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校对)第3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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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我的妈妈。
  我想我的爸爸。
  孤寂的时候容易想起更多,发散思维会让你产生平时从未有过的纷乱念头。天浩眼前晃动着几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主动追求过,却没人喜欢他。
  “亮煌煌几页史书,乱纷纷万马逐鹿……”
  适合这种时候的歌有很多,天浩哼唱的声音不大,这是专属于自己的时间,之所以选择这首歌,不是因为特别喜欢,只是想到了,就唱了。
  天总会亮的。
  他以后再也不会唱这首歌,黑夜是白天的分隔线,意味着过去,代表着很多必须被割舍,必须被遗忘,必须永远封禁在记忆最深处,甚至遗忘的东西。
  ……
  磐石寨的议事堂经过扩建,现在变成了一座高大宽敞的砖石混合建筑。
  天浩坐在椅子上,满面微笑注视着跪在面前的十名妇人。
  是妇人,不是少女。
  她们每个人旁边摆着一个背篓,透过盖在表面的树叶,隐约可以看到一块块腌鹿肉和半透明的鱼干。
  事实上,装在背篓里的东西很多,包括一袋磨制好的面粉,一小袋粗盐,半匹粗布。
  鹿族的纺织技术的确走在各部族前列,但这并不意味着其它部落不会纺布。比较下来,鹿族的纺织效率最高,棉麻布匹质量也最好。以磐石寨为例,虽然也有织机,无论产量还是质量,远不如鹿族那么优秀。
  这些东西都是磐石寨的出产。
  天峰站在天浩左侧,成熟干练的他是“十人首”,在村民当中也颇有威信。朝前走了两步,天峰用力拍了拍手,跪在地上的妇人们纷纷站起,她们背起背篓,纷纷望向坐在对面正中的年轻头领,眼里泛着惊喜,也有些不知所措。
  “去吧!记得在规定的时间回来。”充满善意的微笑很适合这种时候,天浩的话语充满了关爱与潜在威胁:“我历来说话算话,也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磐石寨的人口来源很杂。目前,外来人口比例已经高于寨子里的原生群体。去年的这个时候,孚松是寨子头领,执拗的他为了姓氏不顾一切用鹿肉换进了大量人口。按照孚松的本意,这些换进来的人都会在祭祀的时候献给神灵。天浩阻止了这一切,却必须解决外来人口太多给自己带来的麻烦。
  很幸运,从春天到秋天,寨子里没有爆发疫病,田地里的收成也还不错,大批量建筑工程让换进来的这些人没时间想太多。他们每天都忙忙碌碌,丰盛且足以吃饱的食物让他们毫无怨言。第一批新房建成的时候,天浩心中的那块大石也终于落下,这意味着磐石寨的局面趋于稳定,朝着更加牢固的方向发展。
  换进来的人,大部分是女性。“残、病、老、弱”,这是北地蛮族人口交易的最普遍规律,也是人口卖方的交易排序。孚松很挑剔,残疾和病人绝对不会要,上了年纪的老家伙只会浪费粮食。在寒冷饥饿的前提下,手握粮食就拥有最多筹码,再加上孚松从一开始就存心想要对神灵进行活人祭祀,因此换进来的大多是未婚少女,妇人数量偏少。
  人类是一种群居动物,“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说法在野蛮人世界同样盛行。蛮族女子地位低,她们并不抱怨自家丈夫在饥饿时节把自己卖掉,老老实实遵从安排,也默默接受了来到磐石寨后的安置现状。
  天浩没有急于分配这些女人。他要求兄长天峰对换进来的人进行甄别,阿依负责暗中监管其中的女性。磐石寨必须团结,决不能有外来的声音。
  外来者对这里的生活非常满意。
  但是仍有一部分女子思念自己的家人。她们有丈夫,有父母,甚至有孩子。
  让这些在交换之前就已经成家的女人回去探亲。这是天浩与老祭司和永钢商议后的结果。
  不是所有人一次性放行,必须分批,分时间进行。
  看着这群妇人欢天喜地走出议事堂,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议论着走向远处寨门,天峰眼里的担忧成分越发浓郁。他快步走到天浩旁边,不无忧虑地说:“阿浩,这样做会不会太草率了?我不反对让她们回家去看看,只是现在可能早了点儿,至少应该让她们在寨子里再呆上一年。”
  老祭司笑着走过来,他手里杵着一根做工精美的拐杖:“现在正是放她们回去的时候。放心吧!她们会回来的。”
  天浩笑着从椅子上站起,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战斧。这是北方蛮族的习惯,男人在正式场合必须携带武器,这是从多年悍勇杀戮中演化而来的礼仪。
  只有经历过文明时代社会变迁的人,才会明白“宣传”的重要性。
  “咱们寨子的情况比过去好多了。”不等天浩开口,狩猎队长永钢就忙着对天峰解释:“仓库里有那么多的腌鹿肉,今年的麦子收进来,只向族里缴纳了百分之三十,狩猎队这次带回了很多猎物。食物方面是绝对没有问题,咱们可以高高兴兴渡过这个冬天。”
  “寨子里的人都有新衣裳穿,咱们有足够多的皮子,冻不着。”笑呵呵的老祭司下巴上白胡子乱颤:“我们还有盐,这可是好东西,很多寨子根本吃不上,也没办法弄到。”
  “是啊!我们今年还盖了很多房子。我算过,足够容纳两千人。如果挤一下,四千也不是问题。”脸上全是笑意的永钢连声附和。
  “所以我们现在缺人。”天浩用冷静睿智的目光注视着兄长:“让她们回去,带上咱们寨子里出产的东西,所有人都会知道磐石寨的变化。想要吃饱就过来,想穿新衣服也没有问题,咱们打开寨门,欢迎所有的人。”
  几个人一席话,把天峰说得连连点头,紧皱的眉头松开,豁然开朗。
第五十四节
阿菊
  只是天峰心里还有最后的疑问:“阿浩,你这做法当然是好的,我也没有意见。只不过……要是她们被扣住,这该怎么办?以前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你得小心啊!”
  一般情况下,买进来的女人通常会关在寨子里养上几年,然后才会给予自由。可即便是这样,回家探亲的女人也有可能被家人或原先的寨子里扣住。要么杀了吃肉,要么当做商品另外卖到其它地方。只要没人抓住把柄,矢口否认,事情到了最后,往往只能是不了了之。
  天浩笑了。
  永钢笑了。
  老祭司也笑了。只是相比天浩和永钢,他的笑容没有那么得意,其中夹杂着几分无奈。
  “让他们扣吧!呵呵,其实这是我最想看到的结果。”天浩的眼睛透出几分狰狞,期盼中明显带有嗜血成分。
  ……
  环车寨的守门人认识阿菊。
  高大坚固的寨门徐徐开启,两名手持长矛的警戒者跑过来,他们用惊奇的目光在阿菊身上打转。
  去年冬天寨子里缺粮,阿菊和另外几个女人被头领选出来交换粮食,听说卖到了磐石寨。
  “阿菊,你怎么回来了?”较为年长的警戒者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尽管是熟人,他仍旧紧握长矛,分开双脚站在道路中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我来看看我妈。”阿菊很和善,她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侧身放下沉重的背篓,蹲下去,掀开背篓顶部用作遮盖的树叶,抓出一把苹果干,笑着递过去:“宏叔、阿平,你们尝尝,这是我自己做的。”
  礼物是消除人与人之间陌生与戒备的最佳溶解剂。阿菊本来就是寨子里的人,何况她还是个女的,孤身一个,无人跟随。
  年长的警戒者宏叔很快打消了疑虑,他半信半疑从阿菊手中接过一块果干,凑近眼前仔细端详。以前没见过这种东西,手指长短的一条,看上去有点儿像黄米面捏成的不规则团子。果干的甜香味散发开来,灵敏的嗅觉迅速捕捉到这一缕令人愉悦的特殊气味。
  他忍不住问:“这个……能吃?”
  脸蛋肉乎乎的阿菊笑起来很好看:“你尝尝,是甜的。”
  旁边的阿平已经三口两口吃完了一块,他迫不及待从阿菊手里抓起另一块。
  “甜”是一种极其难得的味道。不同于为了生存的咸,那意味着盐巴,意味着长时间不吃咸味食物就会身体乏力。北方蛮族没有营养师,也没有化学家和生物学家,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糖”,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氯化钠”。舌头是判断食物是否美味的唯一标准。甜……除了野蜂蜜和山上的果子,一年当中的绝大部分,只能在记忆深处寻找它的存在。
  给两人手里各塞了一把苹果干,阿菊迈着细碎却不失沉稳的步伐进了寨子,朝着熟悉的旧木屋走去。
  年轻的阿平咽下嘴里的食物,他盯着女人的背影笑道:“阿菊变漂亮了。”
  年长的宏叔有着敏锐的观察力,视线一直在远去背影的腰部和臀部打转:“看来阿菊在磐石寨那边的日子过得不错,能吃饱,没饿过。”
  只要吃饱,有足够的食物,干瘦丑陋的女人也能变得漂亮。“白白胖胖”曾经是文明时代所有女人为之痛恨的可怕形容词,可是在这里,意味着比四大美人还要动人心魄的绝色容姿。
  阿菊父亲死的早。他运气不好,上山打猎的时候遇到了狼群,争斗中被饿狼啃断了左手,尽管同行者拼死把他救回来,却变成了残疾。
  母亲会纺线,这种技能是她的庇护伞。当寨子里其他老妇在缺粮时节不断被杀的时候,只要她坐在纺车前“吱呀吱呀”转着纺锤,就没人会冲进家里把她带走。
  大哥是个老实人,三锤打不出一个闷屁的那种。一辈子老老实实,寨子里分粮分东西他从来不去争,给多少就拿多少,就算分得不公平也不会说话。老实人总是被欺负,尽管他身材高大,脸上却总是带着一副憨相。
  短暂的惊喜与问候过后,阿菊把背篓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她勤快地点火烧水,拿出两块鱼干泡上,然后从家里取了些粗麦面,让大哥到邻居那里用腌鹿肉换了些鲜肉,按照自己在磐石寨学到的方法,开始制作肉饼。
  “听说了吗,阿菊回来了。”
  “她不是去年冬天卖给了磐石寨吗,怎么又回来了?”
  “不清楚,可能是被那边的男人揍了,逃回来的吧?”
  “净瞎说,阿宏和阿平今天值守,他们说阿菊带回来很多东西,有种甜甜的果子干很好吃。这哪儿像是被男人打过的样子啊?”
  消息像风一样在寨子里飞蹿着,钻进所有人的耳朵,仿佛猫爪挠脚底板那样牵动人心。
  卖出去的女人从未有过回来的先例。环车寨如此,其它寨子也是这样。
  浓烈的食物香气从阿菊家的木屋里飘散,每一个从附近走过的人都忍不住吸着鼻孔,努力判断气味来源,在大脑里拼命思索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屋子里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都是来看热闹。苹果干的数量不够,阿菊只好用刀切成小块,分发到每个人手里,尝过的都说好。
  羡慕的眼光与嫉妒的话语成为了最佳配额。
  “你看看阿菊,去了磐石寨一个冬天,没想到回来以后还变漂亮了。你瞧瞧她那腰身,下地干活儿肯定很有力气。”
  “真香啊!她在锅里做的那是什么?我看她刚才把泡在水里的肉拿出来剁了,说是鱼。我以前没见过。白色的,那么大一块,那是什么鱼啊?”
  “你瞧瞧她身上那件衣服,还有裤子,都是棉布做的。她哪儿来这么多的布做衣裳?该不会是偷的吧?”
  衣服是女人最关心的话题之一,无论文明时代还是现在从未变过。满心好奇的她们小心翼翼凑过去问,阿菊对此毫不隐瞒:“这是我们寨子头领发的,每个人都分到一匹布,小孩子减半。”
  满屋子的女人顿时瞠目结舌,彻底惊呆。
  一匹布是什么概念?
  在某些特殊的时候,比如冬天,或者夏天,一匹布可以换一个女人,甚至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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