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公主(校对)第17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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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车里坐着哪家郎君,饮酒作乐时被妻子的家人撞见,急着回家找妻子赔罪,才会催促车夫走得那么急。
  又或许车夫贪酒误事,忘了迎接主人,怕主人责罚……
  “你什么都不知道,何必愧疚。”裴英娘浅笑道,“秦岩也在场,且不说你们有要务在身,不能分心,何况你们并不知情呢!你们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
  他们只是没细究马车的古怪之处,又不是明知她有危险还见死不救,真的怪不到他们身上。
  执失云渐眉头皱得愈深,刀刻般的侧脸写满黯然。
  他如此自责,倒叫裴英娘有些为难。
  秦岩性子跳脱,痛骂几句就忘了那晚的事。执失云渐沉默寡言,心事深沉,如果不把事情说开,以后成了他的心病,那就难办了。
  她想了想,站起身,正色道,“这事说起来,只能怪武三思。”
  她那晚情急之下顾不上等杨知恩,被人钻了空子。
  扈从只知听命于她,没有细究她的命令是不是稳妥。
  婚宴上众人忙乱,武侯们顾不上她……
  说起来,人人都有错漏之处,难道人人都要负责吗?
  做出不轨之举的人是武三思,裴英娘谁都不怪,只怪武三思和背后为他提供帮助的人。
  好端端的被人掳走,她何错之有?难不成每天都派几十个人围在身边,才能放心出门交际?
  这就和后世女孩子受到伤害,世人不想着先谴责罪犯,先责怪女孩子没有警惕心、不该单独出门一样。
  自责、悔恨,外人的非议,才是压垮受害者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裴英娘不会陷入深深的自责当中,她不是罪人,执失云渐和秦岩也不是。
  她要做的,是把所有妄图伤害她的人揪出来,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
  执失云渐明白裴英娘的意思。
  道理人人都懂,可事情真的发生了,他没法云淡风轻地把它当成过眼云烟。
  万幸李旦及时赶到,假如李旦没来呢?
  光是想到那个可能,他就觉得满心苦涩。
  “当年……”他声音暗哑,缓缓道,“大父受到牵连,获罪流放巂州,巂州远在蜀地,十分荒凉。大父不忍大母陪他远赴巂州,提出与大母和离。驸马获罪,公主为了撇清干系,同驸马和离、义绝,本属常事,而且大父是异族人,历来被宗室视为下流,大母是堂堂公主,不必陪大父受苦。”
  听他突然提起不相干的往事,裴英娘怔了一怔,耐心听他讲下去。
  执失云渐凝望着宽敞的院子,秋日艳阳倾洒而下,青石板上波光粼粼,“大母自然不愿意,她主动上表请求削去自己的封邑,抛却长安的富贵繁华,毅然陪同大父赶往巂州。”
  院中金光闪耀,空气里暗尘浮动,他面无表情,淡褐色眸子蒙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水光,“刚到巂州不久,大母就病故了,从小娇养的金枝玉叶,哪里受得了旅途颠簸。”
  这是裴英娘头一次听执失云渐说这么多话,说的还是他的家事。
  “后来大父奉诏回到长安,沙拓叛乱,圣人想重新启用大父。”执失云渐眼眸微微低垂,“大父身经百战,勇武了一辈子,到老依然能赤手空拳打倒三个扈从……可他拒绝了圣人的征兆。”
  “大父说,大母离世以后,他再也提不起刀了。”
  裴英娘叹息一声,执失云渐的祖父回到长安不久就猝然去世,李治颇为痛惜。
  “大父临终之前,反反复复提起大母临死之前的光景,那是他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如果给他重来的机会,大父宁愿由朝廷出面义绝,也不会带着大母去巂州。夫妻分离,总好过生死两隔。和离之后,还有再见团聚之日。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大都督的封号,号令禁军的兵权,圣人的倚重……和大母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执失云渐眸光越来越深,忽然俯下身,半跪在裴英娘面前。
  裴英娘一阵愕然,下意识退后一步。
  “那时我年纪小,不懂别人口中骁勇善战的大父为什么变成了一个喋喋不休、满头白发的老者……”他抬起头,“现在我懂了。”
  
第112章
  执失云渐忽然俯身半跪,
蔡净尘立刻变了脸色,
想要靠近。
  裴英娘扫他一眼,
制止他上前。
  她踌躇片刻,执失云渐像座山一样,她这把力气,
肯定拉不起来。
  干脆一撩袍子,盘腿而坐,刚好和执失云渐平视。
  反正这身衣裳是观里的绣娘临时赶制出来的,
以后不会再穿,
不怕弄脏。
  执失云渐盯着席地而坐的她看了好一会儿,
忽然笑了。
  他很少笑,
猛然这么一笑,像暖风吹化冬雪,一夜间春回大地,刀斧镌刻的五官霎时变得生动起来。
  他沉声问:“你喜欢相王吗?”
  裴英娘没有丝毫犹豫,
点点头。
  不喜欢的话,在李旦捅破窗户纸的那一刻,
应该先把他按住胖揍一顿才对,竟然敢生出这样的心思,
讨打!然后逃得远远的,或者直接去李治面前诉委屈,让李治把偏执的李旦强行拧过来。
  不会震惊得无言以对,更不会下意识去想别人知道了该怎么办。
  惶惑、犹豫、惊疑、羞恼、不可置信……万般情绪在脑海里轰隆炸响,唯独没有厌恶。
  执失云渐敛起笑,
深邃的目光渐渐恢复成平时的淡漠冷静,刚才那道明朗的笑容仿佛只是浮光掠过,镜花水月,转瞬成空。
  他轻叹一声,“那就好。”
  她的喜欢和不喜欢都是如此果断,不拖泥带水。只可惜,有幸得到她垂青的那个人,不是他。
  相王何其幸运,既能陪伴她长大,又能和她执手偕老。
  他从衣襟里摸出一样东西,递到她跟前,张开手掌。
  裴英娘垂眸细看,他掌心里躺着一只彩线结的络子。
  积年的旧物,颜色已经褪得差不多了,灰扑扑的,但保存得很好,大雁展翅飞翔的姿态仍旧栩栩如生。
  “你或许不记得了。”他轻声说,“这是你送的。”
  裴英娘心口猛然跳动几下,望着他掌中平平无奇的大雁络子,样式稚嫩,打结的地方丝线歪扭,果真像她的手艺。
  她久久说不出话。
  刚进宫的时候,她才八岁,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生怕武皇后会因为李治、李旦他们不喜欢她,失望之下又把她送回裴家,盘算了很多讨好别人的举动。
  从裴拾遗的剑下侥幸脱身的那天下午,她坐在摇晃颠簸的卷棚车里,编了很多彩线络子,分送给宫里的人。
  李治、武皇后、李弘、李贤、李显、李旦、李令月,他们身边近身伺候的宫人,羊仙姿、忍冬这样的女官、宫婢,大大小小的内侍……她一个不漏,几乎全送了。
  她确实不记得这只大雁络子,或许是她亲手编的,或许是忍冬代劳,然后以她的名义送出去的。
  她神色迷茫,回忆中显然没有这段记忆,执失云渐却记得分明。
  那时候她刚进宫没几天,娇小瘦弱,按着武皇后的吩咐,每天乖乖到含凉殿陪圣人用膳。
  有时候圣人歇晌没起来,或是在接见朝臣,她就老老实实坐在侧殿等着传召,一坐就是半个时辰,乖得不像个世家小娘子。
  执失云渐是戍守君王身侧的千牛备身,偶尔在殿前轮值站岗,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她。
  看着她不论阴晴雨雪,一天接一天爬上高高的石阶,喘匀了气,理理散乱的衣襟裙子,拍拍头发,小心翼翼进殿请安。
  正殿的朱漆门槛非常高,高到穿襦裙的她必须由内侍抱着才能进去。
  那天内侍不知是一时疏忽,还是刻意怠慢,没有搀扶她。
  她抿了抿嘴唇,没有叫人,自己拎起裙角,试图跨过门槛。
  执失云渐站在门前的珠帘底下,余光看到她像是要绊倒了,顺手弯腰扶了一把。
  她有些害怕,紧紧抓着他的袖角站稳,悄悄松口气,抬头冲他笑了一下。
  微弯的眉眼,感激的笑容,眼眸乌黑发亮,眉心点了一颗殷红的朱砂痣,可怜可爱。
  他面无表情。
  圣人安歇后她从内室告辞出来,经过他身边时,送他一只大雁彩络子。
  他可能太严肃了,她送完络子转身就跑,怕他拒绝。
  再后来她和李旦、李令月一日日亲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开朗,进殿的动作不再和以前一样怯懦,内室传出的欢声笑语里渐渐多了她的笑声,偶尔还能看到她装乖卖巧,缠着圣人、李旦撒娇。
  更多的时候,李旦牵着她拾级而上,耐心听她叽叽咕咕说些小孩子的天真话语,有时附和一两句,走到正殿前时,二话不说抱起她跨进门槛。
  等她长高了些许,能够自己过门槛了,不需要任何人帮助时,圣人要派秦岩护卫她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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