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的平凡生活(校对)第28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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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范进玩赏着只为自己盛开的幽兰同时,杨家也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宋氏娘家的侄儿,也就是宋国富的儿子宋鼎元。
  宋氏过门之后,与娘家的走动其实不多,尤其是封建年月里,出嫁的女儿与娘家的来往也是谨小慎微,生怕被人抓住把柄,成为攻击自己的借口。有一些往来,也是私下里进行,宋鼎元还是第一次来到杨家拜见姑母。
  好在如今在杨家是宋氏当家,连自己的弟媳都被她弄到范进床上,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虽然牌匾依旧是杨宅,实际已经成了她一个人的天下,也就不需要像过去那样避讳什么。
  宋鼎元是宋家二代嫡长,从小被当成家里的接班人培养,虽然年纪不大,待人接物的本事已经练得不错,有几分干练商人模样。见了宋氏之后,二话不说先把礼单递了上去,宋氏只看了一眼,随手就交给一旁的扣儿,懒洋洋道:
  “鼎元啊,咱家几代经商,积攒下一份家业。就算你什么都不做,也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当初你爹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去考科举中鼎甲,给咱家改换门庭。看你现在的样子,这书就不念了?那么点个孩子,居然就开始做这事了,谁陪你来的啊?”
  “回姑母的话,是田岷山田先生陪小侄来的。”
  “他啊!”宋氏哼了一声,“家里要说有本事,那还得说是桐老。田岷山就是生了张好嘴,能哄你爹欢喜,就拿他当了诸葛亮看待,实际没什么用处,可是你爹要信他,别人又有什么办法。你自己长点心眼,别被他骗了。这份礼单,是桐老的主意吧?若是田岷山送的,一准里面的东西要少两成。”
  宋鼎元赔笑道:“姑母果然是女中诸葛,断事如见,这确实是桐老的意思。除了礼物,桐老还让小侄带句话过来……”
  宋氏一摆手打断了自己侄子的话,“别说,我什么都想听,什么都不想知道。这件事是你爹做的,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是将来宋家抄家,也抄不到我的头上。我在上元吃好住好,将来还要当商会的会首。盐的生意我不插手,也别跟我说,我不想听。看在你喊我一声姑母份上,你在上元想住多久姑母都养着你,可是要想让我做其他的事,对不起,我没工夫。我新近给你生了个表弟的事你知道吧?孩子还小,就不让你见了,我要回去哄孩子,你自己慢慢玩吧。有什么事,喊你扣儿姑姑。”
  宋鼎元连忙道:“姑母留步!桐老特意嘱咐小侄,这句话一定要带到。血浓于水,荣损与共!”
  他终究还是个大孩子,虽然努力在锻炼,但这时候还是有些急,声音高了一些。宋氏皱皱眉头,“乱喊什么?要是吓着你表弟,看我不收拾你!若是没有当初那事,这话还有用。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桐老还想拿这套故弄玄虚的东西糊弄我,简直是笑话!我把东西存在自己家开的当铺里,被人拿走这么多的时候,血浓于水在哪了?那时候就成了女生外向,外姓人便宜能多占一些就多占一些,现在又说什么血浓于水。桐老这是拿我当傻子了,随便耍着玩么?”
  “姑母息怒!扣留您藏宝之人已经被开革了。那也是他一时糊涂,光想着钱财,没念亲情。您不必和他一般见识。如今是咱宋家的大事,姑母还请念在宋氏宗族份上,不可意气用事。再说宋家与范进罢斗,也是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就算是为了范大老爷,姑母也该想着给双方说和才好。否则咱们宋家固然要倒霉,范大老爷也未必就能高枕无忧。”
  宋氏眉头一挑,“这话也是桐老教你的?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记性倒不错。等你到了你姑母这个年岁的时候,说不定是个好手,不过前提是,到时候宋家还在!”
  宋鼎元微笑道:“姑母,小侄相信咱们宋家不但那时候还在,而且还会家业兴旺,枝繁叶茂。眼下这点小波折,不至于就真把我们难住。爹和桐老的意思,只是不想事情闹大,大家都是生意人,没这个必要。如果范老爷苦苦相逼,那爹也只好被迫应付。”
  宋氏脸上神色越发严肃,“看来我把你当个孩子倒是小看你了。扣儿,端茶水点心过来,今天来的不是我侄子,而是我宋家未来的当家,跟我这谈生意来了。那就得拿个谈生意的样子出来!”
  宋鼎元连忙说着不必,等到茶来了,又连忙给宋氏敬茶递果子,倒是孝顺得很。两下谈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等到宋鼎元告辞时,宋氏居然亲自把他送了出去。
  扣儿有些不解道:“他今年还不到十六,也就是个半大孩子,小姐又是他的长辈,何必把他送出来?”
  宋氏脸色阴沉着道:“你不懂。这孩子不是一般人,我看他言行举止,是从小就在家里按着家主的标准栽培,自己脑子又聪明,很有些本事的。等他再大一些,只怕比我大哥还要难缠。别看我是他姑母,与他相处时也要多个心眼,否则一准吃他的亏。你吩咐轿子准备,我去找一下范郎。”
  “天都晚了,明天再说吧。”
  “不行……这事不能耽误。再说这个时候赶过去,才能表现出诚意。”宋氏的嘴角上翘,露出一丝笑意。“不光我要去,也要带着佛保去。虽然退思身边有那么多狐狸精,可是谁也没给他生儿子。他只要看看佛保,就知道该对谁最好了。”
  扣儿恍然道:“小姐,你其实还是想给家里求情来着?”
  “桐老说的没错,血浓于水。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总是姓宋的。总不能真的见死不救。不过救人也要讲个手段,人情要用在刀刃上。退思的脾性我清楚,若是要他交人,那是肯定办不到的事,只能期望他手下留情,看在我们主仆伺候他一个男人,我又给他生了孩子的份上,给宋家留一条后路。赶快准备轿子,你去抱孩子,我们越狼狈越见诚意。”
  宋鼎元回到住的客栈时,王穉登也从幽兰居回来,只看他的气色就知道事情未成。再等把画展开,田岷山的眉头立刻皱起来。“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就算他是江陵门婿,也不该如此落人面子,再说他现在还不曾迎娶就如此跋扈,日后真做了张家娇客,这天下怕是都装不下他了!”
  “田叔叔也别这么说啊。小侄看来,这画画的倒是了得,不愧是丹青圣手,出手不凡,不愧是给慈圣画过像的人物。依小侄看,即便是桐老的画工,也要逊色几分。”宋鼎元看着那副螃蟹图爱不释手,不住称赞范进的画技出神入化。田岷山暗自摇头,心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管看着多成熟,也是分不清轻重。
  宋鼎元似乎看出田岷山所想,微笑问道:“田叔,你是不是感觉小侄年少无知,不知轻重缓急?眼下应该担心事情怎么办,不该只顾着看画?”
  “不敢……学生绝无此意。”
  “田叔跟爹是好朋友,就是小侄的长辈,有什么话就说出来。侄儿年纪还小,很多事不懂,全靠叔伯们提点,否则将来怎么当家?百谷先生这次虽然没能缓和两方关系,但总算也是见到了面,我们的诚意已经送到。古人云先礼后兵,将来不管两下如何,我们宋家总算不失礼数,谁也不能责怪我们不是么?”
  “话是如此,但是范进总归是官……”
  “是啊,他是官呢!”宋鼎元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他看了一眼王穉登,后者明白,有些话可能不方便在自己面前说,识趣的告辞出去。等到他离开,宋鼎元才道:“田叔觉得小侄若是读书,可否做官?”
  “大公子天资聪颖,若是一心进学,金榜题名乃是指顾间事。再有老爷运筹,做官不过探囊取物一般。若是大公子有心仕途,那是最好不过,现在用功也来得及。”
  宋鼎元一笑:“小侄如今若论文章经义,自然不能和各位叔伯相比,不过要是说到做生意,其实也足够用了。大父发达以前,也不认识几个字,丝毫不妨碍他发财。小侄从第一天读书时就想过这个问题,做官为了什么?千里做官只为财,如今我宋家已经有铁打富贵,那做官又有什么必要?再有,就是当靠山,以势护财。可是要想保住宋家偌大家私,小官不顶用。要做就得做大官。可是大明如今的官场规矩,就算小侄中了鼎甲,爹再破出家私打点,要到多久之后,才能到那个位置上?就算是扬州府台,两淮运司,在我父面前都得俯首帖耳,做个芝麻官,又有何用?”
  “这……”田岷山在宋家清客里本来也算是巧辩之士,可是在自家这位未成丁的少爷面前,却被问的哑口无言。
  宋鼎元又道:“其实在小侄看来,这个世界上最有用的既不是银子也不是名爵,而是自己的脑子和拳头。银子可以丢,官可以罢,但是脑子在自己身上,只要懂得用计,就总可以与人周旋不会一味挨打不能还手。至于拳头就更简单了,像田叔叔和小侄,就算有再多银子再大的官,遇到个不知咱们根基的愣头青农夫壮汉,一准就要吃亏。若是我们有拳头,就谁都不用怕,不管谁要动我们,我们都可以拼一拼,不至于束手待毙。”
  田岷山眉头微皱,虽然平日里他趋炎附势,一味迎合宋家父子才总能得到肥差。可是如今大少爷的想法,已经有些偏离轨道,对于一个商人而言,这样想就有些危险。他连忙道:“大少,咱们是生意人,不是江湖人,与人打架拼命的事,是粗人干的,咱们不要参与进去。最多下一道命令,拿出钱来自然有人会去做。而且现在我们对的是官府,闹一闹是可以的,但是绝对不能动武,那是要杀头的!”
  宋鼎元哈哈一笑,“田叔叔,看把您吓的。小侄随口一说,您就当真了。小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连个衙役都打不过,哪还能跟人动武?您好生歇着吧,小侄有点乏了,回去躺一躺。”
  田岷山咳嗽一声,“大公子自便,您的年岁还小,千万保重身体,您的身子要是亏虚了,夫人那里可是不会答应。”
  他这话不是无感而发,随同宋鼎元来的,就有个模样可人的泼辣少女。虽然宋鼎元的年岁在穷人家也到了成亲的时候,可是宋家如今富贵起来对于儿子就看得重,过早经历男女之事,宋国富的夫人必要发作,田岷山的幕僚饭碗就不易保全。宋鼎元人小心大,丝毫不觉得惭愧,只笑了笑,便回了房。
  房间内,那一身火红头上挽着双丫髻的少女正无聊地在房间里发呆,看到宋鼎元回来才兴奋地起身迎接。两人手牵着手来到床边,少女顺从地依偎在宋鼎元怀里,任他在自己身上抚弄。作为一个灶户之女,虽然有满身武艺也没用处,能得到大少爷垂青,才是她家人翻身的机会。何况宋鼎元相貌堂堂,也是不知多少女儿家梦里情郎模样,她更不可能拒绝。
  一路同行,她已经献出自己最宝贵的女儿身,宋鼎元就是她生命的全部,于他的话自然言听计从。靠在爱人肩上听他说了良久,少女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心上人,语气迟疑:“绑……绑你的表弟?这是不是不太好?”
  “傻丫头,你也说了那是我表弟,怎么能叫绑?我想跟我表弟玩几天不行啊?我只问你听不听我的话?”
  “人家都已经是你的人了,自然要听你的话。你要我们做,我们一定做。”
  “那就好。事情不要急在这一时,观察好了再动手。娇妹是我的心头肉,我可舍不得你受一点磕碰。动手的时候,让你那帮兄弟上就好了,你别动手免得受伤。不过如果有人被抓的话……”
  “放心吧元哥,我们都知道怎么说。大家都是受过宋老爷恩惠的,不会乱说话。就算他们抓住我,我也不会多说半个字。”
  “我相信你,小宝贝……”
  两个少年人倒在床上,于固守元气自然就谈不到。等到少女在羞涩中睡去,宋鼎元的目光却依旧清澈如水。佳人在抱,他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丑陋且蛮横的女人。那个女人丑且粗野,身上没有什么优点,除了她有个当指挥使的爹以外。
  父亲、母亲、姑姑、田岷山……你们都太蠢了,跟官府一味示弱,只会被当成是猪,被他们杀了过年。我们有着可以敌国的财富,就应该有对等的地位。你们丢掉的东西,我想办法拿回来。才华横溢相府娇客,这些又如何?咱们这回斗一斗,看谁的手段高明。
  回头看看少女那麦色肌肤,宋鼎元心内叹了口气:挺不错的女人,可惜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你们不死,我又怎么和范进交朋友,你爹又怎么和他势不两立?淮上灶户与范进不共戴天,看他还有什么胆量去扬州。能享受一时就享受一时吧。
  他想到此,心内已经有了决定,离开上元之前要送这女孩几样最好的首饰,随即便心安理得的睡下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大局为重
  幽兰居内。
  马湘兰和范进的休息被宋瑾打扰,两人披着衣服起来,马湘兰脸上就很有几分不痛快。可是宋瑾给范进生了个儿子,就压过自己这些女人一头。她也不好发作什么。
  宋瑾毫不避讳地露出胸脯,在自己儿子饱餐同时,也让孩子的父亲得到视觉享受。她虽然刚生了孩子,可是身材并没走样,依旧迷人。她冷眼斜了一眼马湘兰,心内暗道:年岁比我还大,还是个表子出身的,也想跟我争?
  “老爷你看么,咱们的儿子多能吃,将来一准像老爷,是个壮实的后生。不知道能迷死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小佛保快点长,快点学会叫爹爹。”
  范进也在旁逗弄着儿子,看到这又白又胖的小可爱,心里的不快也减弱不少。不管怎么说,总归是给自己生了儿子的女人,还是可以享受一点优待的,偶尔犯些错误可以容忍。
  “宋国富挑唆灶户闹事,准备罢盐?他今年是不想做生意了?”
  “怎么可能呢?那些灶户就是说说,该煎的盐总是会煎,可是老爷是知道的,盐除了正课还有盐余。灶户们手上的盐余差不多就够卖的,到时候正课少交一些,就足够朝廷头疼。再说我大哥在灶户里面有路子,自然可以买到盐,其他人可就难说的很了。尤其是那些西商,他们买不到盐,一准向朝廷里告状,老爷的日子就难过了。”
  范进此时一手握着马湘兰的手,另一手在这个注定不能姓范的儿子脸上轻轻捏着,冷声道:“哦?那你觉得眼下这个局面,我该怎么办才好?要不然把沈三交给你大哥,让他劝说灶户别闹事?”
  “那不可能。那样老爷的威风就没了。我大哥就是个商贾,老爷是命官,自古来也是商人怕官府,不能反过来。我来通知老爷,是要老爷早做防范,不是要老爷低头的。至于说主意我是没有,老爷才大如海,哪用得上一个妇人出谋划策,但是有句话我得说在头里,在我心里,我们一家三口才是一家人。至于我大哥……我已经出阁了,跟娘家就没什么关系。将来就算要满门抄斩,也抄不到我这出嫁闺女的头上。”
  范进将手从儿子脸上挪开,揽住宋瑾的肩膀在她脸上也亲了一口,“会说话!看来本官这个会首没有选错人,你是个聪明女人,知道怎么替家里人求情。如果你跪在我脚下抱着我的腿哭,或是拿孩子要挟我,我最多只会给宋家留一条血脉。如今看在你这么乖又这么聪明的份上,到时候宋家的事你说了算,我只要宋国富一个脑袋就够了。”
  宋瑾的心打了个突,暗自庆幸自己这一宝押对了地方。虽然范进眼下只是上元县令,但是对这个男人的手段宋瑾是极为畏惧的,他既然说要宋国富的脑袋,自己大哥的头多半就保不住。至于宋鼎元……她回想着与侄子对话的情景,这个孩子给她的感觉很不寻常。就算自己大哥年轻时,也不曾有他这么聪明。若说毛病,就是锋芒太露,还不懂得藏锋。终究还是个半大孩子又是富豪之家生活的,不懂得这个也正常。如果跟范进提醒一句,这孩子多半也要遭殃,可是总归血浓于水。
  想着桐老那句话,她决定把这个孩子的事隐瞒下来,为宋家将来重振留一点火种。脸上带出讨好的笑意,将头靠在范进怀里道:“妾身一切都听老爷的,老爷要怎样就怎样。只求老爷别忘了妾身母子就好,尤其是小佛保,他是老爷的血脉,您可要多想着点儿子。”
  扬州方面的消息,在半个月之后终于对上元有了影响。这次来的除了扬州府的公事,还有刘勘之。
  他和范进的关系现在有些像郎舅,范进在外面猎艳最怕的其实是刘勘之,每次看到自己的眼神,都让范进担心他会不会再朝自己挥一拳,或直接挥剑来斩。好在刘勘之是个真正的君子不会干打小报告的事,总不至于自己在这里菜花,他就写信给张舜卿告状。
  另外刘勘之眼里总归还是看重天下,范进除去私德以外,在上元县推行的新法,很对刘勘之胃口。是以两人之间,还是保持着交情。
  等到分宾主落座,刘勘之把公事放到范进面前道:“扬州府的差人不敢来投书,只好找刑部帮手,你的威风倒是真大,这份公事在扬州府居然要靠抽签来决定谁投,放眼东南也是第一个了。”
  范进一笑道:“小弟前者收拾了几个扬州官差,让他们去做了一个月苦工,其他人就怕了。但是那事也不好怪我,这帮人得了盐商贿赂,行事就肆无忌惮,居然想要在上元县的地头抓人。如果不是沈三自己会武功,我又安排人保护,人可能就被捉去了。他们拿的是扬州府的捕票,有什么资格在上元县拿人?我收拾他们,也算情理之中。”
  刘勘之也点头道:“捉江洋大盗的时候不见他们如此卖力,为了几文贿赂就不顾生死,这样的差役是该好好教训。不过这回沈三的事闹的有些大,扬州的灶户已经开始闹事了,说是盐匪不除,盐滩不靖,自己没法煎盐。”
  “刘兄,你对这事怎么看?”
  “一派胡言!盐匪是贩卖私盐的,跟灶户有什么冲突?灶户的盐余不卖给私盐贩子卖给谁?有的灶户自己就是盐匪,他们怎么会为了剿匪的事就罢盐?分明是幕后有人指使,给官府施压。扬州府牧民无方助纣为虐,第一个该参!”
  范进笑道:“难得有个明白人,小弟这心就放下了。”
  “放心也没用。我这次帮不了你什么。”刘勘之摇头道:“其实沈三的事情一出,我就安排刑部的人去访拿盗贼了。可是那伙强盗很是狡诈,连找出两个匪巢,只找到几具女人尸首,活人一个也找不见。不等我继续查下去,家严就不让我管这件事,让我安心在家读书,预备秋闱。”
  范进一愣,“元定兄,上一科你不下,这科要下?”他心道,上科你是躲的张嗣修,可是这科张懋修也要下场,虽然张懋修抛弃三声慢这事他不满意,但是论才学,范进自问比不上张懋修。何况有张居正耳提面命,这科张懋修的名次不会差,刘勘之这科下场就很不智了。
  刘勘之道:“父命难违,愚兄也没有办法。家父有家父的苦衷,退思还请多谅解。在家父那个位置上,有很多事是他必须做,有很多事则是不能做。这些与本心无关,而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就像扬州这件事,家父连骂了几声大胆,骂的就是那些盐商,可是最后还是得把公事交到退思手上。这个苦衷,退思能明白吧?”
  “我明白,扬州是朝廷钱袋子。两淮盐课是朝廷饷源,一旦淮盐不济,太仓就要告急。所以明知道这些商人是无理取闹,朝廷也得先退让一时。”
  “就是这个意思了。大局为重……”刘勘之的神色有些尴尬,“愚兄读书习剑,又和人学习断案,曾经想过有朝一日为民出力,访查奸邪,把世上的奸猾不法一网打尽。可是到了现在心中有数,龙泉剑虽利,也有太多东西斩不断也斩不得。纵然有盖世神通,该低头的时候总要低头。”
  “元定的意思是让我把沈三送回扬州?”
  “退思若如此,便不是我认识的退思,也没资格做小妹的相公。”刘勘之摇头道:“公事上要有个交待,但是人不能交出去。虚应故事发一道海捕文书,只要人在你身边,就不会有人带走。再说想从你身边拿人,刑部也不会答应!”
  范进道:“可那样一来,人就成了待罪之身,这状纸的力量就很小了。将来指望人上堂作证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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