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公主(校对)第259部分在线阅读
“阿父。”裴英娘靠近床榻,王寿永搬了个漆绘薰笼给她坐。
李治掀开床帐,手背爬满苍老痕迹,“我已经派秦岩去格杀东宫内外兵士,太子妃是聪明人,不会说出你去过东宫的事,皇后也查不出什么。明天我会下旨逐走薛大郎和薛二郎,告诉令月,为父在一天,她母亲不会动薛绍。”
裴英娘鼻尖发酸,相濡以沫的夫妻,一步步走到如今,彼此防备,彼此算计,她曾劝李治放下忧愁,让他们自己面对风雨,然而李治能放下吗?
“待风波过去,我要册立显儿为太子。”李治望着她的眼睛,“十七乖,显儿长大了,不会和以前那样欺负你。”
裴英娘没有意外,努力挤出一丝笑,“阿父不用担心,七兄只是喜欢耍嘴皮子,他真敢欺负我,阿兄会收拾他的。”
李治勾唇微笑,皱纹舒展。李显欺负不了十七,也欺负不了李旦,就和他当初当上太子的理由一样,李显即位,不论是武皇后,李贤,还是李旦,李令月,薛绍,每个人都能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好好活下去。
至于李显能不能坐稳皇位……不是他能预料得到的,就如十七所说,他已然尽己所能,其他的,交给天意吧。
※
前殿的灯火一直未熄,烧到半夜。
武皇后精力旺盛,为防夜长梦多,连夜定下太子李贤的数条罪状。
李治命人悄悄送裴英娘离开含凉殿。
她没有即刻出宫,找到李显,一起在配殿等候。
李显抓着她追问宫城外朝发生了什么,李贤是不是被抓起来了。
裴英娘想了想,如实说了李贤被废黜的事。
李显呆了一呆,一脸不可置信。
他毕竟是皇子,自小耳濡目染,很快意识到李贤被废,意味着太子之位很可能会落到他头上。
同是嫡出,长幼有序,除非他犯下大错,引发众怒,李治才会越过他册封李旦。不然朝臣们劝谏的折子会把李治的书案压垮。
裴英娘没有多说什么,李显能不能逃过厄运,还得看以后,不是她几句话就能改变的。
直到寅时三刻,李旦和李令月才从前殿走出来。
李令月抱了抱裴英娘,接过薛崇胤。
裴英娘和她转述李治说的话。
她哽咽了一下,“我明白。”
兄妹几人都是疲累至极,无心交谈,交换了几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分头离开。
深更露重,裴英娘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李旦解下身上的披风。
裴英娘按住他的手,笑着道,“阿兄,我已经披了两件斗篷了!”
进宫的路上,李旦给她罩了一件,刚刚在含凉殿,李治看她形容憔悴,又命人给她罩了一件,再罩一件,她要走不动路了。
李旦愣了一下,然后一笑,干脆俯身抱起她,“乖,阿兄带你回家。”
蓬莱宫早已经不是他的家。
杨知恩默默跟在两人身后,心里惴惴不安。
郎主啊,别看娘子云淡风轻,其实她什么都知道了,您赶快老实交代吧!
可惜李旦听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李贤念的诗不是这个时候写的,挪到这里了哈。
第171章
李旦和裴英娘平安回到王府。
虽是半夜三更,
府中下人没有歇息,
看到郎君、主母归来,众人激动万分。
冯德老泪纵横。
郎主和王妃一个是二圣嫡子,一个曾为公主,
龙子凤孙,金枝玉叶,
琴瑟和谐,
夫妻相得,如果因为卷入宫闱政变遇到什么不测,因而阴阳相隔,未免太冤了!
半夏和忍冬擦干眼泪,
上前服侍二人洗漱。
庭间的石榴树、芭蕉丛郁郁葱葱,
石榴花红似烈火,
暗夜下看不清花朵,只能闻到荷花的清苦香气。
星霜阁依旧温馨舒适,蓬莱宫的风云变幻,
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裴英娘累得眼皮直打架,
匆匆梳洗毕,躺进温暖的衾被中,
舒服地直叹气。
李旦洗了很久,净房静悄悄的,他却一直没出来。
她等啊等,等得昏昏沉沉,恍惚中感觉到床榻微微晃动,
李旦带着一身湿淋淋的水汽入帐,吹灭烛火,右手一抬,拢下瑞锦游鳞宫绫床帐,百子千孙床内陷入一片昏暗。
冰凉的身体靠近她,她颤了颤,他迟疑了一下,挪开了些。
她揉揉眼睛,主动靠过去,紧紧抱住李旦的腰,感觉他好像长胖了一点,柔声呢喃:“阿兄,你回来了……”
声音娇柔轻软。
睡迷糊了?
李旦眉眼微弯,笑了笑,翻身压在她身上,啄吻她新浴过后愈显光洁粉润的脸,“想不想我,嗯?”
黑暗中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裴英娘半梦半醒,以为在梦中,老实道:“想你。”
她一头扎进他怀里,抱得更紧。
李旦无声微笑,以手支颐,凝视她恬静的睡颜,时不时俯身亲吻她。
只要小十七好好的待在他身边,足够抚平他心头的所有沉郁阴霾。
第二天,裴英娘伴着清脆悦耳的鸟鸣声醒来。
明亮的日光透过重重锦帐,照进东间寝室,屏风上镶嵌的夜明珠被灿烂的光线夺去风头,失去闪耀的光泽,床榻前亮堂堂的,光束带着热乎乎的温度。
初夏的阳光,温暖透亮。
枕边有沉重的呼吸声,一双指节修长的大手揽在肩上,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他胡子拉碴的下巴。
裴英娘发了会儿呆,然后想起昨天的种种混乱,薛绍和兄长们决裂,李治和武皇后争吵,李令月强颜欢笑,李贤被废黜了,李显即将成为太子,阿兄回来了……
李旦沉睡不醒,他五官冷峻,眼睫却很浓密,熟睡时显得很乖巧。
她心中柔情涌动,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没醒。
奔波几天几夜,还要为她提心吊胆,他一定累坏了。
有什么想问的,等他休息好再问吧。
她拍拍李旦的脸,哼哼道:“看吧,我多善解人意!”
爬起来,为他掖好被子,掀开床帐,穿上宝罗尘香履睡鞋,脚踏上并排放着一双联珠花树纹睡鞋,是她给李旦做的。
两双珠玉缀饰的睡鞋挨在一块儿,一派岁月静好,她抿嘴一笑。
已经是午时末了,使女们知道他们精疲力尽,又受了惊吓,没敢叫醒他们。
厨下预备了汉宫棋、羊肉汤饼、羊肉细面、黍臛、醴酪粥,各种时鲜菜肴洗净切好,随时可以下锅翻炒,只等他们起来传饭。
裴英娘漱口洗脸,坐在镜台前,清晰的镜面里挑着一枝海棠花。她扭头看向窗外,桃花、杏花落尽,海棠花、紫薇花、石榴花、菡萏竞相开放,花团锦簇,喜气洋洋。
她让琼娘帮自己梳了个倭堕髻,簪一朵鲜艳的粉色芍药花,挽一枝鸟雀细枝莲花金步摇,青襦红裙,浅黄地披帛绕肩,脸上薄薄涂一层红玉膏,点朱唇。
唇脂用最艳丽的石榴娇,花钿选最幽艳的翠钿。
吃过饭,她让半夏她们去院子里打秋千玩,自己回到内室,靠坐在床边脚踏上看书。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珍惜和李旦相处的点滴。
以前都是她醒来看到李旦读书,今天换她等李旦醒。
莲花滴漏浮出一张张铜制莲叶片,李旦一直不醒,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阿兄?”
裴英娘觉得不对劲,抛开书册,轻轻推李旦,李旦没有反应。