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校对)第108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08/350

  薛五笑了笑:“丢他出去这种事,我一只手就可以了。大不了抓我进衙门,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可是妈妈你不能跟着我受牵连。”
  “别说傻话,什么叫不想活了。不就是入了教坊么?你看我,陪了那么多男人,不还活的好好的?你跟我不一样,好歹还没弄脏自己,上岸还来得及。这魏公子怎么说也比黄太监那干儿子好对付,咱不怕他……这杀才好大的胆子!怎么敢在老娘场子里砸东西!”
  房间里的魏永年,这时已经开始抓起桌上的东西向那些伎女砸过去。不管再怎么想挣钱,也犯不上拼命。在一声声尖叫中,女人们四散奔逃,有的光着脚,有的衣服都没有系上,就向着门外跑。
  薛五苦笑一声,“我看他也不比黄少爷好惹多少,让姐妹们为我受苦了。算了,我进去吧……”
  马湘兰面色一沉,语气也严厉起来。“你敢?我和凤老为了你费了多少气力,就是让你陪个穷酸?让他砸,有本事就让他把这烧了,我回头去找小公爷说话。”
  “我……陪不陪其实都没区别。”薛五目光黯淡,“反正将来没人相信我是干净的。我记得妈妈总是教那些新人,闭上眼睛,就当被狗咬一口。这书生看着文弱的很,大概这一口咬的不会太疼。”
  “我那是骗人的话,你也真信啊。下了水就没法拧干了,哪能这么儿戏?不就是个醉鬼么?我对付他。”
  这次却是薛五阻止了她。“妈妈……你……”
  “我什么我?我马四娘玩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男人都多,就这样的我两下就收拾了他,你回去坐着,我把他放躺下回房,咱两还能把那盘棋下完。他无非就是那天丢了脸,想要折辱咱们一番找面子,我就让他打骂一通,又能怎么样?做了这么久,又不是没接过疯子的客。对付这种人得老将来,你们这种雏没用的。”
  薛五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动,就在僵持间,一个茶壶走过来,在马湘兰耳边嘀咕几句,马湘兰神色一喜,朝薛五道:“这才是你该应酬的客人。回去好好收拾收拾,或许今晚上你真得被咬一口。”
第一百九十三章
威风八面张千金
  房间内的女人,都已经跑光了,只剩下魏永年在肆意打砸着,翻倒桌子砸掉壶碗,将一件件烧制精美的瓷器变成碎片。望着满地狼籍,以及那些撕碎的衣裙,扯掉的鞋子。魏永年心头的欢畅程度,实际丝毫不逊色于与薛五真个肖魂。
  在他童年的记忆里,是没有快乐这种情绪的。写字读书背书挨打外加挨饿,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在那种单调而又困苦的生活环境里,没有欢笑这种奢侈品存在的土壤。刻板的父亲从来没有过一句对他的嘉奖与赞美,在父亲面前,他收获的只有批评辱骂与戒尺。其实他不喜欢读书,比起当书生,他真正想做的是郎中。
  由于邻居恰好就是一位草头郎中,他随着邻居学过一些方子,而且还表现的很有天分。在邻居那里学习制药,开方,是他童年里惟一的快乐时光,也是他惟一收获夸奖与称赞的渠道。但是在父亲面前,他并没有资格说出自己喜欢什么或是不喜欢什么,随着那名郎中死去,他的学医之路,也就彻底断绝了。
  从小家境贫寒,读书又不出色,东南地区文教兴盛,对于没有功名的读书人,普通百姓也没多少尊敬。村子、文社、师长、家人,在那老药师死后,魏永年的生命里,就再没得到过褒奖与称赞,不管在哪,得到的除了辱骂就是嘲笑,再不就是白眼。
  为了读书,父亲差不多向所有认识的人举债,靠着乡下教书的一点微薄报酬却根本还不起那些债务。于是整个村子的人,都是魏永年的债主,所有人都有理由也有资格指责他读书不用功,指责他天资鲁钝,嘲笑他永远也考不中功名。
  父母相继亡故之后,村里的人找上门来,并不是安慰刚刚经历丧亲之痛的魏永年,而是逼问着债务什么时候还清。那时候的魏永年已经是童生,可是在东南的村庄里,这种功名没什么用也吓不住人。
  堂堂的斯文人,被一群两腿有泥的农夫围起来要债,这段经历成了魏永年心底的伤疤之一。乃至若干次午夜梦回时,依旧会被这个噩梦吓醒,汗湿重衫。
  现在,自己终于有钱了。可以打人,可以骂人,可以砸东西,只要有钱,自己想做什么都可以。如果父亲活着,肯定不会允许自己来清楼,肯定不会让自己砸坏这么精美的瓷器。可是……你不允许,我就偏要。
  在他惺忪醉眼里,那些瓷器映照着灯光,上面的花纹扭曲,变成了父亲严肃刻板的脸,张着大嘴向自己怒吼。于是,他打砸的就更用力了。
  我有钱了,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再也不怕你们了!
  薛五是否出现,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那么重要,他于情爱上其实并不热衷。之所以来这里,只是想想着那天的情景,自己堂堂衣冠中人,会被一个娼伎所鄙视,这种经历让他万难忍受。与其说他想得到薛五,不如说他只是想看对方在自己身下抗拒最终迫不得已屈从的样子而已。
  其实他心里有数,自己在征服女人方面并不在行,与其得到她们,反不如在她们身上制造痛苦来的舒畅。即使那些女人再怎么努力做出不堪承受的样子,他也感觉的到,自己并不是那么威猛,也不能真的让她们满意。自己征服不了那些女人,这是事实,但是可以征服这些家具,这些死物,这也是事实。他发现这种痛快的打砸,比起在女人身上的经历,更让他快意。
  酒具已经砸完,房间里还有些家具。马湘兰是个很讲究情调的女人,其相好王稚登本人,主要的经济来源就是制造销售假古董。是以房间里博古架上放着不少制作精美却不大值钱的小摆件,魏永年踉跄着站起身,将桌子推在地上,又想去砸其他家具,可是连推几件,都推不动。
  房门开了,冷风钻进来,魏永年下意识地揉揉眼睛,隐约只见两个书生走进来。他不耐烦地挥着手道:“出去!滚出去,这房间是我的!叫薛五来,叫薛五来见我。她不露面,谁来讲情都没用。我要把这里砸掉,砸的什么都不剩!”
  说话间,人已经来到博古架附近,那上面放的大多是铜器,倒是不怎么怕砸。他脑子里转动着,想着该怎么把这些东西毁掉。这时,一名书生已经来到他身边:“适可而止吧,这里又不欠你什么,薛五姑娘想陪谁不想陪谁是她的事,没人能强迫的。”
  “滚!哪来的狂徒,敢管我的事?你可知我是谁?我是魏国公府的娇客,你若是敢为薛五出头,我只要拿名刺,就能把你送到天花庄去!”醉眼朦胧的魏永年,已经认不出面前的人是谁,虽然觉得身影很熟悉,但是被酒精所麻醉的大脑,已经不耐烦做出思考。他挥舞着手臂,驱赶着来人。
  “赶快滚,叫薛五来陪我,否则我就把她也送到天花庄去。花庄你们知道么?里面都是天花病人,我未来的娘子也在里面。她本来是该在家里的,结果现在要住到那里去,哈哈!我魏家三世单传,我是堂堂秀才,宰相根苗,将来可以中举人,中进士,光宗耀祖改换门庭的,结果就要娶一个得了天花的女人为妻。我的娘子,成亲以前是住在天花庄里的,那里男人女人都有,还有好多公人,我却要娶一个那里出来的女人为妻!呃……你说,我难道不该给自己找点乐子么?谁要拦着我找乐子,我就把谁送到天花庄里,让他去陪那些天花病人!”
  “你还记得天花庄?这倒是不容易,不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天花庄呢?”
  这声音很好听,也很熟悉,于魏永年而言,或可称做刻骨铭心。他呆了一下,向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可是脚步已经站不稳当。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想要仔细看,却怎么也看不清,索性挥着手臂大叫道:
  “我不去,我才不要去那种鬼地方。我堂堂书生,为什么要到那种地方去?休想,我肯定不会去的!”
  “天花这种病,人力无从干预,得了这病已经是不幸,你却在外面花天酒地,任性妄为,你就不怕你的娘子伤心难过?听你话里的意思,难道你嫌弃你的娘子?”
  “废话……让你娶一个满脸麻子的女人,你不会嫌弃么?我娶她,就算是救了她,否则她就算好了,也没人要。这种事大家心里有数的,到这种地方来的男人,谁不是对家里的娘子不满意,又不容易纳妾?不过我跟你讲,我和你们不一样。魏国公夫人答应我,只要我对她女儿好,就可以纳妾讨小……”
  “你这个样子,叫对你的娘子好?”
  “怎么不好了?我既没有打过她,也没有骂过她,谁能说我对她不好么?还要怎么样才叫好,难道写在神牌上贡起来啊?我讨小,都讨一个麻子回家,就是为了照顾她的心思,这还不叫好?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因为我穷,就认为我必须娶一个满脸麻子的女人,否则就是不知好歹。至于我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对吧?没关系,你们这种想法的人我见的多了,等我有了钱,你们就都会围上来,说我的好话,恭维我讨好我。等到有了钱,我想找多少女人,找多漂亮的女人都可以,是不是这个道理?我跟你们说,这样想……就对了。人生在世,一定要有钱,才可以站的稳。你看我现在有钱,你们就不敢对我怎么样,反倒是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这些衣服、鞋子,我想脱就脱,想脱谁的就脱谁的。什么女人的脚不能碰,我有了钱想摸就摸想碰就碰,这就是银子的好处。你们坐下,我再让她们预备酒席,我们再喝。你不知道,我的岳父家很有钱的,他们要想女儿不受委屈,就得给我银子……”
  “魏永年!”来人的声音大了一些,语气中有了一种莫名的威严。“我姓张,六妹是我的好姐妹,她在家里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本来她可以嫁入高门大户,过衣来伸手,茶来张口的好日子。可是就因为看中你,不惜与家人决裂也要下嫁,乃至于不惜以性命相搏。她还想让我和你见一面,抬举你个前程,给你个功名。没想到……她爱上的竟是这么一个人,你真是太让我和六妹失望了!魏永年,你这个样子,到底想没想过六妹,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啊!”
  女子的声音如同惊雷在魏永年耳边炸响,埋藏于其脑海深处的某段记忆,随着这番话而喷涌而出,乃至于连酒精的作用,都减弱了不少。他后退几步,仔细端详着那书生,忽然道:“你是……是……张小姐?你穿了男装?”
  “没错。我就是六妹的好姐妹,当今首辅正是家严!从你那天的表现看,虽然有些偏激,但品性还不错。脑筋不灵光,读书倒也算用心,以六妹与我的交情,赏你个监生功名不过指顾间事。只要肯用心向学,他日进京赶考,得个一官半职并不为难,虽配不上六妹,但也不至于让她受委屈。可是今天你的样子,却让我不得不重新考量,你这样的人做官,会是什么样子!”
  少女冷冷说道:“宁毁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我不会随便就让徐家和你退亲的,但是你也别以为六妹出了天花,就非嫁你不可。以魏国公府的身份地位,说一声招女婿,能招来几千书生,你这点才学又算的了什么。今天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但是你自己也要好自为之,你和魏国公府之间并无婚约,如果再敢放肆,这桩婚事你就连想都不要想。六妹绝不会嫁给一个酒鬼,更不会嫁给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滚出这间房子,别让我再看见你!”
  魏永年红着眼睛瞪着张氏,后者也毫不客气地瞪回去,范进在旁边抱着肩膀,随时准备出手打人。过了片刻,魏永年那本以为酒精涨红的脸变的更红,头上的青筋跳的也更高。“我……张小姐……你怎么会在这?”
  “滚!”
  张氏第二次喝出声来,“滚出这间房子,想想该怎么对待六妹。还有我警告你,我和六妹亲如姐妹,如果让我知道你将来对她有丝毫不好,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马上滚,今后不准再来这!”
  范进这时已经走过来,看似搀扶实际是推搡着,把魏永年掼出门去。
  他没有仆人,酒喝的又多,头重脚轻走路已经很困难。幽兰馆的人不喜欢他,又都顾着奉承张氏,更没人搭理他。魏永年只能摸着墙,一点点向前挪动。本来不远的距离,于他而言,却像是走了几天几夜那么久。
  在迈出门槛时,脚下一滑,小腿正绊在门槛上,人便滚出了门口,从台阶上直摔到大街上。门口的伙计并没有来扶的意思,反倒指着他哈哈大笑着。
  嘲笑……他们还在嘲笑我!
  魏永年想着,挣扎着站起身,随即只觉得酒意上涌,在大街上忍不住大口呕吐起来。吃下去的酒肉珍馐,在胃部的翻腾中,伴随着令人做呕的酸腐味道倾泻而出。吐了好一阵,才勉强站起身,刚走到墙脚,又忍不住吐起来。
  这次吐的菜肴很少,大多是液体。缓了好一阵,人才站起身,刚刚转身间,一条绣花帕子就递到了面前,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魏公子,你好好擦一擦吧,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喝的那么醉。”
  魏永年端详了好一阵,但这里没有灯光,看不清女子五官。那女子道:“别看了,看了你也不认识,我记得你,你却不会记得我。不过在这种天气,只能在外面吃风的,都是苦命人,互相帮一把也是应该的。你住哪,我送你回去吧。这样的天气若是醉倒在路上,会死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武状元(上)
  杂碎的餐具被清扫出去,歪斜的桌椅重新摆好,酒菜很快排摆开来。清楼这种地方说起来,只要是够档次的,大多少不了文人墨客捧场,背后又都有黑白两道靠山,不大怕人闹事。可是做这种营生,打架斗殴争风吃醋的事都不会少,像这种喝多了打砸的事经历多了,其从业者的情绪并不会因为这种事就受多大影响。
  比起魏永年,范进和张氏显然才是受欢迎的客人。酒菜刚一摆好,马湘兰就带着薛五走进来,向两人道谢。
  解了幽兰馆之围的少女,并没有急着离去,大马金刀的坐下,招呼着两人过来坐下。为了出门,她与三弟张懋修对换了衣服,他们一家人长的本来就极相像,现在穿上男装,也就是个浊世佳公子,论起仪表风度,比范进更招女孩子喜欢。
  她的气色并不算太好,即使擦了胭脂,依旧面色有些苍白,但兴致却很高。又是点曲子,又是叫姑娘,又指着范进道:“不要让退思兄被冷落么,也请为退思兄叫几个姑娘,我们今天好好喝几杯。”
  范进看看她,“贤妹,你身体没好,不宜多饮,至于叫姑娘陪就更不必……”
  张氏的脸却一沉,“叫我贤弟,不是贤妹。怎么,只许你们男人来这里花天酒地找乐子,不许我们女子来这里开心么?魏永年那等人都能来这里喝酒,我为什么不能?四娘,你说是不是?”
  马湘兰笑道:“大小姐说的对,人生得意须尽欢,人生在世,不管男女,都是要找乐子的。这事包在我身上,保证让二位满意,也不至于闹的太不成话就是。今天多亏大小姐与范公子出面,才免去我们这里一场祸事,这顿酒就当我答谢二位仗义出手,也是与二位交个朋友。”
  张氏点头道:“还是四娘会说话,我喜欢听。四娘,听说你在江宁花界之中,是义侠一流的人物。不少女子都卖你的帐,惟你马首是瞻。我有件事要你帮忙,你愿意帮我么?”
  “这话可不敢说,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无非是姐妹们捧我的场,认我这个大姐,愿意为我出点力气罢了。大小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四娘敢不尽力?”
  “有你这话就好了。你与珠市楼的银珠,就是那个三声慢,认识不认识?我想把她叫来,与她说些话。你安排个房间给我,要安静,不要人打扰,这个忙能帮么?”
  马湘兰道:“三声慢啊……我们倒是没交情,上次在秦淮河还闹了些口角。不过都吃这碗饭,彼此之间总少不了有用着的时候,既是大小姐请,我想她不会不来。可是这个人……俗气的很,请她来怕是没什么话可聊。”
  “不,你别提我,只说你请她。我跟她有些话要说。”
  马湘兰点点头,“我明白了,大小姐放心,这事我会安排得力的人去办,她最近听说认识一位有钱的公子,要为她赎身来着。已经不大见客,不过我四娘相请,她总得给个面子。”
  几个幽兰居里极当红的女子被马湘兰招呼来,在这桌陪酒。那几个女子的五官比起薛五略差一些,可是脸上并没有麻子,公平比较也不好说谁一定美过谁。其实文武状元这种事,很多时候是形容她们身上最出色的那个点,不是说这两人就真的在江宁花界称王,把其他人都给压了下去。
  这些女人应酬场面的功夫都不弱,又知道张氏身份尊贵,不敢胡乱开玩笑,在维持风度的同时,也把气氛烘托起来。薛五摘去了脸上面纱,时而给张氏敬酒,时而与范进说笑,倒是显得落落大方,与那天在船上的模样大不相同。
  马湘兰解释道:“五儿那天那样子也是没办法,两位别见怪。她虽然吃这碗饭,出身却是官宦人家,她爹是武官出身,有一笔公帑交待不清楚,被勒逼退赔,没办法才把五儿卖到这行院里。人又生了花,若是在别人手里,就算是毁了,我把她接过来,就是当亲女儿看。这几年虽然做迎送生意,但只舞剑弹曲,不曾接过客人。小公爷那人啊,若是看上了谁,缠起人来,比这魏永年难对付多了。这两年小五既要出名,又要周旋在这帮人之间,其间的辛苦一言难尽,只好不给徐小公爷好脸,绝不是对二位有什么不恭敬处,还望二位别见怪。”
  薛五这时给两人各倒了杯酒赔罪,又道:“今天在这里开了席,我听说是商量着要挪花庄?”
  张氏点点头,“怎么?薛姑娘也对花庄的事也有兴趣?”
  “这不是兴趣,而是感同身受吧。毕竟奴家也得过这个病,知道得了这病的人,是何等艰难。当日听说花庄在那等偏僻之地,就想着人们可该怎么活。现在挪的近些,总是件好事。其实那花庄的弊端,大家也不是看不到,只是没人愿意牵头提出来。毕竟说出毛病之后,官府要么就把人拉去打板子,好一点的也要人负责解决,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又哪来的这份本事。也就把话闷在心里,不敢多说。只有大小姐你这样的贵人,才有本事救那全庄的百姓,给大家一条活路。只为这事,我就要敬大小姐一杯,就是不知道,奴家有没有这个资格。”
  少女看看她,“来这里都为了高兴,就别提什么身份之类败兴的事了,你敬的酒,我肯定会喝的。不过光敬我是不对的。整个移庄之事,范兄出力都是最多的,若是只敬我不敬范兄,这酒我就不碰了。”
  薛五笑了笑,“大小姐说笑了,自然都要敬。范公子,这杯我敬你。”
  张氏出现在这种地方,按说是不大合适的,如果传出去,于名声大有些关碍。可是她今天表现得格外放松,仿佛真把自己当成了男人,来这里就为了找乐子。连喝了几杯酒,脸上就有了些红晕,又要让薛五与范进合奏。
  两人一人拿琵琶,一人吹箫合作演奏,马湘兰也来了兴头,换了件水袖,亲自下场翩翩起舞。要知她现在既然从伎女变了鸨娘,固然遇到些客人得应酬,但是自己下场表演的时候则很少,这也算是破例。
  她成名秦淮,乃至到了明末时期,一把年纪已经不能迎来送往,依旧可以与李香君、董小宛等正当其时的美人其名,手段自然是高明。琴棋书画歌舞等项,都有不凡造诣。
  舞姿不似薛五那般有力,但是极有柔媚之美,周身柔若无骨,仿佛一株风中弱草,随风向变化。时而舞蹈,时而跌伏。长长的水袖挥舞,如同天宫的仙女,将那彩绸制成的袖带,在空中织出无数图案。
  从舞蹈及肢体之美这些方面看,马湘兰的演出都称的上赏心悦目。其年龄在当下的标准中,略有些大,年轻人都喜欢豆蔻年华的少女,加上薛五等人在,马湘兰不认为有人会看上自己。是以演出的时候胆子大一些,一些动作做的更有媚惑味道。可是就范进看来,马湘兰的岁数是女性的黄金年华,并不影响其吸引力,反倒是被她这些动作而吸引了目光,曲子和旋律也开始配合着马湘兰的舞蹈。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08/350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