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校对)第114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14/350

  手忙脚乱地打开锦匣,将里面那些纸张拿出来,紧紧贴在胸前。这些单薄的白纸,就像是一道道被天师神仙施了法术的火符,在这寂寞而又痛苦的夜里,只有它们能带给她温暖和力量。
  纸上的文字她早已经背熟的,不用看,就能念出里面的文字。“不修我兄,天界寺你想必是去熟了的,不用我多介绍里面景象。想来随着你的病倒,张兄驱逐我离开只是个时间问题。为了避免到时候抓瞎,我决定事先先找个地方落脚,天界寺是个不错的选择,寺院里环境不错,和尚也比较和气。尤其是在我拿出魏国公府的关系以及身上的刀子后,他们都同意了我借宿的请求。可见与人打交道是一件容易的事,只要找对方式方法,沟通起来并没有难度。我在夫子庙去买了些小点心,想要偷偷带给你,但是实在没有机会,只好自己吃了。”
  “在我搬走之前,每天都会来看望你,即使人进不来,我也会把想说的东西扔进来。我弹弓很厉害,他们阻止不了我的。”
  “在我生平所见之人中,不论容貌心智,皆无人能与你相提并论。我相信,区区一点风寒,根本奈何不了你。于你的疾病,我其实是无法理解的,亦不愿意用吉人天相这样的鬼话来敷衍。身边一定要安排最可靠的人,食物药汤,都要有人检查过才能用,以免中了暗算。”
  “今天问了个老郎中,他说这种很像是心病,我当时给了他一两银子,事后感觉上当了想要回来,未果。我不相信,睿智如你,会为区区心魔所困扰,这不该是你这样的女子该有的困苦。不管你心里有多少愁苦,说出来,就没事了。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会有人愿意听你的倾诉,也愿意有人伴随你闯过各道难关。比起大明朝大多数女子,你都是幸运的那个。多想想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比你惨,你的心情就会好多了,我这么多年就是这样走过来,才能如此玉树临风高大威猛乐观向上……看到之后是不是很想打人?那就快点好起来,才能打我。”
  眼前,那个年轻的书生仿佛正在自己身边,给自己讲大道理,或是说笑话逗自己开心。除了文字,还有图画。画的是江宁城的店面、人群、市井百态,也有花草林木。每一张画的内容虽然不同,但是主题都一样,盎然生机。除此以外,还有那石头记的开篇,以及故意勾人胃口的未完待续。
  少女当然明白,范进是希望通过这些画以及没写完的故事点燃自己的生命之火,点燃自己的求生意志,靠自身去战胜疾病。
  在最后扔进来的几张纸里,亦有些让她脸红心跳的文字,像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之类,让她芳心乱跳,面红耳赤的热情言语。当然,要是结合不修我兄的前缀,就难免让人怀疑范进是翰林风的追随者。
  虽然理智告诉她应该把这些有可能影响闺誉的纸条烧掉,但是她舍不得。在短短时间里,既要在偌大的江宁为自己求医找药,又要写这些东西逗自己开心,更要把书信扔进来,其所费的心思和精力,不言自明,这份情意,万金不因。即便将来不能与范进有白首之盟,也想把这几封书信留下来,当做一段美好的记忆,永远藏在心底。
  眼下,蜜语犹在,斯人无踪,在住进天花庄的那一刻,心里的刘勘之已经被自己杀掉了。可是范进呢……本想要杀掉一个,难道结局是全军覆没?
  她自己也知,不能对范进要求过苛。毕竟兄长把人家赶出了家门,再说这里是花庄,还是女子花庄。她看过那份花庄条陈,防范的可说是滴水不漏,即便是范进想混进来,也不是容易的事。
  原本是为了保护庄内女性不再受侵害的条款,现在反倒成了防范自己的障碍,这有点让人哭笑不得,颇有商君之憾。他不出现不是抛弃,而是办不到,更何况还有功名大事在,放弃儿女私情求取功名,不管在任何时候都是冠冕堂皇的事,无从指责。
  连兄长都去进京赶考了,要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承诺的书生放弃举业来照顾自己,这是没道理的事。何况天花这种病……一个大好前途的书生,凭什么要为一个得了天花的女人放弃前途?这个要求对范兄……不公平。
  虽然这场不下场,下科也可以考。但是少女知道,范进这种广东亚魁在科举大军里,实际是并不怎么显眼的存在。这一科仗着才名还有关系,多少还有一搏的可能。如果真错过这科,三年之后时移事易,多半就很难得中。他如果放弃这科下场的机会,损失的可能就是进士前途。为了一个生死未卜的女人,做这样的牺牲,这是强人所难。
  这些道理她当然都明白,利害关系也能辨析清楚。不过明白是一回事,怎么想又是另一回事。人的理智并不能约束情感的想法,即便明知道范进不该来也来不了,少女还是蛮不讲理地希望着,范进像神仙一样从天而降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果此时他在,自己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投进他的怀抱里,任谁说什么,她都不在乎了。
  可是……这只能是做梦。
  原本美丽而高傲的少女,家室显赫,自身又有倾国之貌,完全可以公主自居。事实上,即便是大明真正的公主,也未必有少女这般惬意。可现在,她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爱人,没有父兄护持,没有仰慕者讨好,就连贴身丫头也久喊不应。自己一人孤零零地在这么一间黑屋子里又冷又饿,比之乞丐其实也未见得好到哪去。
  自己是不是就要死了?就在这种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死去。直到几天之后,人们才会发现自己的尸体,然后把自己拖到乱葬岗埋掉?
  少女如是想着。
  在大宅门里,听说过某些人家不受待见的侧室偏房,忽然发疯的消息。当时想来,多半是大妇虐待导致,现在看看,却未必如此。说不定就是在一间这样的房间里,自己一个人待着待来待去,就成了疯子。
  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马上又放下来,该死,忘了自己手上有泡。万一那是豆毒,万一那毒真落在脸上怎么办?自己不该……不该冒充天花病人的。
  ……
  她想到了自己脸上的斑痕,手上的泡,这个房间里以前住过天花病人,即使换了被褥,那些豆毒说不定就在空气中,已经被自己吸入体内,说不定自己此时就已经得了天花……
  孤独与黑暗,就像是放大镜,把这种悲伤绝望的情绪无限放大,腰部的疼痛,四肢的无力,以及大脑地眩晕,仿佛是一个个面目可憎的判官,宣布少女的死刑。想到自己本来活得好好的,却因为这个测试而真的让自己面临死亡或终身残疾的下场,少女的矜持与高傲被现实的压力所击溃,捂着脸低声抽泣起来。
  “我错了……我不该这样的……二哥……三弟……范兄……你们谁来都好,带我离开这,我……我再也不这样了。来人,快来人啊!”
  少女连喊了几声,却发现自己的嗓音都是哑的,喊也喊不出声音来。用力地敲打着桌子,并没有人答应,春香按说早就应该出现伺候着,却不知怎的,没有声音传出。房间里越来越黑,丫鬟不在,少女就不知道蜡烛放在哪,也没法点灯。
  她忽然发觉,自己不像想象中那么强大且无所不能,以往认为自己可以呼风唤雨,实际是地位使然,有足够的资源供自己调度。现在孤身一人,就连点灯这种事,也做不到。自己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不会煮茶……如果春香死了或是跑了,自己很快就会饿死。
  女子第一次发觉,其实自己居然无用,心头既惊且惧。慌乱地把那些纸叠好,放到胸前,这是她目前最珍贵的财产。
  勉强挣扎着站起,想要摸索着寻找蜡烛,没走几步,却不知撞上了哪里,人一下跌倒在冰凉的地面上。
  乡下的地方,难免有老鼠之类的东西在,即便是好房间,其实也避免不了。黑暗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有什么老鼠之类的东西跑过去,少女吓得尖叫起来,没命地叫道:“春香,春香!你死到哪里去了!快来,我房间里有老鼠!”
  连喊了几声,依旧没有人回答。一向智珠在握的女子,这时却真的害怕了。她可以谈笑间布局捉拿反贼,平素自诩胸藏百万甲兵。可是这尺寸之地,一间黑房间,外加几只老鼠,却足以让她束手无策,魂飞魄散。
  再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女子放声大哭起来,高声喊着救命。骄傲的公主,在这个夜晚成了落难的草鸡。勉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刚要起身又不知碰到哪里,额头被撞得生疼。
  少女怕弄伤自己不敢再乱动,想在地上爬,却又怕摸到老鼠,那怕不是要当场吓死。蜷曲着身体,尽量把自己缩成一个团,向着角落一点点挪移过去。
  也就在此时,脚步声响起。
  少女喜悦地叫了一声:“春香!快来!”可随即却又闭上了嘴,放下的心,再次揪在了一处,在这一瞬间,周身的寒毛全都炸起来,血液几乎凝结。因为就在她发出这声喊之后,才意识到一件非常可怕的事:那脚步声不是春香的。
  它太笨重了,也太用力。大户人家侍奉人的奴仆,都要经过基本的训练,像是走路轻快不出声音,以保证不惊动主家,不打扰主家思考,这是最基本的素质。连这都做不到,早就卷铺盖走人,不可能来伺候小姐。所以这脚步声不会是春香,甚至不会是徐府的下人,因为这种技能,这些下人也掌握。来的到底是谁?
  窗外的冷风,似乎透过墙壁吹进屋里,将少女的四肢及心都冻得成了冰块。四肢僵硬周身无力,仿佛被魇住了,根本动不了。
  手四下摸索着,这一刻已经顾不上老鼠,只想摸点什么东西抓在手里,但最后摸到的,只有头上的簪子。她不顾一切地拔下金簪紧握在手里,也就在与此同时,灯光出现在眼前。
  光芒驱散了房中黑暗,一身女子的衣服出现在少女面前。那是一种江宁极普通的元色棉布袄裙,但是裙下露出的并不是女子的绣花鞋,而是男子的布靴。随着目光上移动,灯光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一张男人的脸。
  “魏永年?你……你到这里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第二百零三章
狰狞
  张氏的声音刚开始有些颤抖,但持续时间不长,在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走调之后,少女及时轻咳一声,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宰相千金名门嫡女应有的威严。
  腔调一如冰冷地面和室外那如刀的寒风,不带丝毫感情。态度傲慢中带有浓浓的鄙视,仿佛眼前的男人只是一堆人形废物,连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魏永年露出了一丝笑容,继续向少女走来,边走边道:“张小姐,正是小生。你不用担心,我是来帮你的。你看你现在的样子多狼狈,不过不用怕,有我在,很快就能医好你。我听说张小姐得了天花,就不顾一切地来见你,帮你。你知道么,我其实最擅长的不是猜谜语,也不是做文章,而是草药。你的病或许别人没办法,但是我可以医好。这剂药最麻烦的地方在于需要用人肉做药引,还必须是新鲜的,为了给你治病,割了自己的肉,不信你看。”
  灯光下移,少女发现,魏永年走路有些费力,大概就是割了腿肉,导致行动不便,在他的手里提着一个瓦罐,那里多半就是救命药汤。
  灯光又照回其脸上,原本魏永年尚算英俊的脸,在昏暗的灯光和黑暗的氛围里,变得有些像鬼怪又有些像妖魔。不知是否是错觉,少女总觉得,在几个恍惚间,这书生的五官有些扭曲。
  从初次相见时,张氏对魏永年的看法就不好。认定其是个书呆子,脑子不够清醒,除了读书以外一无所用,学固然无所成,即使真有了功名,也没法为国家出力。除此以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没有气质。如果不是有徐六小姐的面子,少女是懒得对这样人多看一眼的。
  虽然范进也出身贫苦,但是身上是带有一种贵介气质的,在初次见面时,少女就觉得他和自己是一种人。魏永年与范进出身类似,细究起来,可能受教育程度还更好一些,但是他表现出来的东西,明显还没脱离自己所处的寒门阶层,与仕宦门庭巨室豪门之间的氛围差的比较远,两下根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即便是魏永年将来学有所成,金榜题名,又或者发了横财富甲天下,少女对他的看法也不会有改变。她讨厌的是魏永年骨子里的一些东西,不管后天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
  女子看不起他。即使碍于徐六小姐的面子不把这种鄙视表现出来,内心的定位里也没把他当成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人来看待,更别说是男人。在正常情况下,不管是何等情况下与之遭遇,也不会产生这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可是此时此地,魏永年的眼神以及他割下自己的肉来入药的举动,让少女觉得这个书生发生了某种变化。仿佛被恶鬼或是妖魔附了体,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一头饥饿的凶兽。人面对兽,厌恶之余,自然难免恐惧,恨不得将其赶的越远越好。
  魏永年的眼睛直瞪着少女,显然希望从张氏这里得到表扬或是感激。为了拉近两下的距离,他还露出了一个笑容,白森森的牙齿在昏暗的灯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张氏向后蜷曲了身子,手轻轻拉了拉裙子下摆,挡住了自己的脚。脸依旧阴沉寒冷如万年不化之冰,声音冷漠而低沉:“你搞错了,我没得天花,得天花的是六妹。你的药应该给她吃不是给我,她才是值得你割肉以救的女子。如果你的方子确实有效,我会上报朝廷,为你请功。”
  “不……我没来错地方,我就是想要把药给你的。”瓦罐放在了桌上,油灯也放在那。魏永年的双手得到释放,张着手向少女一点点靠近。
  “我知道你病了,虽然你不承认,但依旧是天花。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一点不像个天花病人。你的兄长离开了,刘勘之不理你,那个范进也不在你身边了,你很孤独也很害怕对不对?没关系,我跟他们不一样,不会离你而去,有我陪着你,你就不用怕了。你看,我为了你自入死地,你难道不感动?”
  “你……别过来!就站在那!你也是读书人,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靠那么近干什么?”
  魏永年笑道:“张小姐,不要开玩笑了。你和范进同出同进,把臂同游,哪讲过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还有刘堪之刘公子,你们两个不也是在一起同行么?那天在秦淮同游时,小姐与我们同坐而饮,哪里又曾在意过男女大防?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良,小姐现在该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你一心一意值得你相托终生的人了吧?他们平日里只会花言巧语,跟你吃喝玩乐,真到了难处时,他们都跑的没影子了,只有我会陪在你身边。来,我先扶你起来,咱们喝了药,有话慢慢说。”
  少女神色一厉,“住口!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是六妹的相公,却对我说这些疯话,你可对的起六妹?”
  “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担心被人说闲话对不对?不过不用怕,六小姐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障碍,很快……这个障碍就不见了。我们两个的姻缘是上天造就的,谁也不能阻挠我们在一起,任何障碍,都会消失。徐六如是,范进、刘勘之也如是。咱们是天作之合,是老天把你派到我身边,亦是老天让你我二人相识。自秦淮初见,小生就对小姐一见钟情,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小姐。我对你的真心,天日可鉴,将来不管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我发誓一辈子只爱你一人,绝不变心。我知道我过去有些错事,但我会改的。我保证不再去清楼了,也不会嫌弃你脸上留下什么印。其实……其实你对我也有情是不是?”
  或是紧张或是激动,他的声音也有些变调,两只眼睛危险的火焰的在燃烧。
  “在船上你不忍见我受窘,主动以竹枝词为题,为我找回颜面,向我暗示对不对?你其实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和徐六一样,身边围绕的都是那些纨绔膏粱,无形浪子,你们自然看的出他们是什么货色,自不会垂青那些人。你们喜欢的,是我们这样的安心读书,努力上进的寒门学子对不对?六妹是这样,你也是,你有貌我有才,我们天生就该是一对。”
  “疯子!你对六妹做了什么!”张氏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是发现自己手脚无力,竟连站这个动作都做不到,心里越发地慌乱起来。
  魏永年并不怕她的动作,自顾说道:“女孩都是腼腆的,就算心里怎么肯,嘴巴上也不肯说,要面子么,这个道理我懂的。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你肯定欣赏我的。否则不会在秦淮河上拼命为我找场子,也不会在幽兰馆发那么大脾气。你其实是在吃醋。我知道的,我虽然没有钱,但是我有才华肯努力,比徐维志那些纨绔子弟强的多了。他们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一切都是靠继承家业而来。而我不一样,我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上进得来的,所以比他们都更值得人喜欢,我会用功读书,用我这双手,靠自己的本事给你挣个诰命身份回来。妻凭夫贵,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这样的人,才是你理想伴侣,比那些公子王孙更值得你珍惜。”
  少女道:“慢!做夫妻?这种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我做主,你既然是读书人,如何不知道婚姻大事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是对我有意,自该到京城提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逾墙而入。我只要喊一声,你立刻就要吃官司!什么功名前程,都没指望了。我给你一个机会,现在离开这,找人去京城提亲。如果你我当真有缘,自可缔白首之盟,如此私会,成何体统。”
  灯花摇动间,魏永年笑意更盛,因为笑容的关系,他的脸显得更加扭曲,在此时看来,竟是那般丑陋。
  “果然!果然是这样,我就说么,你一定喜欢我的,你看现在就想谈婚论嫁了是不是?父母之命是没错的,可是你也知道,我出身贫寒,身无长物,除了努力之外,我一无所有。你爹是宰相,认识的人非富即贵,眼里怎么会有我这么个穷小子,我去提亲也没有用的。但只要张小姐你心里有我,事情就好做了,你先喝了药,然后再说。”
  他说着话,来到桌前,将瓦罐里的药汤倒入瓷碗之内。捧着碗来到少女面前,蹲下身子道:“你看,我对你多好,亲自喂药给你吃啊。我爹说过,男儿一生宁死不低头,尤其是不能向女人低头。可是我为了你破例了,你还不明白我的心么?把药喝了,这里有我的血我的肉,喝了它,我们两个就融为一体,谁也休想把我们分……”
  话音未落,少女的右臂猛地挥起来,一点寒芒在黑暗里炸开。这一下来的很突然,魏永年几乎没有防备,只下意识地想旁偏头,锋利的金属尖端,在他脸上划开了一道血口。
  鲜血喷溅而出,药碗落在地上摔的粉碎,药汤在地面上流动着。少女这一击虽然蓄谋已久,可是手上没什么力气,发挥出的威力远不如想象中强大。本想一下将魏永年插死,结果却只是划破了一点油皮,手上的金簪反倒被魏永年打落在地。少女一击不中,猛地在抓地上一抓,将一块瓷片对准了自己的脖子,对着魏永年怒斥道:“滚!滚开!你再过来,我便死在你面前!来人!快来人!春香!”
  她扯开喉咙用力叫喊着,魏永年却没有畏惧或是惊慌的意思,两眼只盯着地上那些药汤和碎片,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代之以肌肉的颤抖。他用手在脸上摸了一下,又将手指放到眼前,看着上面的血迹,声音也变得颤抖。这种颤抖并非恐惧,而是愤怒。
  “你……你想杀我!贱人!我割了自己的肉给你做药引,你居然想杀我!你敢对我动手,我是你的相公,你居然想杀我!我对你那么好,知道你困在这里没人陪,冒死进来陪你,你知道么,我没得过天花啊!我是用自己的命在拼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割了自己的肉来救你,你却想杀我!”
  已经抓破了脸,少女索性也就不在伪装,冷笑道:“笑话,你的肉很了不起么?就算这药真的能治好我的病,我也不稀罕你这种人的肉!滚出去!滚出我的房间!我这辈子嫁猪嫁狗,也不会嫁给你这种人!”
  “这由不得你!”魏永年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所有的护卫婆子都外面,你就算喊破喉咙她们也听不到。你怎么闹,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春香……她跟你是一伙的?”因为紧张与恐惧,大脑转的比之前略快一些,少女已经想出了一些问题的关键。但也因此而感到绝望。“她和你勾结好了,放你进来?”
  魏永年的脸继续抽搐着,那一记金簪显然刺出了他的真火,他已经动手解着衣服,“没错!不过比你想象的更早一些,连你这病,也是她帮忙才会变成现在这样。你喝的药没有问题,但是你的衣服是她洗吧?你们这些大家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么冷的天气,手摸冷水会冻伤关节,等到老年就会落病。你们当然不会自己做这种粗活,把这些事都交给下人,反正她们的命不算命是吧?这个世界上是有报应的,你让她做粗活,她就有机会在你的衣服里撒药粉,而那药粉,就是用天花病人的痘痂再加上其他药草混成的,谁碰上都会出花!”
  “你……你怎么会有天花病人的痘痂?六妹的天花!”
  “没错,就是我做的。那次聚会之后,我送了她一盒香粉,同样混入了药,所以她才得了天花。但是我对她不会像对你一样好,她的香粉里药草很少,毒性抑制不住,所以她发作的比你严重,虽然不会死,但将来会成为麻子。”
  张氏怒道:“为什么?你疯了?居然要对爱你的女人下毒手!”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14/350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