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校对)第18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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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四维端详两眼,认出这名太监正是冯保的心腹,司礼监秉笔张大受。论身份,张四维自然远比张大受为高,可是他态度极是谦和,主动起身迎接道:
  “张老先生?怎么今儿个得暇,到这边转转,屋里坐。这里有家乡送来的新茶,虽然不比江南的茶叶好,倒也是别一股味道,正好请张老先生尝尝鲜。”
  张大受走进值房四下看看,不紧不慢道:“今儿个是吕阁老第一天给天子上书,冯司礼得在乾清宫伺候着,实在过不来,打发小的过来,跟张阁老说几句话。咱两是一个姓,五百年前算是一家,有些话不便和别人说的,和张先生倒是能说个清楚。”
  “张先生客气了,四维初入内阁,诸事皆不知规矩,还望张先生多指教着些。”
  “指教可谈不到,这天下的规矩都是你们读书人定的,咱们只有听和学的份,没有教的份。不过是做个传声筒,把冯司礼要说的话,说与张先生听就是了。”他看看那份张四维还没来得及批的奏章,“河工要款啊,张阁老是怎么个章程?”
  “因循旧例,自然是按着江陵相公时的规矩批准。”
  “冯司礼打发小的来,就是提醒一下张阁老。您初入值房,好多事不知道,这个时候千万要求稳不可求快,内阁这支笔提在手里轻如鸿毛,落在纸上重如泰山。干系着成千上万的银子,无数的人命。一笔落下,福祸难测,等闲可动不得。像是这河工的事,一动就是几十万的银子。这么大的款要是出了问题,谁第一个拟的票,身上便有天大的干系,这可不是说笑的。”
  张四维道着谢,将腰带上佩的一只赤金打造的金蝉解下来,递到张大受手上。张大受也不推辞伸手接过,笑道:“看在咱是一个祖宗的份上,小的这多说一句话,枢笔不可轻动。这种事啊,谁第一个拟票,责任便在谁身上。萧规曹随总是无错,张阁老既不是首辅又不是次辅,可犯不上第一个落笔。万事随着当首领的走,保证没有错处。您忙着,小的告辞了。”
  眼见张大受离开,张四维心头先是疑惑于冯保何以好心提醒自己这些,又或者是其胆大包天想要对河工款伸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不是冯保为人行事风格,何况他要是对河工款有贪图更应该催促自己拟票而非拒绝,这张大受来的实在莫名其妙。
  思虑良久,张四维心头忽然冒起一个念头:近而身上莫名一寒。若果真如此,张居正这回怕是走不成。一想到此等情形,张四维暗自后怕,幸亏之前自己并没急着表态,此时还有抽身余地。他小心地将奏章合上,又放回原位,于一本本码放整齐的奏章不再观看,安心闭目养神,神游太虚去者。
第三百二十四章
举步维艰
  乾清宫内,吕调阳第一次单独给万历讲课的过程并不怎么顺利。作为号称活典章的宿儒,吕调阳的才学放眼朝廷少有人及,即便是张居正,论学识也未必及他。之前他也担任过穆宗的老师,为万历的父亲讲过课,如今再教导万历,便可算是两朝帝师。
  穆宗上课时,已经是成年人,加上又做了多年受气藩王,连储位都没能定下来,人是很有些怯懦的。上课时不管是否喜欢,都会聚精会神,认真听讲。万历是个半大孩子,又不曾受过其父那样的苦,让其像穆宗一样认真便做不到。之前吕调阳也看过张居正为天子讲学,在这位帝师眼里,并没有所谓皇帝,只有学生。发现小皇帝走神或是做其他的事,便会立即斥责,乃至皇帝将字念错音,也会毫不留情予以纠正。
  小皇帝也很怕这位老师,只要张居正坐在那里,小皇帝就会全神贯注听讲。即便这种状态维持的时间并不算长,在表面也会尽力配合,每当皇帝想要走神时,只要张居正的目光看过来,他就会拼命装出听讲模样,在一段时间内保持认真。
  作为人臣,吕调阳当时对张居正的权威其实是很有些不满的。在他看来,这种让天子噤若寒蝉的威权,已经逾越了人臣的界限,正走上一条极危险的道路。可是今天他却忽然怀念起张居正以及这种威权,因为没有这种威权,授课根本没法进行。即使有太后亲自坐镇,没有那位霸道宰辅在现场,皇帝依旧像是脱缰的野马,在课堂纪律方面,连装样子的心情都没有。
  李太后亲自听讲,司礼监掌印冯保在旁伺候,这种规格既是一种对吕调阳的支持,也是一种考核。如果这一关过去,在讲课结束后,肯定就是以口头的方式正式任命吕调阳为首辅,让其职责正规化。
  吕调阳并不是一个贪恋权位之人,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于功名富贵早已经看得淡了,他只是觉得眼下的朝廷走的太快太急,这么多势要显贵上门,向自己述说新政之弊,足以证明这政策太过急进。即便在京师附近,都引来那么强烈的反对意见,于各省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自己需要给这个国家减慢一下速度,要实现这个目标,就必须获得对应的权力。
  可是这次授课实在是太过失败。皇帝抓耳挠腮,明显心不在焉,眼睛四下看着,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于吕调阳讲授的内容没往心里去。授课进行到中途,吕调阳就发现这根本没法进行,如果自己无视皇帝的表现,依旧按自己的节奏讲,那就等于是欺君。
  张居正是怎么做的?他不得不努力回忆着张居正在讲课时的样子,可随即也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学他。天子念错一个字,张居正立刻沉着脸大声纠正,这种做事方法,自己肯定学不来。而且自己与皇帝的关系,也远远不能和张居正相比。
  天子初称张居正为相父后称先生,称呼自己就只是吕卿。赤足入殿也没有任何体恤的东西赏赐,与裹毡垫脚的张居正根本不能同日而语,自己即使摆出这种老师的威风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果。看来,只能换一个方式,让皇帝接受自己讲的东西,才能继续讲授。
  吕调阳停止了这种毫无意义的讲学,问万历道:“陛下,不若我们现在改练写大字如何?”
  “吕卿,练写字需要心静,可是朕的心静不下来,字也写不好。”
  “万岁因何事而心情烦躁?老臣可否为陛下分忧?”
  “吕爱卿朕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大臣若遇父母丧,就只能回家守制么?”
  原来皇帝的担心,是因为张居正要离开?作为一个老人,吕调阳即使不考虑学识,单是社会经验也已经十分丰富,一听之下便猜得出皇帝的心思。长久以来,皇帝将张居正视为自己的主心骨,当成父亲一样看待。其仿佛是万岁身前一面挡风墙壁,有他在,皇帝不管是读书还是玩乐,都可以放心大胆,不用为天下担忧。
  现在张居正离朝,于天子而言,等若一个身边长辈突然离去,而且这个长辈素来负责保证整个天下安宁,他就这么走了,皇帝既是舍不得,也是不敢放其离去。这也说明,皇帝对于自己这个继任者的能力并不放心。
  张江陵能得帝王如此信任,倒也算是人臣的极致了。吕调阳心内暗自转动着,回答道:“臣启陛下,访忠臣必出孝子之家,人若不孝必然不忠。遇父母丧而不守孝者,事主必然不忠。若天下板荡,内忧外患一起发作,江山社稷有倾覆之危,大臣食君禄报君恩,理当舍孝尽忠,此为特例。若天下太平,国家无事之时,则不管大臣品级高低,事权大小,都应回乡守制。此乃朝廷典仪所在,也是朝政之需。”
  “吕爱卿所言,朕有点想不通。即便国家眼下平安无事,若是此人一走就有事,又或者因为此人离开,天下因而动荡,又该如何?”
  “若如此,则是继任者怠惰,不能为天子尽忠,理应追究百官之罪,而非丁忧之过。”
  这时,始终以一道珠帘隔绝内外,不让大臣看见凤颜的李太后忽然开口道:“吕卿家,哀家也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若是眼下朝政荒废,天下不稳,责任该怪在谁头上?”
  “臣启慈圣,各司皆有其责,谁不能尽责,便可严查追究,谁也休想逃脱。”
  “那你说,会不会有人因为首辅要丁忧,就怠惰公务,趁机偷懒?”
  “这……臣以为,若真有这等事发生,则此人必是无君无父之辈,理应严惩,以儆效尤。”
  “好,你说的话,哀家记下了。吕卿,你也是老臣了,很多事不用哀家说,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如今万岁还小,不能亲政,过去全仰仗张先生支撑,咱们才有太平日子过。眼下先生不能视朝,这天下的担子就得你们担任起来。江山社稷千斤重担压在你们肩上,你们既是老臣,也是朝中柱石,这个时候可一定要把自己的差事做好。谁要是玩忽职守,荒废公务,那便对不起陛下,也对不起大明列祖列宗!”
  “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的好!要的就是卿家这份忠心。如今虽然是太平,可是咱们也不能大意。每年这时候啊,哀家记得各处的事情都不少,河道上要抢工,边上也要戒备。这都是常有的事,我们不必说。两京十三省,不知道哪里,就会出些大事,等着我们来拿主意,哪里耽误了,哪里都会闹个大乱子,哪个都不是小事。张先生在内阁这几年,大事小事处理都很快,所以才能不出乱子。如今他虽不能视朝,但是内阁也不能因此就慢下来。咱们能等,事情等不了,得抓紧时间处置,明白么?”
  “臣遵旨。”
  “还有,万岁的学业也不能荒废。张先生往日,既处理公务又教导天子读书,哪一条都不耽误。哀家希望你们也跟张先生学学,有什么难处,就只管上奏章说明白,哀家自当为你们做主。可是谁要是拖延公务,荒废朝政或是天子学业,哀家也不会答应。冯保,给吕卿家预备茶点,这么大年纪了,也该让他歇一会。”
  茶水点心准备的时间比较长,用过茶点再讲学上课,时间便已经不早。天子的状态始终不好,忧心忡忡的,吕调阳的课讲的效果一般。等到讲课结束后,李太后和皇帝都没有什么表示,吕调阳自己也觉得,今天课讲授效果一般,易地而处,自己怕也是要怀疑一下讲官能否胜任。
  好在他不是争一日短长的性子,将来再慢慢教导就是。眼下的难题,就是内阁的公事和皇帝的课业,在时间上有点冲突。太后既要课讲的足,又要公务不能拖延,就只能希望张四维那能帮上忙。
  等到吕调阳返回值房,内阁的奏章已经堆的像小山头。吕调阳看看张四维,见他在那如老佛入定一般打坐,并没有翻动奏章的意思,心内颇有些不悦。干咳一声,“凤磐,你这倒是好安逸。”
  张四维睁开眼睛看看吕调阳,“豫翁,下官这心急如焚,您还是拿下官开心来着。这么多奏章堆下来,咱们这不看,就没法送到司礼监批红,也就什么都办不了。那帮宦官来催过好几次了,说话难听的很。可是枢笔不能轻动,您老不回来,下官哪敢看奏章啊?您要紧着看看里面写的什么东西,咱再想怎么办。”
  吕调阳一愣,他没想到张四维的态度会突然发生转变。自己和他并没有什么过节,怎么其突然就选择这种看笑话的方式,和自己用这种手段软对抗。他眉头一挑,“凤磐,老夫已经说过了,眼下内阁没有首辅,枢笔谁动都是一样的。老夫不在内阁时,你也可以先行批阅,等老夫回来再一起参详。”
  “这可使不得。”张四维连连摇着头道:“内阁是有规矩的地方,下官可不敢坏了祖宗成法。当日张江陵在时,大家都听元翁吩咐。如今么,自然也是萧规曹随,按着吕翁意思行事。下官刚刚入阁,什么都不懂,哪敢乱批改奏章。若是哪里出了纰漏,司礼监那边逮到毛病,可不好办。吕翁年高德劭,又在内阁办事多年,自有真知灼见,还请您老先过目,下官一切听从吩咐。”
  方才讲课已是筋疲力尽的吕调阳,此时拿起奏章来,只觉得阵阵头晕眼花,熟悉的文字变得那般陌生,过了好一阵才镇定下心情来去看里面的文字。这些奏章的内容复杂,既有一些衙门日常的工作报批,也有一些则是地方上自己不能解决急需朝廷给指示的紧急情况。
  像是东南准备建立牛痘局,由于没有先例可寻,请朝廷拨发经费,另设立衙门定出官品以便推行。再有边关急奏,因俺答挥师西进,辽东图门汗似有异动,或有挥师侵攻俺答之意,求问朝廷该如何处置等等。
  掌握权力的同时,就要承担对应的工作。这些事既有因循旧例,也有些是全新情况,一旦处置失当,往往就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其影响之大,即便是吕调阳也不能且不敢随意处置。之前吕调阳在内阁里,基本都是按照张居正的指示行事,这倒不是说他缺乏自己处理事物的能力,能做到阁臣这个地步,处理事物能力并不会缺乏。
  但服从的习惯已经养成,现在让他自己拿主意做主,并且承担对应的义务,这时候除了能力,更需要的是一种魄力,而这恰恰就是吕调阳所缺乏的。如此庞大的奏章数量,不会给他太多思考时间,吕调阳只能把自己一时解决不了的疑难奏章放到一边,先把有成例可寻或是问题较为简单的奏章做了批复,准备等到最后,再处理这些难题。
  专一负责接收奏章的太监定期过来,将批好的奏章转送司礼监。虽然其脚步不停,但是吕调阳觉得那堆积的奏章一点都未见少。
  就在他奋笔疾书之际,那小太监尖利的嗓音忽然在门外响起:“冯司礼有话,请教吕阁老,今儿个的奏章,要几时才能批完,司礼监好知道预备不预备灯烛。”
  吕调阳抬起头,只觉得眼前一阵模糊。他已经有许久不曾这么辛苦的工作过,毕竟以往这都是张居正的事,他只要和现在的张四维一样,随便附署个名字就好,用不着写自己的意见。
  突如其来的劳累,加上一晚未眠,让他的身体颇有些难以负荷。过了许久他的视力才恢复正常,目光掠过小太监的身躯,看向外面的天空。
  红日西垂,阳光遍洒,天气竟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司礼监的催促,也不无道理。再看看手边,那些疑难奏章连一成都没处理完,偏生能称上疑难的,无一不是要紧大事,不容易拖延。他心内暗道:这回少不得要在冯保面前丢个脸了。
  勉强挤出个笑容道:“请将这些奏章取走吧,剩下的一些,可能要拖晚一些,请冯司礼见谅。”
  那太监倒是很和气,“无妨的,冯司礼也说了,吕阁老第一天代掌首辅,诸事不甚明了。快些慢些都没关系,您别着急,慢慢来,小的一会再来。”
  这名小太监说话间走进值房,将批好的奏章抱起来,向司礼监走去。司礼监内,几名秉笔太监都无聊的在那发呆,有人忍不住嘀咕着:“吕翁到底是年纪大了,怎么这么慢啊,这得到什么时候?”
  冯保道:“催什么?人家那么大岁数了,手慢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瞎嚷嚷什么。这样吧,你们都回去歇了,今晚上我和大受两个盯着就是,你们不用管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帝心飘摇
  在万历心中,张居正的地位既是恩师,又有些像父亲。对于这么一位人物,其既是爱戴又有些畏惧,张居正在位时,万历多少是有些不自在,做任何一个决定之前,都会先考虑对这位张先生的态度和反应,尤其是在吃过几次苦头之后,这方面的顾虑就更多一些。
  是以,当张居正的丁忧奏章递上来时,其内心深处饿情绪,既有着紧张和哀伤,却也有着某种难言的兴奋。如果打个比方的话,大抵就是一个大孩子得知父母即将出国旅游一周,让自己一个人看家的那种感受。
  除了行动上更加自主以外,另一件让他兴奋的事,自然就是可以主持朝政。虽然于朝廷的看法里,未大婚的皇帝还不能算做成年人,不能执掌朝纲,但是当事人却未必这么认为。他并没感受到在周世臣案中自己所做的布置及手段都是在张居正引导之下完成,一如张居正也不曾感受到,自己的弟子心胸远不如想象中宏大,并且有着记仇的毛病。
  虽然不知道高拱是为什么中风,但万历依旧把这当做自己的又一项大成功。他并不是一个有恒心有韧性的皇帝,由于年龄的关系,处理事物也不够老练。遇到问题往往脑筋一热便要冲上去,动手之时却又前怕狼后怕虎,在事情没有结果前,就总是担心失败。
  如果在高拱这件事上一做就吃个大亏,他可能就此消沉,乃至不敢再想类似的事也未可知。可也正因为这事做成功了,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已经天下无敌的错觉,想要借着张居正离开的机会,开始学着接触朝政,练习处理政务。
  他于乾清宫问吕调阳的话倒不是无的放失,他确实想要学着处理政务,却也不希望张居正离开。在他心中最理想的模式,就是把国家变成课堂,自己先做好了功课,再由张先生批改,这样即便错了也可以挽回,更重要的是,有人替自己背锅。
  对于丁忧的必要性,万历现在这个年龄还体会不到,其教育体系里,也还没教到这一项。加上范进那话本的影响,他也认为丁忧只是个礼法而非必须。现在关注的点,还是张先生的去留。从他心目中,固然希望得到自在,又担心着张居正一去,没人能为自己遮风挡雨,心里的情绪还处于左右为难状态。
  而在看了范进画的岳飞传之后,他也被书里所提出的问题所困扰。如果真是像书中的环境一样,宋金正在打仗,高宗被困在牛头山,这时候岳飞保驾有责,自是不可能守孝。可是假设当时宋金没打仗,难道岳飞就只能回家守孝?那万一他守孝的时候金兵打过来,又该怎么办?
  自岳飞想到张居正,万历又忍不住怀疑起范进的用意:他这个时候把这个故事交上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希望朕像书中高宗一样,下旨夺情?他不希望张先生离朝,还想要他留在朝里?范退思是自己点的传胪,难道心里还是和张居正更近一些?
  本就多疑的天子,对范进献书的用心产生了一些怀疑。不管他多喜欢范进的作品,也不可能因此认为他所做的都是对的。尤其是关乎到忠诚这个关键问题上,大臣事主不忠,远比无能更为可恶。于皇帝而言,宁可接纳十个庸官,也不会选用一个反贼。不过另一个可能,是范卿为了自己的江山考虑,如果张先生一走,朝政真的面临牛头山那种危局,那便太过糟糕。
  以他的年龄和阅历见识,没办法分辨范进到底属于忠臣还是奸臣,因此陷入自我矛盾之中。在课堂上的分神,既是有着思念恩师的情绪在,也是因为这些事纷纷困扰着他,让他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
  自己必须尝试过一下没有张先生的日子!万历如是想着。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当怀疑别人想让他做什么事,就与这件事相反,想要试验下自己离开张居正又会怎样。
  昨天不算,今天是张居正离开的第一天,只要今天可以顺利度过,未来事情就好办。正好借这个机会,自己也批阅下奏章,过一把瘾头。
  本来奏章应该直达君前,由皇帝处理后,再由内阁拟票,司礼监批红。可是万历眼下并没亲政,朝政都由张居正掌握,其名义上是首辅实际权柄比之前朝宰相犹有过之。
  程序上就变成先到内阁走一遍手续,再到司礼监复核一下,没什么问题就可以拟旨下发。除非是特别的弹劾奏章,其他奏章说了什么,万历并不知情。对这种情形万历也不是很满意,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太监把司礼监批红之后的奏章拿来,自己要进行审核。
  在万历看来,处理朝政并不是什么难事,之前自己在科举和高拱案的处理上都成功,可见做这事有多容易自己体内流淌着皇室血液,天生就能做好这些。
  现在宫里有两个人让他忌惮,一是冯保,一是李太后。他想要干涉政务的事,最怕的就是在这两人那里遭到阻挠,他既不敢跟母亲争,也不敢和大伴争,如果他们表示反对,这个计划就得取消。
  因此当客用抱着第一份奏章走进来时,万历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座位上跳起来,一把抢过奏章问道:“大伴说什么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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