真有一个他这样的哥哥该多好。我们已经约定,将来要一起在山东定居,彼此参加对方的婚礼。真希望这一天快点来。另,今天的伙食实在太糟糕了,自从到了山东,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后勤官员应该集体去切腹。”
  “进入山东的第十二天。上级开始要我们就地解决军粮问题,天照大神在上,难道他们不知道,当地的居民已经跑光了?寻找中国居民,比在山里找兔子都困难。我们又到哪里去找粮食?这些该死的官僚,国家,都是坏在他们手里。如果我能成为陆军大臣……”
  “进入山东的第十五天,我今天……背叛了幸子。哦,那也不能怪我。连福田君都去干了那个中国女人,我如果不干,会被认为没种。在部队里,是不能被人看不起的。那个女人,没有我的幸子好看,连动都不动,就像是一具尸体。但是我必须发誓,我离开时她是活的。听说,她的父亲是支持皇军的商人,可是小野长官还是让我们轮流占有他的家人,说他跟皇军撒了谎,私自留下了一批白米准备走私。实际上我们都知道,长官只是为了维持士气,如果我们不能干点什么,大家可能要发疯了。那个女人的目光,真让人恐惧,我只能草草的完事,他们一定在耻笑我不行。可是他们怎么明白,我看着女人的眼睛时,就仿佛有女鬼在朝我脖子里吹冷气,这种情况下,怎么都不会行吧?”
  “进入山东的第十九天,军粮越来越成问题了。小野长官或许不该那样对待我们的支持者。现在,我们的支持者越来越少了。上面下了命令,不许我们对支持者和他的家属做那种事。谢天谢地,我终于可以摆脱那种折磨。可是部队的士气又该怎么办?野村已经在骂娘,说当兵还不如在家当混混有意思。我也觉得,战争很没有乐趣。”
  “我们终于找到了山东本地居民。可是,对于军粮征收,并没有很大帮助。居民被发现时,居然点燃了他们自己的粮仓。虽然愤怒的野村队长,杀死了其中五个男人,并强报了一个女性作为惩罚,但是粮食终究还是被烧掉了。那些百姓看我们的目光,让我想起那个中国女人。我发誓,今天晚上放哨时,绝对不偷懒。”
  “进入山东的第二十三天,终于要打仗了,我现在盼望着,能够多立一些战功,早点挣够结婚和搬家的钱。或许是要打仗,我们终于吃到白米饭了,幸福。”
  “战斗很残酷,炮声差点震聋了我的耳朵,如果不是我们的部队被安排在第三梯队,也许我已经死了。好可怕的鲁军,从没想过,在亚洲还有这么强的陆军,居然可以和皇军打成平手。不管怎么说,皇国陆军天下无敌,我们一定可以胜利!天太晚了,只写到这里。”
  “明天轮到我的部队上战场了,幸子,你一要为我加油。我会努力的活着,在娶到你之前,是不会死的。”
  “野村这个恶棍,终于死了。鲁军的炮弹,掀去了他半个脑袋,脑浆飞到我的脸上,我却已经顾不上恶心。或许这就是战争吧,让我变的胆子更大,也更像一个男子汉。虽然一直很不喜欢野村,也一直祈祷着,能看着他死。但是当愿望成真时,我为什么一点也感觉不到愉快?”
  “福田君……阵亡了。不,这不该是真的!这么忠厚善良的福田君,怎么会?我们明明约定好了,要在山东成家立业,做一对快乐的鱼夫来着。为什么,他就这么……我恨鲁军,我要杀死每一个山东军人,为福田君报仇。”
  “我想回家。我后悔进入军队,为什么,为什么战争还不能结束。我已经两天没有吃到饱饭了,后方的军需官,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迟迟不把粮食运过来,难道要皇军吃皮靴战斗么?”
  “饿,很饿……仇恨,爱情,在食物和休息面前,一钱不值。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只想吃一顿大米饭,然后好好的睡一觉。只要让我离开这,我愿意用我的一切交换。因为损失太大,我们的小队被撤消,包括我在内的四个幸存者,被并入另一个陌生的小队。我不愿意去记住他们的名字,因为用不了多久,他们也会死去,就像野村他们一样。当然,他们眼里,我也是这样。”
  “今天,又在招募敢死队。成为敢死队员,会吃到一顿饱饭。但是,我不想争取这个名额,除了饱饭,他们都被要求吃大力丸。虽然上级说,那是勇气之药。可是我见过幸存的敢死队员,见过他们黯淡无神的眼睛,和萎靡不振的样子。我相信,那根本不是什么勇气之药,只会是恶魔的果实。我不想成为他们那样的白痴,我想要保持我的思想,就像保持我自我的人格一样。”
  “好饿……食物配给就像弹药配给一样,越来越少了。我被称为奇迹少年,因为我所在的四个小队都已经全灭,只有我自己活下来。现在的长官对我特别好,只希望,我能分给他一些运气,让他可以活着见到他上小学的儿子。所有人都在写遗书,没人认为自己能活着回国,最大的希望,是可以得到一个尸袋,而不是只剩一点骨灰。只有我一个人在记日记,我希望幸子可以读到它……幸子,昨天晚上我又梦到了你的微笑,也梦到了……那个中国女人的眼神。”
  “日记本终于要用完了,我想,我也不再需要新的。今天,我终于吃到了一顿饱饭,可能,也是人生的最后一餐。总力战即将开始,不管胜负,我只希望我可以活着。只要能见到幸子,不管是以什么身份都可以。山东虽然是个美丽的省份,但是却不属于我,好怀念家乡的樱花,好想和幸子一起庆祝一次樱花节……”
  年轻人的书写,被长官的叫喊声打断了“奇迹小子,等打完仗再来继续你的创作吧。现在,该整理我们的武器了,在战场上,能救你的是刺刀,可不是铅笔。”
  日记本被胡乱的塞到枕头下,等待着主人的整理,但是,这次的等待格外漫长。主人出发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日记本就那么待在枕头下,直到帐篷倒塌,无数双脚,从身上踩来踩去,再然后,被一双陌生的手翻拣出来。
  当日记送到名为幸子的女人手中时,已经是一个半月以后的事。在这个从扶桑军人招待所被解救出来的女孩身上,已经看不到青春和活力,只有苍白的皮肤,和暗淡无神的双眼。
  当她看到这本日记后,脸上露出的,竟是个莫名其妙的笑容,据当事鲁军回忆,这个笑容让他不寒而栗甚至不敢再多看那个女人一眼。当天晚上,名为幸子的女人于鲁军“战争女受害者居留营”中割腕自尽。
第六百六十八章
潍坊会战(上)
  “弟兄们,我们是全共合老百姓的朋友,在共合,没有一支部队能像我们一样,不抢粮食,不抢女人,买任何东西都会如数付钱。我从不拖欠你们的军饷,也不许军官克扣你们的口粮。任何人的口粮如果不能满足主粮一斤八两的标准,他就可以拒绝出战。”
  这些并非优待,而是你们应得的,因为你们足够优秀。人说好男不当兵,正因为有你们,才让军人的形象在老百姓心中发生变化。你们将在历史上创造一个新的时代,不朽的荣誉将归于你们。
  自由的、受人尊敬的武装绅士们,你们正在为守护家园而战斗,为了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妻子儿女,父母兄弟,为了每月准时发放的军饷,每天足额发放的口粮而拼杀。东洋鬼子,就在我们眼前,消灭他们,我们就可以得到长时间的和平。而这种和平将补偿这场战役中我们所付出的一切牺牲。那时你们回到自己的家乡,你们的同胞就会指着你们说:他是在潍坊打过东洋鬼子的。
  我听到了大炮在轰鸣,听到了滑膛枪在鸣放,听到了战场上那陌生、哀愁的身银。
  你们不会全部都死。今天在这儿的人只有很少一部分会在战役中牺牲。每一个人第一次上战场都会害怕。如果他说他不怕,他就是个天杀的骗子,但真正的英雄是那些即使害怕仍然坚持战斗的人。有些人到了火线下只要一分钟就能克服他们的恐惧,有些要一个钟头,还有些要花上好几天。但一个真正的男人从不会让他对死亡的恐惧胜过自己的荣誉感,他对自己祖国的责任感和他天生的男子气概。
  每个人都很重要。我们需要有人来提供枪支弹药,需要军需官来给我们准备食物和衣服,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没有大把的东西可以偷。食堂里的每一个天杀的人,哪怕只是个烧水的,都有他的职责。
  我们都想回家,希望结束这场战争,但你不能靠躺着来赢得战争。身后即是家园,我们无路可退。我们想要继续享受低价鲁盐,低价的粮食,拿到足够的军饷,唯一的办法,就是干掉这些发动战争的王八蛋。我们要冲过去干掉那些东洋鬼子。我们越快把他们消灭干净,就能够越早回家。
  我要你们都记住这一点。我的人不投降。我不想听到我手下任何一个军人被俘虏,除非他受了伤。即使你受了伤,你还是能够战斗。这也不是说什么胡话。我需要真正的勇士,一支手枪对着他的胸口,他用手扫开那支枪,猛地用另一支手取下头盔把那个东洋鬼子打得晕头转向。然后捡起枪打死了另一个扶桑人。而在这一切发生前,已经有一颗子弹打穿了他的肺。这就是你们的真汉子!
  等战争结束你们这些男子汉回到家以后,你们就有资格说一件事。三十年后,当你坐在壁炉边,你膝盖上的孙子问你:“你在东洋鬼子打到咱家乡时都干了什么?”你不用咳嗽一声说:“这个,你爷爷在田里铲粪。”
  你可以直视他的眼睛说:“孩子,你爷爷当时正跟在赵冠帅的旗号后头,砍东洋人的脑袋!”
  现在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所有的鲁军弟兄,拿起你们的枪,擦亮刺刀,拼命的时候,到了!
  鲁军阵地,旌旗如林,刺刀如雪。满山遍野,一夜之间,生出万千蓝花。当赵冠侯放下扩音喇叭,结束演讲之后。阵地上回响的是一声声“冠帅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呐喊。
  两列军列上,拉的全是新印出来的鲁票。全部士兵每人临阵发两月恩饷,钞票加上演讲,让鲁军的士气达到顶点。士兵全部换穿新军装,军官皮鞋光可鉴人。在昂扬的军乐声中,鲁军冲出战壕,主动冲向准备发起决死突击的扶桑陆军。
  “这……这不可能!”一向冷静的铃木,第一次露出惊恐的表情。这么多的鲁军?这怎么可能?根据情报,鲁军一共只有两师两旅及若干战斗力堪忧的省军、保安团等地方武装,并不具备与扶桑主力部队野战的能力。
  至少在这个战场上,扶桑陆军应该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在之前的阵地攻防战中,鲁军出动的兵力,也足以论证这一点。可是,眼前鲁军的军势,并不比扶桑人为少。在己方大军身后又有第五师及铁勒雇佣兵,难道山东的兵力,不止两师两旅?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段时间的鲁军,就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借助于工事,逐步消耗扶桑的士气和兵力,直到现在,才精锐尽出。如果事实真是如此,也就是说整个战役,都是鲁军控制着节奏。现在当扶桑军决定总力战时,鲁军也认为,到了总力战的时机。实际上,己方所有的行动,都在鲁军计算之内。
  战场上,一时得失并不能说明问题,胜负兵家常事,扶桑铁勒战争中,扶桑军吃亏误算的时候也不算少。甚至在辽阳会战中,扶桑陆军一度处于劣势,但最终还是实现了翻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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