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公主(校对)第139部分在线阅读
冯德早就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听执失云渐一番解释,笑着道:“原来如此。某这便让人去打发六娘子。”
这种小事,不必惊扰郎主。
他挥挥手,四五个家奴领命而去。
王洵焦头烂额,衣衫尽数汗湿,听到廊外的说话声,意识到郑六娘和自己只有一墙之隔,下意识躲到裴英娘身后,“求真师帮忙为我遮掩一二。”
裴英娘挑挑眉。
天不怕、地不怕,敢当面给武皇后脸色看的王家小郎君,也有如此狼狈恐惧的时候。
六娘真厉害呀!
执失云渐抓紧佩刀,道:“我去引开她,你随十七娘出去。”
他和王洵说着话,眼神却看向裴英娘。
裴英娘明白他的意思,朝他微微颔首,郑六娘今天的行为太过出格,闹大了对谁都不好,还是先把王洵带出去比较稳妥。
王洵松口气,红着脸感激道:“多谢将军和真师施以援手。”
两边人达成默契,分头行动。
执失云渐径直穿过回廊,去吸引郑六娘的注意力。
裴英娘让王洵混进蔡四郎他们中间,领着他从夹道另一头出府。
走过长廊时,她忍不住回头看。
廊下站了很多人,烛火透过槅窗,落在庭院里,光线昏暗。
相王府的仆从把郑六娘和她的贴身侍婢围在中间,不许她往里走。
“王洵,你这个缩头乌龟!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不敢娶我?”
郑六娘踮起脚,双手搭在唇边,“是男人的话,你就出来和我当面对质,不然我不会走的!”
执失云渐高大的身影穿过幽暗的回廊,皂靴踩过木板,哒哒响。
郑六娘脆生生道:“王洵!你给我站住!”
提着裙摆追了过去。
出了相王府,王洵心有余悸,悄悄抹把汗,“劳烦真师了。”
裴英娘坐进卷棚车,轻声问:“六娘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王洵始乱终弃的话……
王洵顿了顿,敛容正色道:“真师放心,我不曾对任何小娘子有逾矩之事,亦没有随意和别人许诺什么。”
这么说,就是六娘一厢情愿了?
裴英娘叹口气,“王侍郎恕我多嘴,躲也不是法子。”
王洵笑了一下,眉间蕴着苦涩,“郑六娘子百折不挠……为今之计,只能躲。”
别人的私事,裴英娘不好多管,车驾驶过长街,回到醴泉坊,路上碰到巡逻的金吾卫,查问过身份,放他们继续前行。
王洵在快到永安观时提出告辞,预备去坊中寻一家逆旅歇宿。他身上穿着官袍,没带凭证银钱,裴英娘让蔡四郎跟着过去照应他。
第二天一大早,裴英娘用过早膳,坐在廊下软榻上翻看账本,半夏跪坐在一旁烤茶饼,絮絮叨叨,把打听到的八卦讲给她听。
“六娘子闹着要嫁给王侍郎,大长公主坚决反对,公主府闹腾了好一阵呢!昨晚六娘子追着执失将军走了,执失将军是个冷面人,一点交情都不讲,带着六娘子在隆庆坊绕了一圈又一圈,把六娘子气哭了。”
裴英娘忍俊不禁,拈起一枝鲜绿莲蓬,“后来呢?”
“后来?”半夏把烤好的茶饼放进铜缶里,歪头想了想,“后来执失将军抬脚走了,六娘子哭了一阵儿,也走了。”
闲话一阵,蔡四郎走进庭院,“贵主,王侍郎回王家了。”
裴英娘嗯一声,撂下王洵和郑六娘的事,转而问起卢雪照。
八卦虽然好玩,但一定得和八卦保持距离,尤其是这种少年男女的情感纠葛,更得敬而远之,万一不小心掺和进去,成为老百姓茶余饭后八卦的主人公之一,那就不美了。
“卢郎君几人在邸舍住得很好。”蔡四郎道。
裴英娘挪出宫之前,卢雪照一行人搬去附近的邸舍暂住。邸舍是裴英娘名下的一处几进宅院,本来就是为招待各地仁人志士预备下的,房间整洁干净,食物精美丰富,院中还布置了假山流水,修有曲桥凉亭,风景优美,环境清幽,很适合那些南来的学子居住。
裴英娘低头剥莲子,道,“让卢郎君他们收拾行李,准备换个住处。”
蔡四郎答应一声。
如果是阿福和阿禄,肯定会忍不住好奇,追问裴英娘卢雪照的新住处在哪里,蔡四郎则只知道听从裴英娘的命令,对其他的一切漠不关心。
忍冬脱下木屐,走进回廊,走到裴英娘身边,“娘子,这是长史送进来的。”
裴英娘接过她手里的帖子,翻开细看几眼,“武攸暨?”
忍冬道:“武家僮仆候在门外。”
裴英娘皱了皱眉,“今天还要去隆庆坊一趟,打发了吧,让他明天来见我。”
她给李旦准备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呢,昨天李旦喝醉了,忘了和他提,今天不能再忘了。
武攸暨的僮仆得到回信,回到武家,“郎君,真师今天不得闲,请您明天再去醴泉坊。”
武攸暨正坐在矮榻上吃饭,吃的是酸汤索饼和芝麻羊肉胡饼,是家奴从坊间买回来的,“真师在忙什么?”
僮仆迟疑了两下,“听观里的人说,真师今天要出门。”
武攸暨点点头。
僮仆看他没有其他事吩咐,默默退出正厅。
刚走到二门外,背后响起一声阴沉的呼喝:“小子,三郎让你去永安观干什么?”
僮仆转身,看到问话的人,心底隐隐发寒,小心翼翼道:“郎君让小的给真师送帖子。”
“武英娘在观里?”
僮仆听他直呼真师的名字,头垂得更低,“真师似乎要出门一趟,小的看见观里的仆从在套车。”
他心头惴惴,出了一身冷汗,半天听不到男人吭声,悄悄抬起头。
石榴树下空空荡荡,男人已经走远了。
僮仆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第91章
隆庆坊,
相王府。
书室三面书架堆叠,
对着庭院的一面大敞着,南边一座十二扇黑框镶嵌云母琉璃大屏风,挡住日晒。风从回廊吹进室内,帷幕、水晶帘轻轻晃动,
木质地板上光影流转。
院中草木葳蕤,芭蕉冉冉。
李旦坐在半敞的书室前,看着书案上敞开的黑漆匣子,
浓眉微微一挑,
拈起一本书册。
幽蓝封皮,
纸页间隐隐有金色莲花暗纹,上书《大唐西域记》几个字,简洁明快,精美雅致。
他盯着书名看了一会儿,翻开书册,雪白的纸张上印刻着大幅图画,
画中所绘情景颇为怪诞,笔法新奇大胆,
线条简练豪放,
色彩浓烈,
寥寥几笔,刻画出西域诸国的异域风情。
再接着往下翻,便是《西域记》的序文和正文了。正文前标有有目录,每页底端有奇怪的符号标识,
似乎是某种特殊印记,正文底下,缀有详细的注释和音释,注明乃某某人所言。
《西域记》由玄奘大师口述,其弟子辩机笔撰,一共有十二卷。李旦的书室里收藏有寺中僧人手抄的绢本,摞起来,堆满一口大箱子,四个豪奴才能抬得动。
现在他手里拿着的却只有薄薄一本书册,随手一卷,能够塞入袖中,这样一本小巧的书册,竟将《西域记》所有内容收录其中,还分别作了详细的标注解释,并以书画装饰,既美观大方又实用轻便。
李旦见过经折装的书册,比起卷轴来说,经折装的携带简单,大臣们平时的奏疏大多是经折装的,但眼前这本线装叠页式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裴英娘一大早兴冲冲过来,说是有礼物送他,他以为会是什么新鲜点心或是南方新制的茶饼,没想到竟是一箱装订的书册。
仆役使女们侍立在门庭外,冯德背靠栏杆,脑袋一点点,正偷偷打盹。
书室里香烟袅袅,裴英娘坐在李旦的书案旁吃茶。
房里只有他们两人,她神态轻松,坐姿马马虎虎,大概是怕他责怪,没敢盘腿坐,勉强维持一个跪坐的姿势,时不时抬头瞥他几眼,等着他的品评。
李旦笑了笑,不知她怎么这么厌恶跽坐,平时坐不了一会儿,就扭来扭去浑身不舒服,非要靠着隐囊或是歪在凭几上才舒坦。在蓬莱宫时,有李治纵着她,她胆子越来越大,没有外人在跟前,绝不正坐。
他每次去内殿请安,十次有九次看到她不是歪着就是靠着,看到他进殿,才赶紧整理衣裙,慌慌张张摆出一个正襟危坐的端正姿势。
他摇摇头,放下书册,走到床榻边,找出自己平时用的隐囊,回到书案前,把隐囊塞到裴英娘背后,拍了拍,含笑道:“靠着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